随即两个人就又说起了别的,没过多久,就有婆子过来回话:“按照夫人的已经,将酒宴摆在了乐水居,这会儿已经摆好了,夫人,是不是能让人摆膳了?”
左夫人点点头,又和许氏一起去请了院子里的众人。夫人和姑娘们是分开用膳的,夫人们在花厅,姑娘们则是隔了个屏风,在里间用膳。
左家少爷带着一众兄弟,又有世家带来了子弟,这会儿就进门给左夫人请安。一圈走下来,左夫人才宣布可以用膳了。
舒曼瑶上首坐的是王淑敏,下首则是舒曼瑾和舒曼瑶。一桌子五六个人,另外几个是李家的两位姑娘,以及左姑娘。左姑娘笑颜如花,示意丫鬟们夹菜:“我记得王姐姐最是喜欢这鸭脖子,快尝尝,看我家厨娘做的,和你们家厨娘做的有什么不同。还有李大姐姐,最是喜欢吃甜的,这道鱼是特意请了淮杨师傅做的,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李二姐姐最喜欢吃酸的对不对?尝尝这个麻油松仁鸡,还有…”
说到舒曼瑶,就顿了顿,脸色颇有点儿尴尬,舒曼瑶也不说话,舒曼瑾赶忙打圆场:“我大姐姐最是喜欢吃酥脆的东西,我瞧着这个油炸卷子倒是合了我大姐姐的胃口。”
舒曼瑶似笑非笑的瞥了舒曼瑾一眼,微微颔首:“还是二妹妹了解我,这个油炸卷子,确实是我喜欢吃的,左姑娘可真是玲珑心思,连我这个不常出门的人的口味都能照顾到。”
左姑娘连忙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若非是曼瑾妹妹之前就提醒了我,我也不知道舒大姐姐喜欢什么呢,舒家的姐妹们果然是和外面说的一样,姐妹情深。”
舒曼瑶差点儿没笑出来,那可不是,姐妹情深,深的恨不得将对方拖下地狱呢。
舒曼瑜嘟着嘴说道:“左姐姐,快别说了,我这会儿都饿了,你若是再客气下去,今儿这午膳,我定然是吃不饱的,等会儿左姐姐可别忘记给我准备点心。”
左姑娘笑盈盈的点头:“忘了谁的点心也不会忘记你的,诸位姐妹,快快用膳吧,等会儿咱们可要去花园玩耍呢。”
众人都是从小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训长大的,这会儿开宴了,自是不会再去说什么。一屋子,不,准确的说,是两屋子六桌子的人,安安静静的用膳,连环佩声都听不见。
舒曼瑶在心里微微叹气,虽说食不言寝不语是礼仪,是规矩,但谁家真这么死板的遵守着,那吃饭时候的胃口可要坏透了。这屋子里的气氛,可真是压抑的很。
用了午膳,左夫人又请了众位夫人移步,到另外一个院子里去看戏了。舒曼瑶虽然不耐烦听这些,但是这会儿,也只能耐着性子跟在许氏身边。
“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怕是最不耐烦听这个了。”左夫人笑着说道,招手叫来了左姑娘:“明珠,你带她们到水榭那边去玩儿,虽然这会儿天气冷了,但水榭那边有温泉,又温暖又好玩儿,你们过去玩耍吧。”
舒曼瑶忙笑道:“母亲身边没人伺候,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两位妹妹年纪还小,倒是不用在这里拘着,只管和左家妹妹一起去玩,我想要在母亲身边伺候着。”
王夫人连忙笑道:“果然和老太太说的一样,曼瑶是个纯孝的。”
许氏不得不跟着应和了两声:“你只管去吧,我这边有丫鬟有婆子的,不愁没人照顾,你难得出门一趟,只管去玩耍,不用担心别的。”
舒曼瑶还是有些不太愿意,左夫人也笑道:“你母亲在左家,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好孩子,只管去玩耍,万不用担心的,我保证,等会儿你回来了,还能见到一个完好无缺的母亲。”
若是舒曼瑶再留下来,怕是要让人觉得她不识好歹了,也就起身应了下来,跟着左明珠她们一起往水榭那边。
王淑敏拉着舒曼瑶的手笑道:“我们家有个庄子,有个很大很大的温泉,你若是没事儿了,就上我家去,我们一起去庄子上玩耍,平日里只我一个人,我娘总是不许我独自去,一年也难得去两次。”
舒曼瑶笑着点头:“好,那过几日,你给我下帖子,我们一起去庄子上。”
王家是江南首富,家里自是不少一个温泉庄子的。
李莹莹在一边听见,也闹着要去庄子上,李静静则是面带羡慕,只跟在后面听她们说话。左明珠和另外两个姑娘并肩走在最前面,舒曼瑾和舒曼瑜则是跟在舒曼瑶后面。
左家的这个温泉,有点儿小,水榭也不是很大,刚刚能容纳下十来个姑娘。左明珠一进门就提议道:“说起来,咱们只在水榭里坐着也是无聊,不如找了消遣的事情?”
有个面生的姑娘提议道:“我瞧着水榭对面的梅花开了,不如咱们今儿以梅花为题,每人做一首诗?”
左明珠笑道:“只作诗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弄个彩头,我先放,谁的诗做的最好,这个簪子就送给谁。”
李莹莹撇撇嘴,胳膊肘悄悄的捅了捅舒曼瑶:“瞧见没?每次都这样,我就说,我最是不喜欢来参加这样的宴会,每一次都作诗,一年就要作个十几首,那些个典故翻来覆去的用,真不怕用烂了。”
王淑敏也在一边坐着,听见她这话,忍不住笑道:“你啊,就是有歪理,就是典故都用的一样,那字眼不一样,情景不一样,心情不一样,做出来的诗也是不一样的啊。你这话,只让人以为你连一首诗都不会做呢。”
李莹莹叹气:“是啊,怎么办呢,我就是不会作诗啊,王妹妹十次有九次都是能得魁首的,不如王妹妹替我想想办法?”
这话说的像是讽刺,但李莹莹神态间却是促狭,王淑敏也不生气,也佯装叹气:“怎么办呢,我今儿也不会作诗啊,要不然,咱们两个找了借口逃遁了?”
两个人装模作样,逗的舒曼瑶忍不住跟着笑。舒曼瑾在一边瞧着,忍不住问道:“大姐姐,你们说什么呢,很好笑的样子,不如说出来让我们也笑笑?”
舒曼瑶笑道:“并未说什么,只说我不会作诗,左姑娘这次可是给我出了难题,王姐姐和李姐姐正笑话我呢。”
舒曼瑶说话声音不低,左明珠等人自是也听见了,左明珠脸上有些诧异:“舒大姐姐不会作诗?这可怎么好?”说着,转头看之前提议作诗的那姑娘:“不如咱们换个玩法?”
另有姑娘皱了皱眉:“只她一个不会作诗…”
没等她说完,李莹莹就笑道:“我也不会作诗,只是,就我和曼瑶妹妹不会,倒是让你们为难了。不如这样吧,你们照样作诗玩耍,我和曼瑶妹妹就在这里赏梅品茶。”
左明珠有些为难,舒曼瑾笑道:“这主意也好,我大姐姐最是不耐烦作诗填词了,最近又要学作画,也没心情作诗,还不如去玩别的。”
舒曼瑜跟着点头:“是啊是啊,我大姐姐最是体贴的一个人了,你们若是因为她就不作诗了,倒是让我大姐姐为难了,咱们还是继续作诗吧。”
王淑敏瞧了一眼舒曼瑜,笑着说道:“说起来,我今儿也没什么心情作诗,不如就陪着李妹妹和曼瑶妹妹赏梅?不知道李妹妹和曼瑶妹妹欢不欢迎我。”
这话刚说出来,就有一个姑娘变了脸色。舒曼瑶看着颇为有趣,左明珠和舒曼瑾虽然瞧着关系不错,但是很明显,左明珠和这个姑娘关系更好。
之前提出作诗的那姑娘,就坐在这姑娘身边,几个人隐隐以她为首。而她一听说王淑敏不愿意作诗,脸色就不好,瞧着不是王淑敏的仇人就是王淑敏的仇人了。
“王姐姐,得罪过人?”舒曼瑶侧头,低声问道,王淑敏脸上隐隐闪过不屑:“不就是因为作诗闹出来的那点儿事情吗?输不起而已,别管她。”
李莹莹也跟着撇嘴:“这些个人,就是烦人,提议作诗的也是她们,输了又摆脸色,所以我就说,我最是烦这个了,不如咱们去花房转转?左家的花房可是出了名了,咱们看了也不白来今儿这一趟啊。”
26 许氏出招
左夫人一侧头,就瞧见自己身边的妈妈正站在一边,见她瞧过来,就冲着许氏那边点了点头。左夫人微微笑了一下,靠近许氏低语了几句,随即两人起身到另外一边说话:“行了,那个丫鬟,进了花房了。”
许氏愣了下,随即脸色一喜:“真的?”
左夫人笑着点点头:“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咱们两个谁跟谁啊,我可是拿你当亲妹妹看的,这么点儿事情,能不帮忙吗?你且安心等着,过会儿,定然让你听见好消息。”
许氏连忙点头:“到底是左姐姐对我好,左姐姐放心,若是这事情真成了,我必定将左姐姐的恩情记在心里。”说着,伸手捏住左夫人的手:“我知道姐姐最近在念佛,我有个白玉的佛像,明儿就让人给姐姐送过来。”
左夫人佯装恼怒:“我帮你难不成就是为了个佛像吗?”
许氏急忙讨好的笑道:“我自是知道姐姐不缺这个佛像,左家家大业大,怎么会将个佛像看在眼里?只是,到底是我的一番心意,那佛像是我特意从法源寺请回来的,请了了凡大师给开过光的,求福求平安的,在佛前供着,今儿正好是七七四十九天,明儿才能请回来。”
左夫人这才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不推辞了。”
许氏又连忙奉承了左夫人几句,两人这才相携回了戏台前。王夫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微微皱眉想了一下,想着两个人出去的时间也不长,瞧着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又放心的转头去看戏了。
舒曼瑶和王淑敏李莹莹三个人,直接找了左府的小丫鬟带路,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到了花房,李莹莹就笑道:“左家的花房果然是名不虚传,只这占地面积,在江南就是排的上号的。”
这花房可是极为烧钱的玩意儿,面积越大,到冬天烧的炭火就越多。花儿娇贵,这炭火还得选那上等的,没有烟气。
而且,只有温度还不行,花儿还得晒太阳,这花房上面的房顶,还是特制的。琉璃想要造出有颜色的,那是十分容易的,但是想要造出那种没有颜色的,能透光的,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琉璃又是稀罕物,大富之家用一些当窗户就已经是十分富贵了,更不要说这整个房顶都用了。这花房占地的面积越大,所需要的琉璃可就越多了。
这边房顶白天不封,那边还得供着炭火,一日里没有上百斤的炭火根本不行。这花房还不是一日的功夫,天气一凉,深秋就得开始这么供着,再加上冬天,一年里至少有四个月得这样,那花费根本不是一般人家能养的起的。
王淑敏也笑道:“确实,不过左家是百年世家,想来这点儿家底还是有的。”
舒曼瑶转头看王淑敏,很是好奇的问道:“王姐姐,你们家里的花房,难不成还比不上左家的?”江南首富,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天下钱财六分聚江南,王家又占其中一半,这家财,哪怕是左家,都是比不了的吧?
“我们家都是大俗人。”王淑敏翘着嘴角,站在花房门口抬头看了看:“这种风雅的东西,我们伺候不了,怕是只有左家这种百年世家,才能找到伺候这花花草草的人。”
李莹莹嗤笑了一声,有婆子拿了钥匙过来,开了花房的门,放三位姑娘进去。一进去,就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夏夕连忙先过来将舒曼瑶的披风给解掉。
“真是名不虚传。”李莹莹扫了一圈笑着赞道,都是姑娘家,一个个瞧见开的正好的鲜花,就都忍不住凑过去看。
舒曼瑶自打回魂之后,一方面要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一方面又要提防着许氏使坏,还要绞尽脑汁的对舒曼瑾舒曼瑜还以颜色。终于等生活有改善了,又得开始学作画了,少有心情放松的时候。这会儿见了满屋子的灿烂,心情随之飞扬,也跟着凑近去闻那花香。
“舒姑娘,李姑娘,王姑娘,这些不过是些普通的花朵儿,左家的花房,最出名的就是冬天的牡丹了,三位姑娘要不要瞧瞧?”跟着的左家的小丫鬟见她们三个高兴,也大着胆子建议:“就在那边。”
“是吗?左家冬天的牡丹,我也听过,去年的时候我们家老太太生辰,左家还送了一盆牡丹当寿礼。”李莹莹连忙说道:“只可惜我们家养的不得法,不过半个月就让那牡丹败了。”
王淑敏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李妹妹若是想看,咱们就去瞧瞧。”
舒曼瑶也有几分想去,于是三个人就在小丫鬟的带领下一起去看了那牡丹。果然是和小丫鬟说一样,那牡丹开的是娇娇艳艳,十分热闹。
舒曼瑶凑过去刚闻了两下,就忍不住皱了眉:“这味道…”看了看那小丫鬟,有些迟疑:“怎么我觉得这味道怪怪的?莫不是我长时间没闻过这牡丹花,所以忘记牡丹花的味道了?”
闻言王淑敏也凑过来闻了两下,然后也微微蹙眉:“我觉得,这味道,确实是有些奇怪的。”
李莹莹连忙扒开两个人:“让我闻闻。”随即煞有其事的点头:“是有些怪。”
那小丫鬟急忙笑道:“大约是因为养花的婆子用了什么秘法吧,李姑娘,您记不记得去年左家送过去的牡丹花是什么味道的?是不是和这个一样?这冬天养出来的话,和春天养出来的,是不太一样的。”
李莹莹摸着下巴回想了半天,才犹犹豫豫的点头:“大约和这个是一样的,时间太久了,我有些记得不太清楚了。我记得你们姑娘之前说过,你们花房里有一盆魏紫?这会儿可开花了?”
“开花了,奴婢带几位姑娘去瞧瞧。”那小丫鬟连忙说道,转身又带了她们三个去瞧别的。
“花儿可真不少。”转了一圈,李莹莹叹道:“我家若是能有这么个花房就好了,我定然种出来不少的花儿,然后一人送一盆。”
“我可记住这话了。”王淑敏笑盈盈的说道:“日后指不定你就有那个机缘呢?到时候若不送我一盆花,我定然找上门去。”
李莹莹呆了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顿时羞红了脸,转身扑向王淑敏:“你个小妮子,净会说这些个话。说起来,我若是有那个机缘,到时候你指不定在哪儿呢。”
王淑敏也跟着脸红,舒曼瑶只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闹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头晕,伸手拽了拽王淑敏和李莹莹:“王姐姐,李姐姐,我觉得有些头晕 ,怕是这花房里的火气太旺了些,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李莹莹当即点头:“你之前和曼瑾一起去看了梅园,那梅园里景象如何?”
“不过是些花苞。”舒曼瑶笑着说道,和王淑敏她们一起往外走:“说是好看,也挺好看,但是看时间久了,也就那样。李姐姐若是想看,咱们就过去看看。”
出了花房,三个人又去梅园。
舒曼瑶越走,越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身上的力气也像是慢慢的被抽干了,身子就有些发软。她微微蹙眉,伸手盖住自己的额头,总不能是一冷一热的交替,身子当真不舒服了吧?
看着在前面说话的李莹莹和王淑敏,舒曼瑶特意的落后了两步,伸手招来夏夕:“咱们碰碰额头,我怎么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
夏夕脸色立马就变了,连忙伸头,将额头抵在舒曼瑶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儿才站直身子,有些庆幸的摇头:“姑娘并未发热,可是因为刚才在花房时间久了,所以觉得不舒服?”
舒曼瑶摇摇头,扶着夏夕往前走:“我身上没力气,又有些头晕,怕是真着了算计了。”舒曼瑶不是笨人,瞧着前面李莹莹和王淑敏并未有半点儿不适,就想到刚才在花房闻到的牡丹花香。
这会儿她已经想明白了,别的鲜花的味道,都和以前的一样,冬天种出来的还是春天种出来的相比,不过是多了几分暖气而已。只那牡丹花的味道,和别的不同。刚才被小丫鬟糊弄过去了,这会儿就有些疑惑了,那小丫鬟带她们去看牡丹,到底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姑娘,这可怎么办?”夏夕扶着舒曼瑶往前走,越发的觉得舒曼瑶的身子沉了,就有些惊慌,她是舒曼瑶的贴身丫鬟,自是知道之前舒曼瑶找王夫人和王姑娘做戏的意思的,也就猜到了许氏的算计。
原以为,姑娘聪慧,是真的躲过了许氏的阴谋,却没想到,原先那些,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算计,是藏到这会儿才启动。她们家姑娘,怎么也没算到这个,这会儿就中了人家的谋算了。
若是姑娘当真出事儿了,那许氏可就得逞了。哪怕日后姑娘再怎么小心,怕是病弱的名声都洗不掉了。
27 少年从军
“建白,你当真决定了?”酒楼上,临窗的那个雅间里,桌边坐着两个少年,身穿石青色衣服的,绷着一张脸,端着酒杯,看着对面的那少年。
那少年趴在桌子上,愁眉苦脸的:“建白,要我说,你要真想找个出路,也不必非得走这一条,你当从军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吗?那可是一不小心就要死人的!”
那被称为建白的少年,沉默的拎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道:“阿琛,若是有门路,我又何必走这一条路?”
阿琛脸色变了变,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一咬牙,拍了一下桌子:“不就是一条路吗?你等着,我回去求我娘,让我娘进宫去求皇后,给你个侍卫的差事,总好过去边疆送死!”
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只是没走两步,身子就往后一仰,又坐了回去。建白一手端着酒杯,一手若无其事的放回去:“别去了,你娘若是愿意帮我,早就帮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看着你去送死!”阿琛一脸怒气,握拳在桌子上砸了一下,杨建白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花生米,细嚼慢咽的吃了,这才问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去了就一定是送死呢?”
阿琛气极反笑:“你以为我不知道?边疆什么时候安稳过?今年冬天,契丹那边遭了雪灾,契丹人正攒着一股劲儿要抢些粮食回去的,战事一触即发。就是到了明年春天,因为契丹人也不会收手,因着上次烧城的事情,皇上心里也是憋着一股火,这次绝对是要打个好几年才算完的。”
“打仗是干什么?一天就能死个千把人,你当你杨建白是什么人?你是会飞还是会钻地?你是长着铜皮还是铁骨?你们家必定是不会给你找什么出路的,你就是去了边疆,也只能从小兵开始干,那些个小兵,可都是要冲在前面的!”
顿了顿,歇了一口气儿,阿琛又说道:“更何况,你二伯在军中也必定有认识的人,若是你…”
见好友如此关心自己,杨建白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不过,大约是不习惯,这笑容不过是一闪就没了:“阿琛,我知道你关心我,只是,二伯会认识人,难道我爹就没个好友?不瞒你说,我之所以选定东北,就是因为曾将军在那儿。”
阿琛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曾将军:“他是伯父的好友?可靠吗?可是,我并不曾见你和曾家的人联系过,伯父又…这么些年了,那曾将军会照看你吗?”
杨建白点点头:“没有十足把握,我怎么会去那边?你只管放心,若是我活着回来,哪怕是祖母,都不能再…”
阿琛啊呸了一声:“什么活着的!你必定是会平安的回来了!不对,我还是不同意你去边疆,那地方不是人呆的,你知道那边吃什么喝什么吗?要吃草根啊,你受得了这个苦吗?就算是杨家排挤谋害你,也不曾短过你的吃食,你身上穿的更不是普通的,到了边疆,你就要穿麻布衣服了!”
杨建白有些惊愕:“你都是停谁说的?”
“我自有打探消息的渠道,反正我告诉你,这边疆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一会儿就去求我娘,让我娘进宫…”
“阿琛,我能理解婶婶的苦衷。”杨建白打断阿琛的话:“娘娘也不容易,我也不同意你让婶婶拿这件事情去麻烦娘娘。”
皇后娘娘虽然是看着尊贵,但当今还有两位贵妃,贵妃又有皇子,和太子的年纪相差也不大,皇后又年老色衰,虽然皇上圣明,却也不得不步步小心。
若是皇后和太子出了什么差错,不光是皇后娘家,就是阿琛家里,都要被牵连。皇后娘娘家里一向低调,就是皇后的亲侄子,都不曾到皇后面前求了职位,他杨建白一个外人,凭什么就让皇后娘娘破例?
“可是…”阿琛皱眉,杨建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拎了酒壶给他倒酒:“喝一杯,暖暖身子。”
阿琛又气又急:“都这个时候了,还喝什么酒,我告诉你,这事情绝对不行,我死都不会同意的!你绝对不能去边疆,你就是想找出路,咱们以后慢慢想办法不就行了?你现在才十八岁,才刚订亲…”
杨建白再次打断他的话:“你知道定的是哪家的吗?”
阿琛愣住,随即才问道:“哪家的?”
“二伯母娘家的侄女。”杨建白面无表情的说道:“性子刁难,又贪慕虚荣,更是愚蠢,我若是真和这样的女人成亲了,怕是日后再没出头的机会了。”
阿琛张大嘴巴,好半天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杨建白冷笑了一声:“我自是能找到人去打听的,总之,这次我是下定了决定,必是要去参军的,这京城,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你若是有心,只替我关注着朝堂上的动向,说不定我会早日回来的。”
“二伯母娘家的侄女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我这一走,她必定是等不了的,来日我回京,若是建功了,自会求皇上赐婚。”杨建白把玩着酒杯,语气又恢复之前的平静无波:“就是没有建功立业,二伯母家里又有几个适龄的姑娘等着?”
阿琛犹犹豫豫:“就是为了躲婚事,你也不必…”
“阿琛,你不是外人。”杨建白侧头看了一眼阿琛,低声说道:“我们府上的爵位迟迟未定,我若是身无寸功,直接成亲,那保不准就没了活命的机会了。”
阿琛语竭,杨建白再次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且放心,我爹留下来的家将,也不是等闲之辈。”
好半天,阿琛才苦笑了一下:“你根本就是已经决定了,那又何必说是要和我商量呢?”
杨建白没出声,阿琛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直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使劲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拍:“你只管放心的去吧,这京城之中,自有我替你打理。”
杨建白笑了一下,重新拿了就被,斟满了两杯酒,递给阿琛一杯:“好兄弟,你只管放心,大仇未报,我怎么可能会舍得去死?你只管等着我凯旋归来。”
阿琛端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杯子,使劲点头:“好,那我就等着,等你风光归来!”
“我告诉你,契丹人最擅长马背作战,草原上的马匹都十分强健,跑的也快…”知道自家兄弟是已经做好了决定,阿琛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自是明白,他只要拿定了主意,那是再不会改变的。所以,也不再劝说,改而说些要注意的事情。
“你家里女人不少,但是能替你打理的人肯定不多,我回去求了我娘,让她给你列个单子。”阿琛一边喝酒一边说:“带上需要带的东西,那边风沙大,天气比京城冷的多,皮毛的你要多带些,还有药材,药丸,药膏之类的,止血的,防冻的,补血的,都要带。”
“伯父留下的家将你准备带几个?”杨建白不说话,阿琛也知道自己这个知己的性子,打小就不爱说话,但又不是个心肠冷硬的,只是太爱害羞,又生怕人看出来,就只能绷着脸掩饰,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