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贝贝脸色难看,可全院子的人都在等着,她最后还是带着哭腔说了句对不起。说完就捂着脸冲进了屋子,白雪倒是乖巧,揉着眼睛给众人鞠躬:“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


第35章
夏维维今天晚上还是和夏明明一起住, 苏蕊和王艳红一张床, 她自己和刘青青的那张床则是让给了白雪和程贝贝姐妹俩。若是张晓芬和何红霞两个不愿意搬家的话, 那她和刘青青搬过来也是可以的。
对这个结果,夏维维不是怎么满意,可她能做的也就是暂时给大家一个她不喜欢和很多人住在一起的印象, 然后再去慢慢的找合适的房子,不可能说想搬出去就立马搬出去。
村子里的房子也是有数的,她目前为止, 还没能找到空房子。
早上起床去洗漱的时候, 夏明明已经在帮忙准备早饭了。王国栋蹲在水井旁边,见她过来, 就伸手打招呼:“之前我说的事情, 你再考虑一下,若是能成, 我帮你找一个单独的房子, 你觉得如何?”
一瞬间很心动,但夏维维还是赶紧摇头了:“不怎么样, 看在救命之恩上, 我没有揭发你就已经是很够意思了,你还想让我帮你做事儿,这完全不可能, 我劝你还是消停点儿吧。”
“我并不是要伤害…”顿了顿, 王国栋强调:“我不是坏人。”
“呢,坏人的脸上从来不写字, 刘青青之前也是个很温和的女孩子。”谁能想到为了个男人,她就能想出那样狠毒的办法来呢?夏维维一边刷牙,一边在心里暗自决定,以后还是要离王国栋远一点儿。
黑金凑过来拱了拱夏维维的小腿,夏维维捏了一把它的脖子,然后呼噜噜的漱口。以前她从不这样的,不过现在,呼噜噜的特别有节奏,十分顺畅。
一口水喷出去,也是冤家路窄,正好程贝贝端着水盆过来,那水咂在地上,就有一部分溅到程贝贝的裤腿上了,程贝贝一张脸迅速黑了下来,夏维维皮笑肉不笑:“没看见我在漱口吗?不长眼睛的啊?”
“你!”程贝贝张口就想骂人,夏维维冷冰冰的盯着她:“闹呗,让大队长知道你们去哪儿哪儿不安生,看还能给你们找到什么地方去住。”
白雪跟在后面忙拽了一下程贝贝的胳膊,程贝贝恨恨的瞪一眼夏维维,不甘不愿的低头去打水洗脸了。
夏明明将早饭端了进来,王艳红忙甜滋滋的道谢:“多谢姐姐。”
“她们怎么回事儿?”夏维维拉了夏明明在自己身边做下,苏蕊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一起吃饭。王艳红不太高兴:“她们两个那性子,和老乡闹别扭了呗。本来,她们按照之前说好的,住在老乡家里,每个月给老乡十斤粮票一块钱…”
夏维维惊呼:“这么贵啊。”
王艳红点头:“她们自己说出来的,估计当时也是没经验,那老乡也没提醒她们,给就要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哈,具体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相处的。老乡说她们两个太懒,每□□服也不洗,饭菜也不做,从地里回来就等着伺候了,还挑刺老乡家里的饭菜不好,让他们另外给她们两个做好吃的,这两个有钱你也知道,买细粮。”
“一个院子里两种饭,老乡的闺女还得给她们两个洗衣服打扫卫生。”王艳红继续说道:“她们两个则是说老乡家里的小孩子手脚不干净,总会拿她们的皮筋或者糖果这些,最关键的就是昨天吧,白雪的家里寄来了过中秋的节礼,有水果有月饼,白雪一个错言没看见,老乡家的孩子将月饼给拿出来吃掉了。”
“然后两边就爆发了。”王艳红说道,苏蕊总结:“哪边都不是好的,白雪和程贝贝有钱也不该这样大大咧咧的,她们要实在是不愿意洗衣服打扫卫生,也可以给几个糖果让小孩子帮帮忙,又要人家帮忙,又不给东西,觉得是理所当然的,那老乡家里肯定觉得自己吃亏不愿意。”
其实就是白雪和程贝贝没将自己的身份给摆正,还以为她们是大城市的千金大小姐呢,就差让人将饭菜给喂到嘴里了。老乡家里呢,经过那个被压迫剥削的年代,哪儿能看得上她们这样的姿态啊,心里肯定会不满的。
小事儿积累多了,两边压着的火气就大了,一个月饼就是□□,直接将这事情给炸开了。
“维维,不是我说你,昨天你不该发那样大的脾气。”苏蕊说道,夏维维撇撇嘴:“黑金就是我的好朋友,谁动了黑金就是和我过不去,再说,她们要搬过来怎么就不打招呼呢?随随便便的就要坐在我床上,占据我的地方,我不该生气吗?”
苏蕊叹口气:“咱们都是知青,要是咱们自己内部也闹矛盾,那以后谁都能欺负咱们知青,咱们只要抱团,才能让人不敢小看了咱们。”
夏维维撇撇嘴,苏蕊又说道:“你看赵静那事儿,要是赵静是本村的人,有父母有兄弟,那些人就算是喝多了,也不敢随便出手的吧?”
这点夏维维是不太赞同的,人渣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渣,他们能对赵静出手,早晚也会对别人出手。再说了,没有亲人在身边不是赵静的错误,赵静在整个事件里面是受害者!苏蕊的言论,就是受害者有罪论了,赵静不该单独一个人出来,赵静不该没有亲人在身边,怎么不说赵静不该活着呢?
夏维维有一种很深切的失望,她原先以为苏蕊是个很贞静温柔,很有才华,还有自己的独立思想的高等知识分子呢,之前看她怼何大娘也很有条理,应该是个有分寸有脾气的人才是,没想到,三观还是有些不一样。
哎,看来是没办法做朋友了。
“你说的可就不对了。”夏维维一时就懒得开口了,没想到对面王艳红倒是不乐意了:“赵静的事儿,从头到尾赵静都没错,她做了什么?她不就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吗?喜欢上一个大家都喜欢的男人,就得遭遇那样的事情吗?整个事情里面,那些人渣是犯罪者,是错的,刘青青是挑拨者,也是错的,唯独赵静,她是无辜的。”
夏明明也跟着点头,苏蕊脸色僵了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指不定退一步就是悬崖深海呢。”夏维维将碗筷收拾起来:“我吃饱了,大姐,等会儿去我师父家里?我师父也邀请你一起过节。”
夏明明点头:“也好,正好能帮你师父师娘做做事情。”
苏蕊深吸一口气,出了房门就看见王国栋正靠在墙上抱臂站着,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你也觉得我说的不对?”
王国栋没出声,苏蕊继续说道:“咱们本来就是外来者,平时一些小事情上,就没必要计较的太厉害,尤其是咱们自己,能让一步就让一步好了…”
王国栋摆摆手:“我没听清你们在里面说什么,不过就你刚才那两句话,有些不太对,有些事情能让,有些事情不能让。有时候让一步确实是海阔天空,但有时候也确实是悬崖峭壁。”
说完转身走了,苏蕊皱了皱眉,看着王国栋的背影,忍不住叹口气。
夏维维和夏明明带了苹果和点心去王大夫家里,今儿过节,小诊所也不用开门,反正大家都知道王大夫家在哪儿。王师娘正在厨房蒸红糖糕,没月饼就用这个来代替。
“你过来。”王大夫招手,夏维维忙过去,夏明明一转身就去厨房帮忙了。
“这几样中药还记得是什么吗?做什么用的,你给我说说。”王大夫说道,夏维维忙张口回答。
“很不错,看出来没偷懒。”考校了一会儿,王大夫满意的点头,笑着问道:“昨天去县城玩儿了?喜欢出去玩儿啊?”
“也不是很喜欢,学习更重要。”夏维维忙端正态度,王大夫摆手:“不是说不让你出去玩儿,要是喜欢出去的话,我这儿正好有件事情拜托你帮忙。”
“师父不用说拜托,有事情只管吩咐我就行了。”夏维维忙说道,王大夫笑眯眯的摇头:“咱们是师生关系,可不是封建社会的长工和东家的雇佣关系,你从我这儿学本事…”
夏维维忙接到:“我帮师父做事儿,是很正常的,我连拜师礼都只送了一次呢,还是师傅不嫌弃我才能学那么多东西,师父要是再说见外的话,那我以后可是不敢上门了。”
王大夫哈哈笑,心情也很不错:“是这样,你两个师兄工作忙,遇上过节也很少回来,你啥时候得空了,就帮我送点儿东西过去,也顺带到那边去玩玩儿,市里可是比县城还要繁华呢。”
“师父和师娘自己不去?”夏维维好奇的问道,王大夫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厨房,这才苦笑道:“你师娘是我后来娶的,你两个师兄都是前头师娘生的。”
夏维维恍然大悟,忙点头:“好,我啥时候有空了,就来和师父说一声。”
不过倒是奇怪,村子里从没听过王师娘是续弦的事情。而且,既然是后头进门的,那怎么也没生个孩子稳固一下地位呢?这有孩子的后娘,和没孩子的可不一样。
不过,到底是人家家里的事儿,夏维维也就是好奇了一下,转头就将这事儿给放下了。
王师娘准备的午饭十分的丰盛,难得的还有个小炒肉,另外包了些肉饺子。夏维维已经有小半年没吃过肉了 ,这一口下去,差点儿没收住筷子,幸好关键时候还能想起来自己是女孩子,要矜持。
“多吃点儿,看你平常瘦的。”王师娘很热情,又给夏明明夹菜:“别见外,你妹妹叫我们一声师父师娘,那就是一家人,你是她姐姐,那也是一家人,见外了我可就生气了。”
夏明明忙道谢,她本来就是个利索人,吃了饭就脚不沾地的帮忙去收拾碗筷了。夏维维跟着忙进忙出,帮王大夫厨房水缸里挑了水,又将柴火摆放好,顺便将王师娘放在院子里的衣服给端去洗了洗。
王大夫夫妻拦半天没拦住,只好塞了一把糖果给她们姐妹,然后将她们给轰出去了。
“你这个师父倒是不错的。”夏明明笑道:“你总算是长了点儿脑子。”
“我一直都很有脑子的。”夏维维不服气,领着夏明明四处乱转:“我想找个房子,不太想和那些人一起住了,太麻烦。要是亲人还好说,吵吵嚷嚷的,也不会太生气,可这外人就容忍不了了。”
夏明明皱眉:“房子是好找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单独住太危险。虽然之前苏蕊说的那些话不太好听,但也是有些道理的,受害者是没有过错,但犯罪者既然想犯罪,就不会管你有没有过错。”
“我们不能保证别人有没有害人的念头,但我们能保证自己不去主动碰触那些伤害。”夏维维皱着眉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夏维维伸出大拇指:“没想到大姐也是有个才华的。”
“滚,少说风凉话。”夏明明不满意,拍了她一下,夏维维笑嘻嘻的抱着夏明明胳膊撒娇:“我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害,我们找房子呢,就找个在村子里的,不去偏远的地方,这样周围有人家,我喊一声就会有人应。”
“再说我有黑金,晚上黑金还是能守夜的。”夏维维眼巴巴的看夏明明:“我自己也能做饭,到时候我就想吃什么做什么,不用和现在一样,买了东西还得藏藏掖掖,要不然就是得给别人也分一些。”
“我以后要当大夫的,当大夫就得胆子大,不能做个胆小鬼。”
“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是不答应。”夏明明捏她脸颊:“最重要的是,租房不便宜,村子里也没有合适的地方给你住,所以你还是消停点儿吧。”
夏维维也没指望一次性就能成功,先给夏明明洗脑,让她有这么一个印象。那到时候自己搬出来独立的居住了,她就没啥话能说了。
在外面转了好几圈,天气有些冷,夏明明就趁着天色还早,告别了夏维维回自己村子去了。
夏维维回了知青点没看见黑金,就问了王艳红一句,王艳红冲屋子里指了指:“在屋子里呢,你家黑金也是真聪明,被程贝贝瞪了几次,就缩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今儿不上工,几个男知青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打扑克,程贝贝肯定不能对黑金做什么的。不过夏维维还是担心,急走几步回屋,黑金听见夏维维的脚步声,立马扑到门槛上汪汪叫。
“哎呦,我的心肝儿。”夏维维一弯腰将黑金抱起来,笑眯眯的在它小脑袋上亲了亲,又使劲揉肚子,再去床头拿了馒头来,一点点儿的掰开揉碎,放在手心里喂黑金吃。黑金还太小,太大块儿的吃不了。
王艳红在院子里喊她:“也出来玩儿啊,屋子里有些阴冷,来外面晒太阳呗。”
“啥时候分粮食啊?”夏维维抱着黑金看了一眼自己的粮食袋子,已经快见底了。
“十月底分一次,到时候红薯什么的也都收回来,粗粮细粮一块儿分,年底还要分一次猪肉。”苏蕊听见就解释了一句:“要是粮食吃不完,也可以换钱,一个工分五分钱。要是粮食不够吃,还能将细粮换成粗粮,交给大队去换就行了。”
他们村子里的人多是自己吃粗粮,少有吃细粮的,所以本村没办法换,只能拿去供销社或者百货大楼换。这也是罗队长牵线做的,全换了粗粮就不用饿肚子了。
“咱们肯定得换粗粮。”王艳红叹气:“之前借的粮食还没还呢。”
“冬天能挣钱不?”王艳红转头问苏蕊,苏蕊笑着点头:“自然是能的,队里会组织做一些手工活儿,像是编草帽编竹席,或者是从县城接了糊火柴盒的声音,十个火柴盒一分钱。不过这种活儿不多,很少能抢得到。”
“各队员注意,各队员注意,一会儿要开一场批~斗会,全部都要到场,全体队员不能缺席!”正说着话,外面忽然响起来了喇叭声,由远及近,很明显是罗队长正在村子里走动通知。
苏蕊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来,夏维维有些惊讶,她还是头一次见苏蕊变脸色呢,之前不管遇上什么事儿,她都是很镇静很淡定的样子。
“今天晚上开批~斗会啊?”王艳红也有些吃惊:“大过节的,连个节日都不许过了?”
“嘘!要死了你,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何红霞忙竖起手指:“开会是为了让那些坏分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让咱们队员共同监督,共同进步的,我们应该踊跃参加,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组织需要,我们就要全力以赴!”
王艳红被吓了一跳,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打扑克的几个也赶紧将扑克牌给收拾了起来,院子里没人再说话,都有些脸色不太好。这种情形,夏维维自然也不敢随意开口,苏蕊这会儿忽然起身:“我先去蒸馍吧,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去大队里,也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张晓芬和何红霞赶紧去帮忙,夏维维想了想,就凑到王艳红身边:“今儿要批~斗的是谁啊?”
说起来,她来这个村子这么长时间了,还都没去过村子里的牛棚那边的,也不知道那边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后世的各种作品中倒是有不少的说法,这些被下放的若是讨好巴结一下,将来等平反了,说不定就是金大腿了。可夏维维比较珍惜生命,硬是没敢往上凑,毕竟她自己都还是过的艰难呢,真没余力去帮助别人。
去看吧,生怕自己心软同情。所以,她一般都是尽量避免和那边的人碰面的。
“我也不知道。”王艳红摇头,王国栋面色严肃:“咱们自己私底下不要议论这些,去了只要顺着口号喊就行了。”
夏维维忙点头,苏蕊的馒头刚放到蒸锅里,罗队长那边就敲锣了,敲锣的意思就是时间到了,要集合了。没人在家也不敢生火,苏蕊也只好将面疙瘩就扔在那儿了,变形就变形吧,回头蒸熟了肯定还能吃。
乡亲们也是三三两两的往村口走,村口已经摆了石墩,周围还点了火把,照的周围亮堂堂的。不过,站在石墩旁边的几个人很是陌生,夏维维从没在村子里见过,她疑惑的转头看苏蕊他们。
苏蕊正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倒是王国栋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是革委会的人,这次估计也是革委会来分配任务的。”
等人都到齐了,就有几个老乡拽着人过来了,总共四个,三个男人一个女人。都是被剃了阴阳头,身前还挂着牌子,第一个男人的牌子写着资本家,第二个写着□□坏分子,第三个写着臭老九,那女人身上的牌子写的也是臭老九。
“打倒坏分子!”
“严惩臭老九!”
“打死资本家!”
没等夏维维反应过来,乡亲们就自发自觉的开始振臂高呼了,王国栋伸手掐了一把夏维维:“赶紧喊啊!”
夏维维一激灵,忙跟着喊起来。革委会一个领头的中年男人站在石墩上,抬手往下压了压:“老乡们,先听我说几句!咱们开始批~斗之前,先宣布这些人的罪名!”
然后,他就掏出来几张纸,照着上面开始念了。念到谁的名字,就有人将人给推出来,压着跪到地上,正面冲着人多的方向。
两张纸念得很快,接下来就是批~斗环节,人人要朝坏分子身上吐唾沫,扇巴掌,大家都是排着队来的。后来吐的唾沫太多,扇巴掌太脏了,就开始上脚踹,踹翻了还不能躺着,要重新起来接受“教育”。
知青是排在最后的,夏维维心有不忍,听的再多,也没有亲眼神所见来的震撼。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的批~斗,简直是太侮辱人了。大约是她表情太明显,王国栋忍不住提醒道:“革委会的人还看着呢,你要是不用力,就还得再来一次,直到他们满意了为止。”
她忙收敛了表情,轮到她的时候,她闭着眼睛才吐出唾沫来,那革委会的人还不满意:“你是怎么回事儿?对这些坏分子很同情吗?你同情坏分子你就跟坏分子是一样的!”
夏维维被吓了一跳,抬腿的时候就猛地用力了些,可惜,踢歪了,用力太大没收回来,她自己摔一跤趴地上了。革委会的人很是嫌弃,罗队长忙上来打圆场:“小孩子头一次参加,估计是太紧张了。”
夏维维脸色通红:“我,我想在各位领导面前表现好一点儿…”吐唾沫太不淑女了,她不安的伸手捏衣角,那中年人不耐烦,一摆手:“算了,下次要再这样,我就当你是不满意批~斗会了。”
夏维维脸色瞬间雪白,都快要哭出来了:“领导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完挣开罗队长的手就要去踢那几个人,可刚一动弹身子就又往一边歪了,王国栋忙在旁边伸手:“哎呀,这是摔着了吧?可别是摔到腿了。”
中年人不耐烦的摆手:“自己到一边去检查去,别耽误下一个人,下一个!”
后面的王艳红战战兢兢的上前,夏维维则是被王国栋给拖到一边去了,王国栋似笑非笑的看她:“胆子倒是不小啊,赶在革委会的同志眼皮子底下做鬼!”
“你要去举报我?”夏维维挑眉,王国栋压低了声音:“你要是同意了咱们的交易…”
“那你还是去举报我吧,不过,你想好啊,你要是去了,我让你下半辈子不得安生。”夏维维咬牙切齿,王国栋忍不住笑:“哟,脾气不小啊?小姑娘家家的,居然还会放狠话。”
“行了,别这么警惕的看我,我知道你不答应。”王国栋笑道,伸手揉了揉夏维维的脑袋:“我有个妹妹,和你一样大的年纪呢。”
夏维维冷笑一声,王国栋正要说什么,苏蕊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来了:“维维,你没事儿吧?刚才真摔到了?”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腿有点儿疼。”夏维维忙换了表情,一脸忍耐:“估计是正好摔到筋了,你别担心,我回去自己捏捏就行了。这会儿可以走了吗?”
苏蕊摇头:“还不能走,还要那些坏分子做检讨,反省悔过才行。”
等所有人都吐过唾沫了,革委会的人大约也嫌弃那几个坏分子肮脏,就用树枝抽他们:“知道自己错了吗?”
坏分子还不能不回答,更不能迟疑,稍微回答的慢一点儿那树枝就咬抽上来了。
“错在哪儿了?”
“以后会不会改正?”
“好,现在说说你们自己的检讨!”连番问了三四遍,那人才将树枝扔掉,让那些坏分子们自己一个个上前说。
等全部散场,天色已经是黑的不能再黑了。夏维维耳边还响着革委会那些人说的话:“不要给他们吃饱饭,让他们吃饱饭就是浪费粮食!咱们的粮食是要用来养活伟大的工人阶级弟兄的,不是为了养活这些破坏党和破坏国家的坏分子的!要让他们做最脏最累的活儿!以后要一个月批~斗一次!要让他们深刻理解自己的错误!”
罗队长怎么应的夏维维没听见,她心情有些低落。她之前还觉得这个时代虽然有些吃不饱,但也不算太坏,可现在,她觉得,自己还应该再小心些。
“吓着了?”王国栋问道,夏维维没出声,王国栋沉吟了一下:“你要是答应我之前说的话,我给你在县城找一份儿工作好不好?”
夏维维摇头:“县城难道就没有这些事情了吗?”
县城有,而且县城有红小兵,在街上哪怕是说错一个字,都会被红小兵给抓走。比村子里更危险,好歹村子里沾亲带故,不是那种缺心眼的,就不会去举报乡邻。
王国栋不再说话了,夏维维看他一眼,想问问那东西是不是真的特别重要,但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下去了,她又不打算去做,问了也是白问,好奇心太强了不是好事儿。
批~斗会总共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回到知青点已经是十点了。大家都没吃晚饭,一个个肚子饿的不行,苏蕊忙点了火蒸馍,趁空闲时间又洗了一把野菜凉调。
黑金也是饿的呜呜叫,夏维维将自己的口粮分它一半儿。
大约是今天晚上所看见的东西太…可怕了,晚上夏维维失眠了,翻来覆去的都没睡着。
郭大爷从外面穿进来,夏维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是说了进门的时候要先打招呼吗?万一哪天我正好在换衣服呢?”
“没事儿,我都掐好了时间了,这深更半夜的你换什么衣服?”郭大爷很不客气的摆手,飘到床边坐下:“对面男知青屋子里出来一个人,就是那个王国栋,他半夜出门要做什么?”
夏维维翻白眼,压低了声音嘟囔道:“我哪儿知道!”
生怕哪个室友睡眠浅,夏维维说了这句话之后就不再吭声了。她也是想给郭大爷强调一下,晚上没打招呼不许过来,所以接下来郭大爷无论说什么,夏维维都不往下接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错了,我下次不会不打招呼就进来了,我刚才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儿。”郭大爷直接说了重点:“今天晚上那四个人,其中一个快不行了。”
夏维维猛的坐起来,旁边王艳红没反应,倒是对面苏蕊被惊醒了:“维维?你怎么了?”
“没事儿,忽然肚子疼。”夏维维赶忙穿鞋下床,苏蕊也坐起身子来:“肚子疼?没事儿吧?”
“上个厕所就没事儿了,你继续睡,不用管我。”夏维维忙说道,摸黑穿了鞋子,躬身往外面走,蹲在厕所停郭大爷絮叨,快死的那个是挂着资本家牌子的男人,六十六岁,很吉利的数字,但人一点儿都不吉利。
郭大爷没死之前就和这男人一起被关在牛棚,后来郭大爷死了,那边就只剩下四个人了。
“我想着估计对你有点儿用处,这才来找你的,他家里原先是开药房的,中药房,据说还做的挺大的,后来就被清算了。”郭大爷感叹道:“他自己说,有人去他家要过药方,但他没给,后来红卫兵就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