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珍在旁听了,插嘴说:“小姐,这都是为了那火药库的事情吗?不就是烧了些火药嘛,虽说动静挺大,可又不是在京里头炸开的。”
舒绿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绝不是只炸了些火药的问题。如果火药库的爆炸是意外,那么宵禁是完全没必要的。正如巧珍所说,又不是在京城里头爆炸,不用怕城里的人慌起来乱跑,宵禁做什么?
这么说,火药库爆炸真的不是意外了。施行宵禁,极有可能是在盘查嫌疑人。
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首先肯定不会是一般老百姓。这二年的老百姓温顺无比,有口吃的就心满意足了,绝对没有那种冲进大营里头炸掉火药库报复朝廷的大胆狂徒——再说他们也得能冲进去才行啊。军营又不是不设防的小山丘,谁都能来
她知道目前朝廷在北方的战事暂时处于胶着状态,胡人那边很久没有动静了,听说他们正在内乱中。而东南这边与海盗流民的战事十多年前就收工了,她在江南这么久没听说过那些海盗的余孽有卷土重来的苗头啊。
西南?西南的蛮子们缩在大山里顽固地坚守着自己的地盘不让汉人进入,好像是时不时有战事,但是让他们窜到不熟悉的内陆来炸掉一个火药库,可能吗?
这又不是,那又不是,到底犯人会是谁?莫非是在平洲路那边流窜的几股流寇,还是想要造反的江湖教会组织?又或者,是与兴耀帝争夺帝位失败的某位皇子联合一些敌对势力所为?
唉…
舒绿双手托腮坐在窗前,脑中不住转动着各种念头,将自己所知的少量情报反复分析。这种脑力活动是她经常做的,遗憾的是哥哥不在身边,没人与她互动,她想着想着也就犯起懒来。
街上紧张的气氛好像渐渐传到王府中来了。
张氏特意将女孩儿们叫过去训话,让她们这段日子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要随便出门,有什么宴会、聚会的也先推了。另外,需要什么东西,让家里负责采购的管事去办,不要私自派人进出王府。
归根结底一句话——非常时期,凡事谨慎。
舒绿对于张氏时不时飘向自己的、指向性非常明显的眼光,只当是没看到。她明白张氏那番话里,起码有一半是针对自己的,不过有什么关系呢?道理是对的就行了,管张氏的出发点是啥。
她最近对张氏很恭敬,人前人后给足了她面子,绝不再耍个性顶撞张氏。尽管她并不怕张氏对她怎样。
只是张氏对于舒绿的微妙改变并不感冒,似乎觉得舒绿有挖坑给她跳的嫌疑,对舒绿排斥依旧。
若单单只有张氏这一番训话,舒绿也不会太在意。可巧英无意中得知,老王爷也连着几日没回府了。
这下舒绿心中那股不安越发骚动起来。就在此时,她总算找到了展眉。
展眉脸上隐约带着几丝疲倦。舒绿注意到了哥哥的异样,问道:“怎么,哥哥这些天很劳累么?面色不太好呢。”
谁一连三天不睡觉,脸色都会不好的吧——展眉无奈的想。
从爆炸案发时起,展眉就被内通司的上司拉去执行调查任务了。
听说兴耀帝当时震怒非常,差点就掀翻了龙案。随后与京城的守卫、治安有关的人员倾巢而出,都被要求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全力追查这宗火药库爆炸案。
“嗯,有些累。”展眉没有解释自己劳累的原因。有时刻意的解释会让人更生疑窦,态度自然是说谎者的必备演技。他是绝对不会向妹妹泄露自己如今的特殊身份的。
舒绿知道哥哥肯定有些事没跟自己说,可她没有再刨根问底地往下追究。再亲密的兄妹,也必须尊重对方的隐私,哥哥想说的话自然会说的。他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她关心的是火药库爆炸案的始末。
展眉也知道舒绿找他,百分百是为了这个事情。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将可以对舒绿说的一些情况从头说起。
发生爆炸的军营离城很近,是京畿守军拱卫京城的十五个大营之一。镇守此营的将军是大将军万光的老部下,骁骑将军腾化超。
“万将军的部下啊…”舒绿静静听着哥哥的叙述,脑子里却开始梳理其中牵扯到的关系。万光是万里的父亲,但更重要的是,他是被信安老王爷提拔起来的将领。
果然,信安王府被间接牵涉进去只是程度问题。老王爷一直不回府在外奔波,估计问题还小不了。
营中有座大型军火库,存放的火药是供京城守军所有的三十门大炮以及一些火枪队所用的。舒绿之前的猜想的确没错,这座火药库的规模与火药库存量在大梁也是数一数二的,结果现在被整个炸飞掀翻了。
连带的,与火药库相邻的那些铅弹库、火绳库、兵器库也被炸了个稀巴烂,守卫火药库的那些兵丁就更别想有活口——全尸都是奢望。
“是意外,还是人为?”
舒绿直截了当地追问道。
展眉的回答也很干脆:“人为纵火导致的爆炸。”
“真是这样…”舒绿叹了口气,知道这回麻烦大了。
如果是意外,那还好说,把疏忽职守的军士将领治罪就是了。损失虽然大,但剩下要处理的问题却不多。
但是,人为的话,那就必须排查出犯人是谁,动机为何,背后牵涉到何种势力。也难怪兴耀帝紧张,他没封城只是宵禁已经很冷静了。就在自己城门口,一座大火药库被敌人炸掉了,哪个皇帝能受得了这事啊?
“可既然爆炸强度那么大,周围都炸烂了,还能找出人为的痕迹啊?”
舒绿觉得很奇怪。不过她对于这种情况不熟悉,或许人家就是能查得出来呢。
展眉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他能告诉妹子,这个结果还是他调查出来的么?
不能。
也不是说偌大一座京城里竟没一个能人超得过展眉。负责查案的部门超过十个,动用的人员也有数千之多,但展眉比他们强的地方就在于——在这个只有军队兵匠懂得火药使用的时代,他却有着比兵匠还超前的军事知识。
无论是查案的经验,还是对痕迹学的深入研究,或是对犯罪者习惯心理的掌握,展眉应该可以称得上当世第一。
然而他也碰到了瓶颈。他看了看低头沉思中的妹妹,欲言又止。
“那种奇怪的迷香味道,要不要请教妹妹呢?”展眉很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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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情节高潮这种东西,蔷薇从来不缺的,慢慢来…舒绿的戏份?那肯定是足足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牵一发而动全局
(5月21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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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王妃坐在丈夫的床沿,手里端着一碗凉得恰到好处的汤药,送到牧王爷嘴边。
牧王爷强撑起身子,接过汤药一口喝干,微微有些气喘。
“唉,王爷不如就写个病假条子让人送到衙门里去好了。”游王妃心疼地替丈夫擦去额上的冷汗。这几天因为爆炸案的事,几乎天天是大朝会。牧王爷患着消渴症身子本来就挺虚弱,天天这么在朝上耗着很伤身体。
“再说吧。这种时候,能够去听听消息也是好的。”
牧王爷眼窝深陷,嘴角的苦纹也比以前深多了。似乎就在这一两年间,他整个人衰弱了下去。消渴症(糖尿病)在后世都无药可根治,何况在这医药条件并不发达的时代呢。
游王妃看着丈夫病弱的样子,难受得心里发堵,偏偏又不能在丈夫面前表露半分。
她还记得当年初嫁与牧王爷时,牧王爷那玉树临风的潇洒模样。那时的她初为人妇,心中依然有着少女的憧憬,深为自己夫婿的英姿而倾倒。
可是牧王爷对她却始终是淡淡的,并不如何宠爱,只维持着对正室必要的尊重。
当年的她多么渴望能得到丈夫的真心。现在她终于得到了,可是…他却已不再是当初那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君。
她宁愿用今日的恩爱,换取他的健康。只要他还能如从前一般意气风发,她就别无所求了…
“飞儿呢?”
牧王爷睁开双眼看向妻子。
“飞儿在府中演武场练着射箭呢。这孩子一天不练骑射就憋得慌。”游王妃尽量让自己脸上挂着笑容。
牧王爷也欣慰地笑了。“嗯,在家里就好。你跟他说,这些日子别往外跑,京城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咱们还是谨慎些好。不过飞儿近来懂事了许多,他应该也不会到处走动的。”
端午宫中射柳之中,牧王爷对长子的观感越发好了。
“王妃…多谢你替我生了个好儿子。我以前对你们母子太过亏欠了…”
游王妃听着这话,本该高兴才对,却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安感觉。她强笑道:“王爷哪里话。夫妻之间说什么谢呢。这也是飞儿自己争气。”
游王妃对儿子向来很满意,如今是更满意了。谁不知道临川王府的小王爷,在御前射柳得了重赏,成了京城世家子中头等出息的人物?这才几天,就有好些人家来跟她探口风,想和牧家联姻呢。
“我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飞儿也快十六了,马上就可以到军中领差事,是个大人了。他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王妃可有什么想法?”
如果搁在以前,牧王爷是很少关心长子的个人生活的。当然这不代表他不在意牧家和谁联姻,只是他以前老觉得牧若飞是个小孩子,还没到说亲的时候。
直到端午那日,牧若飞在皇帝与宗室、百官面前发挥出强悍的实力,替临川王府争了光,牧王爷才醒觉自己的长子已经是个青年人了。
而关于牧若飞的亲事,也是那时起才真正进入了牧王爷的思考范围。
他感觉自己的病没有什么起色,怕自己万一突然抛下游王妃母子俩撒手而去,那牧若飞要为自己守孝三年,说不定会错过一些好亲事。再说,大梁的贵族子弟也大多是十五六岁的时候议亲的,牧若飞的确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妾身还没看到什么合适的人选,王爷以为呢?”游王妃迟疑了一下,反问了牧王爷一句。
其实游王妃这话并不算是大实话,她心里是属意舒绿当自己儿媳妇的。
这不得不说是游王妃的偏爱。要是在一般的名门世家,是不会考虑娶舒绿这样出身单薄的姑娘当正妻的。尤其牧家还是王府,牧若飞将来又必然会继承他父亲的爵位成为新一任的临川王,他的妻子按理说必须得是配得上“临川王妃”这个身份的名门闺秀。
然而游王妃先是因为与福慧郡主的深厚情谊,对舒绿爱屋及乌,看她就有如家中的子侄一般。加上各种因缘巧合,舒绿凭着智慧与手腕救了她和牧若飞,游王妃对舒绿的感情更是不一般。
而且,撇开舒绿的出身不谈,她本人的容貌、修养、谈吐、才华,哪一样不比京城里的千金小姐们强?就是一些出身高贵的宗室女儿,也未必有舒绿这样好呢特别是游王妃对舒绿管理自己院子的手段,和私底下与欧阳家做生意赚钱的情况略有所知,更认为把这样的姑娘娶回家来,绝对会旺夫旺家。
再说舒绿的背景也不是一片空白,她毕竟是信安王爷最宠爱的外孙女儿。有信安王府给她做后盾,舒绿当然不是那种真正的小家碧玉能比得了的。最起码,信安王爷绝不会不给她送一副好嫁妆。
最最重要的,就是儿子很喜欢舒绿
游王妃算是比较开明的母亲。既然儿子喜欢,自己又喜欢,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可是这些事情,游王妃只能暂时在自个心里盘算,却不好先拿出来和丈夫讨论。别看牧王爷多年来在外头放浪形骸,涉及到家族关键问题的时候,还是很保守谨慎的。他要是真那么不在乎家族利益,关侧妃早就能成功鼓动他废立世子了
这事,还得慢慢来,从长计议。
牧王爷有气无力地说:“我也暂时没什么人选,不过有几家和我常来往的,在朝会空隙里偶然跟我提过…”牧王爷说了几户人家的名字,当然都是京城的权贵世家。
“我没什么精神,王妃你替我留意下吧。若是真有好姑娘,纵使年纪不那么相称,或是其他方面差一些,也可以考虑考虑。”
有时候名门之间的联姻,最看重的是两家在这场联姻中得到的好处。想要联姻的两家人,未必就一定有年龄非常适合的未婚少男少女,所以名门婚事里头对年纪反而不是特别看重。像牧若飞如今十五六岁,他的择偶年龄范围可以在十二、三岁到十六七岁,就是女方略大些都没人会说闲话的。
“妾身晓得了。”游王妃看牧王爷又出了一头冷汗,赶紧再替他擦汗,劝道:“王爷吃了药就早些安歇吧,明儿还得上朝呢。”
“嗯。对了,飞儿常和信安王府的凌展眉来往是吧?”
牧王爷突然问道。
“算是吧,怎么了?”游王妃很奇怪,牧王爷怎么会忽然提起展眉来。
“让他先别和信安王府的人来往太密切。”
什么?
游王妃手中的绢子一紧,急忙压低声音问道:“莫不是…老王爷那儿出了什么事?”
要搁在以前,牧王爷是不会和妻子说太多的。现如今夫妻关系密切得多,他也就对妻子坦然相告:“不好说。这回火药库爆炸的事,牵涉很广。咱们府上是没受什么牵连,但是信安王府那边就不太好过了。信安老王爷…唉,真不好说。”
游王妃知道丈夫说正事时都是很谨慎的。
火药库爆炸案居然牵涉到了信安王府?
其实,并不仅仅是信安王府。京城中的各方势力,也因为这场火药库爆炸案,都有些蠢蠢欲动。
皇城中,兴耀帝看着臣下送上来的密报,稍微有点意外。
“军火库中火绳燃烧的痕迹,竟是由凌展眉发现的?”
不仅如此,展眉还在报告中分析提出,犯人没有选择可以造成更大伤亡、更大轰动的夜晚来作案,这一点也很可疑。
因为如果火药库在夜间爆炸,军营中的人都在酣睡,死伤会更多。这回是在白天爆炸,军中人员都出去演武场练兵了,死亡人数并不算太多。
还有,夜间爆炸引起的震动还会引起京城中百姓的恐慌。如果这个时候配合散布些流言,说不定可以制造一场不小的民变呢。
可是犯人没有这么做,证明犯人没有办法在夜间引爆火药库。依据这个线索,可以推理出许多内容…
“迷香?”
兴耀帝的眼睛紧紧盯着报告上的一行字,喃喃自语。
凌展眉报告说,在火药库附近的卫兵所里,发现了奇怪的迷香味道。
“传旨下去,让凌展眉配合五城兵马司的人暗中查探此案。”
这迷香的味道,或许也是一条线索。
到底是谁干的
兴耀帝紧紧拧着浓眉,手指在书案上不停敲击,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虑。
皇帝固然焦虑,和他一样焦虑的也大有人在。
信安王府中,老王爷背负双手,在书房里一圈又一圈地踱着步。梁世子在一边干着急说不上话,眼里都快冒火了。
父王好容易才被起复重用,怎么能因为一场奇怪的爆炸案就被牵扯了进去那些在朝上攻击父亲与万光将军,以及兵部一众大佬的文官,他们真是居心叵测
“父王,皇上的意思…”
老王爷举起手拦住了儿子的说话。即使是父子至亲,暗室之内,有些事他也不敢妄谈。
不过,或许事情也并没有严重到解决不了的程度。
“你让人去将展眉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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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要相信,蔷薇是在为舒绿架设一个大大的舞台…呃,所以求月末的粉红票,亲们懂的。么么)
第二百五十五章:迷香与迷局
(5月22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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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宵禁还在继续,而四方城门进出的门禁也查得更紧了。整座京城从火药库爆炸时起,就逐渐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气息。随着爆炸案的案情越发不明朗,这股气息也便更明显起来。
舒绿的注意力却不在爆炸案上,而是开始在意哥哥的事情。
她不想干涉哥哥的隐私,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哥哥的言行真的太古怪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早出晚归,舒绿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可是真正让她担心的,是展眉刻意在她面前表现出放松的状态。她对哥哥太熟悉了。这让她肯定,哥哥瞒着她的事,一定不是寻常事。
直到有一日,她在哥哥身上无意间闻到了一些味道…
展眉没想到皇帝会亲自下旨让他完全参与到查案中。
在这之前,他一直只是个普通的密探,执行部分外围任务。
皇帝就这么相信自己的判断?还是说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皇帝急于得到案情真相,真就不拘一格降人才了?
“破案的重点应该是在这个迷香上。”
展眉坐在内通司衙门的内衙班房里,翻看着一堆堆的卷宗,对周围的同僚们说。
展眉的身份不好暴露,所以他出来办差的时候都不以真容示人,名字更是假造的。要稍微改变一下人的外貌其实很容易,变装本来就是特工必学科目之一。出现在此地的展眉,是一个脸色苍白,有两撇小胡子,五官平庸的少年人,和信安王府那位俊逸潇洒的展眉少爷毫无相似之处。
在场的许多都是干了很久密探的积年老手,或是从别的衙门里调过来的老捕快之类。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对展眉这被上司郑重介绍来的“来历不明”的小年轻很不感冒。
然后相处几天后,他们都不敢再小看他。如果不是他,他们还不能发现火药库里那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引火线,也没法察觉火药库旁守卫所里微弱的迷香味道。
守卫所里出现了迷香,证明是外人入侵。外来者使用迷香的动机也很好理解,估计这入侵的人数很少,或者就只有一个人。
孤身一人深入军营,想要在不惊动周围大量军士的情况下制服整整十二个轮值的士兵,基本上是很困难的。所以“他”就使用了迷香。
“可是守卫所里的迷香味道现在已经消失了,我们该怎么查这个迷香?”一个密探询问道。
从爆炸案发生到今天,已过去了整整六天。再浓郁的迷香味道,也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要不是展眉及早进入现场,他也闻不出那淡淡的迷香味道。
展眉紧紧皱着眉头。
家里有一个善于调香的妹妹,展眉对于迷香的认识要比同僚们稍微多一点。
他之所以选择迷香作为切入口,就是因为舒绿告诉过他,从一个人用香的习惯,可以判断出他的许多信息。甚至可以分析出这个人大概来自哪个地区、是什么身份…
“我们最初进入现场的一批人,应该都闻到了那个迷香的味道。所以…我们得求助外援了。”展眉缓缓说道。
“外援?”众人愕然。
“嗯。”展眉也不清楚这二年有没有这个词,但是这意思大家应该都能明白的。
展眉继续说:“京中香药局统管天下香材香料,他们应该可以帮到我们。我得向上面请示,请香药局将他们库里存有的各种迷香,拿来给我们分辨一下。”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唉…如果能这么容易找出来,展眉就不至于如此烦恼了。看妹妹调香这么久,他知道调香是一种千变万化的艺术,几乎所有的调香师都有自己的秘方。
香药局里的库存虽然多,但是如果这入侵的犯人用的是自己调制的迷香,那还是难以得到他的更多信息。
不管如何,都得先试一试。
想起昨天和老王爷的谈话,展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展眉,你不必瞒着我。你如今已经是内通司的人了吧?”昨天夜里,老王爷将他叫过去,两人单独关在书房中密谈。
对于老王爷突然揭破自己的秘密,展眉一点也不意外。皇帝虽然曾说不让他对家人说起,可展眉觉得老王爷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自己的异常表现。皇帝大概也知道他是瞒不住的——反过来说,其实这也是一种示恩?
通过将自己提拔到身边来做事,来暗示老王爷安心——朕敢任命你外孙子做密探,足以证明朕对你的信任。
“展眉啊,你或许还不知道我如今的处境。”
老王爷并不指望展眉会承认,只要他不否认,那就是了。
平心而论,老王爷一点也不希望外孙子当朝廷密探。太危险太危险了…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从好的一面想。
“皇上固然信任重要我,可我在朝中的敌人委实不少。上次你在古州闹出事来,连带着牵连了镇远侯一系的事,可还记得?”
展眉点了点头。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镇远侯虽然倒台了,影响力还在,而且也不止他一系想要掰倒我…近来几日,朝中常常有人上书,认为京城大营竟能混入奸细制造大案,管营的将领只怕不仅仅是失察之罪…”
这就是直指管营的腾化超将军可能勾结了外敌。而腾将军的上司是万光大将军,万光又是被老王爷提拔起来的…
“我在西北多年,居然有人拿我在西北的事情做文章,认为我与西北境外诸国密使曾有来往。这真是欲加之罪”
老王爷说到这里,须发皆张,气得眼睛都鼓起来了。
“展眉,我知道你如今正在查探此案。我们信安王府的前程,如今就系于你一人身上了”
这话说得太夸张,激将性质很明显。展眉才不会被这么轻易打动,可身为人家的外孙你能说啥?他当时便说:“外祖父请放心。”
他这一句话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老王爷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但看向展眉的目光,却越发复杂。
很快的,香药局将库存的所有迷香都送到了内通司衙门。
展眉与同僚们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辨认香味。他们还得小心迷香的分量——迷香迷香,顾名思义,吸入过多会被迷晕的。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点那个试试?”
众人一样接一样的试着。这工作也没法快速进行,在闻了一种迷香以后,他们就得好好休息一阵,来消除迷香给他们带来的不适感。
香药局库存里一共是二十八种迷香,最后被认定与爆炸现场守卫所中出现的迷香味道相似的,有七种。
“这七种…唉…”
展眉看着七种迷香的产地,又开始发愁。
几乎全是出自西北境外诸国的进贡迷香,只有两种产自西南。
他私心里要替信安王一系洗脱嫌疑,谈何容易?
“这个结果一报上去,就更麻烦了…”
而且,这些香味也只是接近,展眉总觉得与当日他闻到的香味还稍有区别。
当夜展眉还是很晚才回到王府。令他惊奇的是,妹妹居然在屋里等着自己。
这是不合王府规矩的。一入夜,女眷们就该在内院里呆着,二门也会上锁。大户人家内宅规矩很严,舒绿向来也老老实实照着府里的规矩作息…今儿这是怎么了?
“哥哥不必奇怪,我特意跟外祖父请示过了。”
舒绿脸上表情淡淡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跋扈”了,明知会因此被张氏挑刺,她也顾不得许多。
而且,这院子里的丫头们,也都被她赶到了自己屋里呆着,不许靠近展眉住的主屋。
“巧珍,你先出去门外守着,别让人过来。”
展眉看妹妹将贴身丫鬟也遣退了,明白舒绿的忍耐一定到了极限。
他苦笑着一摊手,说:“你弄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做什么…”
舒绿突然莞尔一笑,轻声道:“我只是来关心一下我亲爱的哥哥呀。哥哥查案查得如何了?”
“什么查案?”
展眉清咳一声。
“当然是火药库爆炸的案子啊,哥哥…拜托你不要装镇定了,大家这么熟,你就爽快承认了吧。”
“呃…”
展眉又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妹妹怎么一开口就这么直接?他知道妹妹脑子好使,可也不会厉害到诸葛亮那种“多智而近妖”的地步吧。还真的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