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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盛看到万里时,脚步稍稍一滞,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是…少远贤侄?”
万里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熟悉的人。他稍稍愣神便认出了魏盛,不慌不忙退后一步,深深拜了下去,竟是行了极重的大礼。
舒绿又一次对万里感到惊奇。他开始总给她一种桀骜不羁的感觉,相处下来,才发现他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散漫。
魏盛呵呵笑着将万里虚扶起来,问道:“想不到会在此地与贤侄相会。令尊万将军可好?”
“托叔父的福,挺好。”万里笑了笑,其实他已经好些年没见过父亲了。只是礼节上,不得不这么应对下。
万将军?
舒绿晕了,怎么突然又冒出个将军家的公子来。而且能让魏盛说起他时,态度如此尊敬,这可不简单。别看魏盛现在没官身,只是个空头进士,架不住人家在文坛地位高啊。
要让一位名士对一个武夫服气,那可真不容易。最起码,这位将军不能是普通的游击将军,最少得是位骠骑将军吧,而且还不是散官。
她的确觉得万里不像普通人家里出来的,可怎么想,也没法把他和什么将军联系到一起。这种高官家庭的孩子,怎么会在外头四处闲逛的?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等晚上展眉过来向舒绿说起这万里时,两人由衷地感叹天地大而江湖小,走到哪里都能遇上熟人。
谁能想到半道上碰见的一个路人,居然也和他们有渊源呢?
唔,其实说到渊源,也是挺远的了。
万里的父亲万光,曾是一员镇守边关的大将,不过已被闲置了好些年。估计是掺和了十七皇子继位的事情,现在又被起复了,刚刚调任京畿地区的防卫守护。这可不得了,表明了万光在新帝心目中是很受信任的一员将领,哪个皇帝都不会把京城重地交到自己不信任的人手上啊。
而据魏盛说,万光当年还是被信安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属于一个系统。这也很好理解,要不是信安王的人,万光估计还搭不上十七皇子这条线。
展眉和舒绿不知道十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新帝,是如何艰难上位的。这种事情谁也不可能跟他们说起,估计得等他们进了京城混久了,才能听到点蛛丝马迹。
但毫无疑问的,信安王在这里头肯定起了作用。不然新帝不会一登基就把信安王从西北弄了回来,还委以重任。看来信安王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被扔到西北了还能有这么大的潜在势力,给当年的十七皇子牵桥搭线拉来了不少手下。
这些人应该都是些在前朝不得志的人物,豁出去赌了一把,把宝押在十七皇子身上,居然就中奖了。既然从龙有功,而今被安排到各个重要岗位上做事也很正常。谁不想用自己的心腹啊,皇帝也需要安全感呐。
魏盛当年与万光也有点交情,早前在万府见过万里好多次,只是年月都挺久远了。这回魏盛想补缺,万光那边的路子他也没少走,还是万光推荐他去找信安王要官的呢。
他刚才认出万里后,便邀请万里一起共进晚餐。所以刚才那顿晚饭,舒绿是自己在屋里吃的,展眉却与魏盛、万里一起在魏盛的屋里用餐,听到了这些事情。
“哎…那万里到底是干啥的?”
舒绿挺好奇这个。一个将军的儿子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出来跑江湖?而且看万里的年纪,也有二十三四这样了吧,应该是成家立业孩子满地走了,怎么还像个单身汉似的闲晃啊。
“哦,听说还真是学医的。”
展眉把自己刚才听到的一些情况顺口告诉妹妹。
大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将士在外戍边,不能带着家眷同住。这里头其实有点把人家的家眷当人质的意思…万里的父亲万将军早年镇守边关,万里就住在京城的将军府里。
后来因为某些缘故,他拜在了人称“药王”的一代名医仲秋满门下,跟着仲秋满学医。大约在十年前,他和一群同门追随仲秋满去了巴蜀,一边研究当地的医术,一边行医济世。
这一回,却是万将军被调回京城,想起已经十年未见亲儿,托人找到他让他回京见见父母。万里这才从巴蜀往京城赶,正好在这条水路上与展眉舒绿一行人相遇。
“这也太奇怪了吧,一般人家的父母会这么随便让孩子离家吗?”舒绿表示怀疑。
“我估计是为了给自己家留个后代呢。”展眉分析道。
舒绿奇道:“此话怎讲?”
“从方才的谈话里,我听出这万家似乎就剩万里一个儿子了。他上头两个哥哥都早早夭折,下面的弟妹好像也没养大,就他一个能长大成人的。而万光参与的事…说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展眉隐晦地说,舒绿就明白过来了。
是呢,从龙这件事,风险系数高得要命。他们的外祖父信安王不就是在先帝夺嫡时站队错误,结果全家败落下去吗?这还是因为信安王是王爵,没那么容易被彻底消灭,又暗地里攀上了十七皇子这棵未来的大树,才打了个翻身仗。
估计万光也怕自己扶持十七皇子上位的事失败,事泄后被胜利者拿来开刀,才会故意将唯一的儿子弄到江湖上去吧?
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万光的做法还是挺保险的。现在他押宝成功,地位牢固了,想起还有个儿子在江湖上漂泊呢,赶紧让人把他弄回来。
“这么说,万里就是万将军唯一的继承人了…咦,那他这回京不是要长住的么,怎么就自己单身回去,不带家眷的吗?”
展眉说:“他似乎没有成亲,也没有子嗣,身边只有一个小厮跟着。”
“哇,二十三四岁了也没成亲?大龄男青年啊。”
也难怪舒绿惊奇,在这个普遍十六七岁,甚至十五岁就成亲的时代,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单身汉的确比较少见。除非是一部分等着考上功名再谈婚论嫁的读书人,否则一般人都不会蹉跎到这年纪的。
“也许是因为不在父母身边,不能擅自成亲吧。你懂的。”展眉耸耸肩。
舒绿觉得可能也是这样。照常理来说,万里的亲事他自己是没权做主的,得由父母来定。而万光之所以迟迟没给儿子定亲,估计是前两年朝廷暗地里的夺嫡斗争挺激烈,万光顾不上吧。
“怎么,妹子你对这人有兴趣?”
展眉身子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上敲击着,若有所思地看着舒绿。
舒绿嗤笑一声。
“你看看你,老说我八卦,把女人的事往你身上扯,你现在比我好得到哪里去?我又不是那种养在深闺没见过几个男人,见到一个清俊男子就恨不得终身托付的花痴大小姐。”
的确有些姑娘就像舒绿说的那样,见的男人太少,偶尔见到一两个就深深刻在了心里,茶饭不思相思成灾,“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然后就疯狂的爱啊,私奔啊…
《牡丹亭》里的杜丽娘,还只是在梦里见过柳梦梅呢,就能把自己活活给想死了。
问题是舒绿能和这些姑娘一样么?她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呀,心态根本不同。一见钟情这种事,基本上不可能在她的感情世界里发生…呃,当然,她目前的感情世界还是一片空白。
“那什么样的男人你才有兴趣?”展眉还不肯放过这个话题,眼角扫过墙脚下放的那方香炉,那是夏涵送的。
舒绿想了想,很苦恼的说:“这个真说不好。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喜欢什么样的,但是喜欢的类型…却没有一个确切的感觉。”
展眉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借万里来引起这个话题,也只是稍作试探,想看看妹妹是不是真的对夏涵有意思。
但就现在的情况看来,妹妹对夏涵应该没有那种男女之情,不然刚才说话的态度不会如此随意自然。展眉神经是粗了点,智商可不低,对舒绿更是了解到了骨子里。舒绿有没有心事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唔,看来夏涵若真想成为他的妹夫,还得加把劲呢。不知道这小子的乡试考得怎么样了?要是夏涵这回真的中了举,腊月的时候他就会上京来找他们兄妹…
从本心上说,展眉根本不觉得有任何男人配得上妹妹。但他也明白,他不能跟在妹妹身边一辈子…真正能守护她的,还是她未来的良人。
这个人,他一定要认真为妹妹挑选,决不能让她的幸福,有半点瑕疵。夏涵嘛…勉勉强强,算是候选人之一吧。
说不定上京之后,信安王那边又另有安排呢。不过,在关乎妹妹终身幸福这件事上,展眉是绝不会做出任何妥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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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人家也想要好哥哥可是蔷薇是悲催的独生女…抹泪)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情之请
(3月28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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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展眉舒绿对万里感到好奇的同时,他又何尝不好奇这对兄妹的身份。
魏盛很谨慎,没有告诉万里,这两位是信安王的外孙和外孙女儿。因为这里头牵涉到信安王的家事。他们的身份,最好在回京后由信安王亲自对外公布,魏盛却不该在路上见个人就说的。
魏盛在介绍兄妹俩的时候,只说是故人之子,这回随他一道上京。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万里当然不会认为,魏盛是在骗他。他只是觉得,这对兄妹的言谈举止透着些古怪,有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感觉。
万里从十三岁拜药王仲秋满为师,跟着仲药王到巴蜀行医十年,每天几乎都会接触到不同的病人,或是病人的家眷。仲药王与他父亲万光有点渊源,可对他却相当严厉,与其他弟子一视同仁,绝没有什么优待可言。
所以万光这十年来过的可不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当然也不困苦就是了。
在巴蜀一带,仲药王被称为“万家生佛”的活神仙,救人无数,地位崇高。巴蜀的众多侗主、土司、头人,都对他尊敬得很。身为仲药王的弟子,万里在当地也是颇受尊敬的名医。
然而父亲要求他回京,他也只得回去。在外头的日子再逍遥,他也没法子将父命置之不理。万家只有他这一个男丁了,他必须回去继承家业,没有其他的选择。
临别前,仲药王除了赠他许多医书、药物外,还教诲他说:“少远,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性子如何我了解。本来照我看,你这跳脱的脾气,并不适合在那些地方呆着…只怕你回去要觉得拘谨了。”
当时他自嘲地笑笑,说:“师父,少远知道您是绕着弯儿说我性子野,怕我回去惹是生非吧。”
仲药王大笑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只要你有这份聪明…那为师其实也不必太担心。”
无论是仲药王还是万里自己,都清楚他是什么脾气。他这种玩世不恭、不喜拘束的性子,到了京城里,恐怕是个另类吧。
但是他发现,这对姓凌的兄妹性格之怪异,绝不在自己之下。
只是,他的性格比较外露,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与喜好。
而这对兄妹…他们的一举一动,看起来和正常的少爷小姐区别也不大,可是万里还是稍稍嗅到了一种同类的感觉。
哪家的千金小姐敢替人接骨的?抓了一手的血污,就跟没事人似的,仿佛手上染的不是血,而只是胭脂。
他不是没见过勇敢甚至可以称之为勇猛的女子,巴蜀一带蛮夷甚众,有些地方的夷人比汉人多了好几倍。那些夷人女子,也一样跟着家里的男人出去打猎,打仗时同样上阵杀敌,一头母狮子也似。当地有个叫乌娜的女头人,最爱穿着虎皮缝的裙子,常常主动去药园找他说话,那眼神火辣得差点要把他生吞了。
所以使万里震撼的不是舒绿的勇敢,而是她的淡定。尤其是她的外表是如此的娇弱…却能淡定到这种地步,其实真的是有些怪异的。
还有那哥哥,晚饭的时候坐在一边没怎么说话,但偶尔说出的话却都很有意思。明明长着一张书卷气很浓的儒雅面孔,说话却没有一丝文人的酸腐感,遣词用字都很利落。
他们不像魏盛这种文人家里的孩子,万里就是这样的感觉。而魏盛的语焉不详,更为这对兄妹的身份增添了几分神秘。
不过…
反正接下来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让他好好了解这对兄妹呢。
魏盛与展眉了解到他是一个人带着小童药锄上京时,都邀请他到他们的船上来,同舟而行。
如果是别人,魏盛可不敢做这个主,毕竟这关系到展眉兄妹的安全。但凭着万光与信安王的关系,邀请万里同船却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展眉自己开了口。
展眉绝不是因为想交朋友什么的才会这么做…他这个人和“热情”、“好客”之类的词语绝对无缘。邀请万里同船,只不过是舒绿的意思。
当然舒绿也向哥哥解释了,她是有“特别的原因”才会想把万里留下来的,绝不是对他有什么“不良企图”。虽说万里长得是不错啦,但舒绿对他还真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想到可以与这两个有趣的人一起上京,万里把玩着手中的洞箫,开心的笑了。还以为上京的旅途一定会无聊得要死,现在…他对接下来的路程充满了期待。
次日,万里意外的在那两间住着伤员的屋子里,又遇到了舒绿。
他是来看看病人的伤情进展的。实话说,住着伤员的地方,气味肯定不好闻。幸亏有舒绿送来的两炉香,将药味和血腥味盖过了许多,不然人一进屋就得捂着鼻子。
就从这一点,万里就挺欣赏舒绿的。
舒绿却不意外遇见万里。他是大夫嘛…既然当时都出手救人了,之后过来帮着换药复诊什么的,那很正常。
而她自己,是过来看望那位受伤的大嫂的。
虽然人家也有丈夫在旁守护着,但男人家能把人服侍好才怪了。舒绿本来是想叫巧珍过来看看,那大嫂还缺点什么,自己给她送过去。后来想想还是自己去吧,比较放心。
经过了一夜的休息,伤员们都比昨天救回来的时候好多了。那位断了胳膊的大嫂对舒绿感激不尽,说了无数好话,舒绿反而不好意思得很。看来民风还是比较朴实啊,古代社会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起码比较懂得感恩。
到了舒绿上辈子生活过的那个年代,路上摔倒一个老奶奶,谁也没胆子去扶的。
她从大嫂那边出来,恰好又与万里撞在一块。舒绿心想,在这种环境下其实反倒好开口了。
万里听人家小姑娘说“有个不情之请”,一时间居然想歪了…也不怪万里乱想,主要是他前十年一直都在民风很彪悍的巴蜀度过,夷人姑娘的直接是中原的汉人所不能想象的。万里一年里头,听“万里大哥,我想跟你说句话”这种要求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刚回到中原,他还没调整过来。不过看人家表情那么正经,他暗暗谴责了自己两句,才说:“什么事?”
“我哥哥说,万公子是名医高足,医术极高。昨儿我亲眼见公子行医,好生景仰…”
万里微微一笑,谦逊了两句。他平时也不是这么谦虚的人,只是面对着舒绿这样娇怯怯的姑娘,他有些不太适应。
两人走到厢房外的走廊上说话,展眉正好路过,也走过来打招呼。
“怎么,你跟万兄说了没?”展眉见舒绿表情有些纠结,心里只觉得好笑。他特意走过来,也是想给妹妹帮衬两句
舒绿是真的纠结啊,这种要求不好提的。本来应该上船之后,大家相处几天熟悉了,才好慢慢说起来。但是方才她一时没忍住提了个话头,现在却有些进退两难了。
万里见展眉也过来说话,知道舒绿要跟他说的肯定是正经事了。他含笑看着舒绿,说:“凌姑娘不妨直说,看我能否帮得上忙?”
“帮得上帮得上…”舒绿发现自己太过性急,忍不住赧然一笑。她平时和其他男子说话都挺淡定的,甚至有点稳重过头了。不过在万里面前,她发现自己会不自觉的变得比较像个小女孩子,或许是因为万里看起来比现在的她大很多岁吧。
在这个年代,二十三四岁的男子,心智已经很成熟了。舒绿与他相处时,不知不觉就把自己放在了***的位置上,这是她和夏涵他们在一起时没有过的经验。
这种感觉也不坏啊。
“算了,我替你说吧。”展眉知道舒绿是真的不好开口。
万里转头看向展眉。展眉笑道:“万兄,我祖父学过一些歧黄之术,后来就传给了我妹妹。所以我妹妹对万兄的医术特别仰慕,很想向万兄请教请教…”
“嗯,对。”舒绿抬眼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万里,虽说里头八成是演技…不过也不完全是假的呀。
万里明白过来,也想通了舒绿为何觉得难以启齿了。
基本上,医术也好,别的技术也好,那都属于师门秘技。向来都是师徒口口相传,或是父传子,子传孙的。
展眉说得含蓄,但话里的意思万里能听懂。舒绿这是想跟他学医术呢…
的确很让人为难啊。
不行吗?舒绿看到万里露出些许的迟疑表情,心里很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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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单位加班到很晚才回来,扒拉了两口饭就扑过来码字…还是弄到这么迟,真的很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挥手,明天一定能按时更新的,单位的大事件暂时忙完了,耶。)
第一百四十四章:“残酷折磨”
(3月29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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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雨过后的深秋晴空,一碧如洗,辽远得让舒绿直欲化身为白鸟翱翔于其中。
客船在平静的江面上缓缓行驶。舒绿站在三楼的栏杆上,呼吸着这清爽的晨风,心情也像这雨后的天空一般开朗。
忽然,她看到二楼甲板上出现了两个人影。
“哥,少远哥哥,你们都起来了?”
她微微俯下身子,向二楼的两个男子打着招呼。
站在二楼上的这两个稍微有点年龄与身高差距的男子,身形却是一般的挺拔潇洒。
身材极高的年长者,自然是被邀请与他们同船上京的万里了。立于万里身边的展眉,相形之下显得有些矮小与单薄,但很奇妙的,他却不会给人比万里逊色的感觉。
“嗯,起来了。下来一道用早饭吧。”
展眉昂头招呼了妹妹一声。
“好的,请稍等。”舒绿如此有礼,还是冲着万里在。她和展眉之间,是完全没这个必要的。
这已经是他们同船的第三天。
这些天来,几人相处得还不错。魏盛有意让万里与展眉多亲近,其实也是出于为展眉拉拢些人脉的意思。尽管到目前为止,魏盛也没向万里说明凌家兄妹的身份,但还是隐晦地透露了一点,让万里心中有点数。
万里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他是万光将军的独子,万光有意安排他加入军中继承衣钵的事情魏盛早就知道了。而以万光现在的身份,再给万里安排一个体面的亲事,万里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万里很有可能成为军队系统年轻一辈中的杰出人物,展眉有这么一个朋友,对他将来很有好处。虽然说起来,展眉是信安王的亲外孙,身份很高,实际的能量却比不上万里这种将入仕途的“官二代”。
王爵公子与武官子弟,相处好了,对彼此的将来都很有好处。魏盛与展眉相识这些日子以来,对展眉很是欣赏。而他本身与万光就有着不错的交情,自然也愿意带挈他的儿子。往深了说,这对魏盛自己,又何尝不是大有裨益。
能够和王爵中的掌权人物信安王,以及武将里的新贵万光将军保持良好关系,加上他自己在士林中的地位…魏盛的官途也会大有起色。
他不过五十出头,正当盛年,还想着在仕途上施展一番胸中的抱负呢。
展眉看起来不是特别的难以接近,脸上甚至时常会挂着些客套的微笑,其实对人际关系是极为冷淡的。到目前为止,他对万里还是抱着一种寻常交往的态度,比起杜衡书院那些同窗的亲近来说差得远了。
基本上,能让他卸下防备放心交往的人…居然只有那位在别人看来嚣张跋扈,而又粗鲁凶暴的临川王世子牧若飞而已。
舒绿对此的评价是:“哥哥,你的审美趣味真是异于常人。”她无论如何也没法想得通,哥哥怎么会和那小胖子这么要好。哥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笑得很真心,绝不是对别人时那种应付了事的态度。
现在舒绿一对展眉提起牧若飞,都是将其冠以“你的好基友”——这种让展眉想跳起来掐死她的恶寒称谓。
当然她也是说笑而已。自从知道展眉对婉儿也有感情以后,她就确定哥哥的取向很正常了。这让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稍微…有那么一滴滴的遗憾…呃,她真不是个好妹妹啊。
万里看着舒绿不疾不徐地用完了一碗糯米红枣粥,笑道:“凌妹妹倒颇识养生之道,饮食很讲究啊。”
几天下来,他们之间的称呼也变得比较亲近了。只是再亲近,万里也不能直呼舒绿的闺名,叫凌妹妹已经是极限。
“有吗?”舒绿笑了笑:“少远哥哥要不要尝一碗?”
这船上的饮食虽然都是梁总管安排,却都会提前征询主人们的意见,以求让各位主人与贵客都满意。这也是大家子的规矩。
比如现在这餐桌上,魏盛的早晨是比较厚实的夹肉炊饼,他特别钟爱肉食,和东坡先生有异曲同工之妙。展眉对吃很随意,就跟万里一起吃汤饼,也就是捞面条一样的食物。舒绿则喜欢吃些精致的小食,她的早餐往往是杏仁茶、红枣粥、酥油卷、绿豆糕等等甜而不腻、又有些养生功效的食品。
“下次吧。”万里这时也用完了早餐。几人休息了一会,魏盛先回了舱房去看书。万里与展眉兄妹就跟前几日一样,一起来到他所住的舱房,开展一天的“教学活动”。
“昨天的那些穴位都记住了吗?”万里问舒绿。
舒绿颔首道:“嗯,差不多了。”
展眉很自觉地把右臂的袖子撸了上去,故意叹了一口气:“唉,又要挨针了”
万里和舒绿就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舒绿向万里提出想向他“请教”的那天,兄妹俩还以为万里会拒绝。谁知万里在慎重考虑了一番后,却答复说,可以。
这可不是他们用身份压人,至今万里还不知道他们家里的情况呢。
万里看他们惊讶的样子,笑着解释说,医道的许多东西都是共通的,他也只能就一些大的方面与舒绿切磋切磋,关系到师门秘技的内容就恕他不能传授了。
万里的坦诚直率让舒绿大生好感。她其实还真不是想偷人家的师,而是…她对万里会针灸这件事特别感兴趣。
她毕竟是在国外读的大学,回国后跟一些老中医学的也大多是药学方面的内容。而针灸这一项,绝对是她的弱项。
有一个现成的针灸高手摆在眼前,好学的舒绿就忍不住了。这也就是她特意让展眉接近万里,然后邀请万里同行的原因。
对于舒绿学针灸的问题,万里又为难了。男女有别,他总不能在舒绿面前袒露身体指出自己的穴位吧?舒绿也不好接近他的身体啊。虽然他行囊中有一卷详细的穴位图和一个穴位铜人,但有些“教学内容”还是用得着真人的。
这时候,展眉就无奈地站出来了…
为了让妹妹学好针灸,他只好“自我牺牲”。
本来舒绿学习的时候,他也得陪在一边的。不可能让舒绿与万里独居一室啊,传出去舒绿也不用嫁人了,直接找个深山躲起来当尼姑吧。既然都得“陪练”,就索性陪到底吧。
他是舒绿的亲哥哥,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稍微露出点胳膊腿之类的地方让万里指给舒绿看,却没什么关系。舒绿也需要让她试着扎针的实验对象,这种艰巨的任务,也非展眉莫属了。
几天下来,展眉就跟掉进了仙人掌堆似的,两条胳膊上扎满了针孔。也幸亏是展眉这种超级坚强的人,才能忍受妹妹残酷的折磨…
万里夸奖展眉对妹妹“友爱到了十分”。事实上,展眉绝对当得起这个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