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若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个小山洞里,身下是厚厚的树枝与干草堆成的“草褥子”,她那袭破烂的狐裘就盖在身上。
而她一侧头,就看见弟弟的大头紧挨着自己睡得好香,嘟起的小嘴上流着一道浅浅的口水。
山洞里很暗,从她的角度看去看不见洞口,只看到不远处燃起的火堆。叶慎言背靠着她坐在火堆旁,不知在鼓捣着些什么。
云若辰努力克服身上的酸痛,强撑着坐起来,鼻端突然闻到一阵阵浓烈的肉香。
“醒了?”
叶慎言回头对她笑笑:“饿了吧?来吃我做的烤山鸡!”
有鸡吃!
云若辰开心极了,小心地从草褥子上挪动下来不敢惊动小弟,三两步就坐到了火堆边。
“吃鸡腿。仔细烫嘴。”
叶慎言嘻嘻笑着,把刚烤好的鸡腿递给她。热乎乎的鸡腿被火烤得焦香,薄薄的鸡皮呈金黄色,油滋滋的别提多诱人!
云若辰早把什么规矩啊吃相啊丢到了爪哇国,两手齐上阵撕扯开鸡肉就往嘴里塞。好香,好香,好好吃!
“你居然还带着盐巴啊?”
吃了好几口,云若辰才腾出嘴来和叶慎言说话。她刚才还在担心山鸡生烤没味道会不会有些寡淡,没想到鸡腿上均匀的抹着盐,简直太好吃了,人间美味啊!
自认是个老饕的云若辰,平生吃过很多好东西,在宫里更是日日山珍海味。可此时,她觉得没有什么美味比得上她手里的这只烤鸡腿。
直到很多年后,她还记得这烤鸡腿的香气与味道。
大概也就是从这天起,她不再将叶慎言当成一个悟懂调皮的小男孩,而是与她并肩而坐同分吃一只烤鸡的伙伴。
她的慎言长大了。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叶慎言自己不忙着吃,看云若辰吃完了鸡腿,又把另一根鸡腿也递了过去。“昨晚他们冲击大营的时候,我就出来找你了,可惜你们是坐大车,我的轻功又没练好,跑不快…”
“幸好白夜师父教了我秘法,我还是能够感应到你在附近,找了好久好久…”
云若辰明白有些追踪的法门,是可以单独追踪到某个特定对象的。叶慎言功夫并不算强,但聂深培养他的方向就是让他成为云若辰的帮手,肯定要教会他如何随时找到云若辰。
“你刚才昏倒了,小世子又哭得厉害,我就先把你们放到这个山洞里来。”叶慎言说:“我走惯山路,找山洞啊架火堆啊这种事常常在做啦。盐巴肯定得带着呀,出任务的时候常常要自己在野外弄吃的,不带着盐巴哪行?”
“…看来你在听雨楼真的学了很多东西呢。”
吃了两条鸡腿,云若辰心情大好。她回头看了看熟睡的云耀,叶慎言又说:“放心吧郡主,我给小世子吃了一块我身上带的干饼子,他吃饱就睡着了。”
云若辰苦笑道:“他那么小,真是遭罪…唉。”
忽然想起叶慎言从出生起就在乞丐堆里长大,她便不好说什么了。云耀再苦,也只是受了点惊吓,好歹还有她这姐姐护着。而叶慎言…
“慎言,谢谢你。”
“为什么要谢我?”叶慎言很奇怪:“我肯定要找到你的呀。”
守护她,是他的任务。
白夜师父是这么说的,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小郡主需要他,所以才会收督他,把他送到听雨楼。
她是他生活的意义,他觉得这样很好。
“咦?”
云若辰忽然站了起来,急道:“有人在靠近!”
“什么?”
叶慎言一惊,迅速趴到地面上听着附近的动静。片刻后,他说:“对方好像…是骑马?只有一匹马,怎么会…”
“难道是落单的敌人?”
云若辰思索着,让叶慎言先把火堆灭了。两人才扑灭火堆,就听见山洞外有人在说:“哎,这儿有个山洞,咱们先在这儿躲一晚吧!”
是顾撤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感动

云若辰和叶慎言都愣住了,外面的居然是顾澈?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难道是带着他祖父顾阁老吗?
更让他们惊讶的还在后头。
另一个人微弱的声音也悠悠传进了洞里,却不是苍老的男声。
“好。”
尽管只是短促的一声,云若辰却瞬间认出了对方,情不自禁地吸了口气。顾澈的耳朵似乎很灵,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像是在拦着同伴往里走:“等等!”
“嗯?”
他的同伴有些疑惑,云若辰却不再迟疑,扬声喊着:“阿澈!阿澈!”
“天,是若辰!”
顾澈失控地大喊起来,狂喜飞奔进洞,边跑边喊:“若辰,是你吗若辰!”
“我在这里,阿澈!”
云若辰本来很沉得住气,但此时被顾澈的激动感染,下意识地也朝外头跑了几步。
山洞并不大,顾澈没多会儿就冲到了他们面前。恰在此时,叶慎言“嚓”地打着了了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映出顾澈欣喜如狂的面孔,他也像叶慎言初初找到云若辰时一样,抓着云若辰的手连声说着:“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找我?”
云若辰在惊喜之外,惊讶于他这话里蕴含的信息。而这个时候,与顾澈一道的那人也走到了她视线范围内。
“辰儿妹妹。”
从来都白衣无暇、此刻却满身尘土的宋国公世子赵玄,扶着洞壁出现在她眼前。
“玄哥哥,你受伤了?”
云若辰来不及追问为何顾澈是与赵玄在一起,而不是他祖父顾阁老,马上走过去查看赵玄的伤势。
叶慎言一言不发把火堆重新点燃,又从他砍来的枯枝堆里拿了几根树枝与一把干草扎成火把,插到洞壁上较高处的窟窿里。这一下,山洞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顾澈看着他利落地做好这一切,又见云耀沉沉在睡在山洞一角,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豁然开朗。太好了,若辰的暗卫把她和云耀照顾得很好,这下他能放心了!
另一边,赵玄在原地靠着洞壁坐下,苦笑着让云若辰查看他左腿上的伤势。
他左腿的白裤被鲜血染红了一半,有些血色已经发暗。匆忙包扎过的伤口还在不停渗出淡淡的血水,赵玄忍着痛不出声,惨白的脸色却出卖了他的感受。
“是箭伤。”顾澈在一旁解释道:“他腿上被箭射中,昨晚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才摆脱追兵,我找了个地方替他把箭头起出来,但不敢停下来找药治伤。”
“嗯…玄哥哥,你忍着点。”
云若辰动手把包扎着伤口的布条解开,到最后一层贴肉层的时候,布条和血肉已经粘在了一起。尽管她手脚很轻,赵玄还是痛得汗湿背脊,然而他依然吭也不吭。
顾澈之前和赵玄并不对盘,彼此都觉得对方的性情与自己不合,说不到一块儿去。当然,这其中也和云若辰有点小关系…虽然他们都不会承认就是了。
但在这场大变中,他们机缘巧合结伴逃命,一天下来对彼此都有了新的认识。
赵玄本来并不轻鄙武人,可潜意识里也与这世上大多数人一般,觉得文教才是正道。但当大难突如其来,那些平时文采斐然、风流倜傥的官家少年纷纷哭喊着救命,而顾澈却英勇无畏地带着他生生杀开一条血路骑马逃了出来…
他才明白,顾澈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但是顾澈也对赵玄的观感也在改变。因为赵玄在被流失射中左腿之后,没有哭爹喊娘。当自己替他生生挖出深陷肉里的箭头时,即使他看起来就快痛得昏过去了,还是硬忍了下来。
顾澈还以为赵玄看起来弱不禁风,会是个很软弱的人,可他却表现得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强好多好多。
只是短短的一天,两人之间淡淡的隔阂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消融殆尽。
这时看着云若辰替赵玄疗伤,顾澈很自然地就担忧起来:“若辰,你打算怎么办?”
“慎言,你有药吧?”
云若辰没回答他,转头去看叶慎言。
既然叶慎言身上连盐巴干粮都带着,不会没有急救药物。果然,叶慎言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说:“这是金疮药敌,应该让他伤口收敛些。可是…郡主,白夜师父教过我,伤口要先处理好再包扎,他这伤口不行啊。”
就算白夜没教,叶慎言也明白这道理。他在乞丐堆里长大,可没少看到被狗咬或者被人追打后伤口发脓溃烂死掉的同伴。
“嗯,你说的对。”
云若辰很无奈,这会儿又没有酒精,又没有沸水,要怎么给赵玄的伤口消毒?
“酒精?”
顾澈听云若辰喃喃自语,好气地抓抓头:“那是什么?”
“没什么,唉…”
“酒精我不懂,不过,酒我就有。”
顾澈说着,回头啪啪啪跑到洞口外他那匹棕马身边,摸索了半天又一口气跑回来。“我在小毛坐鞍的囊袋里放了酒,出猎的时候喝来助兴的…你要酒吗?”
小毛是他坐骑的名字——文化知识匮乏的顾澈同学,从来是个起名无能分子,连金鹰那么威风的飞禽都被他硬安了个“小金”的名字,高大的棕马被叫成“小毛”也一点都不奇怪,起码云若辰当初头一回听他喊“小毛”的时候也没有笑得很大声啦…
“酒也行!”
云若辰很高兴,先告诫赵玄忍着痛,再指挥顾澈含着酒喷赵玄的伤口,要把伤口附近的脏东西部喷掉。
“嘶…”
坚强的赵玄在酒冲到伤口上时,差点就没忍住大喊的欲望,这比挖箭头还痛啊!
“玄哥哥,你再忍忍!”
云若辰柔声安慰着他,一边掏出她仅剩的一条干净帕子,刷的撕成两半。
等顾澈动作停下,她用其中一半轻手轻脚地帮赵玄清理好伤口,再撒上金疮药敌后,用另一半紧紧包扎好。
除了痛得说不出话无心旁顾的赵玄,顾澈和叶慎言都惊讶于小郡主包扎伤口的动作之娴熟。顾澈不由得又想起去年在三元楼里,云若辰替楚音波扎破手指放黑血的事。
她这些东西…都从哪儿学来的啊?
“好了!”
忙完这一场,不止赵玄汗湿衣衫,云若辰也是满额汗珠。幸亏顾澈这个坏小孩,偷偷藏了酒囊在马身上!
“你们吃东西吧。”
叶慎言把早就烤好的鸡肉一匕首切成两半,给了顾澈和赵玄一人一半。
有人陪着云若辰,他也不担心了,又到山洞外去兜了好几圈。等顾澈和赵玄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半边烧鸡,才离开没多久的叶慎言又提着一只野山鸡进来了。
“哇,这么黑的天你也能打到野山鸡?厉害。”
顾澈由衷地赞叹。虽然刚才那半只鸡根本不够填他的肚子,但有热乎肉菜下肚,总算稍稍恢复了点体力。他白天因为要照顾受伤的赵玄,也怕引来敌人,并没有去打猎,所以一直饿到现在。
而且,他打猎的技术是还不错,可烤鸡嘛…这里的几个人,都没法和叶慎言比。
“叶慎言,你简直是大厨啊。”
吃着新鲜出炉的烤鸡,顾澈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部要吞下去了,真好吃!怎么能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还烤得这么好吃?
“嘿嘿,我是有独门秘方的…”
叶慎言本性相当活泼,这一年多来被冰山师父叶枞教导,变得比较稳重了,但这时又忍不住露出了本性。云若辰吃着第三条鸡腿,“噗嗤”地笑起来。
她想起了当初叶慎言到她别院里偷鸡的往事。这家伙,是偷鸡烤鸡的专家啊。
勉强填饱了肚子,大家才有精力交换彼此的遭遇。
原来昨晚敌方来袭的时候,郭铮只能让精锐力量护着最重要的皇室成员和重臣们撤退,住在外围营帐的许多人都只能靠自己逃跑了。
赵玄原本是被一群侍卫护送着的,就因为腿上中箭跌落马,被敌人追上。侍卫们缠着敌人让他快走,他拖着伤腿再次爬上马跑了没多久,就遇上了独自骑马逃出来的顾澈。
顾澈的祖父顾阁老很幸运,因为他老人家前一天晚上不舒服,所以提前一天请假回京去休养了,逃过一劫。顾澈不需要照顾祖父,自己逃跑就简单得多。
顾澈叫赵玄放弃自己的坐骑和他坐一匹马,因为受伤的赵玄根本无法驾马了。随后,他护着赵玄一路逃亡,靠着箭术逼退了好几拨敌人,跑出了包围圈。
“那你们怎么会到这个方向来?”
云若辰好奇,他们怎么这样巧,也来到她附近?
“因为我要找你啊。”
顾澈理所当然地说:“小金告诉我,你就在这附近。找不到你,我不安心。赵玄也和我想法一样。”
“小金看到我了?”
云若辰讶然,随之而起的是满满的感动。
她知道顾澈会驯鹰,与小金之间有一套独特而复杂的沟通方式,所以小金白天里在空中看到她在这一带出没是可能的。
可是,顾澈和赵玄,他们想的不是赶紧逃出去,而是要先找到她。叶慎言也是如此。
他们对她,真的很好很好…
云若辰不由得湿了眼眶。

第一百二十五章 喜欢

“呜呜…”
云耀的哭声,将四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小小的幼童从破狐裘里钻出一个小脑袋,边揉着眼睛边哭着要找姐姐。
“星儿别哭,姐姐在这儿!”
云若辰忙不迭赶过去,将云耀揽在怀里轻声哄着。
好容易把云耀哄得止了泪,她又拿过早先预督的一块最易入口的鸡胸肉,撕成一小条、一小条地喂弟弟吃。叶慎言时不时把装了溪水的牛皮囊递给她,两人配合默契的把云耀喂饱,倒让一边的顾澈和赵玄看得呆住了。
“若辰,你真像姐姐呢。”半晌,顾澈冒出这么一句,把几个人都逗乐了。
“阿澈你说什么呀!我本来就是他姐姐!”
云若辰啼笑皆非,摇摇头懒得和这混人计较。赵玄却说:“阿澈的意思,大概是…平时看不出,辰儿你这么会照顾小孩子。”
“是吗?”
云若辰挺诧异的,倒不是对赵玄的话感到奇怪,而是觉得赵玄会替顾澈说话——这要搁在以前,绝对是稀罕事啊。
这两人阴差阳错成了患难之交,也是一种缘分呢。
顾澈也笑:“是啊。人家说长姊如母,若辰你真是名副其实了。”
“长姊如母…”看云耀开开心心地用他的七八颗小牙齿嚼着鸡肉丝,云若辰眼里染上淡淡的阴郁。
星儿还不知道,他也许已永远失去了他的母亲。
要说云若辰和黄侧妃感情有多好,那不至于,两人间的隔阂与心结可不少。但不代表着云若辰就能对她可能已遇难的事实能无动于衷。
她两世都与生母无缘,最明白没有母亲的苦。当初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对黄侧妃一再容忍,无非是为着黄侧妃是云耀的生母。
她希望弟弟能够在亲生母亲的呵护下长大,为这,她是动过帮黄侧妃上位的心思的。可是…
世事难料,命相无常。
云若辰能从黄侧妃的面相判断出其一生定能享尽荣华,却碍于自己道行受损,算不透黄侧妃命运的变化。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云耀从今后,便和自己一样是没有母亲的人了。
可是比这更重要的,是皇帝与太子生死未卜!
这一晚,五个人也不分什么男女尊卑,互相挨着在叶慎言铺好的草褥子上睡着了。棕马小毛也被牵到了山洞里,靠着火堆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他们五人里,最大的顾澈也才十三岁,最小的云耀刚过周岁。
这个将在多年后,主宰大庆江山的五人组,现在还只是一群孩子…
吃饱睡好,让他们在体力与心理上都补充了许多能量。伴随着天光映入山洞,五人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叶慎言和顾澈很自觉地负担起了找食物的重任,云若辰则督在山洞里照顾弟弟和赵玄。赵玄的伤势不可能一夕之间就痊愈,但最起码抑制住了伤情,正在逐渐好转中。
据叶慎言说,听雨楼的金疮药敌极灵验,是楼中诸人出门执行任务时的救命药,所以应该对赵玄的箭伤还是有效的吧?
赵玄靠着洞壁,看云若辰把喊着要嘘嘘的小云耀抱出去方便,完全没有一丝不耐的样子,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向来很佩服云若辰聪明过人,也觉得她接人待物很有一套,可从没见过她这么“母性”的一面。
赵玄没有姐姐,只有一群骄纵的庶妹,当然她们在他面前是不敢放肆的。但是他母亲也好,妹妹们也好,或者是他所认识其他名门女子们…他完全无法想象她们能够像云若辰这样耐心友爱地照料一个小婴儿。
说实话,认识云若辰这么久,每次大大小小的事件都会让他对她有新认识。然而唯独这一次,赵玄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内心涌动的情愫。
他喜欢她。
她果敢、勇毅、聪慧、机智、成熟,这些优秀的特质都只会让他佩服,但不是喜欢。
可看着她昨晚喂弟弟吃鸡肉丝,哼儿歌哄弟弟睡觉,早晨起来又给弟弟把屎把尿…赵玄的心,一点点被她眼中流露的温情所打动。
他从小是个清心寡欲的人,情绪波动平稳得连父母都啧啧称奇。天生的心疾,也让他更加注意保持平静的心境。
而这一刻,看云若辰低声哼着歌儿抱着云耀进来,苹果般的脸儿上漾着淡淡的微笑,即使蓬头垢面满身狼藉…她还是显得那么可爱…
“玄哥哥,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很脏?”
云若辰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蛋,懊恼地说:“两天没梳洗,肯定脏的像只小耗子了。”
“没有。”赵玄俊脸微红,别开目光,清了清嗓子才说:“我是在想敌人的事。”
“哦?”
云若辰抱着云耀在他身边坐下来,说:“我也是在想这事。”
事情发生在前天晚上,到现在为止,他们几个人还没恢复与外界的联系,所以也不知道事情发展得如何了。
最好的结果,太子带着老皇帝逃回了京城,然后让京营围剿敌人,抓住对方主力。不过云若辰可不敢这么乐观,只盼着别是最坏的那种就好了。
“咱们先别考虑别的,先想想大家接下来该怎么做。”
赵玄缓缓说道。他身上受伤,但思路依然清楚明了,直指关键。“当下我们能做的选择,就是两个——走,还是督?”
“是啊…走还是督,真是一个问题。”
云若辰头痛地叹了口气。
他们现在五个人里,云耀太小,叶慎言限于生长经历所以还没能锻炼出广阔的眼界,顾澈虽然粗中有细、人也不笨,可真要能对这种程度的大事做出有效分析的…还是只有云若辰和赵玄。
赵玄从小被作为宋国公世子精心教育,又常常出入宫廷与其他世家等场合,自然而然就具备了能够应对各种状况的素养。这一点上,云若辰觉得自己都未必能与他比肩。
“两者都有好有坏。”赵玄接过云若辰递来的水囊喝了口水,有条不紊地说:“先说走。咱们该往哪儿去?回京城吗?会不会因此暴露行迹,惹上敌人?”
“但如果不走,督在此地等着自己人来救…安全是安全很多,那也得咱们的‘自己人’平安回到京城才行。这个可能性确定不了,时间也太长…”
云若辰默不作声,以手支颐想了一会儿,才说:“玄哥哥,你的意见呢?”
她之所以先问他的意见,是有原因的。撇开别的不说,他们几个人都没有太明显的伤势,赵玄却有腿伤,这种时候勉强赶路的话,或许会让伤势加重。他本身又不是顾澈那种健壮的男孩子,万一伤口感染发起烧来,后果堪忧。
所以,她要将选择权先交给他。
赵玄显然也明白她的顾虑,心里闪过微微的懊恼。自己太没用了,还让一个比自己小的少女来担心他,将就他。自然,她的体贴,他还是领情的。
赵玄思索片刻后说:“我还是建议要走。虽然可能遇上危险,但是…形势不明,总让人心里不踏实。”
他这话又说到了云若辰的心坎里。云若辰是真的很担心太子的安危,呃,还有皇帝和段贵妃。
若真是太子被敌人所杀,天下动荡,那时候他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
这时,叶慎言和顾澈打猎归来,他们居然合力打到了一头野鹿。鹿经常在春秋晨昏时结群出行,这头小鹿不知为何落单被他们捕猎成功。
云若辰固然善良,但也没到圣母的地步,为了生存捕杀动物充饥这种事她可没半点愧疚,只会欢喜地叫他们赶紧处理好鹿肉。
“慎言你带的盐巴还够吗?做好了咱们早晨吃的,其他的都做成鹿肉干吧,咱们带着路上吃。”
“路上吃?”叶慎言点点头,说:“那咱们今天就上路吗?”
他习惯了听云若辰安排,很少会再问“为什么”。倒是顾澈问赵玄:“今天走?你的脚伤能走吗?”
云若辰说:“不是有小毛嘛,让玄哥哥和星儿在马上,咱们几个走路。”
“你也走路?”赵玄皱起了眉头,否决说:“不行,你骑马,我来走路。”
他外表俊逸文雅,内里却并不真如女子般柔弱,而同样有着男子汉当守护妇孺的自觉。要让他舒舒服服坐在马上,而比他小、身体也同样不好的云若辰却得走路,这是赵玄无路如何不能接受的。
顾澈挠挠头,说:“小毛坐你们两个半人没问题啊,若辰你抱着云耀就行了。我和赵玄两人骑小毛身上它还是不是跑得贼快。”
云若辰和叶慎言没什么感觉,赵玄却没好气地看着顾澈。他和云若辰都不能算“太小”了,早到了要男女避讳的年纪,同坐一匹马?这人真是…算了,早该知道顾澈这家伙是不通事务的!
谁知顾澈却摊手说:“赵玄你瞪我干嘛,我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啊,可是这不是非常状况嘛!你拘泥什么呀,辰儿肯定就不这么想。”
“噗嗤”,云若辰笑了出来:“阿澈你太了解我了。”
她转头看向赵玄,说:“玄哥哥,阿澈说得对,这种时候拘泥这些没意义呀。逃命谁还顾得上规矩不规矩啊!”
一直蹲在角落里忙着砍鹿角的叶慎言,突然冒出一句:“其实,咱们还能走水路!”
水路?

第一百二十六章 荒野之旅(一)

水路?
众人的目光刷地集中在叶慎言身上。叶慎言耸耸肩,说:“你们不是忘了东江吧?”
啊,对嘛。
几人这才回过神来,的确是这样,可以走水路!
东江是京城附近最大的河流,灌溉着周围好几个州府的农田。京城内穿城而过的甜水河,还有城墙下的护城河,都是从东江引来的水源。
他们一直没想到要走水路,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无论是云若辰还是赵玄,或者顾澈这种出门经验比较多的,其实都没有安排过自己或队伍的行程。他们出门,都是被人安排好路程与目的地的,照着走就是了。
只有叶慎言这个流浪儿,从来都是自个管自个,天地为床,把万水千山走遍。
事实上,云若辰前世也曾跟着师傅云游四海,但现代人的云游怎么说也会带地图坐交通工具。她自认生存能力算是很强了,不过就目前看来,完全不能和叶慎言相比。
云若辰马上问叶慎言:“咱们这儿离东江近吗?”
她记得从春狩起一路行来,是有见过一些小溪小河,但她不知道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离东江有多远。
没料到,回答她的不是叶慎言,而是顾澈。
“我知道,这座山背后就有一条江。”顾澈说:“刚才我去打猎的时候,想让小金去看看附近还有没有敌人,可这家伙…它还小呢,不行啊。但它告诉我附近有水。”
驯鹰是一项非常复杂神秘的古老传承,顾澈本身在塞外跟着军队里的驯鹰人学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