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暂时不去操心黄侧妃会被家里人暗算的问题,却还是对她这屋里的安全不太放心。
“娘娘这屋子布置得真好。”
云若辰露出孩童般的天真笑容,起身在屋里走动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好像真对黄侧妃屋里的东西很感兴趣似的。
不可否认,黄侧妃这人品位不见得如何高雅,打理家务似乎还是挺在行的。
这间不大的屋子原本只有简单的家具,她才来几天,却让人安置得相当舒适了。比如她叫人将门窗都挂上了细竹丝编的软帘,又能保持门窗通气,又不至于让屋里的人受风。这是南边人的习惯,京城里还不流行,黄侧妃因为不能用冰,就想了这个法子来给屋里降温。
见云若辰好奇地捻弄着窗上的竹帘,黄侧妃忙说:“郡主若是喜欢,我箱子里还有好几面竹帘呢,待会就让人给郡主送去吧?”
“不必啦!”云若辰放下竹帘咯咯笑道:“我挺怕热的,这几天晚上屋里都放着冰盆呢。”
“咦?”黄侧妃怔愣了下,随即有些担心地看着云若辰:“郡主,这不好吧?”
王府里都知道华容郡主打小身子弱,每到换季就会大病,气色总是恹恹的。前些天就是因为京城暑气重,府里的医官才会建议让她到这儿来休养一段时间。黄侧妃想起先前还听说云若辰半个月前发了场高烧,对云若辰的身体状况更加担忧起来。
这妇人倒是心善。云若辰看着她笑笑,说:“不妨事的,医官也说我现在身子大好了,屋里偶尔用冰盆没关系呢。话说娘娘,我在这儿住了一阵子,觉得身子骨好得多了,您也多住些日子吧。”
“是吗?”
黄侧妃这才认真打量了下云若辰的面色,发现她的确和过去不太一样了。往常她皮肤虽白,却带着一股淡淡的青气,像个病西施似的。眼下的云若辰依然肌肤白皙,双颊却有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极为有神。
“确实,我来到这儿住了几天,胸口的闷气都消了不少。看来这山里的气候就是养人。”黄侧妃抚着胸口微笑起来。云若辰这么一说,她也想起自个从到了这儿就没孕吐过。
云若辰心想,那是自然的了。黄侧妃住进来后,她可是专门为这院子设了法阵的。不过以前她只是以给黄侧妃安神为主,发生了昨晚的事情,她特意过来是为了给黄侧妃的屋子加强警备。
刚才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在几个关键的方位设置了些东西,形成了一个挡煞的小型奇门八卦阵。遗憾的是她空有术法,这具羸弱的身子却完全无法沟通天地元力。否则以她之前的修为,画几个灵符贴在周围比什么都有效。
说到这个,又勾起云若辰的另一番心事,连她心智如此坚韧的人都忍不住想哀叹起来。
她也是最近才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居然是罕见的先天绝脉!
所谓绝脉,也就是人生下来就已经脉堵塞的绝症。当然,虽说是绝症,也有轻重之分,就像先天近视与先天失明,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云若辰的绝脉,就属于比下有余比上不足的那种。经脉堵塞会使她的身体十分虚弱,极容易生病,但只要调养得当也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若要练气,却是万万不能,因为她整个身体里的经脉都是隔绝的,元气根本无法运行。
这真是让云若辰郁闷得要命!
对于术士来说,若不能修炼元气,就算再精通术法也是威力有限。别说和人斗法了,就是想推演一些较为复杂的人与事,乃至炮制灵符都会受到限制。说得通俗点,她现在就是个没牙的老虎,原本的十成本事能使得出一两分就不错了…
唉唉,说起来都是泪啊…
所以云若辰更要尽力保住靖王一系。否则的话,倾巢之下无完卵,没有了靖王府的庇护,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想在外头陌生的世界里生存下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呀。
云若辰又和黄侧妃聊了两句家常才告辞。出了黄侧妃的院子,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夜晚又即将降临。
今晚,还会有人来偷袭吗?

第四章:小乞丐
第四章:小乞丐
“好像真的迷路了…”
少年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路过这堆乱石了。
要不是上一次经过时,他觉得这堆乱石眼熟,随手用黄泥块在上头画了个记号,他还不能确定自己又绕回原路了呢。
他已经在这片竹林里走了好久好久,眼看着月儿过了中天,他却还没能穿过竹林走到里头那座山庄,少年的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焦虑。
白天里下过一场雨,天上乌云散尽,今夜的月色比前几天都要亮得多。清幽皎洁的月光轻柔地撒在竹林里,每根青翠的竹子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少年瘦小的身影也被映照得格外清晰。
这少年不过七八岁年纪,乱蓬蓬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头脸和身上都是泥垢灰尘,整个人像只灰溜溜的耗子,显然是个小乞丐。但若留心细看,便会注意到他的双眼精灵闪动,整个人也因为这双大眼而显出几分机灵劲儿。
他自然是个极聪慧的小少年,否则也不会多个心眼给路边的乱石画记号。可现在他却犯难了…到底该怎么走才能穿过竹林啊?
“哼,不管了!”
小乞丐果断离开铺着鹅卵石的小径,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拨开乱竹往里走。
“管你什么路不路的,我就不信照直线走还走不到?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
他一面走,一面将拦着自己去路的细竹子拔起来丢到一边。说来也怪,他就这么走了一会儿,果然很快就看见了他想偷溜进去的那座大宅子。
“嘻嘻嘻…”
少年人总是很容易高兴的。眼看着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小乞丐早把先前的焦急忙乱丢到了一边,叉着腰无声地裂开嘴笑了起来。
白天的时候,他刚在山下茶肆跟老板讨茶喝,无意中听到茶肆老板与客人闲聊说,山上这座荒废已久的宅子竟有主人家过来度夏。好巧不巧的,他恰好看见了这户人家采购吃食的车子上山…
好多鸡鸭鱼肉啊,看得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原本还计划跟那些流民们到京城去吃赈灾粮呢。不过嘛,今晚先来偷两只鸡烤着吃解解馋,也不错哦。
附近十里八乡的鸡窝,被他掏过的真是不计其数。别看他只是个小乞丐,在偷鸡界也算是一把老手了呢。
他一面幻想着待会烤鸡吃的美好前景,一面手脚不停地从别院后墙下挖着小洞。这里原先是有个狗洞的吧,但却被人从里面堵住了。没关系,他挖狗洞也是很娴熟的!
“呼…总算挖通了。”
小乞丐先抹去额头上冒出的热汗,抖抖身上的土,然后才很淡定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窸窸窣窣地钻进了小洞里。这天气,大半夜了还热得慌!
借着月色,他看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和他先前估摸的差不多,是在前院的一角,那厨房的位置应该是…
他紧贴着墙壁,半趴在地上朝厨房摸索过去。鸡啊,鸭啊,好大好香的火腿啊,我来了!
他躲在树丛后绕过了一条回廊,看到前面有数级台阶,便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一级,两级,三级…
呃?
在最上一级的台阶上,他赫然看见了一双灰扑扑的靴子。
有人!
小乞丐骇然欲喊,还没来得及转身逃跑,下一刻却已被人拎住衣领提溜了起来!
“啊,放开我!”
抓住他的人身材高壮,只用一只手就稳稳地把他拎牢了。小乞丐身子悬空,吓得脸都青了,情不自禁地大喊起来。
“闭嘴。”
低沉的男声带着微微的冷意,从他头顶处传来。但小乞丐之前的叫嚷,就已惊动了这院里的家丁护院,不片刻院子里便陆陆续续亮起了灯火。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小乞丐虽然机灵,胆子也不小,但毕竟只是个小孩子。看到许多人从院中各处跑来,自己偏偏又根本挣不脱身后这人的束缚,他绝望得差点要哭出来了。
“聂管事!”
几个护院提着灯笼气喘吁吁地跑来,看见将小乞丐拎在半空的那人都愣住了。他们慌忙向他躬身行礼,目光紧盯着还在不住挣扎的小乞丐。
“带下去,问清楚他是怎么进来的。”
聂深随手一甩,像是抛一根羽毛似的将小乞丐丢在地上。几个护院听他这么一说,汗立刻就下来了。
王爷和黄娘娘、郡主都在府里,聂管事再三交代他们要看好院子,可他们居然让人半夜混了进来!想到这里,几人都眼放凶光,恶狠狠地瞪着小乞丐。
“别,别打我啊,我就是想进来偷只鸡…呜呜呜…”
小乞丐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半是真害怕,一半是演技。我只是个小孩子好不好,你们就不能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吗?
聂深显然不为所动,理都不理地上的小乞丐,而是转头对另一名护院说:“我去后院问问主子们院里的情形。在我回来前,查清他的底细。”
“是!”护院忙不迭应道。
喂喂,这位大管事,你还有没有同情心?看我哭得这么可怜,放我一马又如何?
小乞丐他正想再哀嚎两声装可怜,却忽然听见从后院的方向传来阵阵人声,而那高大的聂管事却疾步迎了上去。
“郡主,您怎么过来了。”
聂深有些诧异地问道。从他逮到这小贼到现在,还不到一刻钟呢,郡主却已带人来到前院了,就像早知道会有人闯入似的…
“聂叔,就是他吗?”
略带稚气的女童声,轻轻柔柔地钻进小乞丐的耳中。
哎?听声音,好像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而已嘛?虽然声音很好听…郡主呢!他不太了解这个头衔所代表的含义,可…听起来就觉得似乎很尊贵啊。
小乞丐乱七八糟地想着,一时居然忘记了装哭。他敌不过内心的好奇,悄悄地抬起头来,想要偷看一眼“郡主”的相貌。
却没想到,他刚抬起眼,却对上了一双幽潭般深邃的眼眸!
那是一名白衣素裙的美丽少女。如水月华下,她白皙的肌肤隐隐透出美玉般的光泽,眉目如画。虽然纤瘦,但正因为瘦,她的眼睛尤其大,下巴显得尖,美得竟不像真人了。
小乞丐原来又哭又闹出了一身大汗,见了这白衣少女,却像是骤然喝了碗冰水一般,周围的奥热气息似乎都在渐渐淡去。
“真像是冰雪雕成的仙女…”
小乞丐脑中莫名浮现起这句话,然后就觉得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少女盈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似的。
聂深忙上前说:“郡主,您请先回去安歇吧。”
云若辰摇摇头,还在不住上下打量着小乞丐。
突然,她排开众人,来到他身前。“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我从后墙狗洞里爬进来的…”小乞丐被她看得傻愣愣的,支支吾吾地回答。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是怎么穿过竹林的?”她在房中察觉到九宫八卦阵的波动,以为又有杀手入侵,没想到闯入者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竹林?小乞丐摸不着头脑,迟疑了一会,才把自己在竹林里迷路了好久,结果冲动之下乱走的情形说了一遍。
他头脑聪明,说起这些来,条理却也清楚。
云若辰静静地听着,眼中异彩涟涟。
“竟能在无意间破去我的九宫八卦阵…”她说这话时,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小乞丐也只勉强听见了几个字。
“聂叔。”
“郡主请吩咐。”
“不要为难他,他与我有缘。”
就因为云若辰的一句话,小乞丐不但没有被打死打残,还得以留在了别院。
到了后来,他才知道了云若辰的身份。
靖王府的华容郡主,真正的天潢贵胄,皇室嫡孙。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郡主会对一个小贼另眼相看,连聂深都不清楚。
她不仅留下了他,还亲自询问过他的情况。
“你叫什么?”
“我…我是孤儿,只记得自己姓叶…大家都叫我叶子。”
“叶?”云若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说:“犯口舌…名字要压一压,就叫慎言吧。”犯口舌是什么意思?他又听不懂她说的话了。就像什么,九宫八卦阵?
年少的叶慎言不曾想到,他的余生都会与这为自己取名的少女,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
“郡主,为何要留下那孩子?”
聂深这回并不赞同云若辰的做法。他对于靖王目前的境遇也很清楚,这种敏感时期,郡主将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收在家里真的好吗?
云若辰正在翻看着母亲留下的那几本术数书。她答非所问地指了指书本,看向聂深:“聂叔,这些书都是我母妃生前爱看的吗?”
“…小人不知。”
聂深愣了愣,随后微微低下了头。郡主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
“不知吗?”云若辰玩味地看了看聂深,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
聂深还以为云若辰故意转移话题,是不想回答自己的询问了。没想到云若辰却说:“聂叔,我留下那孩子有用。”
若她没有看错的话,他或许就是能填补她先天绝脉的“药人”呢…

第五章:赈灾
几天后,山庄难得来了客人。
云若辰正在陪黄侧妃说话,听下人禀报说城里来人了,也没太往心里去。出了黄侧妃的院子,她恰好在后院里遇上指挥家丁们加固围墙的聂深,顺口问了句客人的身份。
得知来着是靖王的老师、内阁大学士之一的顾原时,她才真正上了心。
庆朝不设宰相,内阁便是朝廷最核心的中枢部门,几位大学士都是国之重臣。顾原过去曾是靖王府的讲师,也是靖王一系在朝中地位最高的大臣,云若辰是知道的。
却不晓得顾阁老百忙中跑到京郊来找靖王,是要商议什么事?
云若辰看向外书房的方向,右手藏在袖中暗捏指诀算了一卦,结果却是模模糊糊。
她不由得苦笑起来,自己身上灵气全无,想要窥视天机可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好郁闷啊!
这让她想要修补自身绝脉的渴望越发强烈了。
她将目光投向正在混在小厮队伍里给家丁们打下手的叶慎言。这小男孩是个机灵鬼,虽说进府的经历很不光彩,但眼下却和周围的同伴混得很熟的样子了呢。
午间云若辰到前厅陪靖王用餐时,发现父亲脸上的阴郁又重聚起来。
“父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用完午膳,云若辰看靖王还是心不在焉,思量着肯定和早上顾阁老的到访有关。
靖王摇摇头,看了云若辰一眼,又叹口气说:“没事,说了你也不懂的。”
“父王又小看人家!”
云若辰知道靖王极宠爱她,便撒着娇说:“辰儿已经长大了呀,也想为父王解忧呢!”
“呵呵,好好好,我的小辰儿最乖巧了。”
靖王怜爱地拍拍女儿的脸颊,勉强笑了笑,却还是没说自己在为什么事伤神。
对于靖王的敷衍,云若辰也能理解。自己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哪个大人会认真和她说事?也就靖王脾气好,别的父亲还未必有这耐心敷衍自己的女儿呢。
但云若辰知道靖王并不被大臣们看好,几乎没什么幕僚班底,顶多也就是他府里原来那几位被宫里指来教导他读书的先生和他亲近点,比如顾原。别看他贵为亲王,却因为皇父不待见,人缘不是一般的差。
所以云若辰还是想知道,靖王到底在为什么事情烦心,说不定自己能帮着出点主意呢?
“父王,您就说说嘛,辰儿真的想知道。”
反正她是个小孩子,胡搅蛮缠任性撒娇什么的尽管使出来好了。被女儿磨得没法子,靖王只得说:“唉,还不是为了最近灾民的事?”
灾民?
云若辰侧头想了想,好像她这两天和叶慎言聊天的时候,他也说到了外头灾民的事情。难道情况恶化了吗?
据说今年黄河水灾特别严重,中原一带许多府城县村都遭了殃,灾民多达数十万人。如今聚集在京城附近的灾民就有近十万,朝廷正为这头痛呢。
庆朝并不是个特别富裕强盛的王朝,北有草原上的胡人虎视眈眈经常扰边,西有蛮夷部族不服朝廷辖制蠢蠢欲动,东南沿海时有海盗上岸烧杀掠夺,而且中原本土连年天灾不断。再加上三百年的统治下来,统治阶级早已腐朽堕落,百姓们生活苦不堪言…
关于庆朝的史料,云若辰当年就只看过笼统的一星半点。不过在学术界中,大多数人是否认庆朝存在的,因为根本找不到这王朝前后的传承…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庆朝与她原本所处的世界,根本不在一个时空吧?她所看到的,说不定是某个和她一样误入这时空的灵魂流浪儿记下的也说不定。
这位前辈为什么不好事做到底,把庆朝所有的皇帝罗列个遍,好让她多点剧透在手啊!
既然打开了话头,靖王平时其实也没什么人可说话,索性继续说了下去。
“如今灾民围在京城外,饿殍遍地,朝廷虽然已尽力赈灾,但也只能做到一天两顿稀饭,再多也不能了。可各地的灾民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内阁委实犯难…”
由于老皇帝对这两个亲儿子都很冷漠,基本上可以说是无视了,所以他们并没有入朝观政。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对朝政不上心,每日里朝廷发生什么大事,还是会有人整理好送进王府的。
元启帝为何对儿子们是这种态度,云若辰倒是知道一些原委,这也是她看过的史料中为数不多的记载。但她的心思暂时不在这上面,只是顺着父亲的话说:“内阁的阁老们也犯难了?”
“是呀!”靖王又叹气说:“去年本来就不是好年景,京城附近的粮仓才填满了一半呢。再多灾民过来,朝廷就负担不起了。”
听起来是很严重,不过她的父王有这么忧国忧民吗,为了外头饿死的灾民们如此抑郁?
她试探着问:“那其他的大臣们呢,就没有什么好提议啊?”
靖王迟疑了一下,才说:“顾阁老说,内阁这些天都鼓励百官上书,看看谁能拿出更好的主意来。”
集思广益,这思路也没错啦。云若辰观察着靖王的表情,突然问道:“只是百官吗?勋贵们有没有参与啊…比如,诚王叔是不是也上书了?”
“你怎么知道?”
靖王惊讶地看着年幼的女儿。
她就知道!
能让国务缠身的顾阁老丢下公务亲自过来商议的事情,要说和两王夺嫡无关她就不信了。
作为靖王派的中流砥柱,顾阁老肯定是希望靖王最终上位的。而能让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儿子出生的靖王如此抑郁的,除了是诚王的事还能有啥。
不用说,那位据称有“贤王”之名却热爱私下玩阴招的诚王殿下,肯定提出了某些引起关注的建议,所以顾阁老才坐不住了。
“我猜的呀!”
云若辰才不会傻傻地编造一套说辞来解释,有句话叫“解释就是掩饰”,说得越多越容易惹人疑心。反而像她这么坦然直陈自己是“猜的”更容易取信于人。
“猜的?”靖王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了女儿几眼,就在云若辰以为他要往下追问的时候,他却轻轻摩挲着云若辰的头叹息说:“唉,辰儿真聪明!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父王!您不是说,即使辰儿是女孩儿,您也会一直疼爱辰儿的吗!”
云若辰不满地嘟起嘴,惹得靖王嘴角浮起了几分真心的笑意:“是呀是呀,父王当然最疼辰儿了。”
“那诚王叔到底说了什么建议啊?”
打着撒娇的烟雾弹,云若辰继续探究她感兴趣的问题。
诚王这回又出了什么招呢?
听到“诚王”二字,靖王的双眼又黯淡下来。
在靖王的“你小孩子不懂这些”与云若辰“父王说嘛说嘛”重复拉锯数次后,云若辰终于将诚王的建议听了个大概。
其实诚王的建议最重要的就是一条,提前收税!
国库紧张,虽然现在还只是夏天,朝廷可是早把今年的秋税都收上来了。诚王的建议是,继续寅支卯粮,把明年的春税先提前征收了用来救急。
当然,诚王也不只是提了这点建议而已,他还有另外两点补充——向大户借粮,将北疆边防粮仓的军粮先调回京城赈灾。
靖王自顾说着,也没指望女儿能听懂。云若辰听在耳中,却开始分析诚王提出这三条建议的背景。
提前收税,这点做法一点也不新鲜,但也不是人人都敢提的。因为大臣们都很看重自己的名声,不想在百姓中留下“施行苛政”的印象,所以往往不会公开提议加税或提前收税。私下里嘛…就难说了。
但诚王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他上位的支持者从来不会是底层百姓而是上层势力。而且他这么干了,可能还会给老皇帝一个“不想收买人心”的好印象——就算是亲儿子,老皇帝也不会愿意看到他们向百姓卖好啊。
并且,他这个建议可操作性强,见效快,大家肯定喜闻乐见啊。
另外那两点,也就是陪太子读书而已了。跟大户借粮?开玩笑,庆朝对私产的保护力度很强的,大户们的粮是那么好借的吗,说说而已罢了。至于军粮,兵部绝对不会同意的。要是用军粮赈了这边的灾却引起了边防兵变,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也不知道是诚王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云若辰暗自想着,怪不得老爹一直被诚王压在头上,人家除了会用阴招害人,在大局上也不含糊啊。
但她细看靖王的表情,却像是很不赞同诚王的建议似的。
顾阁老过来,肯定是让靖王也上书写点建议,不说在老皇帝面前露露脸,总不能完全不参与吧?
那,自己这“单蠢”的父王会提出什么好意见呢?
就目前的牌面来看,诚王这一局似乎是赢定了啊,唉…云若辰有些无奈地想。

第六章:靖王的努力
那天用完午餐后,靖王就钻进了内书房。整整一天多他都没出来过,把府里的两名幕僚也叫去了,连饭都是让人送进去吃的。想来,是在酝酿怎么写赈灾的折子吧?
云若辰没想到靖王对朝政还挺上心,看来父王对王位也并非全无想法嘛。嗯嗯,有追求就好,不然就真的完全输在起跑线上了!
顾原大学士再次造访,这回云若辰刻意在前院“偶遇”了他一回。
看到这位老先生时,云若辰不禁暗暗点头,能做到阁老的人命格果然不凡。顾阁老天庭饱满、额头起角,眼大有神,是典型的高官厚禄福相。不过当她观察到顾阁老那浓密的一字眉时,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长着一字眉的男子,性情多耿直,意志力强,但处事往往不够圆滑,易得罪旁人。云若辰先前向聂深打听过,顾阁老在朝中的人缘可不太好,虽说他贵为内阁大臣,在朝廷里却没什么党羽,属于有能力没势力的“孤臣”。
唉唉,自家老爹运气真的不太好,唯一可以依靠的重臣人缘和他一样差,这就是传说中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顾原对这位小郡主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照规矩行礼就随着通报的下人进了靖王的外书房。他可料不到,这位小郡主居然还尾随在他身后,跑到外书房外“偷听”他和王爷的谈话。
云若辰在山庄里原本就不受什么拘束,除了身边常年跟着个丫鬟银翘外,也没人会去管她的行动。这回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把银翘支开,自个使了点遁法悄然来到外书房外的回廊。
精通术法的术士,对于阵法与遁法同样也能娴熟使用。虽然云若辰身上没有了半点元气,但要使用简单的遁法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所使的是“木石潜踪”障眼法,尽管她一个大活人就站在回廊旁的树丛里,偶尔来往的下人们却完全不会察觉到她的存在。这对于术士来说,是最初级的功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