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可红利却是容易瞒人耳目的事情。只要芳菲不说,佳味斋这边也不漏风,那别人可不会知道她从佳味斋拿了多少分红利。
这个法子嘛…也不是朱毓昇和萧卓的首倡,而是时下许多官员收受贿赂的不二法门,只是被朱毓昇拿来“活学活用”了而已!
“我还是不能收,”芳菲虽然被朱毓昇的心意感动得鼻酸,但还是坚持她原先的做法:“无功不受禄,既然他当我是亲人,是知己,又何必非要用这些俗物来表示?”说这话的时候,她心中一动,想的却是他送她那“不俗”的桂花,不禁脸上微微一红。
萧卓正色道:“秦姑娘,我和毓昇都知道你绝非贪财之人。可是毓昇一再坚持要帮助你,自然有他的用意,你也不必冷了他的心。何况,这也不算无功受禄!”
“此话怎讲?”芳菲疑惑的问。
一直没有开口的张端妍替萧卓解释:“秦妹妹,听毓昇说,你跟他聊天时提过你会做许多新奇点心?比如今儿我们吃的桂花糯米藕,就是从你做的点心上改良来的。我们的意思,是让你每年都替佳味斋写些点心的食谱,放在佳味斋里卖。这笔红利,就当是你教店里师傅们做点心的学费了!”
哪有这么高的学费?芳菲见朱毓昇“处心积虑”的替自己想出这个收钱的借口,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他对她的相助之意。
从送药材,到送屋契,现在还送红利…她只是适逢其会帮他包扎过伤口,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无意间成为他倾诉心事的对象…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帮她。
“秦姑娘,你就收下毓昇的心意吧!”萧卓郑重的说。张端妍也说:“秦妹妹,毓昇表哥真的很想看到你过上舒心日子,你就别推辞了好吗?”
芳菲看着这表兄妹二人,又看看手中的文书,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半月后,安宜城,安王府。
朱毓昇听萧卓转述了他这趟去阳城办事的始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萧卓,多得你出面!要是我跟她说的话,她还不一定会收下呢。”朱毓昇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最近,他是越来越少笑了。
就在前天,皇上正式下旨,让安王次子朱毓昇、福王三子朱令焘、颐王次子朱嘉盛三个宗室子弟到宫中侍奉太后。
名义上是让他们这些孙辈陪伴太后,事实上谁都知道,这就是为无子的皇上选皇嗣了!
圣旨一下,朝野震动。无数宗室官员闻风而动,到处探听消息,想知道皇上和太后究竟属意哪一个王子继承皇位。
身处风暴中心的朱毓昇,又哪能有半刻清闲?天天被父王叫去教训,叫他要竭尽全力讨得皇上、皇后与太后的欢心,绝不能在选嗣大战中落选!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整个安王府乃至依附着安王的官员们的荣辱兴衰…
太沉重了。十四岁的朱毓昇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压上这样一副担子。再想到那次差点就要成功的谋杀事件,他知道前面要走的路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凶险在等着他…宫中的生活,绝对是步步惊心步步险!
“对了,她有回礼给你呢。”萧卓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立刻引得本来在想着心事的朱毓昇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你早说啊!”朱毓昇抱怨不已,一边就要伸手去抢萧卓从包袱里拿出的一卷卷轴。
萧卓把卷轴递给他:“我跟她说你最近为许多事烦心…这是我离开阳城前,她托端妍表妹送过来的。说是她在书画课上的习作。”
朱毓昇展开那卷书画,只见上面画着一丛生在石中的翠竹。画上还题诗一首: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朱毓昇翻来覆去念着这四句诗,心中的抑郁之气为之一舒…她的话,总能带给他莫名的力量!
“小丫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朱毓昇盯着那幅书画,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十日后,朱毓昇在安王护卫队的护送下上京。
而后,冬去春至,寒来暑往,四年的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变迁
四年后,阳城。
午膳时间,位于阳城正街的佳味斋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无论是一楼大堂还是二楼雅间,全都坐满了食客。
大堂内,穿着洁净的粗布褐衣的店小二们,端着一盘盘美味佳肴往来于餐桌之间,时不时高声吆喝着。
“大爷您点的茯苓饺子来了!”
“您几位点的桂圆枸杞蒸鸽子蛋、仙茅炖肉、野鸭赤豆汤,齐了!”
更有那急性子的在催店小二:“我点的油酥九香虫呢?让厨房手脚麻利点!”
“是是是,”店小二们总是一脸恭顺的笑容:“马上给您催,给您催!”
有一桌客人是从外地来的,只有做东的主人是本地人。那些客人好奇的问请客的朋友:“几年前我们来探访陈兄,也是在这佳味斋用饭,那时候这儿可没那么红火啊!”
那陈兄说:“几位兄弟有所不知,这佳味斋生意好起来,还是因为一位小姐。”
“哦?”
几人听得仿佛是有香艳的典故,忙支起了耳朵听陈兄往下说。
“这佳味斋是我们阳城府学前任学政张学政家的产业。听说张学政家的孙小姐,有次带着几位千金来用餐。其中一位秦小姐是个善厨艺的,就指点了一下这佳味斋的厨子。”
“然后呢?”一个客人追问道。
“然后那些厨子照那位小姐的指点来做菜,果然比原来胜出不止一筹。后来张家的孙小姐就请秦小姐常来佳味斋教大厨们做些好菜。现在佳味斋出名的一些菜肴,尤其是这些配合药材做出来的滋补药膳,据说全是秦小姐的功劳呢!”
这时,他们点的菜也上齐了。众人尝了尝这些在别处吃不到的美味菜肴,便对这位精擅厨艺的秦小姐又多了几分倾慕。
这个时代,能诗擅画的才女固然说出来风光,可是人们还是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像这位秦小姐一般厨艺出众的女子,却会被认为是贤惠良淑,能到大多数世人的认可。
在佳味斋二楼最豪华的雅间里,众人口中那位令人倾心的秦小姐芳菲,正端坐在餐桌前,细细品尝着佳味斋大厨新做好的狗脊炖狗肉。
芳菲今儿穿着了一身豆绿夏装,衬着她白皙的肤色和细致的五官很是惹眼。十四岁的芳菲还是不喜欢太过富丽的打扮,头上钗子都没一支,反而更显得她的容貌清丽无匹。
身材壮实的郑大厨站在她身边,神情竟有一丝紧张。他本来也是眼界极高的名厨,但在佳味斋待了几年,他太明白这位秦小姐的能耐。
“嗯,不错。萧大哥,端妍姐姐,你们也尝尝嘛。”
芳菲向着和她同桌共坐的张端妍说了一句。
张端妍今年十七了,早已是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她微笑着夹了一筷子狗肉放到嘴里尝了尝,说道:“你弄出来的菜谱,就没有不好吃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小脑袋里藏了多少新奇菜式,总也写不完。这些年来全靠了你弄这些‘食疗药膳’,帮佳味斋拉来了大批客人,连我祖父他老人家都惊奇不已呢!”
芳菲也笑着说:“既然毓昇哥哥分我一分红利,我总得对得住这笔银子才是。何况,佳味斋生意越好,我的红利不也越多吗?”
这几年佳味斋的掌柜按照朱毓昇的吩咐,每到年底都给芳菲送去当年盈利的一分红利。几年下来,芳菲手里也攒了不少银子。不过具体的数目,除了有限几个知情人之外,旁人都是不知其详的。
就像秦家的人,只当芳菲给佳味斋写菜谱赚点脂粉银子,并不知道是这么大的一笔钱。
芳菲为了不白拿这笔钱,不仅仅将脑中资料库里的养生药膳菜谱写了不少出来,而且对于佳味斋的经营也是出了不少主意的。不然,佳味斋的生意也不会像今天这么红火。
前些日子,她算算自己手上已经有了足够的金钱。自己年纪也大些了,以前不方便做的事情,现在应该能慢慢着手进行了。
芳菲一边吃着这道滋补身子的狗脊炖狗肉,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试菜完毕,芳菲和张端妍相携下楼。没曾想在楼梯口遇上了老熟人湛煊。
湛煊看见芳菲,眼睛一亮。没等他过来打招呼,芳菲就拉着张端妍匆匆低头走了,闹得张端妍一头雾水。
芳菲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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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城城外,有清江环绕。两岸风光甚佳,游人往来不绝。
但比起岸上风景,更多游人的心思是放在了江中的众多画舫之上。
阳城是江南名城,不仅城市繁华,风流人物也是不少。每到夜间,清江上的几十艘画舫便点上宫灯挂在船头,照得江面亮如白昼。至于诗词唱和,莺歌燕舞,当是无日无之。
今夜月色极好,又正值盛夏。到清江来寻欢的文人骚客、富豪世家,更胜往日。
在众多画舫中,水月坊并不是最华丽的,但名气却不小。只因水月坊的头牌羞花姑娘,是声色俱佳的当红名妓,许多达官贵人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不过,平时架子十足的花魁羞花姑娘,此刻却温驯得像一只猫儿般偎依在一个白袍公子的怀中,捧着一杯酒凑到他的唇边撒娇道:“洛公子,您倒是喝了我这一盏儿残酒嘛。”
白袍公子薄薄的唇上绽开一抹浅笑,垂头看了一眼羞花,就着她的手儿就把那杯美酒一饮而尽。
他本来搂着羞花肩头的右手顺着她柔滑的丝缎衣裳一路下移,停在她极富弹力的翘臀上,轻轻拍了一记:“小蹄子几天不见,越发风情万种了,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媚骨天成的名妓呢!”
羞花“嘤咛”一声,媚眼如丝地靠在白袍公子肩上。
这公子乍一看斯文俊秀,但细细观之,才能隐约看出他眉眼间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
湛煊坐在这人对面,身旁同样有一位美貌佳人相伴。只是湛煊的心思,倒不在身边这位柔情似水的翩翩姑娘身上,一径只是低头喝着闷酒。
“十二,你说她怎么就老是对我那么排斥呢?”湛煊不解的问那公子。
这人姓洛名君,行十二,人皆以洛十二呼之。他洛家也是阳城大家,虽然比不上湛家的权势,但也算。洛十二的父亲是洛家三房家长,为人最是古板方正,想不到养出来的儿子却是个花花大少。
洛君从懂事起就不爱读书,只爱斗鸡走狗,吃喝玩乐。偏偏他脑子却是极聪明的,又会说话,把他家那位老太君哄得滴水不漏。有了老太君的宠爱,洛十二更是横行无忌。加上他的好友如湛煊之类都是名门公子,更是助长了他的气焰。
“哎呀,小九啊,不是我说你。四年了,你用了整整四年都摆不平一个小丫头,也太没用了吧?那秦芳菲有什么了不起的,能把你迷成这样。”
洛君确实是不明白。湛煊好歹也是花粉堆里的翘楚,怎么就是没法搞定那个秦芳菲?
湛煊自己就更弄不懂了。从四年前第一次在姑母的梅园见到秦芳菲,她就一直没给自己看过好脸色。
刚开始的时候,湛煊只以为芳菲是害羞。之后他们两个在梅园多次相遇,也曾因为他姑母的邀请同桌品茶,可是无论他怎么跟芳菲搭话,她都爱理不理的。
多次下来,湛煊才肯接受他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讨厌了这个事实。
没理由啊!
想他湛九公子,风流倜傥,品味出众…虽然考了三次也没考上秀才…但他依然是众多名门闺秀的梦中情人嘛!
起初湛煊只是因为芳菲容貌秀丽想逗逗她。到了后来,湛煊却被芳菲的抗拒激起了极大的兴致,他一心就想着要引起她的注意。为此,他往姑母那跑得越来越勤,穿戴得一次比一次考究。
没想到,芳菲见他热切的想跟她接近,反而连梅园也不肯去了。
他姑母察觉出他对芳菲的心思,把他狠狠说了一顿:“我听说,芳菲那孩子已经有了婆家。她不搭理你,是她知礼,你不要再弄出什么是非来!”
湛煊虽然在姑母面前唯唯诺诺答应下来,心里却不肯悔改。
四年下来,在各种场合,他也和芳菲见过几次。几乎是下意识的,一见到芳菲,湛煊的脑子里就想着——怎样才能让她多跟他说两句话…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
今天他把洛君约出来喝闷酒,也是因为白天里刚刚和芳菲相遇受了冷待的缘故。
中午时他去佳味斋赴宴,刚好碰见芳菲从店里出来。他刚想走近和芳菲说话,芳菲却把脸一沉,低着头匆匆在一旁走了过去,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不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芳菲似乎长得更美了…她今年也十四了,明年就要及笄了呀。
洛君笑道:“我也人听说这秦芳菲是个绝色美人儿。托了她的福,给佳味斋弄了这么多好菜好点心出来,如今那儿的生意越发好了,想吃饭还得提前几天去定位子。这么个小佳人,倒是便宜了陆家那小子!”
说到陆寒,湛煊就更不爽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赏荷
无独有偶,在这一个夜晚,芳菲也在想着陆寒的事情。
再过两个月,就是秋闱的日子了。陆寒也该下场考试了…
四年过去,陆寒依旧连个童生都不是。这倒不是他的过错,因为就在三年多前,他母亲何氏夫人突然染上急症,尽管家中用尽好药医治,仍然在几日内便撒手人寰。
芳菲也是等到陆家送信来才知道何氏去世的消息,当时还为何氏的盛年早逝流过几次感伤之泪。无论如何,她在陆家住的那些日子里,何氏对她是只有好没有坏,其关怀之情远远超过了芳菲家中任何一位长辈。
事后她从陆寒口中听说了何氏的症状,暗自推算何氏可能是心脏有些先天不足,在这外科技术极其落后的时代当然是难以救治了。
因为秦陆两家还没给他们正式换过庚帖,她名义上只是陆家的世侄女。但芳菲仍执意去灵堂守灵,为的是报答何氏对她曾经的关爱。陆家上下却对这位未过门的媳妇能不顾闲言来为何氏守灵大加赞赏,陆月名和陆寒在极度哀痛中也感到一丝慰藉。
芳菲还反过来安慰哀毁过度的陆月名,又教训陆寒说他不懂事,一天到晚呆呆的看着母亲的灵位有什么用?赶紧去张罗丧事是正经!所以何氏的丧事,倒有一大半是芳菲这小女孩给撑起来的,更令陆家人啧啧赞叹。
莫大娘便曾对三姑说:“天可怜见,虽然咱家大娘子没了,将来这个家还有人能顶得起来…大娘子要见了七小姐这么能干,不知道欢喜成什么样儿呢…”
说着说着,两人想起旧主人何氏的好处,又不免流下泪来。
丧事操办完了,陆月名强打起精神继续衙门、医馆两边跑。陆寒因母丧守制,却没法子去参加童生试,只能在家中闭门读书。不过因为这样的原因不去参考,是不会有人说他不济的,因为在此时守孝乃是第一要务。
要是在以前,秦家的人肯定又会在暗地里嚼舌根说芳菲命硬,还没过门就克死了婆婆。但是如今却不敢这么说了,因为他秦家的多少女孩子等着靠芳菲的提携找个好婆家呢!
“姑娘,这么晚了还在看书?早些安歇吧,明儿不是要出门吗?”春雨捧了一盏茶来送到靠窗看书的芳菲手边,芳菲随意拿起喝了一小口。
“好,看完这两页我就去睡。”芳菲把茶杯放下,春雨又递上一块拧得干干的热毛巾给芳菲擦脸醒神。
春雨这几年做事越发稳重,芳菲房中的事情差不多都交到她手上办。后来的春草,和更后来添的两个二等丫头春月、春云,对芳菲的一些紧要事情都插不下手去,只能做些服侍她盥洗饮食之类的杂事。
不过随着芳菲年龄的增长,出门见客的机会更多了,外出的衣裳首饰也得有人管着。她把这差使交给了春草,春草也尽力做事把这些都理得井井有条。芳菲观察了春草一段时间,知道她确实是个能干的女子,只是碍于她是从孙氏房里出来的不好把她收为心腹。反正春草也大了,不可能跟着自己出阁,再过一年等她满了十八岁就把她打发出去配小厮吧。
出阁…芳菲心中开始为此事发愁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依照父亲的遗命,嫁到陆家去?
何氏丧礼之后,芳菲便再没登过陆家门,自然也就没见到陆寒。在她印象中,陆寒还是那个温润清爽的小小少年,要她把陆寒想象成未来夫君…真是有难度。
可是不嫁陆寒,她又能嫁谁呢?难道嫁那个…四年来几乎毫无音讯的…不知他在宫里过得怎样?
芳菲赶紧打住,不再往下想。
唉,为什么一定要嫁人,还要在十多岁的时候出嫁!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啊!
她不想嫁人,半点也不想!
晚上没睡好,早晨起来,芳菲身上就有些懒懒的不想动。
但是不动也得动,因为今日是知府千金惠如小姐邀请她们一众闺学同窗到城郊赏荷的日子。
龚知府三年前任期满后得了一个“卓异”的考评,所以能继续在本地再连任一任知府。以他的资历、年龄,再熬满这一任知府,回京后定能入六部为官。
惠如已经定了亲事,过了年就要成亲了。她的夫家是龚知府的同年,正在京中户部任职,未来夫婿也是位年轻秀才,据说今年下场考个进士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定了亲的惠如却还是没什么改变,依然像原来一样活泼率真。
“芳菲,你怎么眼眶青青的,昨儿休息得不好吗?”
在约好赏荷的京郊风荷塘的一座水榭上,惠如见到芳菲后惊讶的问道。
芳菲倒也不隐瞒:“嗯,睡不沉,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惠如没放在心上,只叮嘱芳菲要多多注意休息,最近的苦夏真是暑热难当。
不过在这赏荷水榭里,却没感受到多大的暑气。水榭四角都放着大冰砖,加上它本身构造就是通风凉爽的,一众闺秀坐在其中并不觉得憋闷。
张端妍让身边丫鬟打开带来的食盒。
“你们快来尝尝,这是芳菲上个月教给我们大师傅的荷花餐,在店里卖得可好了。”
“真的呀?”
喜欢新奇饮食的洁雅二话不说,马上走到水榭中间的小桌前打量这些新奇点心和菜式。
芳菲看洁雅的馋样,取笑她:“洁雅姐姐,慢点,我们不会抢你的!”这些年她们混熟了,也不再“秦妹妹”、“孟姐姐”的叫着,直接就叫了彼此闺名。
洁雅被芳菲笑惯了,不以为意,伸出玉笋般的手指捻起其中一块糖糕放进嘴里嚼着,边吃边赞:“这是什么糖糕,味道真不错!”
芳菲介绍说:“这个呀,是三味莲子糕。用莲子、山药、薏苡仁熬制蒸煮而成,放凉了更好吃。大家也都来尝尝吧?莲子安心养神,山药益肾健脾,薏苡仁清热排脓,这三味组合在一起可是真真正正的‘女儿药’呢!女儿家吃了最有益了。”
盛晴晴也过来捻起一块吃,笑道:“我最佩服芳菲妹妹的就是她弄个什么菜单出来,总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吃了她的菜我们就都登仙了似的!”
众人轰然大笑,芳菲也笑得弯了腰。张端妍指着盛晴晴说:“瞧瞧小晴儿这把利嘴啊,比牙婆子还能说会道,可算说出我们心里话了!”说罢,又不住的笑着揉肚子。
芳菲又介绍了剩下的几味“荷叶包鸡”、“拔丝莲子”、“荷花粥”等等菜肴。大家边说笑边动筷,很快就把这些好玩又好吃的菜肴吃了个一干二净。
“一边赏荷花,一边用荷花宴,今儿出来玩耍真是尽兴。”
盛晴晴拿帕子抹着嘴,还是意犹未尽。
芳菲见大家用得差不多了,便招手让春雨、春草给大家上茶。
“咦…闻着挺香的,是什么新奇茶叶?”
爱好喝茶的张端妍接过茶杯先闻了一闻,奇道。
“这是山楂荷叶茶,正好在饭后饮用解油腻呢。”芳菲说。
盛晴晴好奇追问:“这是何故?”
“原因嘛…我不说啦,说了你又要笑我胡吹一通呢!”芳菲故意卖个关子。
这时大家都喝了一杯这山楂荷叶茶,纷纷要芳菲说这茶的好处在哪里。盛晴晴特意起来学着男子跟芳菲打了个揖,说:“小生在这厢给秦姑娘赔罪,请秦姑娘快些解惑吧!”
“哈哈哈哈…”众人自然又笑翻了,这盛晴晴真是个开心果。芳菲抹去眼角笑出的几滴眼泪,强忍着笑说:“好啦好啦,本姑娘原谅你这孟浪狂徒。”
她解释说:“这是用草决明、山楂和荷叶冲泡的茶水。草决明利水,山楂祛湿,荷叶消水肿,这三样按照一定的分量调配好后冲泡成山楂荷叶茶,喝了以后不但能解油腻,还可以让我们的身材更苗条呢!”
她又瞟了一眼盛晴晴:“尤其是某些杨贵妃般的人物,更应该多喝了!”如今的盛晴晴身材丰腴,正是芳菲打趣的对象。
哪个女儿家不想体态窈窕呢?大家便又叫春雨春草多倒几杯来喝。
张端妍说:“芳菲,跟你认识这么长时间,我发现你泡的那些茶都是加了好多花花草草的,真是特别!”
芳菲突然很认真的问她:“那端妍姐姐,你觉得好喝吗?”
爱茶的张端妍想了一想,说:“和我们常喝的那些清茶相比,你的这些花草药材茶好像是另一种风味,我觉得是蛮不错的。”
“嗯…”
芳菲听了张端妍的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既然身为名门贵女的张端妍也能接受这些口味,证明如果推广开来,应该是不错的…
芳菲又想起自己心中的一些设想,暗暗谋划起来。
日薄西山,她们各自乘车离去。芳菲无聊的打起车窗帘子看向周围街道,发现城里似乎多了些衣衫褴褛的贫民和乞儿。
一时好奇之下,她问春雨知不知道缘故。春雨回答说,也许是因为最近上游河道泛滥冲毁农田吧?这些人怕都是来逃难的…
正文 第三十五章:时疫
阳城惠民药局的医官和药吏们近日忙得不可开交。
随着上流水灾的加剧,难民不断涌入府城。几日后,龚知府不得不下令临时关闭城门不再接纳难民入城,而是在城外搭起长棚让那些难民暂时歇脚。
府衙开仓放出一部分粮食救济灾民,但显然是杯水车薪。在龚知府的组织下,城中富户们各自捐了些米面出来救急。这样下来,灾民一天两顿的稀饭算是有了着落,但更大的问题在后头。
那就是伴随着水灾而来的疫症。
“子有啊,这次的疫症看来绝对比前些年都要严重许多啊!”
惠民药局的最高长官许医官正在城外巡查难民们的灾情。一连查看了几个长棚后,许医官的脸色越发凝重了。
子有是陆月名的字。他和另外两个药吏贾林、封予查,一直跟在许医官的身后陪同巡查。他们也都是行医多年的老大夫了,知道许医官所言不虚。
陆月名说:“是呀,许大人,我们药局里的存药已经发完了。现在虽然从各家医馆里收购了一批药材,可是…看灾民发病之频繁密集,怕是将来一段时日里都难以抑制啊!”
水灾过后,必有瘟疫,行医的人都知道。但瘟疫也有轻重之分,今年的水灾瘟疫,绝对会是这些年来最严重的!
许医官紧紧锁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
府衙里的人们在为民生奔波,而城中的百姓也都为“疫症”二字所震慑,流言四起,人人惶恐不安。
“姑娘,你是没看见外头那些发病的难民,吓坏人了!听说府衙里的衙役这些天啥事没干,就顾着去收难民尸体焚烧,天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春草给芳菲摆午饭的时候,将她在外头听来的消息告诉芳菲。
“姑娘没见着,姐姐就亲见了?这些腌臜事情,还是别入姑娘的耳朵好。”春雨不轻不重的刺了春草两句。她是看不上从孙氏房里过来的春草的,年纪比她大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