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丫鬟都不甘落后,做官的人就更加不用说了。关于北疆战事的善后工作还在继续,各派系都努力在这次战后的封官贬官大动荡之中,为自己的团体争取利益。
终于有人注意到,无形中立下了大功的鸿胪寺卿陆寒,一直没出现在功臣名单上。这不禁又让人浮想联翩。
皇帝太宠陆寒固然让某些人反感——虽然朱毓昇从来没这么想过——但是刻意淡化陆寒的存在,也让人感到不对劲。
皇上这是在想什么呢?
有人终于忍不住要发问了…
“朕打算怎么赏陆寒?”
朱毓昇看了看站在身侧的萧卓,面上毫无表情:“朕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那个陆子昌有这么深的交情了。朕从没听过你为别人的事情开口呢…”
萧卓并不担心朱毓昇认为自己勾结其他的大臣。陆寒…在朱毓昇的心目中,因为芳菲的存在,其实是有着些特殊地位的。朱毓昇不见得会很欣赏、重用他,但是也不会猜忌他。
“放心,对这个人,朕自有想法…升官太快,对他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尽管他不那么待见陆寒…任谁也没法待见把自己心爱女人抢走的情敌,可是他身为帝国之王,该有的度量,还是会有。
既然陆寒是个人才,用他也无妨…
但怎么用,却得好好想想了。不是升官封赏那么简单的。
陆寒压根没想到,战后朝廷关于自己的第一封诏书,会是这样的内容。
他被任命为这次春闱的考官之一。
这道任命真是耐人寻味啊…
芳菲也愕然:“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陆寒苦笑着说:“算是破格选用我吧?”
一般说来,春闱的考官,主考是从大学士中选出——这肯定没陆寒的份。副主考,一般还是大学士尚书侍郎什么的,陆寒也够不着。
其他的辅助考官,帮忙阅卷的,倒是可以选下头的官员…但少少也是三品,四品官,蛮少见的。
在这个意义上来说,陆寒应该是被“重用”了。
春闱,可不是一般的工作啊。尽管当不了主考官,不能让这一科的学子都称呼自己为“老师”,但也占了个考官的名头。往后这一科的学生都得对自己尊敬些,对自己以后在官场上的人脉,是有好处的。
“这就算对你立功的奖励么?”
芳菲还真是有些看不懂了。
赏就赏嘛,绕这么远的弯子做什么啊。算了,她是不懂政事的妇人,安心管她的家务事去吧,比如买丫鬟之类…
陆寒却有些品出味儿来了。
看来,自己可以徐徐图之…皇上对自己,寄予了一定的希望呢。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卷入
第三百二十八章:卷入
说到秋闱春闱之类,芳菲也不是迷信,就觉得有些胆战心惊的。原因无他,这些年来一沾上考试,陆寒总是要沾上点麻烦。
像是他考院试时遇上河盗,考会试又被怀疑是“买字眼”,考庶吉士被朱毓昇莫名其妙地撸下去…接着又是在西南道任学政时,被诬陷科举舞弊,次次都是祸事。
不过祸兮福所倚,每次陆寒逢凶化吉大难不死后,又总是能有些不错的收获。遇上河盗被救出之后意外中了小三元,会试时也是名列前茅,虽然被撸掉了庶吉士,却被任命为从五品的学政。因为舞弊案被押送进京以后…就直接留京当了京官,几年时间里由从五品升上了四品,也算是官运亨通。
想到这些,芳菲心里就觉得怪怪的。不知该担心,还是该高兴?
但是既然圣旨以下,陆寒是肯定要去当考官的了。
芳菲只得让碧桃给陆寒打包了一应日常用物,如替换与御寒的厚薄衣裳,暖手的手炉,急病的药物,都得先预先准备好。会试考试时间长,无论是考官还是考生都要在贡院里呆上好些天,当然要把东西都准备周全。
陆寒见芳菲心有不喜,安慰她说:“娘子别担心。我又不是主考副主考,只是十几个同考官之一,只管埋头阅卷便是,吃的用的里头也都安排得好好的。”
芳菲当然不能说,我担心你又卷到什么麻烦事件里头去。只得尽量把忧色收了收,免得让陆寒在外头工作还牵挂着自己。
可是这一回,陆寒的工作出乎意料的顺利。二月中春闱开始前,他们一众考官就进了贡院,之后便是几日大考。考完之后,考生自行离开,他们还要留在里头阅卷。前前后后,一共差不多离家有十天的时间。
这十来天来,什么事都没发生,风平浪静得芳菲都不适应了。当陆寒从贡院回来的时候,芳菲见他神色如常,悬在半空的小心肝儿好歹安稳下来。
“你看,我都说啥事没有吧?”
陆寒笑妻子太过多心。芳菲想,或许陆寒那古怪的科举运已经过去了…总之,套用一句她上辈子常说的话:“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没事就好
陆家这边正夫妻团聚父子欢谈呢,宫里却骚动起来。
就在这一天,张贤妃生产了。
是难产。
整整一天一夜,张贤妃叫得嗓子都哑了,孩子愣是下不了地。按说张贤妃也不是初产,但这一胎胎位不是太正,一个多月前开始太医就反复提醒过,生产时可能会有危险。
为此,整个太医院所有的妇科圣手与宫里的接生婆全都聚集到张贤妃的寝殿里来了。可是什么法子都用过了,眼看着张贤妃奄奄一息,始终没法把孩子生下来,连朱毓昇都惊动了。
朱毓昇来到张贤妃宫中时,只见秦皇后与李德妃、罗淑妃还有一众妃嫔坐在正殿上,都在等待着产房里的消息。
“如今是怎么个情况?”
朱毓昇对宫里的这些妃子并不太关心,但不代表他不在乎自己的子嗣。
太医赶紧过来说明,尽管使用了很婉转的口吻,可包括朱毓昇在内的人都听得出来,张贤妃这一回真是凶多吉少。
本来宫里生产,向来是保孩子不保大人的,太医根本就不用请示朱毓昇这一点。可是现在就连保孩子不保大人都难做到。
秦皇后心里恨不得张贤妃母子都一齐殒命,可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担忧的样子来。其他的妃嫔们肯定在表情上要与皇后保持一致,不过心里怎么想,也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张贤妃又是个不爱和人家交接的人,大家和她都没什么交情。况且既然同为宫妃,就是完完全全的竞争对手,死一个就少一个人来和自己争,有什么不好。
朱毓昇听着太医的报告,面上越发凝重。他对这张贤妃,还是有一点感情的。毕竟是头一批入宫的妃子,服侍了自己几年,还生了这么讨人喜欢的大公主…
“父皇”
一个穿着绛色宫装的小人儿吧嗒吧嗒地跑进正殿来,看见朱毓昇站在殿心,便忙不迭朝他扑来。
“永玉,你来做什么。”
朱毓昇语气虽然淡淡的,还带着点不高兴,但看向这女儿的眼神始终很温柔。
这粉团儿似的小女孩就是朱毓昇与张贤妃所出的女儿,大公主朱爰,封号永玉公主。她今年快有四岁了,已经略懂人事,在宫中偏殿隐隐听宫女说母妃有了什么不好的事,便慌慌张张缠着照顾她的嬷嬷带过来看母妃。
“父皇,母妃怎么了?”永玉公主拉住朱毓昇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她的父皇。
“没事的。你是小孩子,不要过这里来,好好回去睡觉。”朱毓昇不太会哄孩子,但对着永玉,还是会说出一两句柔和的话来。
永玉公主还要说什么,已经被她的教养嬷嬷和宫女们哄着劝着带走了,临走还频频朝这边回望。
不见永玉,朱毓昇还不至于太过担心。但见了女儿以后,想到若是张贤妃出了什么差池,以后永玉没了母妃照料,在这宫里始终不如之前好过…
他冷冷地看向太医:“朕不管你们怎么办,总之,朕要看到张妃与孩子都好好的活着”
说罢,他也不回自己宫里办公,便径直在这殿里坐下。
秦皇后心里恨极。她本来还想着,自己在这边,万一有点啥突然状况,自己能够及时作出盘算。她的人也有机会进产房的…即使张贤妃有机会把孩子生下来,她也要让张贤妃活不过今天
可是朱毓昇坐镇在此,她又不敢妄动了…
说到底,秦皇后不是特别有手腕和算计的女人。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张贤妃自己不行了。不过,这概率应该也蛮大的。
一时间,殿中静寂一片。朱毓昇不说话,没人敢胡乱出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医再次来报,张贤妃已经昏阙过去。太医们用了扎针灌药的法子,也没能让她醒过来。
朱毓昇的脸色沉得如同锅底一般,太医禀报时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可就在此时,又有人来报:“禀报皇上,张妃娘娘生产了,是位皇子”
“生了?”
朱毓昇脸上掠过一阵喜色,他又不是冷血动物,对于自己又当父亲了,总是感到喜悦的。
天家亲情是比一般的人家单薄,争权夺利时管你是父亲还是儿子,挡我者死。可是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未必就没有温情。
起码在这一刻,朱毓昇是欢喜的。
秦皇后的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握成了拳头。
但是她也只得露出欢容来,率群妃一齐恭贺朱毓昇:“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陆续来报的人就多了起来,不住有人从产房里带好消息过来。孩子哭了,证明各方面是正常的,而且个头很大——除了胎位不太正,这也是张贤妃难产的主因。
又说张贤妃也醒了过来,现下虽然虚弱,可是出血止住了,没有大出血的危险。朱毓昇的笑意更深了些,无论如何,张贤妃也是他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她是张阁老的孙女…要是没了,张阁老那边,倒有些微妙了。
秦皇后差点就要破功了。幸亏她在宫里待了几年后,修养更上数层楼,演技尽管不算炉火纯青,表面功夫还是能维持的。只是心里恨意滔天,好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从眼前溜掉了…如果皇上没来,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久那孩子被包在襁褓里抱了出来,果然是个胖乎乎的男孩子。朱毓昇想到他出生时的艰难,不由得怜意大生,亲手将他抱过来多看了几眼。
这几眼,使得秦皇后心里更是难受。
她当夜回到宫里,无从发泄,只得跟几个心腹宫女撒气。
有个宫女当时在产房外头本来准备伺机行事的,没逮到机会,却探听到了一件事情。
原来太医们都已用尽了法子,也没办法把张贤妃弄醒。大家都愁啊,刚才皇上才下了旨意,要是张贤妃母子出事,自己这批人就算不一起陪葬,也得丢官了。这时有个老太医期期艾艾的提出,他在宫外的医馆得了一种薄荷油,不知可否试一试。
大家没法子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就把那一瓶薄荷油拼命地从张贤妃鼻子灌下去。谁知这法子果然有效,原来怎么扎针都不醒的张贤妃,一下子就被激醒了,还开始一阵阵强烈的宫缩。太医们无比欢喜,赶紧推的推拉的拉,把孩子给拽了出来。
就差那么一点,那孩子就在张贤妃肚子里憋死了…
秦皇后听了以后肺都要气炸了。她颤抖着问:“那死大夫从哪儿弄的这种东西?”
“回娘娘的话,似乎就是卖咱们宫里常用的那些香露那家…什么济世堂香草堂的…”
此时,在宫墙数里之外的陆府里酣睡的陆寒与芳菲,还不知道自己一家又被无端卷入了后/宫吊诡的纷争之中…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帝师
第三百二十九章:帝师
张贤妃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皇子。
这个消息,在当夜就在京城的宗室、勋爵、官宦与世家中传遍了。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夜,多少人家欢喜,多少人家无眠,多少人家又在重新考虑自己应该如何站位。
陆家消息没那么灵通,但也很快就知道了。生皇子就皇子吧,这跟自己貌似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芳菲听过就算了。
但事情该来的总是会来。这一天,昀宁县主朱宜真再次到陆府来探望芳菲。
芳菲在家里闷得要命,难得朱宜真过来,自然是欢喜的。
本来朱宜真是贵宾,可是芳菲身子依然弱着,不好去厅上迎客。好在朱宜真也不是拘礼的人,早早就让人告诉芳菲别出来了,自顾便朝她院里走。
芳菲原是十分高兴的,但看到朱宜真面容凝重,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敏感地察觉到朱宜真这回并不是为了探望她而来的。
闲话几句以后,芳菲便找了些借口把身边的人都遣退下去。
等屋里彻底清场,朱宜真也不再掩饰心中的忧虑,脸色一路沉了下去。
芳菲忙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朱宜真重重叹息一声,将张贤妃生产那日的凶险说了一遍,最后说了那老太医用香草堂卖的薄荷油救醒张贤妃的事。
这事当时那么多人看着的,宫里看似森严,其实是消息传得最快最杂的地方。朱宜真从小在宫里住着,宫中自然也有她的耳目,很快就得知了当天事情的经过。
传话的人只是如实禀报,朱宜真却暗叫一声“要糟”。这不,赶紧过来给芳菲送消息来了。
芳菲听到这事以后,真是苦笑连连。
好吧,这下子算是把秦皇后得罪狠了。
之前被秦皇后召进宫里时,因为态度敷衍,秦皇后已经多有不满。只是不满归不满,芳菲毕竟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犯不着和芳菲过不去,因此后来还给芳菲赐下了一盒人参进补。
但这一回,真是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了。
虽说芳菲没有主动去帮助张贤妃,可也起来了间接作用啊,貌似还是特别关键的作用…这下真是麻烦大了。
当然,秦皇后现在在朝廷里没什么话语权,也没法子对陆家做什么。她如今能泄愤的,估计也就是让宫里停止从香草堂进货…估计这一点她都不敢做,因为太明显了。人家张贤妃因为香草堂的薄荷油得救的,你马上就停香草堂的生意?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
可是现在她奈何不了陆家,不代表以后奈何不了哇。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要秦皇后记恨着陆家人,在对景的时候,给捅上一刀,说不定还真能起点什么作用呢…
头疼。
芳菲看着朱宜真,真心道了声谢,接着便求教道:“县主,以您看来,我该怎么办才是啊…”
这种得罪,又是暗地里的,不能明摆着赔罪。人家秦皇后难道会承认,因为张贤妃被救活了还生了个先蹦乱跳的皇子,因此极度不爽么?可只要是对宫里情况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秦皇后这回肯定不会高兴的。
会高兴才有鬼了…
朱宜真也拿不出什么法子。她只想着要把这事告诉芳菲,但具体怎么做,谁能知道?
送走了朱宜真,芳菲斜躺在床上,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
本以为宫里的斗争扯不到自己身上,哪里料得到会有这种事呢。真是避都避不开啊…
陆寒晚上从衙门回来,听碧桃说芳菲今儿晚上吃饭不多,心里便有些担忧。碧桃又说,今儿昀宁县主来过,之后夫人就一直闷闷不乐,还让柳儿少爷回自己屋里呆着,说想自己静一静。
“娘子,你不舒服?”
陆寒匆忙赶回屋里,见芳菲拥被坐在床上闭目冥思,更觉得奇怪。
芳菲听得陆寒回来,勉强对他笑了一笑:“相公回来了。”
看到芳菲这样,陆寒心知有事。待到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芳菲也不藏着心事,直接将朱宜真今天说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是这样…”
连陆寒都苦笑起来。
无妄之灾啊。
原本说起来,不关他们事的。秦皇后要迁怒,也该是迁怒到那群太医头上…可是联系起之前芳菲隐晦拒绝帮助秦皇后“求子”的事情,就很令人头痛了。
“好哇,你不帮本宫求子,你卖的药却保住了那贱人的孩子”…芳菲脑中已经开始想象秦皇后的怨愤了。
陆寒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或许是天意吧…正好,我这儿也有一件事要告诉娘子。”
“别再是什么坏消息啊,你母亲子我的心肝易碎得很,轻轻一打击就受不了。”
芳菲真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有说笑的心情…
陆寒忽然轻笑一声,说:“不是坏消息。说不定…还是个好消息呢。”
说不定?
这话是怎么说的,真诡异。
芳菲直直地看着陆寒,专注地听他往下说。
“今儿皇上下旨,任命我与翰林院的两位编修,和国子监的两位博士,为太子的老师…轮流到宫里教太子读书。”
芳菲忍不住惊呼一声。
这事情,比她刚才说的那件事还要重要,陆寒居然还说得如此淡定。
表面上说来,真是皇恩浩荡。太子的老师呢一般都得是饱学鸿儒,才有资格入宫教书的。比如各位大学士…但是呢,这种大儒用来教小孩子的确也很浪费,一般都是皇子十五岁以后才请大学士入宫讲学。
在这之前,年幼的皇子是由翰林院与国子监的人来教导。但是陆寒,既不是翰林院的翰林或编修,更是从没进过国子监…他当年虽说殿试成绩不错,可最后也没考上庶吉士,要说学问高什么,人家不承认啊。
居然就这么被任命为太子的老师了?
朱毓昇到底在想什么啊
太子的老师,看似荣耀,其实也是高风险职业。
多年后太子若是能顺利登基,陆寒就有了个“帝师”头衔,自然是好事。可是,现在这位年幼而体弱的太子,说句不好听的,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个问题啊。纵然长大成人了,可是如果资质太差,而他的兄弟们又都非常杰出的话,夺嫡之争是不可避免的了。
万一太子在储君争夺战中落败被废,陆家紧跟着太子,当然没有好果子吃。朱毓昇在位的时候,应该不会对陆家怎样,可是他一旦去了呢?新继位的国君可不会这么好说话吧。
到那时,陆家轻则败落,重则破亡…真烦恼啊…
当然,也不一定会这么夸张。毕竟陆寒现在只能算是太子的启蒙老师之一,太子又小,没有党派的说法。因此,陆寒暂时还不会被戴上“太子党”的帽子。
“宫廷斗争,想避开,始终避不开…”芳菲突然觉得有些累。
陆寒心疼地将妻子护在怀里。
“娘子,其实事情也要往好的一面想。”
芳菲抬眼看着陆寒,眼中满是对丈夫的依赖与信任。
“你想啊,我当了太子的老师,秦皇后看在皇上与太子面上,必然不会太为难咱们。若是我能将太子教得好了,说不定秦皇后就忘了薄荷油的事情呢…怎么说,咱们又不是故意和她作对的。”
“啊,相公说得有道理。”
“还有啊,张娘娘那边,既然是因为用了咱们家的药油才平安产子的,张阁老对我也不错…咱们家和张家的关系,不会太差。”
芳菲的眼睛亮了亮。起码,眼前的秦皇后危机,似乎有点儿转机了。
“长远的事情,且不去说它了。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吧。”陆寒不想妻子再劳神,温言道:“娘子,你忘记了,咱们说过的。要是朝里纷争太恼人,咱们索性就辞了这官儿不做,回江南去开咱们的医馆,管他这儿闹个天翻地覆呢。”
“唔…”芳菲一直突突突跳着的太阳穴稍微得到了缓解。
陆寒见妻子脸色好转了些,也安乐不少。辞官,辞官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话本小说里那种挂印而去的潇洒做法,真是像神话一样——那都是没当过官的人写的故事。
在话本传奇戏文里,当官为宦,都是很简单的。可是实际上呢…官场之复杂黑暗,又哪里是那些落魄书生所能了解的?
可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是把妻子安抚下来…至于以后的事,再说吧。太子才多大?皇上又春秋正盛,起码可以再当政个二三十年的。现在就想着太子继位新皇的事,也远了些。
他陆寒,更不是那种任人随意拿捏的人
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孩子,他再淡泊无求,也会生出斗志来的。
好吧,既然皇上召我入宫教导太子,我便要做出点样子来
陆寒看着妻子眼下微微的乌青,暗自下定了决心。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请安
第三百三十章:请安
诏书既下,陆寒的入宫教学也就必然成行了。他们一共五个人,每人轮着教一天,每十天休息一日。其他的编修教授,年纪也都不是很大,都是三十多岁的年轻官员。
当然,论起官职来,他们是没有陆寒高的。差了好几个等级呢…因此,也不敢因为自己清贵的翰林出身,就对陆寒摆什么高傲的谱。
起码表面上,这几个人相处得倒还融洽。在教导太子时,也是有商有量,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教学理念。
即使是太子,也得先从识字开始读书。幸好太子从去年开始就开蒙了,已经懂得了不少简单的字,一篇《千字文》也能磕磕绊绊地背完。看得出太子朱昶不是什么天才儿童,不过众人也都没对他抱过太大的幻想,因此教得还算顺利。
陆寒教学归来,芳菲问他,太子资质如何?陆寒想了一会儿,才说:“太子质朴,对先生们都很尊敬。其他的,暂时没看出来。”
那就是资质平庸了。
芳菲见过这位太子殿下。就在秦皇后召见她那一回,很近距离接触过的,觉得的确是平凡了一些。没有朱毓昇身上那种光芒。
想当年遇到朱毓昇的时候,尽管他不是皇子,只是个十三四岁的藩王次子…却是个很出众的少年人。
看来朱毓昇的遗传基因还是不够强劲啊…难道真让老百姓的话说准了么?“爹矮矮一个,娘挫挫一窝”,秦皇后的遗传占了大部分?
“不过,”陆寒又说:“太子读书很刻苦。”
好吧,只希望他能把“勤能补拙”、“笨鸟先飞”贯彻到底。作为太子,是不用考科举,但是依然要读书,甚至要读得比一般的读书人还要多,还要好。帝国的继承人,是那么好当的?
太子的教育问题,芳菲也操不上心,只得听听便算了。家里几个孩子的读书,她却是时刻在意着的,尤其是已开蒙一年多的大儿子。
芳菲未必希望孩子将来也像他父亲一样,考个“小三元”中个进士。她也不会死命地给孩子填鸭,让他从几岁开始朝八股文进军…那也太违背孩子的天性了。
望子成龙的心并不强烈,于芳菲而言,她只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长成一个独立自强的男子汉。至于以后的道路怎么走,就交给他自己决定。
就像缪一风。他少时决定弃文从武,一定受到过许多非议吧,阻力不会小的,但是他仍然坚持了自己的决定…现在看看,他们缪家第三代,谁有他的官大,成就高?
因此芳菲对于柳儿这几个孩子,管是管得很严,却不会强迫他们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来成长。但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别人家的孩子拿竹鞭子敲打也不肯学习,陆家的几个孩子却很自觉的想读书。
芳菲这天听柳儿背了几篇唐诗,便打发他出去玩了。
柳儿才出去,院子里便有小丫鬟们笑着嚷了起来。
“夫人,陈娘子来给您请安了”
陈娘子?
芳菲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出嫁了的碧青呢。
“快叫她进来”
一抹笑意从芳菲的嘴角微微漾开,这些个小丫头们,都在打趣碧青呢。
尽管陆家有好些个丫鬟都出嫁了,有的嫁了管事,有的嫁了护院,低等级一点的丫鬟配了家丁,不过称呼上大家也不那么刻意。有时还是叫她们未出嫁前的名儿,毕竟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子罢了。
像春雨出嫁这么久,芳菲屋里的丫鬟们,还是习惯叫她春雨姐。也就是外院的丫鬟小厮和铺子里的人,才称呼她一声“涂娘子”。碧荷的情形也差不多。
碧青虽然嫁了,这段时间碧桃小双们在芳菲面前说起她,也还是叫着“碧青姐”。眼下却规规矩矩地通报“陈娘子来了”,分明是在闹新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