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阳若繁的婚礼那天,夏泽宇都没有再出现,林安夏化了一个比平时稍微隆重一点的妆,挑了一件低调的黑色礼裙,微卷的长发披散下来,也显得生动,她开着自己三天前刚买的车去了他们婚宴的酒店,当电梯走到三楼的时候她竟然开始有点紧张。
她想,从今以后,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哪怕是作为路过的风景。
当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一眼就看见他正和那女人站在门口迎客,一身白色的质地上乘的礼服,更衬托出他高大修长的身材,旁边的新娘一身华丽的婚纱,两人都满脸程式化的笑容,站在一起说不出的登对,林安夏微笑着走过去,阳若繁之前天衣无缝的表情忽然就变得有些不自然,而旁边的新娘更是立刻换上一副冷傲的脸,不过她至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女人之间的暗战胜负就在一念之间。
阳若繁稍有尴尬的说:“你来了,先进去吧。”
新娘没有说话,一脸不满的斜睨着她,林安夏没有看她,“嗯”了一声就直接走了进去,高跟鞋踏着地面的声音显得清脆而优雅,她从来没有输给她,所以她要以一个胜者的姿态来面对他们。
这场婚礼是毫无疑问的奢华,整个大厅座无虚席,林安夏随意找了一处角落的位置坐下,整个婚宴是自助形式,各色美食应有尽有,但还没有开席,林安夏只得忍着肚子里渐升的饿意开始漫长的发呆,直到整个大厅骤然响起的《结婚进行曲》才让她回过神来。
远处的两个人在簇拥下往主讲台走去,她看了一眼,就没有兴趣再看,她还没有虚情假意到要从头到尾微笑着看他们表演,都说女人是天生的演员,但她觉得自己充其量只能算个跑龙套的,虽然有点小演技,但始终入不了流,而此刻她仍然有种失落,这种失落不是因为她还爱着他,而是她的形单影只在形式上就输掉了一种气势,让她没有底气向他宣布,阳若繁,我早就不爱你了。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终于宣布开席,林安夏毫不停顿的就去了餐桌,她太饿了,夹了一大盘东西回到座位上,就开始不顾形象的吃了起来,在食物面前她从来都没有抵抗力,大学时同寝室的丫丫就曾说她志趣高远,在一个优质的帅哥和一盘刚做好的糖醋排骨面前,她的眼光永远都会毫不犹豫的看向后者,对此她倒不予置否,因为那的确是事实。
在一盘菜被她吃了七七八八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到一道渗透寒意的目光朝她射来,她一惊,像是受指引般的抬头一看,顾铭正隔了一桌朝她冷眼望过来,那眼神依然让她觉得深不可测,他居然也来了,她有些心虚的朝他点了一下头,就埋下去继续吃,不知为何,今天总是觉得饿,而此刻却忽然少了一些胃口。
他总是可以轻易看见她狼狈的样子。
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色宁静,眼角眉梢再无波澜,努力对着镜子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出门,刚出门口就被人用力强拉到楼梯间一处僻静的位置,先是一惊,随后才反映过来,他的味道,她倒是熟悉的。
阳若繁用手把她固定在角落里,满身的酒气,一脸深情的看着她,她冷冷的迎视,并不反抗。
“安夏…你再等等我,等我地位稳固了,我会娶你。”阳若繁语气有些急切说,此刻的他比起婚宴上那个举止得体优雅的新郎显得姿态全无,或许他是真的忘不掉他们五年的感情,但那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阳若繁,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当初你背着我和她交往的时候我闹了吗,我成全你,这三年我的确是单身,但你真的以为我是在等你么?你少自作多情,我告诉你,我早就已经不爱你了。”她只觉得好笑,但更多的是愤怒,她忽然发现,从他们分手至今她竟从未像这样指责过他。
“安夏你听我说,我不爱她,从头到尾我都只爱你一个人,你相信我。”他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面前,“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第一次见到你时内心的悸动,那天的舞会上,你穿着女巫的黑袍,还戴着丑陋的长鼻子,我在人群中见到你那一刻,只觉得你就像是人间精灵,一下子就冲撞到我的心,那种感觉,此生难忘。”阳若繁眼睛开始发红,对于那样一段美好时光,他永远都不会忘。
林安夏冷哼,用力抽回手,“阳若繁,这三年来如果你肯回一次头我都会原谅你,但你没有,今天是你的婚礼,你不要在这里发酒疯。”她的语气已经冷到了极点,即便是这样,从新婚的他嘴里说出来却更显得讽刺,一边和一个女人结婚,一边对另一个女人说他是怎样爱她,男人到底要有多虚伪,她欲挣脱开他的禁锢但他却死死不放。
他死死抵住她,“你知道我很清醒,安夏,也许我是疯了,我只想还能继续和你在一起,最多两年,我会和她离婚,这两年的时间里,我们可以…可以地下恋情。”鼓起勇气他终于如实说了出来。
林安夏毫不犹豫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阳若繁似是早有所料的并没有吃惊,在他被打后松懈的情况下林安夏顺利从他怀里挣脱掉,她顺着楼梯往下跑了两步,确定阳若繁没有追来的时候她回头看见他依然站在原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她朝着他的背影冷静的说:“阳若繁,从今天起,我们各自从对方生活里彻底消失,过去那些,还能当做美好回忆,如果这些你都要破坏,你就真的不是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迷蓝正龙,看来看去,发现他五官简直无可挑剔,
简直是太完美了,,(¯﹃¯)
第十一章,重新开始(二)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下走,不知为何,她终于还是掉了一滴泪,仅仅只有一滴而已,不想刚走到大厅就听到冷冷的声音传来,“前男友的婚礼果然就显得凄凉。”
一转头,顾铭已经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带着冷冷的神情审视她,“不要告诉我你哭了。”
她发誓她只掉了一滴眼泪,现下早就没有痕迹,他居然能看出来,所以说,这男人有多可怕的一双眼睛,她迎视他的眼睛,果然还是很快就移开,“那又怎样,哪条法律规定过气女友不能在前男友婚礼上哭?”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生气,他总是出现在她最狼狈的时刻,一双结冰的眼睛随时都能将她看穿,似乎总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落井下石,他凭什么,这个人他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可以是再三年前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来拯救她的英雄,也可以是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强吻他的恶魔,还可以是她失落时刻冷眼旁观咄咄逼人的坏蛋,到底他是怎样一个人,她永远无法看透,而她在他面前却似乎已经是个透明人,她讨厌这种感觉,而且讨厌透了。
“或许从今后你再也没有借口。”他果然拆穿她。
“你懂什么!不要以为你可以看穿所有人,顾铭,我忍你很久了!”林安夏不顾一切的说出了心里话,她不知道此刻为什么会如此失态与生气,这是她三年来唯一一次情绪失控。
“哦?今天我心情好,可以让你把委屈都说出来。”顾铭笑了笑,表情却更加暗了下去。
说实话没看出他心情好,谁心情好会摆出这样一幅黑脸。林安夏当然不会说,或者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难道说只是为了他终年不变冰冷的表情,总看见她最狼狈的样子,以及轻易就看穿她所有防备。怎么说来都不会是一个好理由,加上由于刚刚情绪失控说话大声,他们已经成为大厅的焦点,于是她丢下一句“懒得跟你说。”就往门口走去。
现在已经是初秋,刚到门口就有冷风吹来,穿敞肩礼服的她下意识的抱了一下肩,没想到顾铭却追了上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表情里渗透出一丝危险,“说说你为什么在忍我。”
他似乎是有点生气,黑眸里凝聚着愠色,林安夏仰起脸冷静的说:“真要说么,那你听好,你总是一副全世界都欠你的样子,不懂爱,随意践踏别人的真心,自以为是,高傲自大,以自我为中心,顾铭,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这就是她对他的看法,但亲口说出来她心里忽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逞一时口舌之快也并没有让她感到放松,顾铭抓住她的手上不由得加上了力度,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指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很痛,但她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没有用,他的表情也已经冷了极点,一如黑色沼泽般的眼睛里射出的寒意,让她有些微微的颤抖,果然,他开始冷笑,“原来这就是你的心里话,林安夏,你很有能耐,让我生气了。”
说完顾铭狠狠甩开她的手,转身往右边走去,决绝的样子不带一丝感情,林安夏看着他的背影,有那么一秒她想冲过去向他道歉,但她倔强如她,根本办不到。或许她根本没有资格在这里朝他大呼小叫,他也从来不会容忍别人对他这样无礼,但她就是生气,是他先要来惹她,她一时忍不住才说了这些话,也不能怪她。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林安夏很快卸完妆换好睡衣就钻进被窝,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受了凉,头有点昏,她仰头看着天花板,失神好一阵,又是戏剧性的一天,可是明天,要怎么面对他?
不过第二天一早她才觉得生病原来这样美好的事情,虽然她全身无力,还发着高烧,但还算清醒的头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到人事部请假,她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面对他了,请完假她再次睡了过去,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敲门,本来不想理,但敲门声一直持续着,终于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头痛似乎更严重了,本来以为睡了一觉起来就会好的,没想到此刻连走路都显得吃力,好不容易才走到门边,打开门,门外站着夏泽宇,本来一脸高兴的样子看见她此刻的憔悴神情立刻变得担心起来,“姐姐,你生病了?”
林安夏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内心却是非常欣喜的,“小宇你终于来了,姐姐等你好久呢,快进来吧。”
刚走两步脚一软,夏泽宇及时扶住了他,此刻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姐姐怎么生病了?很严重吗?”
林安夏努力摆摆手意思是让他不要在意,把她扶到床上,她支撑不住的倒下,夏泽宇立刻帮她捻好被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俊秀的眉轻轻皱了一下,然后俯下身带着责备的语气说:“你一定没有看医生对不对?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医生来。”
说完再次确定了一下被子是否捻牢靠,顺手拿了她放在床边的钥匙,就轻轻带上门出去了,林安夏歪过头再次沉沉睡了过去,然后过了不多久就模糊感觉到有人在床边走动,好像还打了针,但她睁不开眼,头太昏了,好像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她感觉自己似乎身体变得很轻,飘在云端里,然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望着她,她努力想要看清楚,但终究是徒劳。
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头已经不再痛了,她慢慢起身穿好衣服,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她疑惑的打开卧室门,却发现夏泽宇正在厨房忙碌,他穿着她的围裙,细长的身影在厨房里来回走动,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来微笑着看向她,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加上他近乎透明的皮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虚幻,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他似乎随时都可能不见。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他手里端着一个盘子,冲她扬了扬,漂亮的脸上带着好看的笑容,“再等一下哦。”
又是真实的表情,她才渐渐想起他是昨晚过来的,好像还替她找来了医生,这么一想,她回过神来,难道他在这里照顾了她一整夜,她居然还要一个孩子来照顾,林安夏不禁有些羞愧,她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微笑的看着他,“小宇,姐姐还以为你又会像前几次那样消失不见呢。”
夏泽宇转过身来,眼睛亮亮的,“姐姐,我想永远都这样陪着你。”
林安夏看着他笑容就会不自觉的展露,“有你这句话姐姐就很开心了,感谢老天,让你长成这样明媚的孩子,真好。”
那个早晨,林安夏吃着夏泽宇亲手做的早餐,忽然觉得生活真是太美好了,阳光微缱,少年美好的脸,他们的笑容,那一刻,过去的孤单与偏执,落寞与眼泪竟然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在阳若繁的婚礼上,她彻底与他划好了界限,与过去告别,其实就是这样简单,她被困得太久了,好多次她都以为自己可以有新的开始,但最终失败,而这次,她知道,她真的可以,她没有了不让自己重新开始的理由。
记得她在饭桌上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揉了揉夏泽宇的头发,然后说:“小宇,姐姐真是惭愧,还要你来照顾,真是辛苦你了。”
哪知道夏泽宇故意板起好看的脸,假装生气的说:“姐姐,你把我当外人。”
“生气啦?好了,姐姐以后再也不说这些还不行吗,我保证。”说着还举起手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
他便又立刻笑起来,要命的是,他眼睛里真的看不到一丝杂质,“姐姐,你还记得么?我小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忽然下起了大雨,我躲在一个报刊亭下面,雨下很大,一直没有停,看着从我面前走过的行色匆匆的人们,我忽然觉得很委屈,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但是你出现了,你打着一把红伞的雨伞牵着我把我送回家,到家的时候我才发现你左边的衣服几乎湿透了,那个时候我就发誓,长大了一定要保护你。所以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
林安夏眨眨眼若有所思的回:“这些你都还记得呀,那个时候你还好小的,没想到一下子都这么大了。”心里却感动得要死,这小孩就是有本事让她开心。
两个人都开始陷入那些黑白色旧时光漩涡,回忆的胶片带着他们一直往深处倒带,因为回忆,如今这些才显得更为珍贵。
请了三天假,加上夏泽宇无微不至的照顾,林安夏已经差不多痊愈,她不知道这个小孩怎么会这么体贴,什么都能为她想到,还会做可口的清淡食物,每天准时提醒她吃药,她想不好都难,第三天晚上的时候他又说临时有事要先走,这次他留下了电话号码在她手机里,“姐姐,有事就打这个电话给我,我必须要先回宾馆,等处理好事情我再来找你。”他走之前这样对她说。
她还来不及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他就已经出门了,步履匆匆的,林安夏有些不解,明明是才十七岁的孩子,怎么感觉他真的有很多事要做一样,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家庭的原因,听说日本都流行会子承父业,而且他爸爸是集团董事长,应该多少会让他涉及一些事,再想到他照顾了她三天略显疲态的脸,不免就更心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宅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已经快要发霉了。。
好想出门旅行啊。。啊。。。(省略无数回音)
第十二章,重新开始(三)
到底还是到了上班这天,林安夏一路忐忑的开着车,心情前所未有的紧张,咬牙一想,如果见到他还是主动向他道歉算了,虽然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只要她道过谦了自己就没什么心虚的了,打定了主意她就有些放松下来,刚进公司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整个公司似乎有些乱成一团,每个人脸上都是焦急的神态,才三天没来,不会出了什么大事吧。林安夏当时就有种不好预感。
一直到坐在座位上她发现设计部也乱成一锅粥,就连平时总是笑嘻嘻爱讲八卦的“八妹”此时也正一脸严肃的打着电话,每个人脸上都阴云密布,好不容易八妹挂了电话,整个人如焉掉一般仰在椅子上,林安夏走过去疑惑的问她:“我不在的这几天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八妹有气无力的看她一眼,“岂止是大事,维纳可能快要完蛋了。”声音里是说不出失落。
“什么?”林安夏有些不太敢相信,三天之前都还运转正常的公司现在忽然告诉她快要完蛋了,而且他们公司在业界也是非常有实力的,这一切叫她如何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安夏推了推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八妹。
“几乎在一夜之间,所有之前谈好但还没签约的工程全部都反悔,而且连那些签过约的正在做的工程也说什么质量有问题要毁约还要赔违约金,银行也贷不到款,连一向冷静的顾总似乎都有些乱了,我看这次真的要完了。”八妹整个一张哭丧脸。
没想到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但转念一想这肯定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要故意搞垮维纳,但谁会忽然这么做。
八妹有些神秘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放低声音说:“听说是环宇集团做的。”
“环宇?”林安夏有些不可思议,环宇是C市最大的集团,涉及C市的几乎各个领域,虽然有潜在的竞争,但他们维纳绝对还对它构不成一点威胁,这样做也对他们企业的形象不太好,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这些精明狡诈的商人怎么会做。
八妹见她怀疑的样子,肯定的说:“没错。这次环宇是铁了心要搞垮维纳。”
“但是这样做他们有什么好处?”林安夏依然很不解。
八妹再次条件反射的看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关注他们的时候她才悄悄说:“你不知道环宇的董事长是谁么?”
“谁?”
“顾天成。”
林安夏依旧一脸“那又怎么样“的表情。八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顾天成是顾铭他老爹。”
这次林安夏彻底懵了,来维纳这么多年她真的从来不知道环宇集团的董事长顾天成居然是顾铭的爸爸,但这样一来就更说不过去了,难道有父亲要搞垮自己儿子的么?
悻悻回到座位上,这样一来她之前没做完的设计就没有必要再做下去了,没了工作她便无聊的在位置上发着呆,忽然有一种冲动,虽然极力克制了一下但她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朝顾铭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的力量推使她一定要这么做,一向高姿态的他现在不知道会怎么样,自己的父亲用这样强制的手段让他面临这样大的困境,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他的家事,但听说他都有些乱了,认识他这么久她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乱过阵脚,虽然明知帮不上忙,但此刻她已经敲响了他门,后悔已然来不及。
“进来。”虽然依旧是从前带着凉意的声音,但林安夏依然从里面听出了一丝疲倦的意味。进去后果然看见他正用手扶着额头,整个身体都散发着浓浓的倦意。
“有事?”一见是她顾铭的表情就更加冷了下去。
“顾铭,哦不…顾总,我听说…公司出了事。”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就有些紧张,还在公司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她有些微微的懊恼。
顾铭抬起头,向后靠在椅子上,表情并没有变化,“这你倒不用担心,就算公司要倒闭我也会给你们一笔遣散费作为补偿。”眼睛里泛出的冷冽的光。
他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后路?林安夏微微皱起眉有些哭笑不得,但她也说不出口是担心他,或者她又有什么资格担心他呢?他们之间太复杂了,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又总觉得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顾铭随即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担心…你。”林安夏咬咬下唇,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顾铭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恢复常态,几乎是冷嘲热讽的说:“不是说讨厌我吗,现在说担心又是什么意思?”
听她的口气林安夏就知道他还介意那天她的话,“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只是一时生气才那么说的。”
此刻的她声音有些怯怯的,表情显得小心翼翼,一双明亮的眼睛扑闪不定,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小女人的姿态,眼底不由得染上一层笑意。
“但那是你的心里话不是么?”他扬眉,好整以暇。
那晚她的确惹他生气了,其实这些年有不同的女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从来都不在意,不知为何,从她嘴里说出来那一刻,他身体里的所有暴虐因子似乎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那种任谁也抵挡不住的怒气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但明显,他高估了自己,或者是他低估了她。
“我…”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自从见识过尹然和苏嫣之后,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但她这样说出来之后又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感,就像是心口堵了一块石头般不舒服,她不了解他,或许也根本没有人了解他,她只能靠这些表象来猜测他,但结果总是让她心寒。
“别骗我,也别自欺欺人,我的确是那样的人。”他的黑眸紧紧锁住她,让她动弹不得,语气轻松而又肯定,她心里却更不是滋味。
“不,你不是。”她肯定的说,说完之后又觉得似乎有些尴尬,特别是顾铭看他的眼神立刻变得探究,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想了一下,她再继续说:“我觉得你不是,顾铭,你何必给自己穿上那样的外衣。”
顾铭这次是真的笑了,林安夏看着他满含笑意的眼睛,有那么一两秒的失神,他笑起来当真非常好看,她以前也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研究过他的长相,可能也是因为不太敢直视他,不过只要他眼神不那么冷,她也是敢的,比如现在,脸部线条利落干净,下巴上也没一点胡渣,鼻梁□□,嘴唇,额?跳过。细长的眼睛,如一汪深潭,深不可测,他随即用手撑着下巴,眼睛并不离开她,“如果是别人这么自以为是的说,我会生气。”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完全不会在意她的话了么?也许他在为她的不自量力而而感到好笑,林安夏垂下眼,有些失落,“我今天是真心向你道歉,如果你还介意我也没有办法,还有这次的事,作为你的下属,我希望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没事我先出去了。”
在顾铭让她更难堪之前还是先走吧,反正她要说的都说了,顾铭有些无奈,其实她道歉的时候他就已经明显不生气了,而那句话一般人也都会理解成对他来说她很特别的意思,但她明显不这样想,垮着一张脸就要走。
“等一下,坐下陪我喝杯茶。”他叫住她。
刚刚要走的林安夏听到这句不容拒绝话,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好。”
在公司里,她总是乖巧的,安静的,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似乎不太喜欢惹人关注,他说什么她也都不会拒绝,但每次在别的地方遇见,她却总要处处与他作对,甚至丝毫不给他留颜面,大多时候,总是让他觉得非常无奈。
两个人相对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顾铭开始泡茶的工序,林安夏只是坐在一边看着他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但眼睛却不看他的脸,而是看着他手上的茶杯,专注的,安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很快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已经推到她面前,虽然她不爱喝茶,但这种时候她却觉得难得的安宁,她拿起茶杯如他上次一般先在鼻尖嗅了一下,感觉到清香味盈满她的嗅觉,之后才开始品了一口,这次她能感觉到一种清冽的茶香味细致的从舌尖蔓延开去,然后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想来,他常常是靠这种方式解压,他应该,也很累吧。
平时有那么多工作和应酬,身边也没有可以信赖的人帮忙支撑,公司所有的大小事均由他自己一个承担,到底骨子里是有多孤独和坚韧才可以做到这样,她觉得愕然,至少,她是一定不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