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弈桀后退几步,被这股巨大的剑压所伤,剑刃直插在地上,嘴角沁出一丝鲜血,面色苍白如纸,眉心似隐忍着剧痛,紧紧的皱起。
只觉一道闪电,如狂风暴雨般急下,轰隆一声巨响,千夜煦的剑气所到之处,带动一连串气流旋涡,四周的树叶,也被卷得上下飞舞起来。
东陵弈桀在狂风中,屹立不移,任由黑色的袖口,与下摆随风狂拽,而纹丝不动,手中的宝剑,与之相互辉映,泛着幽蓝光晕的剑身,传来一阵如脉搏的跳动…
他迅速伸出手,拭擦唇边的血渍,鹰隼的眸子闪过一丝狠绝,手中的剑如闪电般,向千夜煦攻去,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锋,彼此间的戾气,也越发浓烈。
千夜煦魔魅的瞳孔中,映照着东陵弈桀的鬼面具,忽地,对他冷冷一笑,道:“我很佩服你的身手与勇气,可惜你今天要命丧于此…”
东陵弈桀身形一顿,眸中浮现出冷戾的杀气,厉声道:“不到最后,何以见分晓!”
千夜煦轻扯唇角,略带嘲讽眼神直视,冷笑道:“你认为自己可以在这么多侍卫中,带着她安全逃脱,简直是痴人说梦!”
东陵弈桀微微侧目,看到云沁雪已被人挟持,心中不由一震。
而后,盯着千夜煦嘲讽的嘴角,心中的怒火,被激得更为炙热猛烈,厉喝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允许你动她分毫!”
一阵阵的杀气席卷,气流随着他们身形的移动,引起周围一阵爆破,地动山摇。
就在两人酣战数百回合,陷入僵局之时…
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至,黑发飘飘,衣诀飞舞,正是萧轻寒。
他手中的金线,穿过无数闪烁的剑光,堪堪架住了千夜煦的剑锋,修眉如墨,唇边荡起一抹俊雅温润的笑意,冷声叫道:“千夜煦!”
刀光剑影中,萧轻寒的面容,是那样俊美文雅,银色发带飘飞,带着些许飘逸的迷离。
看着云沁雪被两名侍卫挟持着,唇边的优雅淡定的笑意收敛,俊美无铸的面容,瞬间冷到了极点,手中的金线,迅速飞出,挑了那两名侍卫的手筋,二人轰然倒下。
而后,缠住云沁雪的腰肢,将她拉拽了过来。
千夜煦金眸一凛,看到萧轻寒的模样,突然记起,他就是那晚,与云沁雪在一起的男子,瞬间明白了一切,不由冷喝道:“原来如此,既然都来了,那就别想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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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亲手会一会这个男人,可是,现在的局面,发生了新的转机,而心中的好战血液被激发,他长臂一挥,一声令下,所有待命的侍卫,齐齐向萧轻寒攻去。
萧轻寒面色沉凝,眸色骤冷,一边护着云沁雪,一边发出凌厉的攻击,此时此刻,他完全没了上一次的手下留情,身姿潇洒,手法利落,宛如浴血修罗。
可是,战局一拉开,又岂会那么容易罢手的!
云沁雪紧跟着萧轻寒,在刀光剑影的穿梭,躲避着来至四面八方的攻击,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东陵弈桀与千夜煦的对战,可是,在快速的移动中,她什么都看不清。
他没事吧?他的武功,那么高强,应该会没事的,只是,他的伤,好了么?
恍惚间,萧轻寒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抬首,见他紧张的表情,眸中映照着她苍白的脸,夹杂着一丝涩然,哑声问道:“沁雪,哪里不舒服?”
他低沉的嗓音中,透着浓浓的担心,云沁雪心中一震,有些愧疚的垂下 ,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很好,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萧轻寒微微释然,望着四周蜂拥而来的侍卫,含着柔意的眼波,瞬间转冷。
冷月钻进了云里,天际变得越来越暗沉,随着不断的前行,而云沁雪离东陵弈桀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不知为何,她哭了,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她真的好怕他有事!
这一次,她清楚的发现,即使他曾经那样对她,即使他做了许多的错事,即使此刻,还是有些恨他,但是,她不希望他死!
若是他死了,那他,活下去的意义何在?
想爱不能爱,想恨,却也无法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刻,云沁雪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学会洒脱,该如何学会释怀。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两个人要永无止境地打下去时。
一名侍卫骑着马,向这边急速奔来,看到千夜煦的瞬间,他迅速勒紧缰绳,从马上跳了下来,大声喊道:“陛下,急报!都城以及岛内各大港口,遭到不明军队奇袭,神官大人正在处理,他恳请陛下,立即回城,主持大局…”
千夜煦收住攻势,妖治的眸子紧眯,眼中迸出骇人的怒火,“你说什么?”
他冷冷的咬着牙,轻嗤一声,望着东陵弈桀的身影,眼中不见一丝轻敌之色,脑中思绪千回百转,看来此事,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他会同时遇上,两个如此难缠的角色,他缓缓的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竞争越大,对手越强,最后赢取的奖励,就越有价值,不是吗?
千夜煦冷冷一笑,魔魅的眼中带着必胜的自信,沉声宣战道:“我们还会见面的,下一次,那将是在战场上!”
语毕,他飞速的跃到马上,抬手示意,所有的侍卫撤退,跟着他一同急驰而去。
云沁雪看到这一幕,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蓦地回首,抱歉的看了萧轻寒一眼,急声道:“对不起,轻寒,我先去看看他…”
说罢,便挣脱开萧轻寒的手,向东陵弈桀的方向快速奔去。
萧轻寒的胸口猛地一震,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以及那抹翩跹离去的白影,清幽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受伤之色,苦涩与酸楚的滋味,忽然在胸臆间涌起。
与此同时,东陵弈桀看着一瘸一拐,向他跑来的云沁雪,心里既是激动又心疼。
而受伤的胸口,也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他也不敢去看,伤口有多深,但是,他明显地感觉到,身体的力气在渐渐消失。
手臂缓缓垂落下来,他将宝剑直插到地上,左手捂着伤口,勉强支撑住身体。
由于东陵弈桀的面具,云沁雪看不到他的表情与脸色,只是,当她握住他的手那一刻,冰凉的触感,让她暗抽了一口气,微微低首,凝视他的胸口,纵是黑色的衣袍,纵使用手紧捂着,也掩不住流淌的鲜血,这伤,该是多么的严重!
东陵弈桀垂着头,微微喘着气,拼命叫自己不去看她,他怕会泄露出眼底的担忧。
云沁雪的脸色渐渐苍白,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狠狠的扎了一下,带来一阵难以承受的痛,她紧咬着唇,不可抑制地喊了出来,“你不要命了!”
她的性格,一向温婉,很少发脾气,可是,看到他不顾自己的性命乱来,气恼的情绪,不由腾腾的升起,不过,看到他那触目惊心的伤势,她又忍不住心疼…
东陵弈桀蓦地回首,近距离的注视云沁雪的脸,幽暗的月色之下,她白皙如凝脂的肌肤,好似覆上一层幽蓝的光晕,朦胧、清冽且美好。
笼在月色下的那张小脸,不再是以往的恬静淡然,似带着浓浓的恼意,那双一向沉静清澈的黑眸,隐约有心疼的光点在闪烁。
思及此,东陵弈桀的心情,忽然间变得愉悦起来,就连伤口的疼痛,也似乎削弱了些。
此刻,他多想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住,永不放开,可是,现在的他不可以,心尖处一阵抽疼,比之伤口还要疼的厉害。
东陵弈桀心中升起浓浓的不甘,他又欠了萧轻寒一个人情,可是,看到她平安无事,他的心情,却又是愉悦的,“你没事就好,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云沁雪虽然很恼火,可是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迅速低下头,将裙摆撕下来一大片布条,一圈圈缠在东陵弈桀的胸膛上,暂时止住了不断流出来的血。
萧轻寒看着这一幕,清澈幽然的眼眸,刹那间黯淡了下来。
纤瘦的女子,娉婷玉立,白裙舞动,如同白莲摇曳,极是美丽…
受伤的男子,微躬着身,深凝着她,黑袍飘荡,如同一朵墨莲,明明是两个极端的存在,站在一起的画面,却是如此的温馨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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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轻寒伫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头上的发带随风飘动,一身白衣,荡起细软的波纹,黑眸淡漠如烟水,唇角浮现一丝苦笑,抬眸望天,乌云密布,快下雨了…
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是多么的寂寞和孤独,一颗心,好似开了一个洞,时时都有荒凉的风袭来,透心骨的冷。
云沁雪替东陵弈桀包扎好伤口,看到萧轻寒站在不远处,怔怔的望着他们,望着他白衫飘逸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伤感,因为,他身上透出的那股悲伤,怎么也掩盖不了。
他柔情至极的目光,如千丝万缕的缠绕着她,他的病,好了么?自己刚才的举动,是不是伤了他,脑里复杂的想着这些,突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正面临着一个尴尬的局面,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对两个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东陵弈桀望着云沁雪发呆的样子,眸色不由一沉,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指节发白,心口忽的剧烈一痛,不由低低的喘息起来。
云沁雪听到声音,蓦地回首,看着东陵弈桀痛苦的模样,急声道:“公子,你还好吗?那边那位公子,是我的朋友,他的医术很好,让他帮你治疗下伤势可好?”
东陵弈桀微微一怔,眸光闪烁个不停,沉寂了片刻,点头道:“有劳了。”
云沁雪深吸了一口气,搀住了东陵弈桀的胳膊,缓步而行,萧轻寒见状,赶紧迎了上去,低声道:“出了这片密林,就是大海,那边有我停靠的船支,我们先到那休息吧。”
云沁雪点点头,忽地想到之前的事,急声问道:“对了,轻寒,你的病,好了吗?”
萧轻寒闻言微微一笑,温柔的看着她,眸中满是愉悦之色,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淡淡道:“你忘了,我可是大夫。”
云沁雪心中一喜,微笑着点了点头,萧轻寒眸色渐暖,抬首,望着戴着面具的东陵弈桀,幽然的眸子闪烁,蓦地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道:“我来扶他吧。”
东陵弈桀眸色一沉,隐约有一抹愠色掠过,冷冷道:“不必了!”
开什么玩笑!让一个大男人搀扶,他还没脆弱到这种地步,刚才的示弱,只是为了让雪儿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可是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恶寒的情况。
而且,雪儿的脚崴了,从刚才的走姿可以看出,行走还不是很方便。
结局就是,无论怎么样,都免不了雪儿与他的亲密接触,虽然不情愿,但为了雪儿着想,只有勉为其难的,让萧轻寒占一回先机了。
云沁雪低低一叹,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别扭,从不在别人面前示弱,抱歉的看了萧轻寒一眼,下一刻,听到他低低的说道:“她的脚受伤了,你带着她就好,我自己可以!”
萧轻寒看着云沁雪的脚踝,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点了点头,不再与他争执。
就在这时,两个急速飞跃的身影,从林间穿梭而来,云沁雪看清了那两人的模样,他们正是萧轻寒的侍从——墨寻和墨枫,两人的到来,让刚才的僵硬悄然化解。
一行人顺利来到了船上,萧轻寒先将重伤的东陵弈桀安顿好,云沁雪稍安下心来,便去厨房煮了一盅清粥,走进房间,见萧轻寒与东陵弈桀冷冷对望,似有一丝波涛汹涌之感。
萧轻寒蓦地回头,看了一眼云沁雪,低声唤道:“沁雪…”
云沁雪总觉得现在的气氛,比刚才与千夜煦对战时,更加凝重沉滞,叹了一口气,悄然的走了桌边,将手中的热盅放下,低声道:“我来得不是时候,你们好像有事要谈,那我就出去了,这粥,就待会儿吃吧。”
正待离去,东陵弈桀眉心一拧,压低声音叫道:“别走!”
云沁雪回过头,见他深深的望着自己,那双眼睛深邃如大海,明澈似星辰,被他这样紧盯着,心中陡然一愣,低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东陵弈桀低沉的声音,竟说不出的沙哑磁性,“身上的伤口,需要人帮忙上药…”
云沁雪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东陵弈桀的意图,却又不好拒绝,这时,又有侍卫将药拿了进来,她伸手接过,拿着药走到床榻边,轻轻的脱下他的衣袍,小心的避开了他的伤口。
床榻上的男子始终没有说话,云沁雪垂下眼眸,没去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好似一重重密密的网,紧紧的围住了她。
云沁雪微微抬眸,解开他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纱布,随着绷带一点条的落地,只见胸前那伤口有着旧伤的红痂,还有着新伤的狰狞,其他的地方,还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
看着这些伤口,云沁雪忍不住转身,轻拭着脸上纷坠如雨的泪水,烛火被她转身,带起的风吹得颤了颤,她投在地上的影子,也是颤巍巍的,正如她的心,也在颤抖着。
东陵弈桀望着她的身子,如风中落叶一般颤抖,知道她哭了,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肩膀,但是,才一碰到,就被她冷漠的躲开了。
东陵弈桀眸色微怔,这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当她看到胸口的旧伤,以及从前野狼撕咬留下的伤痕,她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然则,当云沁雪回过身来时,却没了先前的脆弱,黑眸依旧清澈无比,但是,眼底却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烟水,好似笼罩了雾气的秋波,让人看不清真正的情绪。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灯光暖暖地摇曳着,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好似害怕一开口,就打破此刻他们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
而萧轻寒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他们身后,突然觉得,自己在好像有些多余,他从来没有体味过,这种被人遗忘,被人忽视的感觉。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酸楚涌上心头,他低低一叹,蓦地转身,悄然无声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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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弈桀略略抬眸,看着急步走出去的白衣男子,眸中闪过一丝沉凝之色。
有时候,爱情不光是守护就可以的,还得主动出击,努力去争取,像雪儿这样的性格,如果没有把她逼到死角,她不会做出回应的!
而他,就是这么一个霸道、独占欲强的男人。
不允许她有半点退缩,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让她别无选择的仰仗他,完全的依附于他,就算是把她逼入绝境,也再所不惜!
既然做不到放手,那他就只好将她牢牢的抓在手中,再也不放开,而此 ,他多想轻摸她柔软光滑的发丝,多想将娇柔纤细的她,揽进自己的臂弯里,真正的去感受她的存在。
舱外的月色投射进来,落到他修长有力的掌心,仿佛掬了一抹幽蓝的光,落入他的眸中,清冷、悠然,而那只 ,也隐隐颤抖着,似带着难以抑制的渴望。
云沁雪低垂着头,指腹轻柔的在伤口上涂抹,专注小心的集中注意力,让她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当然,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悄然靠近的脸庞。
舱内寂静无声,她细心将伤口处理好,轻柔的帮他包上绷带,蓦地抬首,四目相接,眸中似浮现了盈盈的水雾,所见之处,只觉朦胧一片。
那瞬间,她的眼里只有他,仿佛时空倒转,几世轮回,她的眼里,终究还是只有他,这样的难以割舍,这样的深刻的牵绊,她知道,只有他。
东陵弈桀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清幽的月色,落到她白皙的脸上,只见一双清眸盈盈的凝视着他,水波潋滟,好似拨动心底最柔软的一根弦。
云沁雪心中顿感慌乱,急急的避开他的视线,抽回被捉住的手,迅速的站起身,低声道:“你穿好衣袍,我舀碗粥来,给你尝尝。”
东陵弈桀看着空空的掌心,只觉怅然若失,紧抿着薄唇,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心底持续不断蔓延的恐慌,哪怕她在他身边,他也总要担心着,她何时会离他而去?
这个渴望到让他心痛的女子,究竟要怎样,才能确定,她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暖暖的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里照耀进来,云沁雪醒来时,看着一室的碎光,温软的睡榻,可是,她的心中,却无一丝暖意,隐约涌现出一丝不安。
她起身着衣,走出寝舱,见天气很好,微风轻暖,天空中飘荡着几朵流云,淡淡的晨曦,投射在他的丝质银白的衣袍上,泛着冷幽的光芒,透着寒冷与孤寂。
不知怎么的,云沁雪传来涩涩的疼痛,低低的唤他,“轻寒…”
他回过身来,清俊的面容,绽出一缕温和笑意,温暖的似连那积雪也瞬间融化,可是,她却迟钝的没有发觉,在他那样温暖的笑容里,潜藏着多少她所不知道寂寥忧伤。
突然间明白,那份忧伤,源至何处!
原来,他是喜欢自己的,可他这番深情,终究被她辜负。
而明白了他的情愫,他的心情,也纷乱得不能自制,她该怎样做,怎样才能偿还,他所给她的恩情,如何回报这份真情呢?
微微的转过头,望着站在身旁的男子,感受着他温暖的气息笼罩,张了张唇,低声说道:“轻寒,我有话想…”`
萧轻寒忽然急急开口,打断了云沁雪的话,“不要说话,陪陪走走好吗?”
他知道沁雪要说什么,可是,纵使知道,那份失落的心情,无论他做什么,也无法抑制。
云沁雪点点头,萧轻寒侧过身来,淡笑着牵住了云沁雪的手,她感受着他掌心的冰冷,任由他紧握着,没有挣开,两人顺着云梯,来到了船上最高的位置。
萧轻寒深幽的目光,望着南昭国的方向,低低地道:“说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云沁雪闻言,点了点头,萧轻寒微微低首,低沉的嗓音中,透着一丝磁性的沙哑,“一个少年在皇宫中迷路,遇到了一个小女孩,他从没见过那样冰雪般的人儿,当时,她坐在花丛中,淡淡的光晕,洒在她的身上,他只以为是误落凡间的精灵。看着她悲伤的脸,他觉得他的心,也好似感染了这股悲伤,为了不再让她哭泣,他许下了保护她一生的诺言。”
他轻轻地诉说着,就好似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她知道,这是属于他的故事。
云沁雪诧异的抬首,心头漫过震惊与复杂,他说的那个小女孩是她吗?
她记得,在南昭国时停留的那晚,他曾做过这样的梦,原来,这么多年,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将她放在心底最深处,而她却不知道。
萧轻寒悄然回首,望向哪个面带忧伤的女子,漆黑的眸中竟是一片涩然。
云沁雪心中一震,低低的说道:“轻寒,如果是没有你,说不定,我早就已经死了,你对我的恩情,对我的好,我真的无以为报。”
萧轻寒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感情不是亏欠,也不是回报,而爱,则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勉强是无法长久的,我不需要你的谢谢,只想看到你的笑容…”
云沁雪心中一震,这样的萧轻寒,让她觉得,好心痛,那双深邃清幽的眸中,闪烁着一丝伤感,低低的问她,“你已经做了决定,是吗?”
云沁雪点点头,她的回答,对他来说,无疑是残忍的,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总有一天,他会释怀,从而,遇到真正属于他的女子。
萧轻寒淡淡一笑,忽地,微微一垂首,霎时间,云沁雪感觉指缝处,有抹滚烫的液体滑过,还来不及察觉,便已消失无踪。
云沁雪的心一阵波动,不禁呆愣住,过了片刻,萧轻寒缓缓抬起头来,俊美如玉的脸上,回复了以往的清冷与洒脱,好似刚才那幕不存在一般。
若不是指缝的湿润,她真的怀疑,方才只是她的错觉,这样一个清傲的男子,怎么可能在她的面流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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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由的,她觉得很难受,心象是被针扎了一下,不是很痛,但是,那抹刺痛感,却是一点点的蔓延开来,竟让她感到呼吸困难。
他没有错,只是不该喜欢上她,心底涌上来的情绪,全是愧疚和酸涩,早知他对她深情如此,她就不会答应,让他陪着自己,去游历天下。
她以为,他对她,只是单纯的好感,还没有到爱的地步,可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她能体会,自己的满腔深情,换来的,却是一句对不起,他心中,该是多么的难受和伤心!
如果,她没有遇到东陵弈桀,而是先遇上他,或许,他和她,又是另一个故事…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或许
面对东陵弈桀的伤害与欺骗,她曾彻底心灰意冷过,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只剩下痛苦,那还不如就此分开,让彼此解脱,
可是,那句誓言,最终她还是无法做到,她以为,对他只有恨,到头来,却发现,爱和恨,只是一念之间,没有那份深刻的爱,又从何而来的恨呢?
从此断情,她曾那么决绝地说过,而如今,却要自毁誓言了!
她终究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倘若可以选择一个人爱,或许最适合的人,并不是东陵弈桀而轻寒或者其他的男子,都要比他要合适,可是,她却偏偏爱上了他。
这就是爱情,毫无逻辑可言,也没有道理可循。
而她,就这样义无反顾地爱了,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爱上了,不是因为感动于他对她所做的一切,若论付出,轻寒比他付出的要多得多。
但是,她没办法,她的心,已经交给了他,再也容不下别人。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对于东陵弈桀,她始终无法报有信心,她没有忘记,他们之间,还夹着一个柳悦儿。
果然,她心中还是有他的,只是,不如东陵弈桀来深刻,不同于那种情感,仅仅只是喜欢,不过,这足够了…
只要,她不排斥他的亲近,只要,不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就满足了!
他缓缓的抬首,温暖的晨曦,从天际上投射下来,在柔和光晕的映衬下,眼前那张精致的小脸,显得愈发清丽出尘,他的唇角,缓缓的勾起一抹涩然的笑。
罢了!他明白的,由始至终,他都在扮演着这种角色。
如果,他是清寒的潭水,而她,就是天上的明月,水自多情,月自圆缺,他拥抱着的,永远都是月的影子,海市 楼原为幻,镜花水月本是空。
他周身散发出的萧索和落寞,如同朝雾般笼罩着他,纵然是日光也驱之不散。
看到他寂寥的笑容,云沁雪感到脸上一片湿凉,她轻触着那片冰冷,原来,泪水在不知不觉间,轻轻的淌了下来。
心中传来一阵疼痛,一点一点的裂开,那痛感,渐渐的,由小变大,然后,破碎开来。
她喃喃的开口,声音变得哽咽沙哑,“轻寒,我…”
就在这时,只听到轰隆一声,船体忽地一阵震荡,云沁雪站立不稳,直直的撞进了萧轻寒的怀中,他神色一凛,有力的手臂紧搂着她,一手捉住绳索,固定住摇晃的身体。
巨大的海浪,轰击着船身,船头在起伏不平海浪中穿行,不断的有海浪漫过船 ,涌上甲板,而船的本身,也随着波浪一起一浮,船头一会被海浪抬起,一会又被甩入低谷。
遇到这一突发状况,大部分的船员,吃力的控制着风帆,由于人手不够,现在只好靠一张帆提动力了,其余的船帆都已收起,不过,就一张船帆所提供的动力,也已足够。
船帆鼓胀,船员们吃力的拉着操纵着帆绳,极力的控制住绳索的稳定。
舵手在后边牢牢把持住船舵,风势渐渐小去,船显的平稳的多,可是,海浪还在继续翻滚,帆船仍旧在海浪中折腾。
云沁雪感觉到一股不祥之兆,心内涌现巨大的不安,揪着萧轻寒衣襟的手,也愈抓愈紧,惊慌的叫道:“怎么回事?”
萧轻寒神色凝重,眉心紧拧,薄唇紧抿着,没有开口回话,只抬首望去,见朦胧的海面,根本看不清任何物体。
过了好一会儿,待船身平稳之后,他才侧过身来,缓缓地放开了云沁雪,低低道:“我去船顶看看,你要多加小心,抓好绳索,等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