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夙素回过神来,收回视线,微微一笑,回道:“没事啊。我身体好着呢,秦姐不用担心。”
看她精神奕奕的样子,秦纤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无奈地看向脸色明明已经又青又白,站都站不稳,却还要在甲板上吹风的秦言,秦纤叹了口气,劝道:“小言,实在难受就到船舱里歇会吧。”
恨恨地瞪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比他还瘦弱却丝毫不为风浪所动的夙素,秦言心中不服,强撑着站直身子,逞强道:“我才不难受!”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秦芊哭笑不得。
夙素没理会身后这对姐弟,眼光再次落到远处,前方海面上,两个黑点渐行渐近,已经依稀能辨认出是两艘船,看船身要比这渔船更大,肆意的狂风中,居然满帆向前,如两只气势汹汹的黑鹰,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驶而来,透着凌厉之势,很是古怪。
夙素回过身,对着身后指挥着众人的余老大声叫道:“余老,那边有两艘大船朝着我们的方向过来了,你看看是什么船?”
这大海又不是他们的,有船有什么奇怪的。听得夙素这声叫嚷,老余随意地回头瞟了一眼,只这一眼,他整个人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定在那里,待回过神来又一瞬间猛冲到船头,双目圆睁惊恐万分地盯着那两艘黑色大船,声音抖得几乎要被海风吹散,“是……是……海盗船?!”
“海盗船?”夙素皱眉,自从二十年前,东海近海出现过海盗入渔港烧杀掠夺之事后,东海驻军从原有的一万增到五万,且逐年添置新战船,勤练海战技巧,爹娘更是每五年必到东海巡查,自此再没听说穹岳海域出现过海盗,今日怎会忽然出现?老余还能一眼认出?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蹊跷?
“我们是否已经驶离穹岳东海边界?”
老余惶惶不安中,听得身边少年平静的声音,不自觉地老实回道:“刚刚过界,这片海域平日里海面最为平静,也不算别国的海域,我们这些年都到这片海域捕渔。”
“以前有渔船遇到过海盗船?”
“有……”老余觉得身边少年太过冷静,扭头看去,正好看到她眼尾的暗青胎记,配上那锐利的眼神,看得他心里直发憷。
夙素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为何不报给东海驻军?”
船上的人一听是海盗船,早已六神无主,现在看到两艘黑船越逼越近,心中恐惧更甚,哪里还容得老余和那少年继续说下去,一群人围着老余忙叫道:“现在怎么办?海盗船一直向我们这边开过来了!”
“快快快,调转船头,把帆扬起来,往回撤!”老余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指挥船上的船员扬帆。
“不能撤!”

  ☆、第三章 心存侥幸

  “不能撤!”
众人手忙脚乱心慌不已时,一声清冽地低呵声传来,众人抬头看过去。
“现在只能往前……”夙素话还没说完,船员们发现说话的竟是前不久随着他们第一次出海的懒散少年,早没了耐心听她说话,谩骂声不断响起。
“往前?你是想让我们送死么!”
“就是,这时候不逃还要迎上去不成,小屁孩不懂就别碍事。”
“别理她,快扬帆。”
在军中,军令不可违,尤其是两军对垒战前交锋之时,从小受父母影响很深的夙素,此刻听到船员七嘴八舌纷乱的攻击之声,胸中涌起一股怒意,但一想到船上的都是些打渔为生的平民百姓,自己也非此船的领帅,心下虽不耐,她还是耐心解释道:“刚才经过前方海域的时候,我发现左侧有一处暗礁群,我们躲进礁林,他们应该不会追进去,即使他们追进去,里面那么多礁石,我们的船身比他们的小,更灵活,有礁石掩护,未必不能逃过一劫。但是像现在这样逃,不需要两刻钟,我们必定会被海盗拦截,到时,只怕凶多吉少。”
清亮的声音有条不紊地说着,声声入耳。顺着那少年手指出的方向看去,确有一处不小的礁林,只是路程有些远,且那个方向,几乎就是迎着海盗船而去,甚是冒险。
“余老,小树说得……”一直没有说话的秦芊又看了一眼船头上冷静分析的少年,最后说道:“也有些道理。”
“他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大小姐,这里太危险了,你和少爷快到船舱里去。”一直陪在秦芊身后的余思脸上也尽是忧虑之色,但他更不相信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说出的方法能有什么用处。
老余沉默了一会后,却是大声叫道:“扬帆,右舵。”
“余老?”秦芊并非足不出户的闺阁千金,此时自然不会躲回船舱,若船被海盗所劫,躲哪都是无用。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要右舵?
老余也算在海上漂泊大半生的人,多凶险的暴风骤雨都见识过,可是海盗,想想二十年前他们在海港虐杀村民的景象,老余汗洽股栗惊恐万状,他是真的怕啊!但他现在是这艘船的主心骨,此刻也只能强自镇定地回道:“我们一艘小渔船,没什么可劫的,马上就有一场风暴,他们可能只是赶着回老巢而已,只要我们躲开些,他们未必会为难我们。我也只听老吴说过海盗船的样子而已,这两艘也许……未必就是海盗船。再说,上次老吴既然能躲过,我等或许也能……”
“心存侥幸行事,十战九败!”一声声“可能”“也许”“未必”,听得夙素怒火中烧,恼火之下的呵斥,那凌厉之势,震得一群人愣在那里,就连余老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夙素确实是怒了,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侥幸二字。与敌相对,就算找不到进可攻退可守之地,也决不可能不做准备,只等别人侥幸放过。对方志在必得的气势,早将渔船笼罩其中,那种猎人盯着猎物的感觉,她不会错认。这两艘大船,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渔船上众人因着恐惧心绪摇摆不定,那黑色大船却势如破竹,转眼间,船身已逼到渔船千丈之内,疾风吹过黑帆发出的猎猎风声,似乎都能传进众人耳里。
“海盗越来越近了,右舵右舵,快快!不管怎样,先逃再说!”不知又是谁大喊一声,众人早已涣散惶恐的心神更纷乱起来,霎时间,甲板上乱作一团,没有人再去听夙素多说一句。
夙素暗自叹息,深深觉得,自己太弱了,纵然她有些小聪明,能想些对策,却做不到运筹帷幄稳定军心,若是娘在,定然不会如此。
甲板上的人像无头苍蝇般乱跑,秦言抱着桅杆也被撞得东倒西歪,心里怕得要死,但总是潜意识的去看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只见她的脸上虽有些沮丧之色,但一双黑眸却是丝毫不惧地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海盗船,在一片混乱之中显得那么的镇定。秦言忍不住走到夙素身边,推了她的肩膀一下,颤声问道:“喂,进礁林真的有用?”
夙素看着那破浪而行来势汹汹的两艘墨色大船,摇摇头,“现在就算调转船头入礁林,也来不及了,时机已误。”
渔船被拦截只是早晚的事情,不知道这群海盗的实力如何,她的武功虽不弱,但是靠她一个人与一群海盗斗,她自认没这个本事。
离家的时候,她只带了敖叔叔送的紫铜鳞扇。紫铜鳞扇的扇骨里有一百零八根暗针,全部啐了麻筋散,当时只想着若是遇上危险,放出扇骨里的暗器再加上她的十八莲步,不管遇到什么顶级高手,她都能全身而退。奈何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即使她轻功再好,也没地方退啊。
正思量着,眼光瞟到站在甲板正中面容姣好的秦芊,夙素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一把抓住慌乱地指挥着船员拉船帆的余思,夙素低声问道:“余大哥,船上可有暗隔么?”
手臂忽然被用力的拽着,余思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就见那叫小树的少年语气越发不耐,声音却压得更低,“就是能隐秘躲人的地方。”
“渔船哪里会有这种东西!”余思挣开夙素的手,同时也看到了已经走到身边的秦芊,立刻明白了夙素话里的意思,想了想,道:“可以躲在船舱柜子里或者床下边。”
“那些地方不能躲。”夙素一口否定了他的提议,这些地方只要随便一搜就会被找到,夙素仔细回想着这几日来在渔船里走动的时候看到的渔船布局,眼前一亮,“船舱最底部是不是有几处小隔断。”
“有,不过……那地方不能躲人啊。”那都是为了装鱼饵或者破掉的渔网而隔出来的地方,空间狭小而且腥臭无比。
“下去看看再说。”夙素快步往船舱走去,进了舱门却没听到身后有人声,回头看去,三人还呆站在甲板上,夙素眉头又皱了起来,扬声道:“秦姐,小言,快。”说完也不管他们会不会跟过来,朝着船舱最底部走去。
刚掀开通往船舱最底部的木隔板,一股腥味立刻涌了上来。夙素率先跳了下去,船舱底部不高,只能半躬着身子站立。扶着秦芊和秦言下来,夙素拦住想跟下来的余思,说道:“余大哥,你在这守着,别让人发现秦姐和小言躲到这里了。”
余思没一丝迟疑,干脆回道:“好。”
夙素看他心思干净,也放心了一些,这人是真心为秦家姐弟着想的。
真正下到船舱底部,那腥臭味越发浓郁了,令人作呕,秦言本来就晕船,被这恶臭刺激得直接蹲在一旁干呕起来,渔船最低端的空间比夙素预想的还要狭小,又堆满了杂物,呼吸间尽是难闻的味道。秦芊虽没有呕吐,脸色已经隐隐泛白,“真的……要躲这里?”
“整个船舱,这里最安全,你不能落到海盗手里。”不然后果比死还悲惨。最后那句夙素没说出来,秦芊显然也想到了,脸色越发的苍白,紧紧地抿着唇,用力点点头。
夙素半蹲下身子,在这狭小的地方寻找最适合躲藏的地方,翻找了一会,隐藏在黑暗角落的小暗箱入了夙素的眼,推开箱子上的杂物,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的空间很小,还塞着一副破旧的渔网,好在足够隐秘。夙素将渔网拖了出来,对着两人招招手,“这里,躲进去。”
秦家姐弟走到夙素身边,盯着那小小的暗箱,心里不禁嘀咕,这能躲得下两人?秦言白着一张脸,强装镇定地说道:“姐,你躲进去吧,我不怕。”
“不行!”秦芊猛地抓住秦言的手腕,急道:“你是秦家唯一的独苗,绝对不能出事,如果要死,姐姐也要死在你前面。”
“别说了,挤。”夙素利落地拉着两人,将他们往里推。好在两人都很瘦,虽然艰难,勉强还是挤进了那狭小的暗箱。
眼看着夙素就要关上暗箱的盖子,秦芊抓住她的衣袖,急道:“小树,你怎么办?”若不是自己把小树带出海,她也不会遭此厄运,小树还这么年轻……
夙素轻拍了秦芊手背一下,抽回衣袖,微微一笑,道:“我不会有事,你们躲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就算听不到动静,也别出来。”
秦芊盯着少年脸上自信的笑容,不禁有些愣住,在这样的情形下,她还笑得出开,那笑里竟还带着一抹狡黠和隐隐的……兴奋?
秦言缩在角落,身体的扭曲和无处不在的恶臭,让他一刻也不愿在这箱子里多呆:“那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夙素想了想,回道:“风暴过后吧。”说完也不再理会姐弟俩,赶紧把盖子盖上,又把之前拖出来的破渔网盖在暗箱之上,夙素才满意的离开。
“他们躲好了?”看到夙素推开隔板,冒出头来,余思伸手准备扶她一把,手还没碰到她的肩膀,却看到他一直以为瘦弱的少年单手微微一撑,身体已经轻盈的跃了上来,还反手盖上了隔板,动作很快,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恩,我们快出去。”夙素没去理会余思眼中惊讶的情绪,快步朝甲板走去。他们进船舱也快一刻钟了,以那两条黑色大船的速度,怕是离渔船很近了。
余思看了一眼重新盖上的隔板,又看了看前方疾步而去的少年,暗暗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人刚回到甲板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就连一向自喻胆子比心还大的夙素,也不禁被震得心神一晃。

  ☆、第四章 凶残的海盗

  风暴席卷着黑云,已将头顶的天空吞噬,黑云笼罩下,天地一片混色,只这短短的一刻钟,两艘黑船已经追了上来,一前一后将渔船围堵在中间,黑船比渔船大了足足两倍,高耸巨大的黑帆,和着猎猎风声,像一张张大的嘴,似要将渔船撕吞入腹,黑帆最上端,印着一个血红的狼头图标,狼眼狭长,狼牙尖利,透着浓烈的戾气。
夙素见惯了各种狰狞的图腾,自然不惧。让她心惊的原因是,这两艘船竟然是战船!
十来丈的船身上,两侧各有六门炮台,许是看不起这艘小小渔船,炮台微闭,并非备战状态,但夙素不会看错,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战船常用的长炮,海盗竟然已有这样的战力了么?还是说,他们不是普通杀人劫货的海盗?他们劫这样一艘小小的渔船,又是为什么?
夙素脑子里各种疑问、猜测飞快闪过,这时一团黑影忽然从三丈开外的大船上一跃而下,重重的落在甲板之上。
那是一个壮硕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满脸都是络腮胡,除了一双冒着凶光的眼睛,几乎看不出样貌,他的身后,七八个男人也提着刀跳上的甲板。本就不知所措的船员更加慌乱起来,四处躲藏,甲板上乱成一团。
“都他娘的别跑了,看得老子眼晕!算你们走运,老子今天不杀人。都老实点,别往老子刀口上撞!”中气十足的大喝声,伴随着大胡子手中闪着寒光的大刀,惊吓的效果十分显著,船员们终于不敢再乱跑,全都乖乖地蹲下身子大气不敢出。
听到这人嚷着不杀人,夙素一直提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一些,也乖乖蹲下,跟着缩在一群男人中间,静观其变。
船员们被赶到了船头的位置,大胡子扫了一眼全部缩在一起的十几个人,恨恨地骂道:“他娘的,追了大半天,就这么几个人?”
这时候,又从海盗船上跳下来几个人,大胡子大喝一声:“给老子搜。”几个手里提着刀的健壮男人立刻冲进了船舱。
在后来跳下渔船的几个男人中,夙素发现了一个身着暗蓝劲装的男人,他年纪看起来不过双十,个子很高,手里握着一柄八尺银枪,静静的站在船头。这人身姿挺拔,气息绵长,武功定然不弱。感觉到他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夙素微微低头,又往后缩了缩,瘦小的身子几乎完全躲在余思身后。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刚才冲进船舱的几个男人押着七八个船员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大胡子哼了一声,一脚踹在离他最近的一个船员腿上,骂骂咧咧道:“躲啊,怎么不躲了,你们以为能躲得过老子眼睛。”
“就这些,没了?”大胡子显然还是很不满意。
“没了。”
听到耳边长长舒了一口气似地低叹声,夙素眼皮猛地一跳,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余思脸上透着欣喜,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夙素皱眉,压低声音急道:“余思低头!”
“再搜。把船舱每个角落都翻一遍。”几乎是夙素的声音刚落,一道冷酷的男声立刻响了起来。
是拿着银枪的男人?!夙素知道,这次只怕要糟了,心里有些急,但她的头仍是低垂着,一点也没抬起来。
“是。”冲进船舱的是银枪男子身后的几个人,船舱里又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只是这次的时间要比之前更久。
“冷哥,还有两个!”海盗兴奋的声音响起,夙素的心凉了一截,稍稍抬眸,秦家姐弟在狭小的箱子里关了一段时间,此刻神情萎靡,身体瘫软,被两个海盗拖着走出来,尤其是秦言,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夙素极快地扫了周围的海盗一眼,果然看到他们眼前倏地一亮,下一刻,就听那大胡子大嗓门怪叫道:“天杀的,这渔船上,竟然还有这般标志的婆娘!”大胡子猥琐的声音叫嚣着,一只大手毫无顾忌地抓在秦芊的柔软上。
“放开我!”从未受过此等屈辱,秦芊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顾身后被紧紧扣住的双手,不要命地挣扎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她!”余思爱慕秦芊多年,哪里看得她被人这般轻薄,想也没想就站了起来,朝着大胡子冲过去。
“找死!”话音刚落,只见那大胡子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落下来,喷涌而出的鲜血散落一地,余思高大的身体“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倒在地,双眼圆睁的头颅滚落在甲板正中,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席卷了整条船。
船员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连呼吸都忘了,一时间,甲板上死一般的沉寂,只听得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血腥的气息拍打在脸上,鲜血喷涌的嘶嘶声像一根根刺,扎在脑子里,汇集成漫天的恐惧压在心口,连呼吸都困难。
“啊!”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惊恐的心情,大叫起来,这一声吼叫,惊醒了众人,同时也让那恐惧更深的扎进心里。很多船员甚至连蹲着都做不到,直接趴倒在地。
夙素的眼睛骤然一暗,从小到大,跟在爹娘身边,她早已见惯了血腥,流血断臂甚至死亡,她并非没有见过,只是眼前的这一幕,仍是深深怔住了她,就那随意的一挥手,便收割了一条人命,她深刻的认识到,这些人和她曾经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人命对他们来说,或许和那海底的水草根本没有分别。
“都给老子闭上嘴,再叫全都砍了。”说着,大胡子像拎小鸡一般将秦言拎了起来,随手一扔,秦言瘦小的身子飞快地砸向船员中间。
夙素早在大胡子拎起秦言的时候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在秦言落地之前,飞身扑过去接住了秦言的身体,一手托着他的脖子,一手撑着他的腰,两人狼狈地滚到一旁,好似重重砸在船沿上,才停了下来,夙素这一系列动作早卸去了大半力道,看起来两人都摔得很惨,实则倒也没什么损伤。
“余大哥……小言!”前一刻才看到余思为了她身首异处,下一刻便看到自己的弟弟也像丢沙包一样被丢了出去,秦芊疯了一般狠狠地咬在男人抚摸上她脸颊的手,又恨又怕之下,这一咬她已是用尽了全力,不一会儿便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可惜,她的全力一击,只换来大胡子微微皱了皱眉头,下一刻便狂妄地大笑了起来:“咬我?老子就是喜欢烈点的女人,够味道。”说着,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把将秦芊推到在地,高大的身体随后压了上去。
“姐……”终于从余思的惨死和一番摔打中回过神来的秦言,看到姐姐受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别动。”夙素一只手压在秦言的后颈,另一只手飞快的点了他的哑穴。
秦言哪里肯听,仍是拼命的想往秦芊方向冲,但无论他如何挣扎,竟是半分也挣不脱,不仅如此,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夙素心里并不比他好受多少,她也恨不得一刀斩杀了那大胡子,可是现在的局面,她只要妄动,只怕这些船员的命都保不住,但是秦芊……难道就要这样看着她受辱?
不行!

  ☆、第五章 束手就擒

  不行!
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几乎掩盖了秦芊痛苦的尖叫声,夙素抬眼看去,天空中黑云如搅动的漩涡笼罩在头顶,一道道银蛇直劈而下,夙素心中有了计较。
又一抹明亮的闪电划过天际时,夙素抱着头,慌乱地大声叫道:“风暴!风暴要来了!”她在赌,他们不在乎别人的命,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命,就算那黑船再大,也抵挡不住风暴的威力,她不信这一船的海盗就为了大胡子那点破事,会愿意一直在这风暴中心逗留。
果然,一柄银枪隔在了大胡子和秦芊中间,冷酷的声音里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厌恶,“够了,先回去再说。”
银枪闪着森冷的寒光,大胡子对他似乎颇有几分忌惮,撇撇嘴,哼哼道:“玩两手而已。”
银枪男子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你很快就不行了。”
“放屁!”大胡子大喝一声,怒不可遏,骂道:“老子大战三百回合都没问题!”
嘴上骂骂咧咧,大胡子却也没再撕秦芊的衣服,轻松的就把秦芊拎了起来抗在肩上,用力拍了一下美人的臀部,大笑道,“小美人,咱们走咯!”
“放开我!”秦芊仍是不停地挣扎,大胡子随手一个手刀落在她颈后,秦芊身子一软,晕过了。大胡子有力一踏船沿,竟是一跃而起,落在了黑船之上。
夙素最强的便是轻功,看了一眼大胡子的身法,撇了撇嘴,此人轻功一般,扛着一个人还能跃上三丈,只能说,内力颇深。
“把他们全都绑起来,连船一起拖回去,留四个人看着他们。”银枪男子交代了一声,便也打算回黑船上去,走到船沿,他忽然停下脚步,往后头看了一眼,说道:“走啊。”
“这船好像更平稳些,我留在这艘船上。”淡淡的男声平静的响起,惊得夙素的心抖了一下。
这艘小渔船会比他们的大船平稳,瞥了那人一眼,银枪男子轻哼一声,丢出两个字,“随你。”便头也不回的跃上黑船。
直到那个声音响起,夙素才注意到,船舱的门边,竟站着一个男人。
他仿佛无声无息便出现了,身着银灰色长袍,外披一件素得不能再素的墨黑色长斗篷,皮肤略显苍白,这肤色若是在京都或是温暖的南方,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在这,海盗堆里,他那白皙到刺眼的肤色,确实太过显眼。那个人浑身上下透出淡漠的气质,并不冷酷,只是那双眼,就像是深井里的一潭死水,是的,就是死水,已经不是波澜不惊可以形容。
他肩膀上停着一直禽鸟,夙素认得,那是赤隼,通体纯黑,狠戾的眼如鲜血洗涤过般猩红,尖利的喙堪比锋钩。赤隼是她所知最为凶猛的飞禽,比之苍鹰更为阴戾,它体型不大,却耐力惊人,可以连续飞上三天三夜不需落脚休息之处,且攻击性极强,最喜啄食猎物眼睛。这般让人不寒而栗的猛禽,如今却乖乖地立在那男子肩头。
他是何人?也是海盗?
“都怪我!都怪我啊!”
夙素还沉浸在对这个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子的各种猜测之中,身边老余嘶哑又凄厉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志。
“要是之前听你的把船开进礁林,大小姐不会被抓,思儿也不会死了!”老余一下下捶打着自己的胸脯,眼睛甚至都不敢看一眼惨死在自己眼前的儿子。
这时候,夙素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张了张嘴,随后也只能说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人死不能复生,世事难料。您,别太自责了。”
留下的四个海盗,两人动作迅速地拿起准备好的长绳,将船员一个个绑好双手,拴在一起。对于绳子的各种结法早就烂熟于心的夙素,在他捆绑的时候耍了点小心眼,留了些许空隙,若想挣脱并非难事。
手被绑着,夙素便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顺手解了秦言的穴道,也不再压制着他。秦言被这一番折腾下来,早就精疲力尽,瘫软在地想动也动不了。
另外两个海盗,抬起甲板上的尸体和头,面无表情的随手一扔,在狂风肆虐海浪翻滚的天气里,连响声都听不到,人便这样彻底的消失了,只留下大片骇人的血迹显示着刚才确实发生过的惨事。
暴雨如期而至,拍在脸上,身上,甲板上,血迹被大雨冲刷,血色由浓变淡,那淡红色的血水在甲板上流淌,船员们身边,脚下,那血水似乎无孔不入,一点点侵染过来,仿佛那血水是会腐蚀的毒药,船员一点点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