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刚走下台阶,便看到一道窈窕身影款款行来,自从清妃娘娘的脸伤治好之后,她好像特别偏爱白衣,宫里少有人这般打扮,毕竟白衣看起来太过寡淡,不惹眼也又不讨喜。不过因着她的绝色姿容,气质清雅,这身白衣穿在她身上,不仅穿出了脱俗雅致的气质,还多出几分明媚的艳光。

自从清妃娘娘再次传出有孕的喜讯之后,除了去永华宫,她便极少出门,今日怎么到正阳宫来了?萧雨心里猜度着,脚下已经迎了上去,行礼道:“娘娘万福。”

青枫笑道:“免礼,皇上下朝了吗?”

萧雨朝御书房内看了一眼,眼中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说道:“已经下了,现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奴婢这就去给娘娘通报。”清妃娘娘来了,皇上的心情或许会好一些吧。

萧雨的神色青枫看在眼里,抬手轻轻抓住萧雨的手,说道:“不急,别扰了皇上处理国事。听说你那有宫里最好的茶叶,本宫想去看看,或许还能挑一两样好的。”

青枫指尖触到她的手腕,很轻,但是很凉,萧雨微颤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娘娘请。”

青枫也不再去拉她,微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萧雨,你我很投缘,无需这般客套了。”

萧雨微微抬头,对上青枫含笑的眼,她有些恍惚,青枫的脸治好后,她总有一种不敢直视她的感觉,此刻她的笑却让她想起在曙山别院下棋时,那带着点狡黠的笑容。心里渐生了几分好感。

两人准备往旁边的侧殿走去,这时一名太监闷头往里冲,眼看着就要撞上青枫,如意上前一步,狠推了他一把,怒道:“狗奴才,不长眼睛啊,要是撞到娘娘,你有几个脑袋!”

萧雨也紧张怕这人撞上青枫,早已将她往旁边拉了一些,但是看到如意这般蛮横的样子,萧雨眉头又皱了起来。如意比上次去曙山别院的时候,气焰嚣张了许多,她和茯苓完全不能比。青枫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青枫站在那里,吓得连忙跪下,急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有要事禀告高总管,未留心撞到娘娘,求娘娘恕罪。”

对于他的莽撞,青枫好似并不在意,温和的声音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小太监怯怯的抬起头,悄悄的左右看看,没看见高进,清妃娘娘又一直盯着他,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回道:“回娘娘,东苑……的水井里……发现一具女尸!”

“什么?!”

萧雨惊得低叫了一声,青枫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水井里发现女尸,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来此事报到高进那里,或交给刑部去查,或是由内务府自查,有了结果再报给皇上便可。但是被清妃娘娘知道后,娘娘非要亲自过去查看,连带地惊动了皇上。听说皇上过去了,皇后娘娘也急急地赶了过去。
东苑水井旁,一边是泡得发白、已经开始腐烂、刚刚打捞上来还不时传出恶臭的尸体,一边是这个皇宫中最尊贵的几位主子。
燕弘添这几日心情本来就不好,此刻面色更是暗无天日。青枫面色也不太好,强忍下作呕的感觉,轻声说道:“皇上,皇宫内苑,居然有人无辜惨死在这水井之中,此事一定要彻查。”
辛玥凝拿着丝帕捂着口鼻,这种晦气的事她本来是不会多管的,但是此刻看青枫强出头的样子,辛玥凝立刻端出了皇后的姿态,说道:“皇上,这件事毕竟是后宫之事,不如交给内务府细查如何?”
“姐姐此言差矣,虽是后宫之事,却事关人命,宫里人都有嫌疑,交给内务府来查,怕有失公允。依臣妾之见,还是应该交由刑部处理才是。”
因为上次争夺甄箴的孩子输给了青枫,辛玥凝一直都对青枫极为不满,本来交给刑部查也没什么,现在辛玥凝就是要跟她唱反调,“后宫,是女眷生活的地方,刑部官员入宫查案,甚是不便。依照历年规矩,后宫发生类似事情,都是交由内务府处理,本宫自会监督查办,清妃无须担心公正与否的问题。”
青枫忽然转向燕弘添,柔声说道:“皇上,其实臣妾倒有个提议。”
燕弘添看了一眼青枫主动攀上来的手,心底划过一丝疑虑。以往不叫她过来,她都离他远远的,今天这样反常,燕弘添猜到她有所求,叹道:“说吧。”
“臣妾的姐姐精通验尸之道,就连单大人也都时常夸奖,小妹天生聪颖,也帮刑部破过几次案件,不如就把这个案子交给她们来查。她们都是女子,进出宫闱不会不方便,又能保证公正。皇上以为如何?”
青枫现在姿容绝艳,平时一脸清冷,都已是美不胜收,此刻略带撒娇的语气,更是让人移不开眼。辛玥凝在心里暗骂青枫这个狐狸精,嘴上更加不饶人了,“这怎么可以?!她们凭什么进宫查案!”
“皇上,大姐和小妹,一个是丞相夫人,一个是 将军夫人,难道还没有资格为后宫查案吗?”
这次,青枫不仅声音娇柔,整个人都快挂在燕弘添身上了。燕弘添盯着青枫的眼睛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说道:“好,此事就交给青灵和青末审理。”不管她这么坚持的目的是什么,燕弘添就是想纵容她。
“谢皇上。”燕弘添的目光过于深沉专注,青枫稍稍别开眼,不去看他。这一来二去的互动,在辛玥凝看来就是眉来眼去。她快气死了,冷哼一声,急急地往漪澜宫走,她急着回去找水芯,给她想办法。
辛玥凝走了,青枫正要收回手,只觉得手腕上一紧,“怎么?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
低沉的嗓音略带几分揶揄。青枫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逗她,轻咳一声,故意装作没听出来,回道:“我想在这里等大姐和小妹,皇上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吧。”
御书房内确实还有很多奏折要批阅,燕弘添最终还是放开她的手,“自己小心点。”
“嗯。”青枫点头应道。燕弘添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自从两个月前她向他说了怀孕的事之后,他倒是不常去清风殿过夜了,也没听说他翻谁的牌子,经常在御书房过夜。国事真的有这么忙?


惊天秘密(二)

后宫东苑的一处厢房前,青枫站在屋前等着,半个多时辰后,她等的人来了。
如意领着卓晴和顾云过来,两人看到她光滑细致的脸颊时,都不由惊讶,简直比植皮手术效果还要好很多。现在的青枫看起来,真正是光彩照人。两个对看一眼,心里都很开心。青枫看到她们眼底的喜色,心里一暖,但当眼光落到卓晴微凸的小腹上时,青枫脸色微变,眼中划过一丝迟疑,轻声问道:“你......你怀孕了?”
“嗯。”卓晴笑着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青枫的这幅模样,让她想到顾云去祭祀回来看到自己怀孕是错愕的样子,她觉得很好笑。女人怀孕有什么好奇怪的,妊娠就是生命中的一个过程,顺其自然就好了,这也是她知道自己怀孕后,没有跟人到处报喜的原因。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没必要太过在意。
显然不是什么人都是这样想的,青枫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有孕了,我和皇上说说,这件事还是找刑部仵作来验吧。”
卓晴不以为意,无所谓地回道:“我没事,验尸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说着,卓晴也看了一眼青枫凸起的腹部,说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她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青枫估计会受不了,光是尸体的味道......
“我,能在一旁看着吗?”青枫话音刚落,陪在身边的如意惊得瞪大了眼睛。那具尸体捞上来的时候,苍白浮肿,气味熏人,光是想想她就已经要呕了,主子还要进去看?
已经推开房门准备进去的顾云脚步也停顿了一下,青枫要进去看?顾云以为卓晴会拒绝,毕竟青枫现在是名孕妇,不是谁都有卓晴这样的功力。可是卓晴只是定定地看了青枫一眼,回道:“好,要是一会儿你难受了,就出来吧。”
“嗯。”青枫微微点头。
几人进到屋内,一股尸体特有的味道扑鼻而来,青枫强压住胸中作呕的感觉,站在门边,没再往前走。空空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具女尸。如意的脸一下白了,搀扶着青枫的手一直在抖,她索性低下头,不敢看女尸一眼。青枫脸色也不好,勉强支撑着。
卓晴打开随身带来的木箱,拿出几块棉布,一块系在自己的面部,一块给了顾云,剩下的两块,卓晴递给了青枫和如意。
青枫接过,像她一般将棉布系在脸上,棉布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那难闻的尸臭味被驱散了不少。青枫定下心神,目光一直追随着进来之后便不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目光只专注于那具尸体的卓晴。
:死者尸体中度腐烂,尸僵情况已经安全缓解,死亡时间估计在72小时左右,颈部被勒住,窒息而死。身上有多处伤痕,应该是死前造成的,手脚都有骨折,有可能是跌落到井底的时候撞伤,没有被性侵犯过的痕迹。
卓晴一边检查,一边说着验尸的结果。顾云看了一眼死者脖子上的青紫印记,问道:“凶器是什么?”
抬起死者颈部,卓晴拿着量尺比画了很久,最终只是摇摇头,回道:“应该是绳子一类的东西,但是尸体泡水发胀,已经开始腐烂,不能比对出凶器的大小和花纹。”
卓晴检查到死者手指的时候,发现她右手紧握成拳头。卓晴用了点力,才把死者手掰开,一条拇指粗细的碎布躺在手心。
顾云也发现了死者手中的异物,蹲下身子,问道:“是什么?”
“一条......小碎布。”卓晴将碎布小心取出,放在旁边的木盘子上。顾云细看了一眼,那布条被水泡了很久,有些褪色,呈现出一种褐红的颜色,与尸体身上穿的浅粉色宫装极为不符。顾云盯着那布料又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像是死者身上的,有可能是凶手的。”
卓晴也基本验完了,一边取下手套,一边说道:“暂时没有其他发现。”卓晴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如意一直闭着眼睛,青枫脸上戴着面巾。卓晴看不出她的脸色和表情,只看到那双美目定定地盯着她,眼中隐隐模糊着一层水雾,不知道是因为吓着了,还是想到了什么,额头上浮着一层薄汗。
卓晴有些担心她,低声问道:“青枫,你还好吧?”
青枫微微摇头,脖子显得很僵硬,她敛下眼帘,极力掩饰着眼底的惊慌,却还是掩饰不住,“我......没事。有点不舒服,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说着,也不等卓晴回应,青枫转身跑出屋外,脚步十分凌乱,如意也立刻追了出去。
待两人脚步声跑远,顾云靠近卓晴,轻声笑道:“你故意的?”
卓晴耸耸肩,“她早该知道。”其实上次青枫问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和她坦白说了,只是那次没机会,后来她也一直不问,自己不好特意去提。这次她们进宫来查这件案子,借着这个机会,让青枫看清楚也好。
顾云想了想,也认同地点头道:“这样也好。”占据了他人的身体非她所愿,还要借着这具身体消耗别人的感情,那就太不应该了。只不过,顾云看了一眼不愿处肿胀腐烂的尸体,不禁莞尔,卓晴这法子,会不会太猛了点......
秋日的阳光热辣,正午当空,明晃晃的刺眼,青枫眼前一片迷茫,就如同她的心,只有脚下的步伐越迈越急,像是急于逃离。如意扶着青枫,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被那具尸体吓着了。可是青枫越走越快,后来几乎要跑起来。如意终于觉出了不对劲,握着她的手,才发现她手心濡湿,指尖冰冷如雪,如意急道:“娘娘,您的手好凉,您哪里不舒服?”
青枫脑海里回荡着,是屋子里那两个盯着自己大姐和小妹的脸的女人,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们一问一答,配合默契,就好像演练过无数次一般。这一刻,青枫心里没有任何疑惑,只有深深的无力,她们......她们不是大姐和末儿,不是......

通过几天的排查和对死者贴身物品的认领,死者身份已经确实,是皇后宫中的宫女,名叫怡月,失踪三天后,在东苑井里发现了尸体。东苑是后宫中很偏的院落,那口水井用得也极少,是为了防止后宫东面失火没有水源救火,开凿来应急用的。
这次的案子,燕弘添没有交给刑部,顾云也不好动用单御岚的人,于是就把葛惊云、冷萧调到身边。
砰!砰!砰!卓晴和顾云正小声地讨论着案情,敲门声忽然响起,顾云扬声说道:“进来。”
冷萧推开房门,却没进去,说道:“头儿,我找到一个宫女,她说她几天前见过死者。”
顾云眼前一亮,说道:“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冷萧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走了进来。那女孩刚走进来的时候很是拘谨,头也不敢抬,到了顾云和卓晴面前,立刻屈膝跪了下去,“奴婢啡儿,给两位夫人请安。”
面对这样的情景,顾云很是不习惯,上去把她拉了起来,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说话。”
女孩连忙后退了两步,急道:“奴婢不敢。”
顾云无奈,用巧劲把女孩拉到椅子旁,一边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一边说道:“我问什么,你据实答就可以了。”
女孩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顾云严厉的声音吓得女孩抖得厉害,唯唯诺诺地回道:“怡月是......奴婢的老乡,奴婢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三天前的晚上。”
卓晴好笑地斜睨了顾云。顾云撇撇嘴,检讨了一下自己,在将军府待惯了,说话习惯了响亮直接,自己语气确实有点冷硬,把人家吓着了。顾云轻咳一声,尽量把声音放柔和,说道:“你别害怕,把你知道的细细说出来就行了。”
女孩稍稍抬眼,看到卓晴和顾云面色温和,才定了定心神,回道:“那夜刚过了亥时,怡月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找奴婢,问奴婢借一百两银子。奴婢哪有这么多钱,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她知道了一个惊天秘密,要立刻逃出宫去,不然她必死无疑。奴婢问她是什么秘密,她又不肯说,奴婢没有办法,把身上仅有的十两银子给她了。这几日都没有她的消息,奴婢以为她真的已经逃出宫去,谁知......谁知......”
“你最后看到她时,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
女孩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她只是脸色惨白,好像真的被吓得不轻。”
“她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有。”女孩立刻点头,从袖间掏出了一条粉紫色丝帕,恭敬地递到顾云面前,“一条丝帕,说是给奴婢留在纪念。”
顾云接过,正面反面仔细看了一遍,除了右下角绣了一个图案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顾云细看那个图案,好像是一个字,不过是经过特别设计的,有些变形,普通的繁体字她看得懂,这样的她就看不明白了。卓晴也和她差不多,无能为力地摇摇头。
顾云想了想,朝身边的冷萧招招手,丝毫不觉得尴尬地问道:“这个是什么字?”
冷萧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回道:“是一个‘阑’字。”
顾云又仔细看了一遍丝帕,暂时没有什么线索,便对那一直坐立不安的女孩说道:“你先回去吧,要是有什么要问你的,会再传你。”
“是,奴婢告退。”女孩吁了一口气,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冷萧也跟着走了出去。
顾云又把那帕子摊在桌上研究。卓晴忽然笑道:“你不怕他们说你是文盲?”刚才冷萧那副惊诧的表情,她看着就很想笑,估计他怎么也不相信名满天下的才女不认字!
“字扭成那样,我本来就不认识,也不怕他们说。不过......”顾云诡异地一笑,“我猜他们不敢。”
看她那得意的样子,卓晴白了她一眼,低头研究起那块丝帕。
“惊天秘密?”卓晴喃喃自语,猜测着在宫里什么才算得上惊天秘密。
顾云点了点丝帕上的字,说道:“看来我们要先从这个‘阑’字入手。这条帕子质地不错,不像是一个宫女用的东西,去问问宫里丝织房的人,或许有线索。”
顾云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有了线索就不会放过,两个拿着丝帕来到丝织房。这次她们算是奉旨查案,高进还指派了一个老太监配合她们。有人带路,两人很快找到了一名在丝织房干了三四十年的老嬷嬷。
顾云掏出丝绢,递到她面前,问道:“你认得这条丝帕?”
那老嬷嬷接过丝帕,在手里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丝帕上那个“阑”字的时候,手指顿了一下,很快又把丝帕还给了顾云,回道:“老奴不认得。”
刚才她眼底一瞬间的异色没能逃过顾云的眼睛,顾云没接丝帕,淡淡地回道:“不认得你怕什么?”
老嬷嬷有些慌乱地抬头,看进顾云清明的双眸里,复又无奈地低下头,指着丝帕一角,说道:“老奴认得这个‘阑’字。”
顾云有预感,这个老嬷嬷一定知道什么,没逼问她刚才为什么说谎,只是继续问道:“这个‘阑’字的图案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老嬷嬷缓缓点头,低声回道:“‘阑’是以前贵妃的闺名,当年她用的东西,丝帕、衣裙都会绣上这个字,所以老奴认得。但是自从贵妃过失之后,就没再见过了。现在再看到这个字,老奴才会有些恍惚。”
恍惚?恍惚到说谎?顾云盯着老嬷嬷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继续道:“贵妃是什么人?”
“贵妃闺名秋阑,皇上未登基前就跟在皇上身边了,皇上对她也是宠爱有加。不过贵妃身子弱,御医说她身患痨疾,后来病越发严重了,经常咳血,七年多以前就......去了。”老嬷嬷始终低垂着头,却也能感觉到顾云灼灼的视线,回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顾云不轻不重地问道:“病死的?”
老嬷嬷肩膀轻微地抖了一下,随即立即点头道:“御医是这么说的。”
顾云双手环在胸前,像在思考什么。老嬷嬷继续低着头,一副本分的样子。顾云不说话,卓晴开口了,“以前伺候过她的人呢?”
“贵妃不在之后,伺候她的人都散到各宫各院,有些到了年纪也放出宫去了。”老嬷嬷转向卓晴,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身后那位年纪轻轻的女子有一双犀利的眼睛,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知道以前她和哪个妃子走得近?她的贴身侍女还在宫里吗?”找得到这位贵妃身边的人,或许能揭开这条丝帕的秘密。
“贵妃以前和皇后常在一起,不过她的贴身侍女......”
见老嬷嬷欲言又止,顾云忽然开口追问道:“她的贴身侍女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看来不问个清楚,这位将军夫人是不会罢休了。老嬷嬷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躲闪,回道:“她叫晖君,人一向本分,不知怎的,贵妃走后她竟然跑到皇后宫里偷东西被抓个正着。本来被抓住,挨一顿板子,逐出宫去关一两年也就放出去了。谁知她竟然冒犯皇后娘娘,听说还伤了娘娘的手,所以就被关押在天牢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
顾云又掏出那条小碎布,问道:“你认得这种布料吗?”
老嬷嬷细看了一会儿,摇头道:“老奴只负责主子们的衣饰用品,这块布料又太小了,认不出是什么。”
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顾云把碎布和丝帕收好,说道:“多谢。”
老嬷嬷受惊似的连连行礼,“夫人这是折杀了老奴,老奴不敢当。”
两人没再说什么,一同出了丝织房。顾云一直沉默,卓晴低声笑道:“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顾云摇了摇头,回道:“那个贵妃既然和皇后有交情,她的贴身宫女又为什么会去攻击皇后?当年秋阑的死,有可疑,或许和这件案子也有关联。先找到晖君,审一审应该会有进展。”
顾云总觉得,这个案件留下来的线索似乎挺多,但是就像一根埋好的线,引着她们往一个方向走。不过,顾云倒是没有太迷惑和烦躁,查案子的时候,不怕线索多,就怕没线索。她总能从中找到突破口的。
两人来到天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守卫看到两个女人走过来,立刻走上前去,口气不善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天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放肆。”高进调派过来的老太监上前一步,大声呵斥道:“这两位是楼相和夙将军的夫人,今奉旨查案,还不叫你们张大人出来。”
守将听到楼相和将军府后,气焰立刻矮了一大截,赶紧点头称是,跑进去通报。
顾云和卓晴对看一眼,两人都颇有几分无奈,果然在这个皇宫里什么都没有“身份”来得重要。
只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看见她们两人便马上迎上了来,说话非常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殷勤,“原来是两位夫人,下官失礼,失礼。”
顾云没和他寒暄,说道:“我想见一个叫晖君的女犯。”
“晖君?”张琛阳皱了皱眉,略有些迟疑,“这个......”天牢犯人这么多,他哪里记得名字,只是这个晖君,他还真知道。十来天前,清妃娘娘就来看过一次那个女人,所以他有些印象。那个女人关在这里六七年了,怎么这会儿这么多人惦记?
看出他眼底的疑惑和拖延,顾云冷声说道:“这人我们不能见?”
“不不不。”张琛阳连连摆手,别说她们是清妃娘娘的姐妹他得罪不起,楼相和夙将军他更是惹不起。张琛阳连忙赔笑道:“自然可以见,不过她自从关进来之后,就疯疯癫癫的,下官怕吓着两位夫人。”走了一天,卓晴有些累了,冷声说道:“你带我们去见就是了。”
“是,是。”张琛阳也没再废话,把她们带到了天牢深处的一间牢房,推开重重的大铁门。
顾云按住卓晴的肩膀,说道:“我先进去。”刚才听张琛阳的意思,晖君有可能是疯了,还是不要让卓晴冒险的好。
顾云走进牢里,发现这间监室光线很暗,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可以透光,现在外面已经是傍晚了,监室里黑得只能勉强视物。顾云警觉地注视着周围,适应了黑暗后,发现这间监室里根本没有人。正要质问张琛阳,只见他探出头,讪讪地指了指监室深处,回道:“两位夫人就在这间问吧,她在里面那间,隔着木栏,安全些。”
顺着张琛阳手指的方向,顾云发现木质围栏之后,确实还有一间牢房,只是那监牢太过黑暗,里面又十分安静,她才没有注意到。
听到中间还隔着木栏,卓晴也走了进去,对着站在门外眼中满是好奇的张琛阳说道:“你先出去吧。”
张琛阳讪讪地笑,点头回道:“是。”
待门外的人走了,顾云和卓晴一起看向那间被黑暗完全吞没的监室,她们俩就这样站在那里,暗处却没有一点动静。卓晴疑惑地看向顾云,无声地问道:里面真有人?
顾云点头,她听到了角落里极力压低的呼吸声。将卓晴拉得离木栏远一些,顾云才朝暗处走进,低声叫道:“晖君?”
因着这声呼唤,黑暗中立刻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惊讶。但也只是能听到黑暗处的躁动,却看不见人。
顾云想了想,掏出袖间的丝帕,问道:“你见过这条丝帕吗?”为了让里面的人看的清,顾云还特意走到小窗口前光线能映进来的地方。
顾云将丝帕展开的那一刻,就预料到黑暗中的人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她没有想到,丝帕才刚刚抖开,一道黑影立刻从暗处冲了过来,芦秆一般的手穿过围栏,想要抓住她手中的丝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