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慌了神,这一声低叫惹来几道惊讶的目光,青枫赶紧收敛心神,拉着茯苓往旁边又走了几步,声音压得低到不能再低,急道:“你快带稳婆过去给她接生。”
茯苓面有难色,却还是点头回道:“是。”
刚要走,茯苓的手腕上忽然一疼。“小心一点。”刻意压低的声音和手腕上的疼痛都显示着青枫心中的慌乱,茯苓用力的点头回道:“主子放心。”
今日庆典,各国使者觐见,宫里的近卫军比平时多了一倍。即使是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冷宫,这个时候怕是也有近卫军巡视,青枫在心里暗骂一声,甄箴,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生!
“发生什么事了吗?”身后响起一道柔和的询问声,青枫还是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姐姐正担忧的看着她,青枫赶紧回道:“没事。”
嘴里说着没事,脸上却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卓晴轻叹道:“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我们都会尽力帮你的。”青枫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性格又刚烈,每每做事都不计后果,看着她脸上比自己和顾云深得多的疤痕,卓晴总有一种胆颤心惊的感觉。估计上次帮她盗太后私印,也是危险重重不遗余力吧。占据了她姐姐的身体,享受着她对姐姐的情谊,卓晴早已经决定把青枫当作妹妹来照顾了。
清冷的声音算不上温柔,却比往常多了几分自信几分笃定,姐姐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胸中流淌的暖流,平息了心中慌乱,青枫点点头,回道:“我知道,真的没事。”
显然她是不愿说了,想想后宫里的事情,自己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卓晴也不再多问,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青枫明显心不在焉,卓晴干脆也住了嘴。正午十分,一名礼官走上乾阳殿前的石阶,笔直的站在石阶的顶端上,一句话都没说,原本喧闹的空地上,渐渐变得安静下来。身边的人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卓晴轻推了一下青枫的肩膀,说道:“看样子仪式快开始了,你过去吧。”
“嗯?”青枫回过神来,抬眼看去,就见一行百来人队伍浩浩荡荡从乾阳殿后走了过来,看那阵势,来的人想必是燕弘添。青枫抱歉的看着卓晴,今日难得有机会和姐姐亲近,自己却……青枫满面愁容,卓晴只是爽郎的一笑,虽然不舍,青枫也只能往乾阳殿前走去,白玉石阶下的空位才是她的位置。
“皇上驾到!”
青枫才刚站定,不同于以往尖细的太监吆喝声的浑厚男声响起,一声声由远及近传来,除了近卫军依旧威武的站着,其他人同时俯身跪地行礼。
青枫有孕,不方便行礼,只能半跪,也因此,在燕弘添出现的那一刻,她一眼就看见了他,燕弘添今天穿着一件墨黑礼服,肩袖的位置,用金丝绣了两条飞天金龙,腰上配了红玉环带,紫金发冠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金光,平日就冰冷的寒眸此刻越发深沉,微扬的嘴角丝毫没让他看起来亲和一下,似笑非笑的样子反倒透着一股不容直视的王者之气。辛玥凝和许久未见的楼素心走在燕弘添左右,两人皆是一袭精美礼服,满身华贵。辛玥凝那暗红华服的拖地大裙摆上,还绣着百年朝凤图,与燕弘添的金龙交相应和,尽显尊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穹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燕弘添跨上白玉石阶的那一刻起,上千人同时高呼万岁,那响彻天际的呼声震得青枫耳朵发麻,心也跟着颤动。青枫稍稍抬眼看去,乾阳殿上的他,长身而立,目光平静的冷视着俯首称臣的众人,在这一刻,青枫才真正在感受到什么叫六国朝拜的天威,什么叫至高无上的皇家威仪,燕弘添只静静的立在那里,就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站立着,接受来自四方朝拜。
燕弘添落座,呼声停歇。
“平身。”长久的寂静之后,低沉的男声响起,青枫仿佛听到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长吁一口气的声音。
“谢皇上。”
“谢穹帝。”
燕弘添微微抬手,宫门城口上的长号角同时吹响,洪亮的号角声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一会之后,号角停歇,一群壮汉,三人一组的合抱着一面面大鼓,跑进乾阳殿前面的狭长空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空地的中央,架了一个一丈来高的木台。
壮汉开始一下一下的捶着大鼓,这时一女子身着红衣,踩着鼓点从宫门处缓缓行来,手里抱着那把青玉翡翠古琴越发青翠,她走得很慢,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清瘦的身影行走在用力挥臂的壮汉中间,强与弱的对比,透着揪心的美感。女子走到几个大鼓环绕的高台前,步履轻盈的走了上去,行走间如风中垂柳,尽显女子柔美。到了高台之上,那女子竟是盘腿而作,将琴至于膝上,举手投足间又流淌着淡淡的潇洒与超然。
素手一扬,鼓声骤停。一串清音响起,曲调悠扬,如高台上的女子,娇柔中带着几分洒脱,琴音渐弱,几面大鼓同时敲响,打破了古琴清冽之音,曲子细听之下,和上次演奏的略有些不同,有了钟鼓之声相合,《裘图》展现出了恢弘的气势,与这庆典的气氛十分融合,彰显着穹岳大国之姿,玉菡萏这一曲,在未来的三年里也会在六国间广为流传吧。
表演很精彩,可惜青枫现在一颗心都系在慧妃生孩子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
往年的庆典表演都是由太后和礼部共同决定,大多没有什么特别的,今年的表情却似乎很和皇上心意,燕弘添的眼睛难得的也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红衣女子身上,只因听着这首曲子,他莫名的就会想起青枫画的狩猎图,曲子和画作相得益彰,却略有些不同,曲子蓬勃大气,如一队运筹帷幄的猎人们在追逐分明已是囊中之物的猎物,而青枫的狩猎图则更有意思些,那是勇猛好战的猎人与狡黠凶残猎物的对决。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燕弘添看向石阶下的青枫,却见她眼睛直直的盯着手里的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子……”
青枫等了大半个时辰,茯苓终于回来了。不敢动作太大,她依旧是那样坐着,只是手里握着的茶杯紧了紧,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钟鼓之声很响,即使是正常说话都未必听得清楚,茯苓却还是谨慎的把声音压低,贴近青枫耳朵,“稳婆还在给她接生,但是一直生不出来,怕是难产……”
难产……
始终提着的心倏的一沉,青枫手里握着的茶杯“啪”一声掉落在桌上,溅了一桌子水花。
声音不算大,却还是引来好几道关注的眼光,其中一道来自高位上的男人,青枫不敢看他,灵机一动,她手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茯苓惊道:“主子?”该不会是被吓到动了胎气吧?
就在茯苓着急要给她把脉的时候,青枫抓住她的手,微微收紧,面色依旧痛苦,声音却平静的回道:“我没事。”
燕弘添早已收回视线,黑眸依旧看着高台上表演的艳红的身影,却没有了刚才欣赏的兴致,低声叫道:“高进。”
“是。”不需要燕弘添多说,高进快步走到青枫身边,低声问道:“清妃娘娘,您怎么了?”
青枫手捂着肚子,眉头微微的皱着,笑得有些勉强,“没事,就是……肚子忽然有点疼。”
“来人,宣王御医。”
青枫没想到高进会宣王御医,急道:“别!”除了黄矫,王御医是燕弘添专用的御医,医术自不必说,但是他要是一来,自己不就露馅了?感觉到语气太急,高进起疑,青枫撑着腰,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大碍,宣林丰来给本宫看看就行了,这些日子都是他给本宫调理诊治,比较了解本宫的身体。”
高进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对身后的太监说道:“宣林御医过来给娘娘诊治。”
“是。”太监匆匆跑开,高进却没有回到燕弘添身边,而是站在青枫身后一丈由余的地方,看来没听御医说个明白他是不会走的。
确定高进听不见她说话,青枫低声继续问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
假意给青枫轻拍后背顺气,茯苓语气沉重的回道:“不太好,冷宫里没有热水,舞儿昨晚上打了一些留着,现在早就不热了,深秋了,她们一直都盖着薄被子,膳食又差,慧妃已经病了半个月,稳婆说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生孩子,现在胎位不正,就更难了。奴婢过来之前,慧妃……正在流血,再这样下去,孩子肯定保不住,连她也要死。”
重重的鼓点合着铮铮琴声,青枫只觉得每一下都砸在心窝上,她若是现在不管,那就是一尸两命。若是管,要怎么管?这时候和皇上说,甄箴现在难产,孩子是你的?且不说皇后必定从中作梗,光是庆典之上冷宫妃子产子,宫中上下竟无人知道这一说,燕弘添颜面何在?穹岳颜面何在?不能说,起码不能现在说。青枫的手习惯性的抚上隆起的肚子,眼光飘上主位上的男人,想的越发深远,她这一胎不见得就能生出儿子,燕弘添在位十年只有一个儿子,实在太奇怪也太危险了,甄箴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
心中百转千回,沉吟许久,青枫终于开口了:“那就……冒一次险!”

 

正文 后宫疑云 第六十七 险(上)
“那就……冒一次险!”
这险要如何冒?青枫神色冷凝,茯苓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主子性子烈,还有些急,上次盗太后私印那样危险的事情,她都没说冒险,这次……她想干什么?
茯苓还在忧心,青枫已经偏过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
青枫的声音很轻,语速也不快,茯苓却听的冷汗直流,那轻柔的话像一柄重锤,一下下的敲击着她越听越脆弱的心脏,这时茯苓庆幸自己低着头,她想她此刻的脸色一定青白交加。
好不容易青枫说完了,茯苓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和心一样抖得不成样子。“主子,这险万万冒不得……”
“快去。”青枫没让茯苓把话说完,她自然知道茯苓担心什么,若是现在放着甄箴不管,就算最后她和孩子都死了,这事也牵扯不到她身上,但若是她插手了,稍有闪失,她的罪只怕比行巫蛊之术更重。光是谋害皇族血脉一项,就足够她死好几次。但是……那是两条性命啊?就当是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为了甄箴,为了自己,也为了……燕弘添,这个险都值得冒!
茯苓久久的不动,青枫轻叹一声,坚定的说道:“去吧。”
迎着那双冷静笃定的眼,茯苓唯有妥协。青枫的决绝和果断曾经是她欣赏和羡慕的特质,现在她只感到无力和无奈。茯苓起身,往乾阳宫后走去。
“茯苓姑娘这是要去哪?”茯苓才走了几步,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茯苓抬起头,对着高进歉意的一笑,回道:“主子身体不舒服,怕是走不回去了,奴婢去准备软轿。”
茯苓知道高进看着她,她没敢和他对视,怕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会被他看出蛛丝马迹。久久,茯苓背后已是濡湿一片,高进才终于放下了手,茯苓暗松了口气,微微欠身行了礼快步离开。
这时,林丰也被太监找来了,他只是个五品御医,从人群中跑过来额头上满满的全是汗。被带到青枫面前,林丰赶紧跪地行礼:“清妃娘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丰总觉得主位上,有一道视线正盯着他,这让本就心有不安的林丰背脊发冷。
青枫倒是很淡然,也没让他起来,只把手轻轻的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林丰赶紧为她把脉,脉象尚算平和,只是略快而已,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庆典之上叫他来把脉,不可能没有原因,他一会要怎么说?林丰心中纠结,眉头紧紧的皱着,手不敢从腕间离开,心里又急又慌。
轻咳一声,青枫拿出手绢,遮住口鼻,低声说道:“林丰,你听着,慧妃要生了,现在难产,你待会赶快回御医苑,带上最好的药材和诊具到清风殿去。”
慧妃……难产……
因为他还跪在地上,青枫低沉的话语一字不落的灌入耳中,林丰浑身一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丰面如死灰,青枫已是不耐烦,收回手,冷声说道:“你能不能活就看今天了,不需要本宫告诉你应该做什么。”
如果慧妃因为难产死在冷宫,青枫可以撇得干干净净,他曾经是慧妃的御医,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的!不敢再有一份迟疑,林丰急道:“是,下官这就去准备!”
林丰刚刚起身,高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林御医,清妃娘娘身体如何?”
强自定下心神,林丰面带忧色的回道:“娘娘气虚体弱,本该静养,今日庆典人多声杂,怕是受惊了,动了些胎气,还是应该早些送娘娘回去休息,下官回御医苑拿些诊具,再到清风殿给娘娘诊疗。”
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只动了点胎气这般简单,高进倒也没在为难他,让他离去。
又是砸茶杯,又是宣御医,庆典的表演还没有结束,青枫已经惹来了太多注视的眼光。微微抬头看向高位上的人,燕弘添面色沉冷,黑眸冷视前方,仿佛从未关心过她发生了什么事,青枫心里有些堵,却不肯承认是失望。
青枫没能和燕弘添眼光对上,倒是和辛玥凝那高傲中又带着几分妒恨的目光撞在一起,青枫此刻不想理她,扬声说道:“如意,扶本宫回去。”
有茯苓在身边的时候,如意是不能站在青枫身旁的,一直跟在青枫身后几步的位置,细心的看出了些奇怪的地方,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此刻听到青枫叫她,不敢怠慢的迎了上去。
如意有些艰难的扶着青枫起身,为了看起来像是不舒服中途离席的样子,青枫一手捂着肚子,脚步缓慢的往乾阳宫后走去。
卓晴跟着女眷坐在离青枫不算远的位置,她一站起来,卓晴就发现了,看她脚步虚软,像是很难受的样子,卓晴潜意识的立刻看向燕弘添,只见那个叫高进的总管太监正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燕弘添的脸色越来越暗,却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交代了两句,就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高台上弹琴的玉菡萏,高进则追着青枫身后而去。
卓晴微微一笑,她想,燕弘添对着青枫还是有情的,青枫对他估计也是又爱又恨吧,可惜一个冷硬一个烈性,注定没这么容易得到幸福。
青枫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中途离席了,皇上居然也由着她,就连太后也默许,辛玥凝一口气梗在喉间,阴阳怪气的说道:“还真是娇弱啊,如此就应该在清风殿歇着,何苦出来自讨晦气。”
对于青枫的突然离席,楼素心也很是不悦,但是此刻她怀着皇家血脉,即使再娇蛮,也能纵容,毕竟燕弘添子嗣一直不兴。皇后的不满,她也就只当没听见了。
水芯静静的站在辛玥凝身后,看向青枫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逃出喧闹的庆典现场,青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高进却追了上来,“清妃娘娘,乾阳宫里有步辇,您等一下……”
青枫摇头,故作忧心的说道:“不用了,乾阳宫里的步辇是皇上御用的,今日庆典,出入宫闱的人也多,让人看见了不好,茯苓已经去准备了,高总管不必费心安排。”
“这是皇上的意思,娘娘无需忧心。”
是……他的意思?青枫脸色稍霁,刚才因为燕弘添的不理不睬生出的烦闷似乎消退了些。但高进一句话堵得青枫不知如何接下去,好在这时,茯苓正好赶过来,身后跟着一顶八人抬着的软轿,轿子很大,像一辆小马车,足够青枫躺进入,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茯苓还没走到跟前,青枫就对高进说道:“茯苓来了,就不麻烦高总管了,皇上那里应该还有别的吩咐,您帮去吧。”
高进没再说什么,回去复命。如意奇怪的发现,高总管走后,远处原本走的不快的茯苓忽然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来到娘娘身旁,更奇怪的是轿子才刚停稳,青枫立刻掀开轿帘坐了进去,茯苓也异常急躁的对轿夫说道:“快走。”
八人大轿,轿夫的脚力很好,如意小跑着才能赶上,好在过了这条宫道再转个弯就到清风殿了,如意气喘吁吁,脚下却没有一分停滞,闷头往前走,却发现走在前面的茯苓忽然停下脚步,如意抬头看去,一队二十来人的近卫军和他们迎面而来,为首的将领还堵在软轿前。
“软轿内是何人?”
那将领看起来很沉稳,腰配长剑,隐隐透出英武之风,说起话来掷地有声,品级应该不低。
茯苓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将领身后的明泽,本有些窃喜,他虽冷漠,却似乎总有些偏帮她们的感觉,而这将领显然难缠得多。心生忧滤,茯苓还是淡定的上前一步,回道:“是清妃娘娘。”
“清妃娘娘?”那将领仍是不让,言语间颇有几分不敬,“今日庆典,宫中不得使用轿辇,娘娘不知吗?”
茯苓眉头微皱了一下,她确实不知,但此刻却不是一句不知就能说得过去的,茯苓久久无语,身后的如意低声说道:“娘娘在庆典上动了些胎气,是皇上命人用软轿送娘娘回去的。”她刚刚听见高总管还让娘娘乘皇上的步辇回宫,这么说也不算假传圣意。
“可有手谕?”郭宜显然好打发,茯苓思索着如何应对,如意毕竟年纪,冲口而出:“没有,是高大人传的口谕。大人若有疑问,去问问高大人便知,娘娘万金之躯,若是耽误了诊治的时机,只怕大人担待不起。”这话有些咄咄逼人,但如意这样的小姑娘说出来倒也没让那将领太过难堪。
将领脸色发黑,又不好发难,毕竟是身怀龙嗣的妃子,他还在思考是否放行,两方人堵在宫道上僵持着。
“唔……”
一声低吟从软轿内传来,声音不重,更像是极力隐忍后控制不住的闷哼,表演估计结束了,钟鼓之声减弱,在场的又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这不重的闷哼却是清清楚楚的落入众人耳中。
“外面是何人?”青枫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软轿内传来。
“近卫军参领郭宜。”
“本宫不舒服,要回宫休息,你们都让开,有何不妥逾越之处,自有本宫担待。”
青枫已经开口,郭宜往旁边退了一步,身后的一队近卫军立刻左右退开,空出中间的宫道。
他们一让开,软轿立刻快速的通过,朝着清风殿的方向走去。
刚才听到那声闷哼的时候,明泽就觉察到不对劲了,软轿从他身边一掠而过,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明泽不着痕迹的抬眼看去,刚才软轿停留的地方,果然看见一滴暗红色的水珠静静的落在那里。
明泽心下一紧,那是……血迹?她为什么要隐瞒?真的只是动了胎气?还是……
明泽一时没有头绪,近卫军却还是要继续巡视的,走到那滴血迹前面,明泽故意踩在那滴血迹上,脚下用力,鞋底的泥沙和着血滴,在地上只留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泥污。
近卫军一行走出数丈,一道清丽的身影从宫道旁的树干后缓步走了出来,在那小的不起眼的暗红色泥物前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伸手摸了一下,还有些粘腻,抬起手在鼻尖轻闻,泥土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环绕。水芯缓缓起身,盯着那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轿撵,嘴角若有似无的勾着。
轿撵内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她很期待。

 

正文 后宫疑云 第六十八章 险(中)
身后整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青枫的心却还是不能自持,剧烈的跳动着,刚才甄箴那一声闷哼,吓得她魂飞魄散。青枫不敢再看置于软轿深处的身影,她身上穿着的宫女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腿间渗出的血迹将暗红的裙摆侵染成了骇人的黑红色,细长的十指死死的抓着身下的软垫,关节泛白,毫无焦距的双眼圆睁的瞪着轿顶,脸色惨白发青。茯苓怕她路上忍不住叫出声,让她嘴里咬了一块白布巾,紧咬的牙关憋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几次青枫都觉得她要喘不上气来。
血腥味让青枫几预做呕,手揪着自己的衣领,生生压下那股让人窒息的惊慌。好在清风殿很快就到了,她听见茯苓小跑进了殿内,对着轿夫说道:“抬到台阶上。”
轿子才刚落地,茯苓立刻说道:“你们退下吧。”
八人对看一眼,皆是一脸的莫名,却也没有多呆,出了殿外。
这么大顶软轿直接抬到房门口,原来守在小院内的宫人都跑出来了,岚儿好奇的看向软轿,问道:“茯苓姐姐,娘娘这是怎么了?”
“今日庆典,外面太吵了,主子有些不舒服,主子说你们这些日子以来也辛苦了,难得今日热闹,你们都去看热闹吧。”茯苓迎上前去,没让她走上台阶。
主子不舒服,她们做奴婢的出去看热闹?岚儿好笑:“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主子需要安静,你们都出去吧。”甄箴难产,到现在快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些人还杵在这里不肯走,茯苓急了,冷声呵道:“还不走!”
一向温婉的茯苓突然变脸,胆小的宫女吓得缩了缩脖子。岚儿哪里被人这般呵斥过,心下恼火,轻哼一声跑了出去。感觉到茯苓的冰冷的目光看向她,夏吟也立刻出了殿外,其他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不走,且不说娘娘还在软轿里,就是娘娘不在,她一个五品女官说的话,他们也不敢违抗。
待宫人都走光了,茯苓对着呆愣在一旁的如意急道:“去把正面和侧面都锁上。”
“哦。”回过神来,如意赶紧跑去关门。
软轿内一直没有动静,茯苓轻轻掀开轿帘,低声叫道:“主子?”
软轿落下的时候,青枫回头去查看甄箴的情况,原来艰难呼吸的人忽然不动了,静静的躺在那,眼睛还是睁着,却没有任何神采。青枫吓得赶紧拿下她嘴里咬着的白巾,但是她依旧微张着口,却不再猛烈的吸气,青枫的心像一下子梗在喉间般,紧张的自己都忘了呼吸。颤抖的手缓缓伸到甄箴鼻子下,感受到还有弱弱的气息在流动,青枫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这时茯苓的声音在轿外响起,青枫扬声说道:“过来帮我把她扶到床上去。”
茯苓爬进软轿,也被甄箴的惨状惊到,确认她还活着,两人手脚并用的把已经意识模糊的甄箴往外移,青枫有孕在身,茯苓也只是个瘦弱的女子,两人半拖半拽好一会,才把甄箴弄到轿帘的位置,却已累的气喘吁吁。
“如意!”
如意关好门,就听见青枫的喊声,又急急跑来,看清软轿前的情景,如意整个人僵在那里,她猜到,软轿里必定有什么古怪,却没有想到里面居然有一个人,还是孕妇,而且,这人竟是已被打入冷宫的慧妃!
慧妃怎么会有孕?是皇上的孩子吗?那为何又出现在这里,她和青枫之间有什么关系让青枫冒这么大险?脑子里乱作一团,在看清裙摆上褐红的血渍之后,如意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帮忙啊。”
青枫的叫声震醒了还在惊慌中的如意,不敢再细想,她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甄箴。三人合力好不容易把人弄上床。或许是因为一路的拉拽,又或许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在里面折腾,原来好似晕过去的甄箴又醒了过来,开始哼哼的叫着疼,手胡乱的挥舞着,短而急的喘着气。
甄箴好不容易又有了些精神,青枫急道:“稳婆呢?!”
“我让她和舞儿在侧门等着。”茯苓一边回话,一边往院外跑去。
抓着甄箴的手,不让她伤了自己,稍稍定下心神,青枫对身边也已经吓懵了的如意说道:“如意,把门窗全部关死,去准备热水。”
“哦,是。”如意手忙脚乱的关窗关门,床上的人去忽然大叫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