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是首领的命令谁都不能违抗,言歌一边往船舱里走,一边嘟囔道:“黄金的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现在何苦自投罗网!再说海盗火力这么猛,别救不了人把自己也给搭上!”
言歌的抱怨穆沧听得很清楚,她注视前方的眼依旧坚定,只是手不自觉地抚上腕间的翠青小蛇,这是她在思考或是烦躁不安的时候才会有的举动。慕易缓步走到她身侧,脸上阴冷的神色已经散去,沉声说道:“海盗善于围攻战,要救夙家军最好是由后方切入,这样你既没有腹背受敌的危险又可以打乱海盗的攻势,为夙家军争取突围的机会。”
身边的男人红衣墨发,即使是这样随意地站在船头也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人想忽视都不能。胸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怒意,穆沧冷声说道:“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
剑眉微挑,慕易笑道:“好,首领大人,那我旁观好了!”
穆沧嘴上虽然说不需要慕易多事,但是下令的时候,还是按照他的说法去做了。慕易斜睨着她那张永远冷清的脸,薄唇扬起一抹轻柔的弧度,这个女人别扭又倔强的样子真是可爱。
穆沧冷然地背过身去,不去看船头笑得妖冶魅惑的男人,她讨厌这种痞子一样的男人,很讨厌!
炮弹在战船周围爆炸,海水哗啦啦地溅上甲板,船剧烈地摇晃着,船上的人连站稳都很困难,夙凌对着冷萧叫遭:“保护好她!”
“是!”冷萧赶到顾云身边,拿起一根系在围栏上的麻绳给她抓着,顾云才勉强站直身子,心里暗暗好奇,夙将军的战船上膛一枚炮弹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为什么海盗的攻势却好像没有停过一般,他们上炮弹为什么能这么快?
此时又一枚炮弹击中船尾,实木的船尾瞬间焦黑,火苗沿着围栏正往船中央蔓延,呛人的火药味和爆炸后的烟尘弥漫整个甲板。
船尾被炮轰得残损了一大块,海盗的火力基本都集中在这条船上,乔麟封急道:“旗语官!下令转换阵形,纵向列队!”
“不行!”乔麟封话音未落,夙凌叫道:“横向排列,西面突围!”
一个是驻地的将军,一个是全军统帅,旗语官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要听谁的,夙凌怒道:“这是军令!”
旗语官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按照夙凌的说法下令。
乔麟封看向夙凌,劝道:“将军,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夙凌拿起瞭望镜专注地盯着远处海盗船的情况,根本没理会乔麟封的话。
顾云一把拉住又要追上去劝说的乔麟封,说道:“乔将军,纵向列队看起来是在保护夙凌,实则不然,三条战船纵向排列,四十八个炮台,只有十六个朝敌人,这样的火力怎么可能是海盗的对手!唇亡齿寒,到时候两艘战船都被击沉了,只剩这艘船孤军奋战,同样没有活路。”
乔麟封看了一眼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海盗船,再看了一眼面前毫无惧色的年轻女子,连她都不怕,老子也豁出去了!乔麟封朝着底舱下的炮兵大喝一声:“西面突围,全力应战!’
“是!”
韩束、乔麟封和游弋都去帮忙扬帆,顾云一直站在甲板上看着海盗船队的行进方式,他们不断在变换阵形,顾云恍然大悟,他们的炮火不会断,并不是上炮弹的时间短,而是他们交错攻击、互相掩护配合得好!难怪他们习惯群攻!顾云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船只,大声叫道:“冷萧,给我炭块和纸。”
“是。”自从发现炭比毛笔方便之后,冷萧一直将一小包炭块和纸张带在身边,在怀里翻找了一会儿,冷萧将炭块递给顾云,把纸张打开却发现根本没有可以放纸的地方,冷萧手撑在膝盖上,躬下身子,大声说道:“在我背上写。”
“好!”顾云也不啰嗦,把纸放在冷萧背上,在晃荡不已的船头艰难地画着海盗的行船规律。
夙凌放下瞭望镜,鹰眸中划过犀利的锋芒,扬声说道:“乔麟封,传令下去,东面炮火主攻最中间那条船。”他也看出了海盗船交错航行的秘密,换到中间行驶的船就是他们需要上地弹的船只,这时这条船基本没有攻击力。
“是。” 乔麟封下到底舱指挥炮兵,三条战船的火力都集中在中间那条船上,结果可想而知,中间的海盗船确实被击沉了,但是他们的船也被打得残破不堪,船身上到处是炮痕和焦黑的印记。
正当他们准备攻击下条海盗船的时候,韩束忽然指着西面海域问道:“那几条又是什么船?”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六条比战船略小的船只正无声无息地绕到两艘海盗船的后面,船上却没有炮台,不像是战船,为首的船只上站在最前端的是一名女子。
顾云低喃,“是她?”雨林里和她交手的绿衣女子。她身后跟着无极、言歌还有——慕易??顾云一愣,仔细看去,真的是他,那样妖娆闷骚的红衣也只能那个洁癖的男人敢穿!山贼为什么会出现在海上?慕易又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更奇怪的是他们这时候出现是来帮他们还是来落井下石?
顾云还在猜测着他们的意图,穆沧带领的六条船已经将西面两艘海盗船围住,他们的船虽然没有大炮,但是甲板上放着一排如小型投石机一般的武器,炸药就这样被他们投掷出去,威力没有炮弹大,但是抛落下来的炸药在甲板上、船舱里爆炸杀伤力同样不可小觑。
西面的海盗船被围困,东面的三只船也只剩下两条,但是它们仍是不肯放弃,将火力完全集中在他们所在的这条船上只攻不守,乔麟封惊讶地低叫道:“这些海盗不要命了?”这种时候,他们已经没有胜算了,不是应该撤回暗礁群里去吗?何必苦苦纠缠?
夙凌冷笑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夙凌一直怀疑他们并不是海盗,交手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些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击沉这条船要他夙凌的命。
就在双方战得正酣的时候,瞭望台上的士兵忽然大声叫道:“乔将军,外十里处发现五艘大船朝这边驶过来。”
“是海盗船吗?”乔麟封心下一凉,如果是其他增援的海盗船到了,那么这一仗他们输定了。
不是,是……是聚灵岛的船!”聚灵岛的船他不会认错,暗色的船身,墨黑的大帆,船头没有挂任何旗帜,但船上散发出的那种黑暗的阴寒之气,让只要见过它一次的人都绝不会忘记。
远远的,五条黑帆大船成楔形排列,如一只蝙蝠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速逼近。
聚灵岛的人竟然也来凑热闹,乔麟封狠狠地拍了一下桅杆,咒骂道:“妈的,要不就不来,要不就一块儿都来了!”
聚灵岛这次为何而来?夙凌看向不远处的顾云,她还在专注地画着海盗船的阵型图,夙凌忽然回头,对着身后的乔麟封说道:“全力攻击西面两艘海盗船,找到空隙立刻全速撤离。”
“是。”乔麟封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夙将军坚持要死战到底!
夙家军想要撤离,海盗却丝毫不给他们机会,步步紧逼,而聚灵岛的黑帆大船也渐行渐近,一字排开,黑森森的大炮也对准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只要他们同时开炮,夙将军已经残破不堪的战船立刻就会被击沉,夙凌拉着顾云到船的另一侧,不容她拒绝地冷声叫道:“待会若是战船被击沉,你和冷萧一起跳入海里,游到慕易那边去,他会救你的!”
顾云摇头,紧紧地拽着夙凌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海盗船隔在我们与聚灵岛的船中间,我们可以和海盗船保持在一条直线上,那么……”
还没等顾云把话说完,轰隆的炮声齐响,被击中的却不是他们,而是——海盗船?一下被十数枚炮弹击中,海盗船霎时间火光冲天,就连船帆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船上的人不堪火烧纷纷跳下海里。
战况瞬间逆转,乔麟封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低喃道:“他们居然帮夙家军?奇了!”当年在东海驻守,不时会遇到聚灵岛的船只出海,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若朝廷下了追捕令,他们就不得不追了。但是聚灵岛的人都生活在岛上,进出全靠船只,他们也是海上蛟龙,夙家军不知吃了多少闷亏。
黑帆大船朝着他们一路驶来,顾云眯眼看去,主船船头上的黑衣男子,银白的发丝在海风的撩拨下,张狂地飞舞着,那人——好眼熟!抓过乔麟封手里的瞭望镜,顾云仔细一看,“敖天?”他怎么也在这儿?
第四十一章
海盗对决
夜色笼罩下的东海岸边,将士们正在清理和修补破损的战船。月光依旧皎洁,海浪也如常地冲刷着岸上的细沙,只是沙滩上的气氛有些诡异。
夙凌和顾云彼此对看一眼,两人皆是一脸的无奈和疑惑。
站在他们左手边的是以穆沧为首的百余山贼,无极、言歌等山贼们对她都无比敬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才是山贼的首领。其实朝廷要的只是黄金而已,黄金已经找回来了,根本没人去管谁才是真正的山贼头子。夙家军这次的任务是灭海盗,所以山贼目前不归他们管。
站在他们右手边的是敖天为首的聚灵岛杀手们,个个黑衣冷面,满目森寒,一身肃杀之气。
一边是山贼一边是杀手,如果一定要说有仇怨,两方人马也应该是与夙家军结了仇,要寻仇也应该找夙凌吧?但是目前的状况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双方的首领彼此冷视着对方,敖天这边还算平静,山贼们却是一副要扑上去打群架的样子,顾云纳闷不已。
一直和山贼站在一起的慕易此时也闪到了夙凌身边兴致勃勃观望着,他一定知道内情。感受到顾云的目光,慕易侧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顾云失笑,这男人还真记仇。
言歌忽然上前一步,盯着敖天冰冷的脸,大声叫道:“把灵石交出来!”灵石对于外人来说,可能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是对水穆族人来说却是至宝。
敖天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言歌恼了,“不要以为不说话我们就会罢休!把痕石交出来。”言歌挥舞着手中的银鞭朝敖天抽去,银鞭才刚扬起,敖天身后的两名男子瞬间一跃而起,一人手持长剑迎向落下来的长鞭,一人手握大刀砍向言歌握鞭的右手。
顾云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刀下去言歌的手绝对会断掉!
顾云正要出手,一条翠绿色的蟒纹长鞭缠上男子握刀的手臂,夜色下长鞭竟还泛着淡淡绿光,长鞭上面布满了锋利无比的鳞片。穆沧狠拽了一下长鞭,鳞片立刻全数没入男子手臂肉里,大刀哐当落地,艳红的血浸湿了墨绿色的鳞片。
敖天寒眸一凛,暗黑的刺陵出鞘,众人只看到一抹黑影闪过,他已经逼近穆沧,手中的刺陵也同时缠上了翠绿的长鞭,剑刃与鞭上的鳞片摩擦划出一道道火花,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朵难受。
顾云想上去劝阻,夙凌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顾云急道:“那女子的蛇皮鞭很厉害。”
夙凌低声回道:“敖天的剑也不是俗物,看看再说。”
两人武功都不弱,斗得难解难分,软剑与长鞭对决也不分高下,顾云想了想也没再上前。
“啪!”又是一鞭子重重地打在战船的实木船身上,立刻留下了一条深深的鞭痕。两人打得尽兴,停在岸边的战船却遭了秧,一道道鞭痕、剑痕交错地落在船身上,战船本就已经残损了,现在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
夙凌的脸色越来越暗。顾云轻咳一声,问道:“你确定还要再看下去?”
“住手!”夙凌低喝一声,拔出赤血一剑隔开两人,强劲的内力和赤血炙热的剑气将两人逼退数步。
顾云也上前拦在敖天面前,敖天一开始也没想和穆沧动手,顾云来劝,他也就顺势收了长剑。
穆沧虽然也收回了长鞭,但清亮的明眸中依旧满含杀意。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顾云叹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我很感谢两位救了我们,有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如果你们不想好好谈,那就等出了夙家军的领地再打吧。”
今天发生的事情真是有些戏剧化了,白天出海被海盗围攻,危机的时候居然是聚灵岛的人救了他们。好不容易回到岸边,这两队人马却又打了起来,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云的调节显然有些作用,无极拉住还想叫嚣的言歌,沉声说道:“我们会从雨林追到海上完全是为了拿灵石,除非他们把灵石交出来,不然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灵石又是什么?顾云看向敖天,敖天酷酷地回道:“我不知道什么灵石。”
穆沧的神色慢慢缓和了一些,低声问道:“十年之前,聚灵岛的人从我父亲手里盗走了灵石,三年前你们又杀了我父亲。我知道聚灵岛只是收钱办事,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其他的我都不想追究,我只想知道灵石现在在哪儿?是谁雇你们杀死我父亲的?”
低低的声音沙哑暗沉,一点也不像女子的声音,尤其是配上她那张绝美空灵的脸,更让人存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敖天看向身后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男子恭敬地上前在敖天耳边说了几句话,敖天听完脸色倒没什么变化。低声回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清亮的眼眸看向沉默地站在夙凌身旁的顾云,穆沧扬声回道:“你若告诉我,我就帮她铲除海盗。”
顾云一愣,灭海盗什么时候成了帮她?乔麟封嗤笑一声,说道:“这位姑娘口气不小,你们就那六只小船竟敢妄言铲除海盗?”虽然今天确实是她出手相助才让他们有机会回击,但是也不能这样大言不惭吧。
穆沧并不恼,沙哑的声音淡淡地回道:“我知道海盗窝在哪儿,也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船只、多少人。如果我不说,你们找三年五年也不一定找得到。”
夙家军找了三个多月确实没有找到,乔麟封半信半疑地问道:“海盗窝在哪儿?”
穆沧看向敖天,意思很明显,敖天不回答她的问题,她就不会说出海盗窝的位置。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敖天身上,顾云觉得很好笑,穆沧凭什么以为敖天会为了灭海盗这种事情而问答她的问题?正当顾云以为敖天不会理会的时候,敖天忽然说道:“聚灵岛只做交易,从来不会出卖主顾。不过我也可以接你的生意,你给我一两银子,我帮你找回你的灵石,还可以帮你杀了杀父仇人。”
穆沧冷眉微皱,她更想亲自手刃仇人,不过看样子对面的冷漠男子是绝对不可能告诉她的,肯妥协到这种地步也完全是为了那个叫青末的女子吧。久久,穆沧朗声说道:“好。”说完爽快地从腰间掏出一两银子抛向敖天。
微微抬手轻松地将银子抓住,敖天说道:“三个月后你会收到灵石和杀父仇人的脑袋。”
平静的语调,冷酷的声音,仿佛他们交易的不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一件极普通的东西。顾云暗暗心惊,他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敖天吗?
他们之间看起来已经达成了共识,乔麟封兴奋地问道:“你现在可以说海盗窝在哪了吧?”今天已经歼灭了海盗的五艘主战船,若是能找到他们的老巢很快就能将海盗彻底铲除了!
“今天太晚了,明日午时我会再来找你们的。”忽视众人期待的目光,穆沧转身就走。
“喂!”乔麟封瞪着那道说走就走的身影,怒道:“你什么意思!耍我们啊!”
怒吼确实让穆沧停下了脚步,不过她并没有回头,“夙羽在我船上,你们最好找人把他弄走。”丢下一句话,穆沧头也不回地走了。
羽在他们那里?!夙凌看向身侧的慕易,急道:“羽怎么了?”
慕易将手搭在夙凌的肩膀上,回道:“放心,只是昏迷不醒而已。”夙羽那小子命还真硬,靠着一块破船板也能在海上漂那么久,本来他以为穆沧不会救他,想不到她竟是救了。
只是昏迷不醒而已?这也算安慰?夙凌狠狠地拍了一下慕易的手,对身旁的顾云说道:“我去看看,你早点休息。”
“嗯。”
夙凌走后,顾云回过头时敖天已经走远,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朗声叫道:“敖天,我有话和你说。”
远远的,敖天脚步一滞对着身后跟随的人挥挥手,那几人迅速离开,速度快到让顾云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并排走在细软的沙滩上,敖天始终冷漠地看着前方,两人久久无语。
“谢谢你救了我们。”顾云率先开口,试图打破这沉默的僵局。可惜敖天半晌不接话。顾云皱起眉头,他怎么了,这次见面总觉得他怪怪的。
就在顾云以为他打算这样和她一路无语地走下去的时候,敖天终于开口了,“你的伤,好了吗?”
“已经完全好了。”上次剑伤的事情,她知道敖天一直很内疚,她也不愿再提。
离夙家战船三四里的地方停靠着聚灵岛的黑帆船,那一只只暗黑的大船似乎融入到无边的月夜中,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
顾云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你做了聚灵岛的族长?”
不愿多谈,敖天“嗯”了一声便不再接话。
“为什么?”
顾云不解,他当时不是极力想摆脱聚灵岛吗?现在怎么会去做族长?想了想,顾云叹道:“是因为夜魅吗?十年竞选一次族长,你们只要躲过这段日子,待有了新族长他们就不会抓夜魅来逼你了。”
敖天摇头,“只有银发族人才有资格成为旗长,夜魅是我的亲妹妹,她是最有可能生出银发后人的女子,他们不会放过她。”
顾云还想说什么,敖天忽然背过身去,沉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无奈,却是异常坚定地说道:“我,有必须守护的人。”手缓缓收紧,指尖深深地刺入掌心的伤口,她有一双清亮敏锐的眼,疼痛能让他记住要冷漠。
守护,多么温暖的词,他真是一个好哥哥。顾云想起了与他在夜下肆意喝酒的时光,被誉为穹岳第一的赏金猎人捉拿凶徒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那时候的他,快意江湖是何等的逍遥。此刻的他成了权力的拥有者,却再也没有了那份洒脱与自由,孤傲的背影甚至透着淡淡的悲哀。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和悲哀吧!深吸了一口气,掩下心中的酸楚,顾云低声问道:“你师父是鬼医吗?”
敖天回过身,急道:“你不舒服?”
摇摇头,指着脸颊上的两道疤痕,顾云笑道:“我想是问问,他能不能治好我脸上这种疤痕?”
疤痕?敖天的脸色倏的一冷变得阴冷恐怖,顾云微愣,他这是干吗?
敖天寒声问道:“为什么要治脸?”
顾云恍然大悟,猜到他可能是误会了,赶紧解释道:“不是我想治!!是我姐姐,她在宫里生活不易,我想帮她找大夫把脸治好。”
大家都怎么了?就算是她想治好自己的脸也不需要这么惊讶吧?最可怜的就是夙凌,每个人第一想法就是他嫌弃她,
敖天盯着顾云看了很久,在确定她没有说谎、没有强颜欢笑之后,脸色才缓缓平复,沉声回道:“我会和师父说的。”
“你只要帮我引荐下就行,我自己和他说。”听说高人都有怪癖,若是让他师父认为她没有诚意那就不好了。
“他不喜欢见生人。”敖天明显是在拒绝,顾云也只好回道:“那好吧,谢谢你。”
夙凌高大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走来。掩下眸中的痛,敖天低声说道:“早点休息吧。”说完也不等顾云反应,他已经转身离开,脚步竟是有些急促,孤傲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中,唯有那抹银丝依旧耀眼。
他——怎么了?
顾云有些失神地看着敖天离去的背影,背后忽然一暖,熟悉的气息将她围绕。
“在想什么?”沿着她的视线看去,夙凌也看见了那抹远去的身影,敖天成了聚灵岛的族长,那些没完没了的追杀也应该结束了吧。这个男人若不是主动放弃,他就是他最大的对手。
顾云没有回答,低声问道:“夙羽怎么样?”
才一月不见,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夙凌叹道:“我命人连夜将他送回夙家祖宅了,希望族长能救他。”
回过身,顾云安慰道:“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嗯。”
夙凌牵着顾云的手,两人朝着营地缓步走去,与身后那道孤影渐行渐远。
夜深了,不知疲倦的浪花还在沙滩上追逐,一抹清影独自坐在银白的沙滩上,呼啸的海风吹得黑色的披风啪啪作响,女子轻抚着腕间的小青蛇,眼中尽是冷然。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女人,却不是她,即使到船上接他弟弟,他也不曾正眼看过她。穆沧自嘲地一笑,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
敛下唇角的笑,穆沧冷声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双手环在胸前,慕易啧啧笑道:“只花了一两银子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回灵石报杀父之仇,首领大人还真是聪明。”
“你给我滚!”他还好意思说!她可是花了一千两银子和他买灵石和杀父仇人的消息,他却只告诉她抢灵石和杀他父亲的人是聚灵岛的杀手。杀手不过是凶器,她要的是幕后主使,这个该死的男人居然敢说他不知道!假装好心的说要带他们找到聚灵岛,结果在海上漂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去路!她现在只希望他快点从她眼前消失!
穆沧起身,慕易非但不走,反而绕到她前而,挡往她的去路,故作可惜地笑道:“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其实你自己就很想帮夙凌灭海盗吧,毕竟人家对你可是有恩啊!哎,早知道五年前在幽山,我就不应该只顾着欣赏美人淋浴而忘了应该英雄救美。”
“你说什么!”穆沧脸色一白,从来都镇定无波的脸上划过深深的惊恐。
她惊慌的样子取悦了他,慕易心情大好地继续调侃道:“当年若是我比夙凌早一步给你留下披风,你现在念念不忘的人就应该是我了吧。”当年他与凌约好了一同到幽山喝酒,他早到了半日,无意中看见一个女子竟然大胆地独自裸身泡温泉,他自然是乐得欣赏了。后来又来了几个踏青的年轻人,他还准备看好戏呢,谁知刚到的凌看她可冷,给她留下了披风,坏了他的好戏。
他……他居然也在场!穆沧四肢冰凉,血液急速地往脸上涌来,握着长鞭的手也在发抖,眼中燃起杀意,穆沧低叫道:“你找死!”
长鞭毫不留情地往慕易的脖子抽去,慕易早知道她会动手,立即提气后跃一步,躲过来势汹汹的长鞭,“我的首领大人,如果你的脾气和身材一样好的话,我会更为你着迷的!”留下张狂的笑声,慕易身形奇快地朝着冒城方向奔去。
“慕易!”穆沧追出十里之外,但终是让他给跑了。心口一阵闷痛,她捂着胸口,一步步往回走,屈辱、气恼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回忆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慕易以为她和夙凌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的幽山温泉,其实不是,她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年前的佩城。那时她还不满十岁,长得又瘦又矮,当年族里的灵石刚刚被盗,父亲怒火攻心,以为是穹岳派人干的,就与穹岳守将大战了一场,从那之后凡是穿着水穆族服饰的人进入佩城都会被抓走。她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偷偷溜出雨林想到佩城玩耍,谁知才刚进城就被守城的士兵发现了,造得她四处逃窜。逃到一个巷道的转角处时,她只感到浑身一轻立刻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回事,她已经坐在马背上,浑身上下被披风包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