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认识一天的时候,在军营的时候还有些不愉快,不过王平对这个叫商君的男子印象却是十分的好,没有几人能赤手空拳独闯大营,为的不过是替百姓解除瘟疫的祸害,王平大声笑道:“结识商君,王某很是开心,后会有期。”
商君点点头,诚恳的回道:“商君亦然,后会有期。”
匆匆赶回村子,商君直奔萧纵卿的帐篷,掀开帐帘,就见阮听雨坐在床沿,眉头紧锁着用锦帕给三儿拭汗,商君缓步走过去,轻声问道:“听雨,他怎么样?”
阮听雨回头,对上商君担忧的眼,只能轻轻摇头,萧纵卿已经昏迷了好几个时辰了,他的情况比其他人来的更加严重。
阮听雨默然无语,商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在床沿上坐下,轻拍萧纵卿的脸颊,低唤道:“三儿,三儿!”
任他如何拍打,萧纵卿除了痛苦的皱眉,浑浊的呼吸外,再没有其他回应,由脸颊传递过来的高温几乎灼伤他的手心,商君急道:“你哥呢?”
“他去煎药了,让我照顾萧公子。”将湿了水的锦帕敷在萧纵卿的前额,阮听雨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安慰商君,却依然不忍心看他一脸愁容,劝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你快去睡一会,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商君摇摇头,将萧纵卿露在外边的手放回被子里,轻声回道:“我没事,其他帐中还有很多病人,你去照顾他们吧,三儿交给我。”他的性命危在旦夕,他如何睡得着!
他说要做的事,几时听人劝过,阮听雨轻叹一声,起身准备离去,却在商君脸上看到难掩的疲惫,阮听雨忧心的问道:“那些腐尸处理好了?”若是还没处理好,他岂不是又要两边忙了。
商君抬起头,说道:“驻军已经将尸体都掩埋了,你跟你哥说一声,他们会在后山扎营住上十天,让他每天过去看一次,就怕士兵中也有人染疫。”解疫病的药汁还未配好,希望那一百精兵中,不要有人像三儿一样染疫才好。
阮听雨轻轻点头,回道:“我知道了。”走到门边,商君温和有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药好了麻烦你端过来。”
阮听雨掀帘子的手一僵,回头看向商君,他的心思全在萧纵卿的身上,不停的为他换帕子,拭汗,从进来到她离开,他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在他心中,是否朋友远比她来的重要,在飞鹰在的监牢里,他,是否也是这样悉心照顾她!带着淡淡的酸楚,阮听雨只轻轻的回了一声:“嗯。”便缓缓的退了出去。
三儿的衣襟已被汗水打湿,透明的贴在身上,胸膛因为浑浊的呼吸,而起伏不定,即使是神智不轻,眉头却始终紧锁着,而他,除了为他一遍一遍的换帕子,再也做不了什么。刚入村子时,染病村民痛苦挣扎,低喘呻吟最后暗青死寂的脸,一张一张在商君眼前闪过,商君痛苦的闭上眼晴,害怕三儿的脸与那些死寂的脸重合。只有紧紧的抓住床沿,才能让自己不住颤抖的手停下来。
时间在帕子换过一次又一次中过去,商君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阮听雨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商君,药好了。”
怔怔的回过神来,内心的惶恐总是让人煎熬,商君看着墨绿色的药汁,问道:“有用吗?”
阮听雨也不敢说一定有效,只能如实回道:“大哥已经加大了绿缢草的分量,应该有用吧,部分村民已经服用了,现在还看不出药效。”
“给我吧。”商君轻叹一声,他,是关心则乱。接过药汁,商君回道:“是我太紧张了,你去忙吧。”
阮听雨缓缓点头,退了出去,因为,她根本插不上手。
将药汁放在床头,商君稳住心神,他要相信,阮听风的药,一定会有效的。
“三儿,三儿你醒醒。”更用力的拍打着萧纵卿的脸颊,甚至将他扶着坐起来,商君用尽方法,也要将他叫醒。
直到萧纵卿的脸被拍的又红又肿,他才好像醒过来,只是睁开了眼,却没有焦距,商君捧着他的脸,叫道:“三儿,三儿你看清楚,我是商君,醒一醒!”
叫了好一会,萧纵卿的眼睛才慢慢有了些许神采。“商君?我的头好痛,好热~~”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知道,来,张嘴,把药喝了。睡一觉病就会好的。”商君赶紧把药端过来,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将药一勺一勺的喂到他嘴里,唯恐他又晕过去。
有些机械的喝下商君喂食的汤药,萧纵卿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床顶,虽然呼吸依然不畅、浑浊,神智却是清楚了很多,相较于商君的紧张,他显然平静得多,低声说道:“你就会哄我。你说,我死了以后会不会变成鬼,还可以飘来荡去的,倒也自在,可惜你看不见我,就不能和我喝酒了!”
低哑虚弱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他们初见时的清朗少年所发出的,商君握着药碗的手,几乎将碗捏碎,语气也暴躁了起来:“别胡说,我几时哄过你?!酒我随时都能陪你喝,叫你睡你就睡。不许说话。”
身体几乎不受控制,萧纵卿只能微微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矮桌,说道:“桌上有一封我写给哥哥们的信,如果我死了,你帮我交给他们,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那是昨晚商君走后,他写下来,来找商君是他自己任性所为,却不能让商君为此被哥哥们错怪。
哐当一声脆响,药碗被商君掐碎,几乎是哽咽着请求,商君低叫道:“我说了不许说话,快睡。”
萧纵卿低低的笑了起来,乖乖的闭上眼睛,商君又生气了,若是一直都能看见他生气,那该多好。
第五十一章 转危为安
又是一天开始了,阮听雨踏着晨光,端着药走向萧纵卿所在的营帐,小心的掀开帐帘,虽然外面太阳已经渐升渐高,帐中依然有些昏暗,萧纵卿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了许多,商君坐在凳子上,头靠着床沿,睡着了。帐帘掀起时照进来的阳光,让商君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可能是太累了,他并没有醒过来。
阮听雨赶紧把帐帘放下来,将阳光隔绝在营帐之外,轻轻放下药汤。阮听雨拿起床尾的一块薄被,轻柔的盖在商君身上,快中秋了,临风关的早晨还是有些微凉。商君忽然动了一下,吓得阮听雨手上一僵,好在他只是侧过头去,眼睛并没有睁开,继续睡去,可想而知,这几天,他是真的累坏了。
他的侧脸,柔和而光洁,高挺鼻子,完美的唇形,还有他的睫毛,好长!第一次这样近的盯着他看,阮听雨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萧纵卿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却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困难的睁开双眼,入目的是简陋的床帏,有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微微侧过头去,却看见阮听雨脸色潮红的盯着商君熟睡的脸,极度暧昧!
萧纵卿双目圆睁,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原来的混沌一扫而光,一阵大声而猛烈的咳嗽震得阮听雨尴尬的赶紧后退了好几步,商君也惊得立刻睁开了眼。
“三儿?”商君紧张的问道:“你怎么样?”
萧纵卿别过头去,气闷的回道:“头疼!”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就是心理不舒服。
商君倒来一杯水,轻声说道:“喝点水吧。”
萧纵卿就着他的手,咕噜咕噜的就喝了一杯,倒在床上,继续生着闷气。
商君看着手中空空的水杯,笑道:“你看起来,精神好像好一点了。”也不知道三儿在闹什么别扭,不过比起昨晚的精神涣散,现在好太多了。商君心情很好的转身对一直低头站在身后的阮听雨说道:“听雨,你哥的药真的见效了,麻烦你再煎一碗拿过来。”
他,应该没有发现她刚才一直在看他吧?!阮听雨脸色微红的转过身,端起药,低声回道:“已经煎好了,我哥让你过去一趟。”
商君起身,温和的说道:“好,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嗯。”阮听雨点点头。
“三儿,你喝了药好好休息,我待会再来看你。”
谁要她照顾!!萧纵卿忽然吃力的撑起身子,叫道:“把药给我,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别人照顾。”伸手拿过阮听雨手中的汤碗,眼睛一闭,将药汁倒进嘴里,喝得干干净净,放下药碗,别过身去躺下,胡乱拉扯着被单盖过头,萧纵卿不耐烦的低吼道:“你们都走,别吵我休息。”
商君好笑的摇摇头,不知道他又在生谁的气,或许是不好意思和女孩子单独呆在一间房子里吧。看他精神颇好,商君对着阮听雨笑道:“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营帐,萧纵卿用力掀开被单,怔怔的看着床顶,他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商君才走出营帐,就看见阮听风手里抓着一大把草药兴冲冲的往煎药房走去,看见商君,阮听风满脸笑容的说道:“商君,绿缢草终于见效了。试服用的村民的症状都有所好转,神智也清醒了一些。”
这么多天了,他还是第一次见阮听风如此兴奋,笑得如此轻松,商君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笑道:“那就太好了,既然有效,多熬些汤药,分给村民们服用吧,这疫病已经拖得够久了。”
“好。”看看商君身后的营帐,阮听风关心的问道:“萧公子怎么样了?”
商君淡笑回道:“服了你的药,比昨天好了一些。后山的将士你可去看过?”
“早上去看过了,目前没有人有疫病的征兆。”他还拿了一些药汤过去,如果真的有人染疫,也能及时救治。
“嗯。”商君放心的点点头。
商君随着阮听风向药房走去,一路上不少村民都主动和他们打招呼,大家听说已经有了治疗疫病的药汤,心里仿佛一下子有了希望,一直笼罩在虎丘村里的阴霾似乎随着炙热的阳光消散不少。
商君一路上若有所思,眉头始终不见解开,阮听风不解的问道:“商君还在为何事烦恼?”
商君摇摇头,轻叹道:“有一件事,半月前就应该去做了,只是疫病严重,我不放心去,现在腐尸已经掩埋,药也见效了,我也应该去办原来要做的事情,只是——”
据毕弦的说法,八月中秋,是前往海域最好的时机,危险也最小,尤其是像他这样第一次前往的人,更是应该把握好这次的机会。他早就应该准备了,想不到又爆发了瘟疫,现在离中秋还有不足一月了,快马加鞭,应该还能赶得上。就是三儿,病情才略有起色,他始终放心不下。
商君未尽之意,阮听风却已经听出来了,承诺道:“若是耽搁不得的事情,你就去吧,萧公子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商君微微拱手,真诚的谢道:“那就麻烦你了。”
“商君不需客气。”
虽然有了阮听风的承诺,但是想到三儿那倔脾气,商君还是决定等三五日再启程,都已经晚了这么多日子了,也不在乎这几天,毕竟三儿染病,皆由他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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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疫情基本控制住了,今天已经没有新增的染疫村民,自从阮听风的药汁见效之后,也没有人因为疫病而死去。三儿能下地走动,饮食也正常,他可以准备海域之行了,只是去之前,他还挂念一个人。
匆匆赶回飘渺山庄,杨忠早早的等在门堂,叹道:“主子!您终于可以回家了。”虽然只是十几天的时间,但是每天都在担心主子的安全,却是十分煎熬。
商君微笑问道:“笑儿呢?”
杨忠有些为难的回道:“小姐十几天没见到您,闹得厉害,老奴怕她跑出去有什么危险,让侍卫守着永乐阁的门口,她现在还在房里生闷气,老奴越矩了。”
他知道笑儿倔起来一定很让人伤脑筋,商君拍拍杨忠的肩膀,笑道:“笑儿顽劣,辛苦你了。”
小姐毕竟是主,他是仆,将她关在房里,主子没怪他,还谢他,反倒是杨忠有些不还意思了,连连摇头,不敢居功。
一边向永乐阁走去,商君一边交待道:“你帮我挑选十名身体强健,能适应海上行船,会泅水的侍卫,明日随我前往东海。”毕弦的船队里船员,经验丰富的舵手都已经做好准备,他几乎不用操什么心,就怕侍卫不适应海上生活,航行十多天,那就为难他们了。
“是。”
“此次航海之行归期不定,笑儿又要拜托您了。”海域之行,航海、备货、交易,少说也得两三个月,希望这丫头不要闹才好。
杨忠连忙拱手一礼,回道:“主子言重了,老奴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小姐的。”
商君满意的点点头,脚下不滞的向永乐阁走去,走到门口,四个侍卫看见商君先是一怔,纷纷行礼,商君挥挥手,四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永乐阁前。
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叶子刷刷落地的声音,商君不解,加快脚步走进园中,就见商笑坐在石凳上,两只手不停的拔着园里的矮丛,嘴里还不知道在嘟囔什么,放眼看去,原来郁郁葱葱,美轮美奂的园子,现在一地的落叶残花。
商君失笑,低唤道:“笑儿,你这是在辣手摧花吗?”
“哥!”听见商君的声音,商笑一脸的惊喜,不过想起他十几天对她不闻不问,还把她关起来,商笑又很不甘心,越发用力的拔着树叶,赌气道:“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商君无奈的走到她身边,半蹲下身子,抓住商笑两只忙碌的手,轻轻拍掉她掌心的叶子,今年十三岁了吧,生气来,还是只会作这些孩子气的事情。并不打算瞒她,商君解释道:“我去虎丘村处理瘟疫的事情了,怕自己染病,不敢来见你而已。”
商笑瞪大眼睛,抽回手抚上商君的前额,急道:“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拿下商笑的手,商君淡淡的回道:“放心,我都能来见你了,说明疫病已经得到控制了,你长大了,以后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也不许任性,知道吗?”
“嗯。”商笑点点头,低声问道:“那最近不出门了吧?”
迎着笑儿希翼的眼睛,商君张了张嘴,又不忍心说出来,他竟有些不敢看笑儿的眼睛,最后,他还是将自己的行程告诉了商笑:“明天我要去一趟东海,可能数月才能回来。”
商笑似乎早有预感会是这样的结果,失望的垂下头,却没有撒娇胡闹。“那,今晚在家陪我吃顿饭好不好?”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低浅压抑的声音让商君的心一阵紧缩。他,或许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
咽下心中的苦楚,就像以前他每次下山的时候一样,商君轻刮着她的鼻子,轻哄道:“好。让厨房做我们都爱吃的酒酿丸子,看谁吃得多!”
“嗯。”商笑用力的点点头,两人手牵着手,向前厅走去,夕阳,如印象中一样美好而绚烂,只因身边时自己最最牵挂的那个人。她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是的,幸福有时,很简单。
第五十二章 海域之行(上)
今天的一顿饭,吃得笑儿很开心,他也很开心,商君踏着明亮的月光,缓步走在虎丘村的小道上,清风仿佛感受到他难得的好心情,吹得树叶沙沙迎合。柔和的笑容挂在他绝美的脸上,让看见的人不由惊叹,世上真有如此绝美的人!
中秋,应该是团圆的日子,可惜今年的中秋,他不能和笑儿一起度过,或许这次去过海域之后,他应该缓一缓,毕竟报仇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笑儿却在一天一天长大,再过两年,就该及竿了吧!他不想在她成长过程中,缺失太多,毕竟,笑儿已经比普通的孩子经受了更多的苦难。
才刚走进村里,游荡了一个晚上的萧纵卿就迎了上来,不满的说道:“商君,你一个晚上哪去了?喝酒要叫上我啊!”
商君好笑的摇摇头,回道:“我回家看妹妹了。”这人是酒坛子里泡大的吗,动不动就是喝酒。
“哦。”萧纵卿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虎丘村四面环山,乔木高耸,月光投射下无数斑驳的翠影,不时还有一两片落叶被初秋的夜风吹落,让人感受着秋夜萧索的寒意,萧纵卿仅着了一件单衣,身材虽已拔高,却依旧显得瘦弱,商君劝道:“夜里凉,出来加件衣服。进帐里说话吧,你的身体才刚好些。”他是他见过最不配合的病人,能坐着决不躺着,能走了绝不坐着。
“我早就没事啦,是你太婆妈!”嘴里絮叨着,脚下却是听话的随着商君入了营帐。
在帐里坐下,商君为他倒了一杯水,问道:“你有什么打算?是马上回家,还是再住一段日子?”
萧纵卿想了想,回道:“我不想马上回去,省得哥哥们大惊小怪的。”手搭在商君的肩膀上,痞痞的笑道:“我想,去你的飘渺山庄住一段日子,顺便看看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宝贝妹妹,是不是个大美人,可以吗?”这样他就可以看看商君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商君眉头微皱,沉默不语,萧纵卿奇道:“怎么?不行啊!”商君不像是那种小气、不坦诚之人,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商君摇摇头,苦笑道:“不是不行,我明日要去东海,一去两三个月都不会回来,你若想去,也行,就怕你闷。至于我妹妹,算不算大美人我不知道,但是论起胡作非为,一定和你不相上下!”依他这性子,飘渺山庄简单朴素,又不热闹,只怕他跑得比谁都快。
对于商君的暗贬,萧纵卿直接无视,他比较想知道商君去东海干什么,兴致勃勃的问道:“你要出海吗?去做什么?”
三儿过于神采飞扬的眼睛让商君隐隐觉得不妙,敷衍道:“还不就是做生意。”
做生意?!萧纵卿双手环在胸前,走来走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他对三儿的了解,接下来,必定不是他想面对的情况,商君才刚想起身悄悄离开,萧纵卿一脸兴奋的对着他叫道:“是毕大哥说的那个非常特别的地方吗?叫海域!!是不?”
是!但是他不想回答。商君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我也去。”
果然!萧纵卿兴高采烈的宣告着他的决定。
“不行。”这小祖宗还真能折腾人。
萧纵卿瞪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很危险!”
商君的语气,怎么越来越像二哥了!婆婆妈妈的!撇撇嘴,萧纵卿满不在乎的说道:“能比瘟疫危险嘛?!这我都敢来,还有什么地方我不敢去,我才不怕!”
商君无力的回道:“我怕。”三儿面色暗青,冷汗连连,呼吸浑浊的样子,他现在想来还一阵后怕,海域之行,虽没有疫情来得恐怖,却也不是一段好走的旅程,他是真的怕了。
“我——”萧纵卿还想辩解。
商君直接利落起身,郑重的说道:“你不用多说了,说什么我都不会带你去的。你好好休息吧,有空我再到沧月看你,保重!”说完不等萧纵卿反应,商君就匆匆出了营帐。
他,是绝对不可能带他一起去的,绝不!
“商君!”营帐里,萧纵卿气得大吼,跟出帐外,商君的身影早已经掠出十丈开外。
瞪着商君渐行渐远的背影,萧纵卿眼睛里尽是气闷、倔强的光芒,年轻的俊颜因紧咬的牙关而显出刚毅的棱角。
“我若想去,就一定能去!!”月光下,少年久久的站在营帐前,负气的冷哼犹如他的宣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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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儿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他是见识过的,所以此次离开,他连道别都省略了。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但是为了防备三儿花招不断,他也唯有如此了。
快马加鞭,一路疾奔,商君一行十数人终于还是如期赶到的东海。
东海港口,是东隅最大的一个港口,停泊了大大小小数百只船只,其中大多是渔船,像他们这样的商船为数不多,港口上下,一派繁荣的景象。东隅皇帝玄天成,虽然不过三十于岁,却已再位十余年,算的上是一个体恤百姓,治国有方的明君,相较于燕芮贤帝年事已高,无力管理,夺嫡之争再所难免,沧月陇趋穆苛捐重税,野心勃勃,东隅有此明君,算是幸运的。
踩着脚下松软的新沙,商君一路寻找着毕弦口中的船头插着嫣红彩旗的商船,走了一圈,终于在港湾最边际的位置看见了三四艘船头插着一支暗红色旗帜的商船,船身并不宏大,与普通商船几乎没有区别,或许是怕太过惹眼,反而树大招风吧。商君轻笑,这倒是很像毕弦的作风,和他的人一样,尽量泯于众人。
商君才走到船舶前,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已经早早的等在那儿,恭敬的笑道:“商公子,我是这次船队的管事,您叫我老尤就可以了,毕少爷已经交代下来了,我们准备一下,就可以起航了。”
毕少爷说了,俊的不像话的那个人,就是商君了,那时他还犯嘀咕,今日看来果然好认。
商君轻轻拱手,回道:“有劳了。”
常在海上生活,或许,是看多了海阔天空的景色,见惯了海浪奔腾的洒脱,不管是船上的水手,还是这位管事老尤,都有着一副乐天的笑容,响亮的嗓门。商君也感染了这份难得轻松,趁着他们准备的短暂时机,他坐在商船边上一块不大的礁石上,细细品味着海天一色,晴空碧水的美景。
正午的阳光,最为炽烈,却为大海增添了撼人的魅力,阳光的折射,让你分不清碧绿微蓝的,是海还是天!这里已是海港边际,船舶稀少,一条在海面上飘飘荡荡的小船却吸引了商君全部的注意力,并不是小船多么的特别,而是船上的那个人,让人别不开视线。
第五十三章 海域之行(中)
碧海蓝天中,一方小渔船上,一个墨衣男子半靠着船舱,坐在船头,他修长的身形似随时可以随风化去般。手中握着一幅画卷,阳光刺眼,大抵只看得出,画上是一个人。男子怔怔的盯着画,他背对着商君,看见不长相,在这样繁华的港湾里,他只是这么静静的坐着,却形成自己的天地,仿佛所有的喧嚣都近不得他的身旁。
商君暗叹,好奇特的男子,起身正打算离开,男子却忽然回头,商君不期遇撞进一双慕海静月般深邃迷人的眼睛里。那是怎么的一双眼睛呢?!比身后浩瀚的深海更沉静,比身畔拂发的清风更温和。让人不自觉的移不开视线。与这一双眼睛相遇,商君清晰的听到自己的怦怦的心跳声。
男子看清商君,竟是轻轻点头,润泽的丰唇微微扬起,飘扬的长发,与背后深浅交替的蓝,是一副绝美的画卷。商君轻轻点头回礼,见过这个男子,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仙姿妙容,什么叫做温润如玉,宁静如水。
忽然,商君觉得这个男子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慕容舒清,对,感觉上他们都是那样沉静而温和的人,只是舒清多了一份淡然、随性,而他,则拥有更多的风雅、脱俗。
“商公子,时候不早了,可以上船了。”老尤响亮的吆喝自船头传来。
“好。”商君匆匆下了礁石,顺着船与码头连接的玄桥上了商船,在船头上站定,商君在回首看向男子所在的小船时,已不见他的人影,或者,他也回船舱里去了吧。
商君忽然有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轻轻摇摇头,商君自嘲,他几时如此容易感怀了。
船很快出了海航,进入深海范围之后,浪明显大了很多,商君生长在沧月这样的内陆国度,从小又随师傅上山,几乎没见过大海,更别说在这样的大浪下行船,才不过半天的时间,夕阳的红霞还挂在天上,商君却已经觉得头微微有些疼,几欲作呕的感觉。
老尤站在商君身旁,看他脸色微青,在船上呆久了,看多了晕船的人,拍拍商君的肩膀,老尤豪爽的笑道:“商公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晕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