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轻摩挲略显厚实的布料,楼辰看着靳衍痕,等着他解释。
靳衍痕咧嘴一笑,将披风披在楼辰身上,一边帮她系带子,一边说道:“你大概很少在大雪天里策马,雪天并不好走,马跑得虽没有夏天时快,但是冷风却还是很割人的,雪渣子也会不时落到脸上,这样一路疾行,到了京都,你这张漂亮的脸怕是要毁了,带上面斤会好些。”
楼辰难得的没有躲开靳衍痕,站在原地让他张罗,只是微微挑眉,原来如此,她只知道在沙漠戈壁中行走,要做好防护,雪天想来也是如此吧。楼辰点了点头,将面巾系好。
靳衍痕给她选了白色的披风和面巾,如此穿戴好,墨发白衣,端得是美人倾城,即使只有一双冷眸露在外面,也让周围的一切失了颜色,靳衍痕满意地点点头,笑道:“白色,配你。”
曲凝双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啧啧叹道:“如辉哥哥,阿痕这是怎么了?献殷勤也献得太明显了吧,看得我都受不了了。”
方如辉只当没听见她的话,将一条浅紫色面巾地给她,说道:“带好。”
“哦。”曲凝双接过面巾,一边带上,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人靳衍痕和楼辰的方向,嘴里连连说着狗腿,看得津津有味。自然没有注意,方如辉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的将披风披在她肩上。
靳茹也穿戴好了,一早上了一句话也没说,自从昨天听到了靳衍痕说,到京都要去见故人开始,她就一直魂不守舍。
待几人收拾好了,方沢才低声问道:“楼姑娘,可以出发了吗?”
“嗯,走吧。”
一行几人,加上晓剑山庄那二十名死士,朝着京都的方向奔去。
方沢这次是做足了准备的,几百精兵,在前面探路,若是遇上路障或路桥坍塌,都立刻解决,不耽误一点行程。天蒙蒙亮就出发,天擦黑才下马休息,好在中途也未在遇到雨雪,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四日傍晚,赶到了燎越京都。
方沢带着几人从西门进入京都,刚刚走近城门,就看到几名黑衣人等在那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锦袍公子,正是澹台家的大公子,澹台儒闵。
方沢看清来人,心中一喜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连忙策马上前,“公子。”
予弦点头,一眼便看到了一身青衣白袄的楼辰,白巾遮面,一双冷眸依旧夺目,予弦低声说道:“一路辛苦。”
楼辰点了点头,予弦今天穿着一袭明蓝锦袍,袖口和衣襟都绣着祥云红纹,衬得他高大俊朗,满身贵气。可惜那脸色看起来却不比他们这些连日赶路的人好多少,可见,澹台夜冽的毒凶险异常。
靳衍痕解开面巾,对着予弦微微拱手,笑道:“予弦公子,别来无恙。”
予弦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色红润,眉宇间丝毫不见疲色,不仅暗暗惊奇。
他自然不知道靳衍痕因为体内内力多得用不完,这几日赶路,其他人是累得不行了,他却还神采奕奕。
予弦都等到城门来了,可见事情紧急,楼辰也解了面巾,对靳衍痕说道:“我先去将军府看看……”
靳衍痕点点,“让如辉陪你去,我们在城中寻个客栈先住下。”
楼辰没想到靳衍痕什么好说话,若是平时,他想必是会跟过去的。
此刻救人要紧,楼辰也没细想,便和方如辉跟着予弦去了将军府。
澹台一族,世代都是将军,到了这一代,就更得皇上倚重,手握重兵,燎越半数以上的兵力,几乎都掌握在澹台家手里。所以澹台将军府,比起其他京都中其他府邸来,不仅恢弘大气许多,还有精兵驻守。
予弦带着两人进了将军府,不少痕迹的看了两人一眼。
将军府内,守卫森严,十人一组的精兵,个个手持兵器,不时从身边经过,方如辉目不斜视,还算镇定,楼辰就显得太……惬意了。
予弦对楼辰越发好奇,虽然他知道,楼辰绝对不是胆小之人,身份可能也很最尊贵,可是他没想到,面对这样戒备森严,可以说处处都露着戾气的将军府,她竟然从容到惬意的如此地步。
这实在是不能怪楼辰,楼辰对将军府的气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只觉得无比亲切。
夙家的将军府里,还有校场,经常能听到练兵之声,战鼓雷动,这里的气氛和夙家比起来,已经宽松很多了。
既然在予弦的带领之下,走进了一座院落,刚刚走进去,楼辰和方如何就立刻问道了一股浓重的药味,想到这里应该就是四公子的院落了。
和普通给病人养病的院子不一样,这院落里人来人往,一点也不清净,予弦脸色一黑,怒道:“你们干什么?”
“大公子。”一名管事一般的人连忙走上前来,小声解释道:“是、是老爷吩咐的,说明日要带四公子去求医,让小的们收拾好。”
予弦脸色更差了,冷声说道:“夜冽那个样子,哪里还能随意搬动?”
管事显然很是惧怕予弦,但又不敢不解释,急道:“可是……可是城中名医和公众御医都说,无能为力,老爷说、说也只能孤注一掷……”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予弦冷呵一声:
“混账!”
管事惊若寒蝉,一句话也不敢回。
楼辰微微皱眉,冷声说道:“先带我去看看,若能治便治,不能,也不耽误明日求诊。”
予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怒意,“嗯”了一声,准备带着两人往屋里走。
“闵儿。”
一声轻柔的女声自几人身后传来。
楼辰回头看去,只见大门处又进来几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四十出头的华服女子,她面容秀丽,嘴角含笑,看上去温柔慈爱,与这将军府的气氛不太相符。
“母亲。”予弦迎了上去,语气恭敬。
“见过大公子。”
华服夫人身边,一名女子上前一步,欠身行礼,鹅黄宫装,衬得她明媚动人,那行礼的姿态,优雅端丽。晓是楼辰见过不少世家千金,也不得不赞一句,眼前这位姑娘,姿态仪容无一不美,简直是闺阁女子的典范。
予弦眉间闪一抹异色,微微点头,礼貌又疏离的回道:“韩小姐无需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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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无能为力
予弦眉间闪过一抹异色,微微点头,礼貌又疏离地回道:“韩小姐无需多礼。”
澹台夫人傅清荷温和一笑,说道:“无双又给冽儿找了几位大夫,若是能有起色,冽儿就不用舟车劳顿了。”
这次,予弦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低声说道:“有劳韩小姐了。”
韩无双嘴角轻扬,笑得温柔大方,好似完全没看到予弦那张冷脸一般,回道:“大公子客气。”
楼辰站在一旁,冷眸微眯。这种寒暄,楼辰见得太多了,也是她最讨厌的,浪费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早点进去诊脉。只不过就算不耐烦,她也不会无礼地打断别人的话。
好在两人也没有寒暄很久,傅清荷看着楼辰和方如辉,柔声问道:“闵儿,这位两位是?”
予弦低声介绍道:“他们是我请来给夜冽解毒的大夫。”
都说知子莫若母,只一句话,傅清荷已感觉到自己儿子对他们的礼遇了。
迎着长辈柔和的目光,方如辉想了想,微微揖手,说道:“在下方如辉。”
楼辰也轻点了下头,“楼辰。”
如韩小姐般欠身做福的行礼,楼辰自然也是会的,只是她并没有做。在家的时候她都懒得做,更别说在这了。好在傅清荷也并不在意,对着他们二人笑了笑,说道:“既如此,那一起进去看看冽儿吧。”
众人一起走进了厢房,这间房间很大,可能是怕开窗风大,病人会着凉,房间里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房间里药味刺鼻,几乎让人呼吸不畅。
房里有五六个丫鬟小斯守着,看到夫人和公子进来了,赶紧行礼,退到一旁。
这一行人中,加上楼辰在内,一共有六个大夫。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声望高,医术好的医者先诊脉,可惜这六个人里,分别是两拨人请来的,孰高孰低不好说。楼辰和方如辉还比那四个胡子都白了的医生年轻这么多,一时间颇有几分尴尬。
几人刚站定,韩姑娘已经上前一步,对着身后的四名大夫点了点头,又看向二人,清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楼大夫和方大夫先来的,两位先请吧。”
楼辰在心里又赞了一声,果然是冰雪聪明的姑娘,用了“先来后到”的说辞,既给了他们和予弦面子,也没得罪身后请来的四名医者。
两人一起走到床前,看清这位四公子的情况时,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床上的男子年轻不大,从脸到脖子,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呈现出骇人的青色,暗红的血管像是浮在皮肤外一般。若不是他胸口还微微有起伏,两人都要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了。
方如辉一看便知,这人肯定是中毒了,没有一种病,会让身体呈现这样的情况,毒他是不通的,便退开一些让楼辰好好诊脉。
守在旁边的丫鬟立刻上前,从棉被里拿出澹台夜冽的手,放在棉垫上,被角掀开那一瞬,楼辰发现澹台夜冽的手臂上,好像插着针?
让丫鬟退下,楼辰掀开被子,终于看清,澹台夜冽不仅手上被扎了针,全身上下所有大穴都被金针全部封锁了,方如辉奇道:“金针封穴?”
一般医者,很少人用这种方法救人。这样施针,几乎是将人经脉完全锁死了,对身体伤害很大。用这种方法,的确是将毒性抑制了,但同时,也限制了医者救人,没有完全的把握,没有人敢动这些针。
当然,楼辰也不敢动,只是把了脉,她就已经感觉到,这毒的霸道刁钻了。
楼辰收回手,和方如辉一起退到了一旁。
看到他们退开了,四名老者立刻上前,在看到澹台夜冽身上的金针时,几人同时退了一步,自然也不敢贸然去动那些金针,挨个上前把脉之后,又讨论了一番,皆是一脸凝重。一刻钟后,四人推选出一位老者上前。
他对着傅清荷揖手行礼,问道:“敢问夫人,是哪位大夫为四公子施针?”
“宫里的御医院院判荣亭,荣御医。”
老者点点头,又是躬身一揖,才低声说道:“荣御医果然医术高明,老朽无能,不能为夫人解忧。”
或许是之前失望过太多次,傅清荷听了老者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表情,只微微摇摇头,叹道:“罢了,无碍。”
予弦对这几个人,本就不抱希望,故此他们说的话,他也不甚在意。待几人退下之后,予弦走到楼辰身边,低声问道:“楼姑娘,夜冽的毒可有解?”
楼辰摇头,直白地回道:“我解不了。”
楼辰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身子微微一怔,这位少年时便扬名天下的年轻将军,此刻身上透着一股颓败之气。虽然他什么都没说,楼辰却能感觉到他心底的绝望。
楼辰垂眸思量片刻,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们找了名医,用金针封穴的法子,虽能暂时止住毒气蔓延,但是这样最多也只能撑一个月。若是一个月后还不能解毒,那就是必死无疑了。所以,你们用了这法子,就不能找寻常大夫了。这是一个饮鸩止渴的方法,一个月后,就算找到了治疗方法,但不能全部根除,澹台夜冽还是会死。这么短时间内,能完全清除这阴邪霸道毒物的人,这世间也就两三人而已。”
傅清荷苦笑一声,保养得宜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无奈和疲惫,“姑娘说的,我们也知道,但若不用这法子,怕是一个月也撑不过。”
傅清荷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心中不免有兴起了一丝希望,问道:“姑娘可有办法?”
楼辰摇头,“我说了,我解不了。”明知自己不行,她便不会给人一丝希望。
傅清荷叹了口气,复又问道:“姑娘的师傅能不能治?”
楼辰顿了一下,她师傅是母亲和大姨,若说解毒,自然是大姨更胜一筹。但是这样诡异的毒,她没有把握大姨一定能治,澹台夜冽只有一个月时间,若是大姨治不了,反倒害了他。楼辰沉吟片刻,问道:“你们打算,向谁求医?”
傅清荷还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予弦已经回道:“普善先生。”
“风一青?”楼辰有些诧异,澹台家竟然能找他来给澹台夜冽解毒,这可不容易。风一青的名字,她小时候就听过,因他和鬼医齐名,但更擅长医道,母亲当时还想着能与他切磋医道,只可惜后来他避世了,常居墨家,母亲为此惋惜了好久。楼辰轻舒了一口气,说道:“若他肯出手,应该能治好。”就算不能根治,澹台夜冽也不止一个月的命数了。
听到楼辰叫出普善先生的名字时,傅清荷也同样惊讶,那份惊讶大到她几乎控制不住,在脸上呈现出来。这样年轻的姑娘,居然知道普善先生,甚至还知道他的名字!她年纪都不足双十吧,普善先生避世的时候,只怕她也才刚刚出生。她会知道普善先生,只有可能是家学渊源。那么……这是哪家的姑娘呢?
傅清荷看着楼辰的目光,不自觉的多出了一份审视,声音依旧柔和,“姑娘认识普善先生?”
楼辰在心底轻笑一声,很满意傅清荷的反应。就像靳衍痕说的那样,京都的水,必定要搅浑。而她的身份,在这皇城脚下,终究不可能守太久,既如此,不如把众人的目光,引到她身上。
她知道,穹岳在京都的探子不少,暗桩也不少,她找他们不容易,让他们来找她,就简单得多了。楼辰对靳羽与燕甯之间的关系耿耿于怀,她想,楼曦应该也很感兴趣吧。
在傅清荷柔和又不是锐利的目光中,楼辰镇定自若,淡淡地回道:“略有耳闻罢了。”
傅清荷眸光一闪,楼辰忽然又问道:“四公子去过什么阴煞之地吗?”
别人或许不知道,澹台家两母子是清楚的,夜冽是为了什么变成这样的,潜入别人墓穴盗物,墓穴不就是阴煞之地吗?
但是,难道这也能从脉像中看出来?
两人一齐看向楼辰,楼辰微微挑眉,回道:“他体内不仅有毒气,还有煞气,金针封穴封得住毒气,封不住煞气。”
傅清荷眉心一跳,语气比之前略急上几分:“如何解阴煞之气?”
楼辰再次摇头,“抱歉,我不知道,尽快把四公子送去普善先生那里吧。”这毒之所以这么难缠,煞气助力不小,二者早已交融,不可能单独解阴煞之气。风一青一直在墨家,就算他不能解煞气,以推演卜算闻名的墨家自然可以解。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楼辰显然不愿意说,不过同时也透出了普善先生能治好澹台夜冽的信息,傅清荷不再纠缠,柔声笑道:“有劳姑娘了,姑娘如果不嫌弃,可以暂时住在府上。”
“多谢夫人好意,四公子的这种情况,我留下也无用。”目的已经达到,该说该做的,她都已经说了做了,自然不会留在澹台家。
楼辰微微躬了躬身,说道:“告辞。”
傅清荷也没多留,予弦冷声说道:“我送你们。”说完便领着楼辰和方如辉走了出去。
傅清荷转身,拍拍韩无双的手,慈爱地笑道:“天色不早了,无双陪我用了膳再回去吧。”
韩无双由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一旁,就好似一副美丽的仕女图,微微垂下的眼眸,遮掩了她所有的情绪。傅清荷拍她的手时,韩无双顺势扶着她,温和一笑,回道:“是。”
傅清荷吩咐了丫鬟们好好照顾夜冽,才和韩无双一起,出了小院。
予弦带着两人往外走,一路上,他的脸色都不太好,一句话也没说。几人刚刚走出将军府,一名守卫的小将立刻迎了上来:“将军,那两人说,要找一位和您一起回来,姓楼的姑娘。”说完还看了予弦身后的女子一眼。
楼辰抬眼看去,不禁蹙眉,将军府前,两名高壮男子正站在一旁,看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这两人不是晓剑山庄的人,他们应该跟在靳衍痕身边才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靳衍痕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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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表哥
楼辰抬眼看去,不禁蹙眉,将军府前,两名高壮男子正站在一旁,看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这两人不是晓剑山庄的人,他们应该跟在靳衍痕身边才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靳衍痕出事了?
两人刚走到楼辰面前,还没开口,楼辰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楼辰一向不喜多话,冷淡漠然。但现在,楼辰话语间,显然透着少见的急切,两人愣了一下,回道:“公子已经安顿好了,派我们二人来接您和方公子过去。”
只是这样吗?楼辰隐隐觉得这个“安顿”的地方,或许不一般,因此也没在予弦面前问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回头对予弦说道:“不用再送,我们先走了。”
谁知予弦却不打算就此陌路,低声问道:“你不告诉我你们住哪,我若有事想请你帮忙,要去哪找你呢?”
以澹台家在京都的势力,无论她住在哪里,予弦想知道,随时都能知道,而他这样问出来,是打算以后名正言顺的去找她吗?楼辰微微皱了皱眉,但最后还是点头了。
男子看到楼辰点头后,才低声说道:“公子现在在傅老丞相府上。”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惊得僵在原地。
傅老丞相府?!
楼辰和方如辉听到靳衍痕选择去丞相府确实很惊讶,转念一想,那里的确比客栈安全,便平静了下来。予弦却是完全不明所以,靳衍痕为什么去丞相府,还打算住在那,而外公居然……同意了?!
予弦黑眸微眯,压下心中的疑惑,冷静地说道:“我也好久没见外公了,正好去拜访一下。一起吧。”
予弦说完便率先上了马,楼辰和方如辉对看一眼,也只能上马,跟了上去,毕竟人家去看望自己外公,他们这些外人能说什么。
傅老丞相府在城北,府邸所在的地方有些偏,很清静。丞相府的大门建得并不奢华,青砖红瓦,乌木门楣,庄重又古朴。
几人刚刚下马,小厮们已经利落地上前把马牵走了,予弦带着几人往里走,守卫的人看清是予弦,也没拦着。
过了第一道大门,一名头发花白,微微驼背的老人迎了上来,笑着见礼道:“予弦公子,两位贵客。”
予弦连忙上去,卸了老人的礼数,笑道:“吴叔,外公最近还好吗?”予弦对老人很是尊敬,一看便知,这位应该是傅相身边的人。
吴叔哈哈笑了起来,回道:“老爷好着呢,看到您来了,只怕更高兴了。老爷在前厅会客,老奴带几位过去。”
说着便领着三人穿过第二道门,进了一间小厅。
刚刚进门,楼辰便闻到一股清幽的茶香,抬眼看去,发现这厅堂并不大,一名老人坐在主位上,他穿着褐色衣袍,发丝银白,双目清明,精神很好。他的左下首坐着靳衍痕,右下首坐着靳茹和曲凝双,几人像是在喝茶聊天,老者还不时发出几声响亮的笑声。
老者看到予弦,放下茶杯,问道:“儒闵来啦,夜冽怎么样了?”
予弦在老者面前站定,站姿笔直,回道:“外公别担心,父亲明日就带他去求医,普善先生医术高明,必定能救下夜冽。”
老者点点头,“那就好。”
老者微微抬头,看向站在予弦后面的楼辰和方如辉,笑道:“两位是痕小子的朋友吧,这一路上要多谢你们陪伴保护他。”
老者的态度,很是亲和,若不说这位是闻名六国的傅相,怕是会让人误会成邻家老爷爷。
方如辉恭敬地回礼:“傅相客气了,不敢当。”
傅相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坐吧,也尝尝我珍藏的乌井茶。”
楼辰之前也同方如辉一起上前见礼,但没有多说话,正准备走到最靠门边的位置坐下时,傅相却忽然对着她问道:“小姑娘姓楼?”
楼辰脚步一顿,回过身面对着傅相,淡淡地回道:“对,楼辰。”
楼辰冷眸没有躲闪,与傅相眸光相对,两人都微微眯了眼眸,傅相点了点头,和蔼地笑道:“好名字,好相貌。”
楼辰回以一笑,“您过奖了。”
傅相笑着让老人在自己身边又加了一个座位,让楼辰坐在自己身边。
楼辰看了靳衍痕一眼,只见他一脸惬意地喝着茶,还对她眨了眨眼睛。
“儒闵,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你小姨,傅茹。”老者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指着靳茹向予弦介绍。
靳茹还没回过神来似的,点了点头。
予弦也没心情看她的反应,他记得靳衍痕叫这女子姑姑?难道靳衍痕是……舅舅的孩子?也不对,就算是舅舅的孩子,也不应该姓靳。
不等予弦想明白,傅相便为他解惑了,又指了指靳衍痕,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你姨母的儿子,靳衍痕。当年你母亲和姨母同年出嫁,却是你母亲先有孕,所以你比痕小子还大了一岁,他倒要叫你一声表哥了。”
予弦额头发紧,这突来的消息让他有些懵。他知道自己有个姨母,记忆中很小的时候还见过她,后来听说姨母一家出了事,这件事是外公的忌讳,没人敢提。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记得了。但是……靳衍痕居然……是姨母的孩子?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相较之下,靳衍痕适应良好,脸上还能带着笑意,上前躬身行了礼,“表哥。”
“咳咳!”这声表哥叫出来,楼辰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方如辉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茶,连忙放下茶杯,不敢再喝。曲凝双就没这么好定力,一口茶梗着喉间,不住的咳嗽,一下子脸都涨红了。方如辉摇了摇头,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曲凝双这一打岔,予弦终于回过神来,即使心中还有无数疑问,也没有在此刻问出来,微微拱手,算是回了礼。但是那句“表弟”,他暂时还叫不出口。
傅相就像没看到这场小小的混乱似的,笑得一脸欣慰,“好好,都见过面了。儒闵,快过年了,你也不用回军中。这些年痕小子一直流落在外,第一次来京都,有空的时候,陪他到处走走,多照顾照顾他。”
靳衍痕凤眸微挑,笑道:“有劳表哥了。”
予弦微微颔首,礼貌却也冷淡道:“无碍。”
两人间的互动,实在算不上热络,勉强维持着兄友弟恭的状态,傅相一副很满意的样子,看着两个外孙别扭的寒暄着。
吴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低声提醒道:“老爷,时辰不早了,是不是可以用膳了?”
傅相点点头,笑道:“人都齐了,那就摆宴琉璃阁吧,那里雪景正好。”
“是。”
吴叔扶着傅相走在前面,几人跟着往外走去。
楼辰走到靳衍痕身侧,低声叫道:“靳衍痕。”
“嗯?”靳衍痕也缓下步子,体贴的微微弯腰,侧过头听她说话。
这个姿势,颇有些暧昧,楼辰顿了一下,转念一想,她和靳衍痕说的话,也不想让人听见,便也不再多想。楼辰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们怎么会来傅家?”
耳蜗划过暖风,痒痒地,靳衍痕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耳朵也倏地热了起来。靳衍痕轻咳一声,怕楼辰看出异状,微微直了直腰,回道:“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不是我想来。刚进城,傅相的人就等着我们了,口口声声说外公非常思念我,他们奉命来接我回家。恭敬不如从命,我也只能来拜见外公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