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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了,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你的手受伤了?”小少年的惊呼声打断了殷绥的思绪,他低头看去,手臂上被黑鹰抓出来的伤口还挺深,三道抓痕皮肉外翻,血已经浸湿了衣袖,正沿着指尖一滴滴往下落。
对于殷绥和那些身经百战的精兵来说,手臂上的抓伤,只不过是小伤,上点药包扎一下就好了,但对于洛玹而言,却并非如此。
洛琳菁对他虽然很严格,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不懈怠,但是也十分保护他,很少让他见血,所以在小少年眼中,赤红的血液,狰狞的伤口,这样的伤势便是十分严重了。
想到这个伤口是因为救自己造成的,洛玹非常过意不去,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小胸脯,认真地安慰道:“你别担心,我姐姐医术很好的,让她给你看看,保证过几天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下。”
洛玹说完也不等殷绥拒绝,朝马车的方向跑了几步,大声叫道:“姐姐!姐姐你快来,殷将军受伤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洛琳菁狠狠抹了一把脸,真想把这熊孩子拎过来揍一顿。
第七十二章 医术高明
殷绥是为了救玹儿受的伤,玹儿又已经说了她医术高明,如果她不出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细细思量片刻,洛琳菁还是决定出去,越是躲躲藏藏,越是让人生疑,倒不如坦荡些。她只是怕暴露吞天小蟒,给自己找麻烦而已,说到底,她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根本没必要怕他。
想清楚之后,洛琳菁心绪也平静了下来。在下马车之前,她塞了好几颗花生到吞天小蟒嘴里,好好贿赂了一番,才让它答应乖乖地缩在衣袖,不随便捣乱。
拿好药箱,拉好衣袖,洛琳菁利落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洛琳菁小时候都是奶娘抱着她上下马车的,长大后,以她的身手,根本用不着人扶,因此她便也不知道,皇城中凡是有点身份的小姐,下马车的时候,都是踩着杌凳,再由丫鬟扶着,优雅落地。
因为洛玹放声吆喝的那两嗓子,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洛家小姐所在的马车,也就第一时间看到一道纤细娉婷的身影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不但不粗俗,反而显得异常的灵动好看。
岳棋看到洛琳菁下了马车,也准备带着雪儿一起下车,刚掀开门帘,却被洛琳菁以眼神阻止了,她并不希望小姨她们和殷绥接触,她对殷绥总有一种莫名的忌惮。
这些年来,岳棋已经习惯听从洛琳菁的意思行事了,两人对视一眼后,她便默默地放下门帘。
洛琳菁拿着药箱,大步朝着洛玹的方向走去,她走得很快,步伐并不曼妙,却让一众小伙子看得目瞪口呆,仿佛呼吸都停滞了一般。
女子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裙,腰间并未束腰封,只用一条素白的腰带扎了起来,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挽了一个最常见的髻,普通的发饰,普通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却比皇城中最出名的成衣坊制作的华服更加好看。
有时候极致的美丽,已经不仅仅来自于容貌。她远远走来,仿佛月光下绽放的山中幽兰,带着凉凉的水汽,又仿佛盛开在冰山上的雪莲,只可远观。
洛琳菁倒是不怎么介意被将士们盯着看,因为那种类似痴迷的眼神中,并没有一丝猥琐,就像看到了一朵盛放的花朵,一幅精美的画作,一处壮丽的山水,是一种纯粹的欣赏与赞叹,这样的目光,洛琳菁并不觉得讨厌。
将士们完全没想到洛家小姐竟长得这般好看,难怪她从不下马车,矜持又谨慎,这都是应该的啊!还好他们都是正人君子,他们家将军又是个不近女色的怪胎,要是遇上那些纨绔公子,那还得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竟然是她?
大家都在心里感叹洛家小姐的盛世美颜,殷绥却有一种不可思议又理所当然的矛盾感觉。
当看到角雕的那一刻,他就觉得它的主人并不是洛玹,现在看到了洛琳菁,殷绥几乎立刻认定,角雕的主人就是她,那日他在山林中被角雕拦住去路,也并非偶然。
殷绥下意识地看向洛琳菁的手腕,他记得,她带着一条铃铛手链,和那小女孩手上的那一条一样,会发出细碎却异常悦耳的铃声。
殷绥的目光虽然隐晦,洛琳菁还是感觉到了,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微颤一下,他不会是发现了吞天小蟒吧?!
不应该啊,他难道能透视不成?洛琳菁沉下心,不动声色地暗暗观察,才发现殷绥看的是她的左手,而吞天小蟒,正缠在自己的右手上,那么他看的其实是……
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看到殷绥的时候,他好像正盯着她左手的铃铛看,难不成,殷将军……喜欢铃铛?!
这奇葩的结论让她差点维持不住面瘫的表情,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庆幸,上次和他们去找药的时候,她担心铃铛响动引起别人的注意,并没有带手链。
洛玹一直都知道自己姐姐长得好看,也习惯了旁人呆滞的模样,看到姐姐走到面前,他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将人带到殷绥面前,指着他的手臂,一脸严肃认真地说道:“姐姐你快给殷将军看看,他伤得很严重!”
洛琳菁垂眸看去,健壮的手臂上,三道伤口清晰可见,尤其是最中间那一道,确实有些深,需要缝合才能止血。
但是这种程度的伤,在洛琳菁看来也只是皮肉伤罢了,根本算不上严重,她忽然有些后悔,把弟弟保护得太好也不行,万一养成傻白甜怎么办?
女子一直看着他的手臂,一句话也没说,殷绥有点尴尬,这伤……实在算不上什么重伤。
他正准备收回手臂,拒绝女子的治疗,手腕上忽然一紧,她居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他惊愕的瞬间,利落地撕碎了他本就破损的衣袖。
布料撕裂的声音很是突兀,她的气势太足了,众将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已经松开了将军的手,打开药箱,拿出了处理伤口的药物和缝合伤口的工具。
殷绥的目光落在那双忙碌的手上,倏地一沉。
那是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修长莹润,骨节分明,似曾相识……
殷绥微垂着眼,掩盖住了越发犀利的眸光。
漂亮的双手,高明的医术,厉害的驯兽师,和莫老交情匪浅,这些特点都和某个人非常相似。
她,会不会就是自己要找的前辈?
是她吗?殷绥抬眼看向正聚精会神地为他治疗的女子,两人相距不到三尺,如此近的距离,殷绥都没能在她脸上找出一丝瑕疵,她皮肤光洁白皙,眼神清澈专注。
殷绥越看,皱眉皱得越紧,洛小姐最多十六七岁,莫老神医过世都十多年了,总不能老神医在去世前收一名婴儿做徒弟吧?
但这世上真的存在这么多巧合吗?他不相信,那么如何才能证明,她是前辈呢?
之前听洛玹说她姐姐医术高明,众人也只是听听而已,并不太相信,然而此刻亲眼见证之下,他们无不惊叹不已。洛琳菁缝合伤口的速度,比军中医术最好的军医都要快上一倍,这还不算,人家不仅快,还缝得很好看!
洛琳菁对殷绥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没有用麻痹伤口的药物,就这样直接缝合,他的手没有一丝颤动,就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乱,果然是硬汉!要是所有的病人都这样配合就好了。
不到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三道伤口都被缝合好了,裴溁忍不住赞叹道:“洛小姐的医术可真是高明,您也是大夫?”
洛琳菁利落地打好最后一个结,将多余的羊肠线剪掉,头也没抬,冷冰冰地回道:“兽医。”
“……”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周围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裴溁不敢去看将军的脸色,动作夸张地抬起头,打量天色,呵呵笑道:“哎呀,马上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
这话题转换得实在尴尬,却正好是洛琳菁想要的效果,她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点了点头,提拉着弟弟的衣领,将人拎了回去。
殷绥抬手轻抚了一下手臂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又看了一眼渐渐走远的两姐弟,低声说道:“裴溁,想办法从那个少年嘴里套出她的消息。”
“?!”
她?哪个她?总不会是洛家小姐吧?
裴溁觉得自己脑袋有些眩晕,同时耳鸣得厉害,他刚才听到什么了?将军让他去套一个姑娘的消息?!
说实话,他看到洛小姐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心跳加快,春心荡漾,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他也是正常男人,但是、但是将军不同,他不正常啊!
说好的冷酷无情、不近女色呢?莫不是……铁树开花了?!
第七十三章 我姐姐还没嫁人呢
“轰隆!”
雷声阵阵大雨倾盆。
殷绥的预测其实并没有出错,只是处理山贼和缝合伤口耽误了一点时间,一行人还未赶到山洞,大雨已经落了下来。
这个山洞是殷绥几年前路过此地时发现的,因为山洞的洞口就在山脚下,马匹马车都可以牵进去,洞内空间又非常大,所以殷绥印象特别深刻。
一行人进了洞内,洛家那个名唤雪儿的小丫头便利落地跳下了马车,招呼车夫和两个侍卫生火,她和另外两个女子一起将锅碗瓢盆之类的搬下车。
相处了这么多天,将士们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每次看到她们那么大阵仗地生火做饭,仍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都是行军打仗的粗人,还没见过出门在外,仍如此在乎吃食的人。
就像现在,不知道洛家的小丫鬟煮的是什么汤,山洞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鲜香味。
洛琳菁也闻到了香味,反正自己和角雕都暴露了,她也不愿躲在马车里了。
下车的时候,小伙伴们却出现了分歧。
下雨之前,洛琳菁就将流萤和花娇叫到马车里避雨,所以车里的几个小家伙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小欣和花娇害怕吞天蟒,流萤也忌惮它,全都不想离它太近,洛琳菁最后只能带着二喵和吞天蟒下了车,让花娇和流萤留在车里陪着小欣。
按照之前几天的习惯,洛家人和殷绥一行人是分开扎营休息的,中间相距十来丈远,既能互相关照,又互不打扰。
这个山洞足够大,洛家的火堆点在山洞深处,两方相距也有近十丈远。
洛琳菁抱着二喵走到山洞最靠里的位置坐下,虽然她已经足够小心,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惜收效甚微。
殷绥瞟了裴溁一眼,又看了看洛家人所在的方向,其中催促的意思不言而喻。
裴溁暗自腹诽,要不要这么急啊?火才刚升起来,衣服都没烤干呢!
裴溁磨蹭了一会,在殷绥凉飕飕的目光中,用力地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朝着洛家的方向扬声说道:“洛小少爷,你们煮的汤太香了。刚淋了雨,兄弟们怪冷的,如果有一口热汤喝,也能暖和些,能不能给咱们匀一点,我愿意花银子买。”
按照以往的纪律和惯例,无论汤多鲜,肉多香,裴溁都不可能开口向别人讨要。就像之前一起赶路的日子,洛家的小丫鬟做过比今日诱人数倍的食物,他们也从未因此打扰过洛家人。
但今天不同,将军下了命令,裴溁只能不要脸地凑上去套近乎。
洛玹可想不到那么多绕绕弯弯,只以为经过下午的并肩作战,双方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裴溁才会主动开口寻求帮助。
洛玹爽快地笑道:“别叫什么少爷,叫我洛玹就行了,咱们也算共患难的交情了,一锅汤而已说什么银子,你们等一等,我让雪儿姐姐再煮一锅,一会儿给你们送过去。”
小少年笑得阳光帅气,毫无城府,裴溁嘴角也跟着扬了扬,笑道:“那就多谢阿玹了。”
洛玹摆摆手,不在意地回道:“客气什么。”
裴溁趁机朝洛玹招了招手,好哥们似的拍拍身边的空位,说道:“反正汤也还没好,阿玹过来一起烤烤火啊。”
外面正下着大雨,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围在火堆旁,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年轻刚毅的脸,他们或低头擦拭武器,或互相帮忙处理身上的小伤口,或说说笑笑,安宁又热烈的气氛让人忍不住想要加入。
洛玹从小在姨娘和姐姐身边长大,很少有机会和这么多男子接触,面对裴溁的邀请,他其实是有些心动的。
洛玹回头看了洛琳菁一眼,少年眼中满是向往之色,洛琳菁叹了口气,轻点了下头,洛玹立刻两眼冒光,高兴地小跑了过去,坐在了裴溁身边。
裴溁伸出一只胳膊搭在洛玹肩膀上,勒了勒小少年的脖子,笑道:“你小子的力气可真大,那白虎都被你几拳打趴下了,快给咱们说说你是怎么练的?”
众将士听了也跟着起哄,洛玹觉得脸有些热。其实他们才是真的厉害,十来个人,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就把那些山贼全部拿下了,和他们比起来,自己那点拳脚功夫,实在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洛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讪讪笑道:“裴大哥过奖了,我这是天生的,就是力气大一点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性格豪爽能力出众,为人还谦虚识礼,裴溁对洛玹的印象极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阿玹可别妄自菲薄,你不仅天生神力,还是驱兽师,年纪这么小就如此厉害了,将来一定不可限量。”
被裴溁这样夸奖,洛玹的脸更红了,连连摆手,急道:“不是!我不是驱兽师,流萤不是我的雕,它是我姐姐养的。”
裴溁暗惊,那只凶悍异常的角雕竟是洛小姐的兽宠?!裴溁定了定神,顺着洛玹的话,装作好奇般问道:“洛小姐是驱兽师?”
“呃……”洛玹迟疑了一下,姐姐应该是驱兽师,可是她似乎又和普通驱兽师不太一样,洛玹不想说谎也不愿意暴露姐姐的特殊,只能模棱两可地回道:“姐姐经常救助那些小动物,所以它们都喜欢跟在姐姐身边。”
原来如此,裴溁了然,之前他还觉得奇怪,洛小姐如此年轻,怎么可能降服这么厉害的猛禽,如果是从小救了它,悉心喂养,有了感情再收它为兽宠确实容易许多。
话题好不容易引到洛小姐身上了,裴溁自然不能放过,想了好一会,决定趁机问一问将军最在意的问题。
裴溁点了点头,脸上满是钦佩之色,仿佛随口一说般脱口而出,“洛小姐真是心地善良仁心仁术,这样好的姑娘,想必定下的夫家也一定是积善之家。”
洛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有些恼火地说道:“你别胡说坏我姐姐清誉,我姐姐还没嫁人呢!”
洛小姐还未许配人家!裴溁心里一喜,自家将军还有机会!裴溁悄悄看了一眼殷绥,只见将军大人仍是冷着一张脸,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裴溁暗暗佩服,将军此刻内心一定已经波涛汹涌了,狂喜不已了吧,脸上却仍丝毫不显,将军不愧是将军。
洛玹脸色很难看,站起身就想要离开了,裴溁连忙拉住他,又把人硬按着坐了下来,急忙告罪,“在下口无遮拦,实在对不住!阿玹别生气,我绝不胡言乱语了。”
洛玹并不是小气的人,裴溁道歉了,他便也没再生气,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裴溁自认为自己打探到了最重要最核心的问题,然而在将军大人眼里,裴溁一直在东拉西扯,问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该打探的什么也没打探到。
殷绥暗暗摇头,这个任务交给裴溁,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他不再去听两人毫无用处的对话,凝神回想与前辈相处的情景,他记得……前辈身上有一股特别奇特的药草香味,若是洛小姐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应该就可以肯定,她就是前辈。
殷绥抬眸看向山洞深处,女子正背靠着石壁,修长的手指不时地摸一摸怀里的小猫,双目微闭,仿佛要睡着了一般,可是每次小猫伸出爪子挠她的时候,她却总能轻松躲开。
殷绥暗忖,要不要亲自去试探一番?
第七十四章 铁树开花枯木逢春(上)
最近几年,凶兽越过冰川,进入大洲国境内伤人的事件时有发生。一位能与凶兽沟通甚至控制它的驱兽师,对于大洲国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位前辈,如今线索就在眼前,他应该尽快查证才是。
再说他只需要确定洛小姐身上是否有和前辈一样的药香味便够了,并不需要太过冒犯她,应该没事吧?
沉思许久,目光在手臂的伤口上停留片刻后,他终于有了决断。
殷绥站起身的时候,众将还没什么反应。但当看到他竟朝着洛家方向走去时,众将惊讶得都忘了原本要做的事,全都好奇地盯着看。
自以为了解内情的裴溁激动得握紧了双拳,将军不会是知道人家小姐没有婚配,便忍不住出手了吧?
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啊?! 将军真是不动心则已,动心起来简直就是老房子着火,又急又猛!
殷绥不知道自己只是去打探个消息而已,在某些人眼里,他仿佛是去抢亲一般。
走到离洛家众人三丈远的地方,殷绥停下脚步,深邃的黑眸直视洛琳菁。
“洛小姐。”殷绥实在是个存在感极强的人,高大英挺的身影站在那里,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而已,洛家众人就有一种大气都不敢喘的感觉。
洛琳菁习惯了用精神力丝观察周围,所以殷绥站起身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当他走过来时,她的神经也紧绷了起来。
她一直闭目不语,就是不想让殷绥看出她的紧张,直到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才不得不缓缓睁开眼睛,冷淡地回道:“何事?”
“伤口被雨水打湿了,不知能否麻烦小姐帮忙换药。”
为了换药?洛琳菁目光转向殷绥受伤的手臂,才发现他身上都淋湿了,黑衣并不明显,细看才能看到衣袖竟还滴着水。
很多时候,病人并非死于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反而是因为伤口没有护理好,导致感染身亡。
这伤终归是因为玹儿落下的,她实在无法推诿。洛琳菁轻点了点头,回道:“可以。”
二喵脾气大,她不敢将它交给别人,只能把它抱回马车上。拿医药箱的时候,洛琳菁还不忘拉了拉衣袖,将吞天蟒遮严实些再出去面对殷绥。
洛琳菁刚走到殷绥面前,他已经配合地抬起胳膊,方便她重新处理伤口。
因为殷绥的沉默与配合,洛琳菁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她掀开湿漉漉的衣袖,解开已经湿透的纱布,检查了一下伤口。虽然药粉有些湿了,好在伤口缝合得好,没有发炎或者渗出血水的状况出现。
洛琳菁双手利落地清理掉已经湿了的药粉,再换上新药。她做事一丝不苟,动作行云流水,和普通的大夫完全不同,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殷绥竟看得出神,直到洛琳菁拿来新的纱布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想起此行的目的。
剑眉紧紧地拧在一起,殷绥自己也搞不明白,他怎么会看一个人的手看到恍神,此刻也不是思考的时机,他不得不沉下心来,仔细分辨洛小姐身上的味道。
可惜山洞里到处都弥漫着不知道什么汤的鲜美香味,无论他如何努力,这个距离之下他实在闻不出洛小姐身上有没有那股特殊的药香味。
洛琳菁已经将伤口包扎好准备收拾药箱离开了,殷绥无法,只能拉近距离。
他猛地往前一步,身体朝着洛琳菁的方向倾斜。
洛琳菁一直都很忌惮殷绥,与他接触时一点都不敢分神,所以殷绥一动,她立刻便也动了起来。 几乎是他跨步上前的同时,洛琳菁已经后退了一大步,顺手击出一掌,将殷绥推出一臂之远。
洛琳菁满脸寒霜,冷声道:“你干什么?”
对上那双满是戒备与怒意的眼眸,从不喜欢解释的殷绥莫名其妙地想为这次失败的行动找个理由。 良久之后,殷绥僵硬着一张脸,沉声吐出几个字,“刚才忽然头晕。”
“……”忽、忽然……头晕?!这是什么理由?
洛琳菁怔怔地盯着那张严肃认真,没有一丝心虚气短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是被抓伤流了点血,将军就头晕了?!怎么可能?众将也都惊呆了,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将军这不止是铁树开花,根本就是枯木逢春了吧,连这么瞎的借口都用上了!裴溁很想捂住眼睛,这样的将军他实在没眼看,但他又忍不住瞪大眼睛看得更清楚些,毕竟机会难得啊!!
洛琳菁盯着殷绥又看了一会,实在没法从那张冷肃的脸庞上看出端倪,只能接受这个听起来无比荒谬的理由。
洛琳菁以为,这次“忽然头晕”只是偶然事件,然而之后的几天,她才发现,殷将军头晕的毛病似乎并非偶发,而是不定时发作,发作的频率还不低,几乎每天给他换药的时候,他都要晕一两次。
她也不是没怀疑过殷绥可能是装晕,但是她又实在想不出来他装晕的理由。
在洛琳菁一天比一天复杂的目光中,殷绥的心情却越来越平静。
有些事真的不能做,一旦做过一次以后,便会慢慢习以为常了。就像他现在一样,每天想尽办法往一个姑娘家身边靠,一开始他还会拘谨羞愧,现在却会开始考虑如何“晕”得逼真,“晕”得迅速了。
如今让他烦闷的是,洛家小姐极少走出马车,他现在也就只有借着换药的名义接近她,可是他的身体本来就好,她的药也很有效,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最多再换一次药,就不能再用换药的借口接近她了。
当然他也可以不找任何理由,强行接近她,甚至将她困在怀里,嗅闻她身上的味道,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殷绥第一次觉得事情如此棘手,比行军打仗艰难无数倍。
他还没想好到底应该如何做的时候,一个绝好的机会来到了他面前,而且来得还如此突然……
第七十五章 铁树开花枯木逢春(中)
大洲国土辽阔,设有72州,872县,平州只能算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若一定要说特别之处,那便是地理位置稍显特别。
平州距离皇城只有一百多里,是距皇城最近的一座城镇,很多前往皇城的人马,都会选择在平州休整一两日,故此这座小城与别的城镇相比,要热闹繁华一些。
殷绥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渐渐偏西,应该快到申时了。若是只有他们一行人,他肯定选择快马加鞭赶路,或许城门关闭之前,还能到达皇城,但如今队伍后面还跟着五辆马车,他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反正都到平州了,也不在乎晚一天,殷绥最终还是决定,入平州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此时已进入盛夏时节,官道上没什么人,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似有一大队人马正向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殷绥眯眼看去,滚滚烟尘中,勉强能看清跑在前面的几人似乎是官差。
以殷绥的身份,除非来人是当今圣上,否则,没有人有资格让他避让,但看这些人身着统一的衙役服饰,腰佩长刀,想必是正在执行公务。殷绥抬起右手,示意队伍停下,甚至还往旁边让了让,方便马队能顺利通过。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群人马在离他们十来丈远的地方忽然勒马停了下来。
那是一队约三十多人组成的马队,为首的男子四十岁上形偏瘦,其中一只眼睛竟是瞎的,看起来不像官,倒像是匪。
独眼男子目光在殷绥一行人身上转了一圈,忽然策马后退了几步,抬手指向殷绥,大呵一声:“全部抓起来。”
独眼男子话音刚落,他身后的衙役都未来得及行动,众将们已经动作统一地拔出了匕首,锐利的刀锋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森白的寒光,黑衣将士一个个面无表情,眸光冷肃,那瞬间爆发出的杀气,惊得衙役座下的马匹都不安起来。
殷绥动也没动一下,只是抬眸看了独眼男子的手指一眼,独眼男子浑身一抖,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仿佛已经被生生削下来一般。他吓得赶紧收回手,心下惊恐不已,这到底是什么人,只一个眼神竟让他控制不住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