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疏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回来了,在楼上。”
连波拔腿就往楼上奔,一边跑一边喊:“朝夕,朝夕…”
樊疏桐只觉泄气,都迷成这样了,就算那丫头不蛊惑,他只怕也已经走火入魔。樊疏桐深知连波的禀性,从小就死心眼,认准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从小他就喜欢朝夕,为此还记恨哥哥这么久。樊疏桐心想,或许是他错怪了朝夕吧,这明摆着是这小子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地付出,一个人一旦被迷了心窍,谁都奈何不得。
朝夕的腹痛越来越严重,发展到后来竟然腹部痉挛,甚至是出血。她忽然心里有些明白了,隐隐约约,又不能确定。当连波执意要带她去医院检查时,她拒绝了,怎么都不肯去,宁愿晚上疼得在床上翻滚也不吭声。她原本是要瞒住连波的,但她的饮食起居都是连波照顾的,整天在一块儿,想瞒都瞒不住。连波很着急,好话说了一堆,就差没拖她去医院,她就是不肯去。朝夕不去的原因也许只有她自己清楚,不单单是抗拒做妇科检查这么简单,她害怕,非常的害怕…有一次她试探性地问连波:“连哥哥,你对将来的媳妇有什么要求吗?你这么优秀,一定要求很高吧。”连波当时还不好意思,支吾着说:“没什么要求,只要她善良纯洁就可以了。”末了,又补充一句,“就像你一样。”
朝夕当时的感觉就像是被掴了一耳光,她纯洁?
(6)
后来她再也不敢问这样的话题,倒是那次听他和蔻海他们聊天时,她更加确定连波在感情上是个绝对洁癖的人,而且非常保守,用蔻海的话说,可以去当修道士。那天是在院子里的花架下,连波和蔻海下棋,细毛观战。话题是细毛先引出来的,细毛问蔻海:“听说你最近交了个很正点的马子,什么时候带过来给兄弟们瞧瞧?”
细毛兴许是港片看多了,别的没学会学了很多港话,什么马子,正点,靓妹,老大之类的,而且很善于运用到实际语言中。比如他现在见了樊疏桐再也不叫士林了,改口叫“老大”,樊疏桐很反感他这么叫,他死没记性,见了面还是照叫不误。
蔻海呢,的确是交了个女朋友,长得很清纯,是个大学生。家境不太好,是县城的,家里姊妹七八个,父母也都没有工作,靠在市场卖鱼为生,据说还有个长年瘫痪在床的母亲。但是这丫头很争气,考上G大后自食其力,一边读书一边勤工俭学,很让蔻海钦佩,他一向务实,不注重外表,看重的是内在。偏巧他女朋友不仅自立自强,性格温顺,模样还很漂亮,更让蔻海倾心了,如果家里不反对他准备等女朋友毕业了就结婚的。蔻海这个人不仅务实,还很认真,无论是工作上还是感情上,一旦投入进去就百倍地上心,他不像连波那么感性,活在理想世界里,也不像樊疏桐那么混世,对什么都不在乎,当然更不像细毛黑皮他们那样就想着赚钱泡妞,蔻海的人生目标是成家立业安分守己,踏踏实实过日子。
但他断然没想到他和女朋友的事遭到了家里的反对,常惠茹对儿子找了这么个女朋友大为光火,说是思想复杂目的不纯,谁知道这丫头看上的是蔻海还是蔻海的家世背景。蔻海闻言更为光火,顶撞他妈说,别以为你儿子是什么王子,就是王子也可以找平民,再说蔻家的家世背景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政委吗,党和人民养着的,他找个平民完全是响应党的号召下基层,体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常惠茹给气得,就差没赶儿子出家门,但老常同志到底是在部队机关做了半辈子思想工作,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赶儿子,否则就等于把儿子往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怀里推。她干脆就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管了,但话讲得很清楚,恋爱可以,如果要把那丫头娶进门,除非蔻海从她常惠茹的尸体上踩过去。
这会儿,一说到女朋友身上,蔻海的脾气就上来了,棋子顿来顿去的,别人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是恨不打一处来:“你们说说,不就是嫌弃她家里穷吗?我又不是当上门女婿,咱家有吃有喝的,干吗非得女方家里有钱?”
细毛瞥他一眼:“我说海子,你…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事就转不过弯呢?像我们这种家庭的孩子,什…什么都可以做主,还就是成家这事做不了主。”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呢?”细毛指着棋盘上的棋子说,“我们从一出生,就等于是这棋盘上的子儿,棋子自己是…是没有权利自个儿走的,因为下棋的不是棋子儿,是咱爹妈。我们从出生到工作再到成家,咱爹妈可都是规划好了的,你改得了吗?”
“瞎说!我们当初离开部队不就是自己做主的吗?”
一说到这话,细毛轻蔑地笑了起来:“我说海子,说你这人死心眼,你还真是脑子转不过弯,你以为我们当初谋划离开部队时,咱爹妈就没在一起商量过?我们是一个阵线,他们也是一个阵线啊,我就直…直说吧,我们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每一步都有咱爹妈在背后操控呢,从投档到单位接收,根本不…不需要他们自己出面,多的是有人鞍前马后地为咱们的事去跑,你明不明白?”
蔻海砸下棋子:“我不信!”
“我信。”一直稳若泰山的连波发话了,盯着棋盘思考着下一步的走法,他云淡风轻地说,“海子,不用太较真,爸妈也是为我们好,到我们将来也为人父母的时候会体谅他们的苦心的。”
细毛说:“知足吧,海子,你好歹还能自己找女朋友,结不结得成婚就另当别论了,就说我吧,我妈成天逼我去相亲,还都是部队上的,不是师长的闺女就是哪个副司令员的侄女,哎哟喂…”细毛使劲地拍着脑门,“那都是些什么动物啊,要么是熊腰,要么是骨架,要么是大象腿,好不容易见着个身材像样的吧,脸上一团麻子,你是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蔻海乐了,跟连波笑得前仰后合。
“别笑,你…你们都别笑,特别是海子,我敢打赌你妈肯定背地里去摸你马子的底了,不信等着瞧。”
蔻海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我妈不会这么无聊吧?”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别说你马子的家底了,只怕她祖宗十八代的坟都要被你妈扒拉开看个究竟,这事我妈就干过,前年我不也交了个女朋友嘛,还没怎么着呢,我妈连我女朋友小时候得过天花的事都知道了。”
蔻海一听头都大了,甩下棋子不下了,捶着石桌长吁短叹:“那我肯定比你更惨,我妈你知道不,战场上从尸体堆里爬过来的,跟我爸是革命战友,那个意志坚定啊,有一次我妈被叛徒出卖,敌人严刑拷打她硬是一声都不吭…这回我是死定了,不用我从她身上踩过去,我只怕先成了她脚下的泥…”
“可怜见儿的。”细毛充满同情地直摆头。
连波问他:“你和女朋友感情稳定吗?”
蔻海答:“我们感情很好。”
细毛接了句:“睡了没?”
蔻海抓起一个棋子砸过去:“你丫的找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怎么找抽了,谈恋爱不睡还叫谈恋爱吗?”
“难道谈恋爱就是为了和女朋友睡觉?”
“不睡觉你谈什么,别告诉我,你还没睡过…”
“这个…”蔻海支支吾吾起来,挠着脑门说,“睡,是睡过的了,不过我跟她在一起的目的不是这个啦…”
“拉倒吧,睡都睡了还装纯洁。”细毛嗤之以鼻。
连波却表情严肃起来:“海子,你们还没结婚怎么就…就在一起了?这样是很不负责任的,也不道德。”
细毛张着嘴:“啊,这还上升到道德层面了?”
连波正色道:“不仅仅是道德的问题,也应该是原则问题,海子,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认真很正派的人,跟我哥跟细毛他们不一样,怎么你也…”
“呃,呃,这话怎么讲的?”细毛不依了,“敢情蔻海正派,我们就不正派?”顿了下,又结结巴巴地说,“当然,你…你哥就另当别论了,他十八岁就跟女人睡了,我们就是从他那里得到的性启蒙教育,可你干吗把我们一竿子也打…打死呢?”
连波皱起眉头:“别插嘴,听我把话说完。”他把目光投向蔻海,“你有没有想过,这种行为是对对方的伤害和不尊重呢?万一你们将来,我是说万一,你们要不在一块了,你女朋友怎么办?她还怎么嫁人呢?”
这回轮到蔻海目瞪口呆了,也结巴起来:“我,我们是双方自愿的…再说现在社会这么开放,这事不算什么吧?而且两个人在一块儿…”他比画着,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颇有些尴尬,“激情你懂不,激情来了哪儿还有那么多原则啊什么的,这是人原始的本能,何况我们是因为相爱而…而那个,很正常啊。难道你将来交女朋友就不内(那)个?”
说着下意识地瞟了瞟正在二楼露台背书的朝夕。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细毛的眼睛,他也瞟了瞟了朝夕,掩嘴偷笑。连波的表情更严肃了,目光直视着蔻海,眉毛拧着:“蔻海,我还真是高估了你的品性,爱情是这世上最纯洁无瑕的东西,我没说两个人在一起不能有激情,但那得在婚后。如果是我,在没有结婚前,我是绝对不会碰我女朋友的。”
蔻海的样子一点都不信:“你能做到?”
“这有什么做不到的,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爱一个人就要懂得保护她,而不是单纯地占有,这才是爱情的真谛。”
“那我做不到,我俗人一个。”蔻海直摇头。
“我也做不到。”细毛连连晃着脑袋,“老实说,我觉得连波你才不道德,压抑人类原始的本能,是很残忍的事情呢。你口口声声说对女朋友没要求,我看这才是对她最大的要求,谁能保证自己媳妇就一定是…是黄花闺女啊?”
连波义正严辞:“这是最基本的要求,我能做到,对方也应该能做到,否则就不配谈爱情。”
蔻海和细毛对他做顶礼膜拜状,蔻海捅了捅细毛:“圣人 就是圣人,跟咱凡夫俗子就是不一样,不过连波,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是,还是童子…”细毛忙不迭地点头,“是啊,你不会是本世纪最后一个处男吧?”
“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朝夕背书背得怎么样了。”连波拒绝回答,起身朝屋内走,留下蔻海和细毛面面相觑。
蔻海看着连波的背影扑哧一笑:“这个呆子!你说他们兄弟俩,一个家庭长大的,咋就差别这么大呢?”
细毛一脸坏笑地凑到蔻海的耳根:“那朝夕也应该还是处女吧?”
“小心让连波听到,扒你皮。”
“肯定是…”
…
连波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不知道,但露台上的朝夕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捧着书本,视线一片模糊,只觉书上的字一个个都浮了起来,不停在她眼前旋转。她头是昏的,眼是花的,阳光那么明媚,她却感觉周遭一片漆黑。她忽然明白樊疏桐为什么那么反感她跟连波走得近了,他是嫌她配不上连波,嫌她脏,她龌龊,她无耻,她怎么有资格很纯净无瑕的连波站到一起?
错了,原来她从头到尾就错了,她重塑不了自己,就算能重塑,她已经不是完整的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一部分被她整个地抛弃了。从前她不觉得贞操有多么重要,那是因为她没有正视过她的未来会因为这个有什么影响,她不懂,以她当时的年纪也想不了这么多,当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不愿看清。现在她清醒过来了,终于明白樊疏桐当初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他说无论将来她是做□还是嫁人,都忘不了他,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轻易占有了她,真正赢的是他!
不应该是他…
朝夕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对自己的不可原谅让她抑制不住地战栗,她又开始战栗,不仅仅是因为时不时袭击她的腹痛。多么可悲,她这辈子简直可悲到极点,做□她没有资本,嫁人她根本就不配!这一哭,哭得势不可挡,身体像正受着酷刑一样在椅子上紧缩着震颤,抽泣着的声音凄厉绝望,不顾一切地传开来。
“朝夕,你怎么了?”连波闻声扑过来,抱住她的肩膀。
她执意不肯抬头,排山倒海地哭着,楼下院子里的蔻海和细毛抬头看着,一脸茫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朝夕,朝夕,”连波抱住突然失控的她,“你说啊,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好不好…”
“你走开!走开——”
她吼叫起来,疯了似的推开他,跺着脚,仿佛身上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连波,结束吧,到此为止!求你了,求你走开——”她整个地崩溃了,她真希望现在有人推她一把,将她从楼上推下去,就像从茫茫太空中坠落下去一样,最好是尸骨无存,她不要在这窒息的黑暗和绝望中苟且偷生…结束吧,她不想再继续!
三天后的清晨,朝夕给连波留下字条搬出了樊家,以方便高考复习为理由住进了一中的学生宿舍。
她在字条上只写了四个字:到此为止。
(1)
整个上午,黑皮都在卖力地推销他的摇摆机,三个多小时嘴巴没歇停。早上樊疏桐上班的时候,他就在公司楼下等着了,满脸堆笑。樊疏桐诧异不已,自从深圳那次不欢而散后,他已经一年没有见过黑皮了,他以为黑皮生他的气,而很多的事他又不愿去解释,两人就一直这么僵着。没想到时隔这么久,黑皮突然又冒出来了,大老远地就冲他笑,樊疏桐疑心自己看错,那人是黑皮?
只觉他瘦了很多,穿着件深蓝色的廉价西装,配了件土得掉渣的黄色格子衬衣,还刻意打着领带,显得很正式的样子。樊疏桐注意到他脚边放了个大箱子,他把那个箱子一直抱到了楼上樊疏桐的办公室,寒碜几句就开始拆包、组装、演示,二十分钟左右一架黑色皮革的摇摆机就组装完成了。
樊疏桐几次张嘴想问他话,都被他打断。就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彩的表演,黑皮唾沫横飞地介绍摇摆机的各项功能,并逐一演示给樊疏桐看:“你瞧,这个按钮是调节速度的,往左边是调小,往右边是调大,可以根据个人的需要来设置;你再看这个红色的指示灯,还有电子显示屏,可以随时掌握按摩的力度和时间,对颈椎疼痛、腰肌劳损有非常好的按摩和治疗作用,这些功能都是经过权威专家多年研究综合设定的,绝对舒适安全;而且价格很划算,四千八,不贵啊,你想想,你去一次医院做理疗得花多少钱?你去按摩中心消费一次得花多少钱?可这东西,买回去全家都可以用,一劳永逸,送礼自用都可以,因为它可以折叠,摆在家里不占地方,又时尚又气派,一次投资全家受益…”
“黑皮,你歇会儿吧,喝口水。”樊疏桐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指了指秘书给他倒的茶,都凉了。
“没事,没事,我还没说完呢。”黑皮连连摆手,将刚刚拆开的摇摆机又折叠,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演示,樊疏桐注意到,这小子的眼神根本就没朝他看,只顾着自己说,好像只有不停地说,才不至于让两人间陷入尴尬似的。
于是樊疏桐也就不打断他了,让他说。
他只觉悲伤,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情同手足,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听蔻海和细毛说,黑皮因为辞了工作去深圳,被他爸妈赶出了家门,他爸扬言不再认他这个儿子。结果去了趟深圳又回来了,家不能回,就跟着一伙人搞传销,居无定所,亲戚朋友们见了他就躲。因为他见人就要把对方发展成“下线”,每发展一个下线,就得买三部摇摆机,下线发展得越多他拿的钱就越多,而下线发展的下线销的货他都有提成,这就迫使他不断找亲友凑人头。蔻海说,黑皮现在已经欠了一屁股账,为了提升自己的级别,他不得不购买很多的摇摆机囤积在家,不买,他就达不到上线的级别,达不到他就拿不到钱,可是他达到上线后能拿到的钱远不够付他买摇摆机的钱,如此恶性循环,黑皮已经深陷传销不得脱身,整个人都跟疯了似的,没有了理智。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
樊疏桐看着他讲得唾沫横飞,叹口气,终于说:“你甭讲了,我买就是了。”
一听这话,黑皮条件反射地两眼放光,问樊疏桐:“你买几台?一台九折,两台我给你八折,自己用一台,还有一台可以送人,绝对划算…”
“好,我买两台。”樊疏桐举起手,生怕他再往下说。结果黑皮又是一句:“要不你买三台吧,三台就可以入我们的会了,你就成了我的下线,你只要发展一个下线,你买摇摆机的钱就回来了,发展三个下线就提升一个级别…”
“等等等…黑皮啊,就这样吧,我只要两台,多了家里没地方放。”樊疏桐活怕了他,不敢再接茬,起身道,“你到财务室去领钱,折扣你就别打了。”说着走到黑皮跟前,充满忧虑地看着他,“别干了吧,你这个样子会脱不了身的。干啥不好呢,我可以给你介绍份别的活干…”
“别,士林,你的好意心领了,我目前发展得很好,不劳你费神了。”黑皮警觉地打断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朝门口走,指了指外面,“财务室在哪儿?”
樊疏桐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出不了声。
黑皮一脸职业的麻木笑容:“我领了钱就走,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他拎着一个随身的黑皮包,指着沙发边的摇摆机说,“这台就搁这儿了,还有一台我下午就送你家,送货上门是我们的特色服务,你用着要是觉着好多帮我做做广告,要是有人对我们的产品或者对我们公司感兴趣,你把我的CALL机号码告诉他…”
一直到黑皮出了门,樊疏桐都没回过神。
他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心里像是灌了铅似的,沉甸甸的。办公室里总算是恢复了安静,他揉着太阳穴疲惫不堪,正欲躺着歇会儿,外面突然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首长,首长,在哪儿呢?”是常英!
话音刚落,门“咚”的一声就被撞开了,符合常警官一贯的风格。为此她哥经常说她没规矩,她说是职业习惯,有时候出任务去逮人的时候都是撞门而入。“你见过有哪个警察会先敲门问嫌犯可不可以进来,再推门而入的?外行,你纯粹是外行!”一句话差点把她哥噎死。
蔻海每次一说到妹妹,就很头大:“她现在简直成了我家的女皇,爸妈都为她撑腰呢,我倒成了没娘的孩子了。”
樊疏桐对常英也有些头疼,因为她开口闭口就说要嫁给他,走哪儿都挽着他胳膊,往她身上靠,更绝的是“咱两口子”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咱两口子今天去哪儿吃饭呢?”“哟,你甭跟我客气,咱是两口子呢。”跟樊疏桐这么说还好,要命的是她还到处跟别人说:“还是我家士林好,咱两口子从来没吵过架,他特迁就我。”“刘德华算什么啊,咱家那口子才真帅呆了,改天介绍你认识认识。”…这些话传到樊疏桐耳朵里,每每被弄得哭笑不得,他经常拾掇蔻海说:“赶紧把你妹妹嫁了,一天到晚‘两口子、两口子”的,搞得我都没脸见人了。”
蔻海每次回他:“哎哟喂,我要是能把她嫁出去,我还用像现在这样在家饱受欺压?再说了,她立志要嫁的是你呢,刘德华她都看不上。”末了,还不忘表明立场,“这样也挺好的啊,我很乐意你做我妹夫,你说咱从小玩到大,从来都是你当帅,我哪次出过头了?我要是把妹妹成功嫁给你,我就是你小舅子了,娘家舅大,哎哟喂我的老天爷,那我可真是翻身农奴得解放了…”
“我呸!”樊疏桐就知道他居心叵测。
没办法,常英从小就崇拜樊疏桐,在别人眼里他是土匪是混世是魔王,在常英眼里他就是一盖世英雄,樊疏桐越无法无天,她就越喜欢,因为她觉得男人就应该这样,有胆识有气魄,谁让樊疏桐把她想干的坏事都干了呢。用蔻海的话说,常英姑娘才是整个军区大院真正的混世魔王,只不过她一直潜伏在队伍后面,樊疏桐每次带领大伙冲锋陷阵都少不了她的煽风点火,闯了祸她就一脸无辜地跟大人说,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看见。如果实在赖不掉就当“叛徒”,可怜见儿地说,我怎么知道会这个样子呢,又不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潜台词是,是哥哥他们拾掇她做的。于是每次闯祸回家,挨板子的都是蔻海,蔻海被他爸揍得满院喊娘的时候,常英小姑娘那时候多半依偎在保姆的怀里啃苹果吃饼干呢。每次说起这些陈年旧事,蔻海就咬牙切齿,这丫头真是坏透了!以至于常英后来考上警校时,蔻海成天在家唉声叹气,这样的坏丫头还能当警察,凭什么啊,还有没有天理啊…
结果常英乐呵呵地说:“我当警察只有一个目的,收拾你们,所以以后你要多孝敬我点,我会罩着你的。但这不包括疏桐哥哦,谁让他将来是我的夫婿呢。”
(2)
樊疏桐真是活怕了常英,每天有事没事都要CALL他几回(那时还没有手机),只要是周末就上他家,他不在家不要紧,她就找连波或者樊世荣唠嗑,从连波的嘴里得知,樊世荣貌似很满意这个“准媳妇”,连波曾经试探过樊世荣,问他赞不赞成,结果老头子回了句:“为民除害,有什么不可以?”意思是,娶个警察媳妇过门,正好可以收拾他这个混账儿子。连波把话传给樊疏桐听,气得他恨不得一头撞死,他警告蔻海,不要把他上班的地方告诉常英,以免被她骚扰。所以在他看到常英撞门而入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不单单是吓到了他,也吓到了外面的员工,谁让这丫头一身警服呢,秘书慌慌张张地跟着进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樊疏桐反应过来,跟秘书说:“没事,我妹妹,你们忙你们的吧。”
“哎呀,首长,难怪我哥老说你混得好,果不其然嘛,瞧这办公室,可比我们局长办公室还气派。”常英一进来就满屋子打转,才不理会外面的人怎么慌张。樊疏桐只觉脑袋一阵阵发晕,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啊?我哥他们能来,我就不能来?”
“谁告诉你我在这儿上班的,蔻海说的?”
“还要他说什么啊,”常英脱掉警帽,一屁股坐沙发上,跷起腿晃着,“你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我是警察,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这一片都归我管,我经常看你进进出出这大厦的,但因为有公务在身不方便跟你打招呼,刚好今天队长放我假,我就上来瞧瞧喽,怎么,不欢迎啊?”
樊疏桐想死的心都有,整个人都蔫了:“我这儿忙着呢。”
“忙什么啊,钱够花就行呗,我不需要你赚那么多钱,我很好养活的,不挑剔也不娇气,也不喜欢乱买东西…”
樊疏桐眼皮一翻,又来了!
常英继续扯:“呃,昨儿我上你家,你老爸还问我呢,说我们什么时候办喜事,定了日子就跟他说声,我说得问问我爸…”
“啥,我爸问你什么时候办喜事?”樊疏桐吓得一凛。
“可不是,他说年轻人能成家就早点成,趁着他们老一辈还能动,可以帮我 们带带孩子,否则到他们老了,就管不了了。”常英一脸喜气洋洋,樊疏桐心里直嘀咕,老头子居然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来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正要问个究竟,秘书小姐敲门进来了,端着杯咖啡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搁常英面前的茶几上,躬身道:“警察同志,您请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