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有话跟我说吧?”他笑着问。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高澎,我们其实…”话到嘴边我又说不出口了。
“其实什么?”他好像明知故问。
我瞅着他,心一横:“其实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话一说出口,我立即就轻松了,没来由的轻松。高澎看着我,又是一贯地眯着眼睛,狡黠地说:“我们一直就是朋友,我们什么时候不是朋友呢?”
我一愣,忽然就明白过来,他是要我开口呢,这小子,虽然有点自卑,但自尊心却是比谁都强。果然,我把话挑明后,他就开始了他的慷慨陈词:“爱情啊,多么美好,可是呢,公主就是看不上青蛙,因为青蛙现在只是青蛙,而青蛙之所以还是青蛙,是因为这只蛙还没有遇到让他变成王子的公主…”
我哈哈大笑,这小子,在说舞台剧台词呢。
“公主殿下,”“青蛙”说着握起我的手,俯身吻了吻我的手背,一本正经地说,“你是这么可爱美丽,虽然我不是你要找的王子,但我诚挚地祝福你,祈求上帝保佑你,给你人世间最美好的幸福,让你从此没有忧愁没有悲伤…”
我笑得直不起腰了。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谢谢你,青蛙先生,谢谢你一路走来带给我的欢笑和幸福,认识你我很幸福…”说着我就抱住了他,放声大哭起来。
他也抱住我,轻轻拍我的背:“傻瓜,真正觉得幸福的是我,像我这样的青蛙,从来就没想过会遇上你这样的天鹅,虽然也幻想过吃天鹅肉,可幻想之所以是幻想,是因为幻想只能是幻想,宝贝,开心一点,我知道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若开心,会帮到你自己。”
说着他松开我,揉揉我的头发,拍拍我的肩膀,友爱的光芒让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我诚恳地说:“考儿,虽然你一直跟我说你堕落什么的,可是你离真正的堕落还远着呢,你根本不晓得自己有多纯洁,虽然你也跟我混,但你很纯洁,我一直是这么感觉也是这么认为的,你外表叛逆,内心却纯情得像个情窦未开的少女,从你对耿墨池的爱上我就看出来了,你很爱他,很爱很爱,虽然你跟我在一起出双入对的,但你的心从未离开过他,我说得没错吧?”

NO.12 我的前世是一面湖(2)

我哑口无言。
“所以,坚持你的爱吧,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个人可以这么纯粹地去爱,我不是不想去爱,而是没有遇到可以让我这么去爱的人,开始幻想你就是,但后来发现你不可能会接受我,因为…我只是青蛙…”
“傻瓜,”我握着他的手也学着他的语气说,“青蛙之所以能变成王子,并不仅仅是遇到了公主,而是他的心里有不灭的爱和希望,只要有这爱和希望,即使遇不到公主,青蛙也不会只是青蛙,至少不会变成癞蛤蟆…”
高澎大笑,刮了下我的鼻头,“死丫头,你还真会现学现用,我会不会变成癞蛤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把我当成癞蛤蟆…”
“你别这么说,青蛙,我从来就没看轻过你,从来没有…很高兴能跟你做朋友,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朋友,我一定可以看到青蛙变成王子的时候。”我笑着说。
金鹰节的明星演唱会设在长沙世界之窗,我中午一吃完饭就去了湖南广电中心那边,世界之窗跟广电中心近在咫尺,我想趁着演唱会之前可以抓点独家新闻什么的,各路明星现在云集长沙,很难得的机会。可是人太多,戒备森严,我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晃悠了一个下午也没瞄到有价值的新闻。
天色越来越暗,看样子又是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去年的金鹰节下雨,今年又逃不过此劫,有人开玩笑说金鹰节不知道是冲了哪路雨神,前几天都还艳阳高照的,一到开幕就稀里哗啦下起了雨,让金鹰节的组织者望雨兴叹。
因为刚出院,又走了一个下午,我累得要命,只好在世界之窗的门口找了个空地坐下来休息。我是真的累了,坐下来没几分钟就昏昏欲睡。正迷糊着,突然有个人伸了几张百元大钞到我面前。我看着钞票一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抬头一看,一个穿着咖啡色风衣戴墨镜的男人站在我面前,衣领高高竖起,遮了半边脸,我两眼昏花正寻思着此君是何人时,那家伙先发话了:“大冷天的,要讨也要选个好天气。”说着还拿着那几张钞票在我眼前晃了几下。我恍然大悟,他把我当叫化子了!
我噌地一下就站起来,正要跟他理论,谁知起得太猛,顿时血往上涌眼冒金星,我摇晃几下就要倒,那男人忙扶住我,悲天悯人地说道:“啧啧,你当叫化子都没本钱,还当什么鬼记者…”
耿墨池!
“你…你什么意思?”我猛地推开他怒目而视。
“我也想知道你什么意思,大冷天的坐在这,一脸的落迫相,我还以为你被你们电台炒了在这化缘呢。”耿墨池摘下墨镜,用打量一个叫化子的眼神上下扫视我,训斥道:“真是丢脸,我耿墨池的女人居然坐在这乱七八糟的人堆里像个叫化子!”
“你才叫化子呢,嫌我丢脸,就离我远点!”我没好气地说。
“走啦,你还站在这干什么,真要别人给你施舍吗?”
耿墨池的脾气大得很,拽起我就往停车场拉,我甩开他要往回走,他就从背后捉住我连拖带拉地揪到他的宝马前,打开车门把我塞进了车内。
“停车,我这个叫化子受不了这待遇!”我嚷道。
耿墨池发动车掉头,却笑了起来,他笑的样子还是那么迷人,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风衣里穿的那件米色羊毛衫好像还是我给他买的,他居然还有脸穿我给他买的衣服!
“听说你跟高澎拜拜了。”他得意地笑道。
“关你什么事,跟他拜了,再找一个呗。”我故意说。
“再找一个?”耿墨池止住笑,立即拉下了脸,“你试试看!”
“真的啊,看来你好像真的很爱我呢。”我把脸凑近他,眯着眼睛看着他说,“能让一个男人到死都这么爱我,我真是太成功了,我怎么这么成功呢,哈哈…”我神经质地笑,耿墨池扫我一眼,突然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一辆吉普车。
“找死啊!”吉普车的司机探出头来骂。

NO.12 我的前世是一面湖(3)

“你他妈的才找死呢!”我也探出头来骂。
“你…”那司机气得就要跳下车。
“对不起,对不起,她喝多了…”耿墨池连忙道歉,又是摆手又是赔笑,这还是我头一次见他跟别人低头,很是稀奇。而对方司机见这边息事宁人,不好再纠缠,就嘀咕了几句开离了现场。
“你真是丢我的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鲁的,居然开口就骂人!”耿墨池重新启动车,训斥我。
“我一直就这么粗鲁,你才发现吗?”
耿墨池瞪我一眼,气得没话说。车子在机场路飞奔,我四下一打量,问道,“喂,你带我上哪?”
“你最好给我闭嘴,如果你不想跟我殉葬的话!”
我不敢说话了。慢慢的,我发现他是把车子往岳麓山方向开了。这么大冷的天,他该不会是把我弄那山上去吹冷风吧?还真被我猜中了,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岳麓山脚下。
“你什么意思?”
“我想跟你谈谈。”他深吸一口气,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
“上这来谈,你有病啊!”
“这很好啊,吹吹冷风,大家都冷静点。”说着他就打开车门下了车,又绕过来帮我打开车门。
我们沿着山路往岳麓山上走,因为人们都赶去看金鹰节了,山上人迹罕至,走到半山腰也只零星地碰见几个人。山上风很大,我穿得本来就不多,冻得抱住双臂直哆嗦。耿墨池走在前面,他是不会冷的,又是风衣又是毛衫,还围了条围巾。可是我感觉他的步履好像很艰难,脚步沉重,显得心事重重,风将他的风衣下摆卷得老高,围巾也在风中翻飞,看不见他的脸,但他的孤独却清晰地写在他的背影上。
我看着眼前的背影,心情突然就黯淡下来,我知道,这个男人的影子是走不出我的生命了。
“一直就想带你来这谈谈心,听说过几天你要去新疆,怕你走了再也没机会,就临时决定上这来…”当到达山顶的时候,他神色肃穆地跟我说,“我是很真诚地想跟你谈谈的,那天你说的那些话让我好几天睡不着觉…”
“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你说得对,我是存心的…我就是因为不甘心才想要你记住我的,我怎么会甘心呢,辛辛苦苦爱一场,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一想到只要我一死,你就会立即找别的男人鬼混,不,我还没死呢,你就找了,你说我怎么甘心?”耿墨池目光深邃地望着前方,风吹动着他的头发,风动,人不动,他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像一尊冰冷的雕像。“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失败过,也许我拥有的东西太多,一旦离开这个世界上帝就要剥夺我的一切,我极力想要抓住什么,可是能抓住什么呢,除了你,我还能抓住什么?”他把目光投向我,眼中一片灰暗,比头顶的天空还灰暗。
“这有意义吗?”我把头扭到另一边,不想看他。山脚下是被狂风卷得呼啸呜咽的山林,山林那边是雾蒙蒙的城市,城市的上空乌云压顶,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对你是没有什么意义,对我,就是全部的意义!”耿墨池极力想要表达着什么,声音突然变得软弱无力,像一个溺水者在寻找救命的稻草,“你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我原来疏忽了这一点,一直以为我可以很好地驾驭这场感情驾驭你,就像弹钢琴一样,可以无所顾忌随心所欲…结果呢,我没驾驭你,自己反被这场感情牵制得寸步难行,我原想就此放弃算了,可是我放不下,我的病在一天天恶化,越接近死亡就越心急如焚,我不是怕死,是觉得就这么死去实在太…”他顿了顿,轻咳一声说,“所以我很想在最后的时刻抓住你的心,让你在我离去后思念我惦记我,惟有如此我在另一个世界才会觉得稍稍安心些,我什么都带不走的,金钱、名誉、财产、乃至我的钢琴,通通都带不走,我唯一可以带走也是只想带走的就是你的心和你对我的爱…”

NO.12 我的前世是一面湖(4)

耿墨池走到我身后,从后面拥住我,把头放在我零乱的发丝间。“可是你总是不懂我,你一直以为我是玩弄你的感情,我不否认最初跟你在一起是抱着游戏的态度,你难道不也是吗?我们都在演一场戏,演到现在深陷其中出不来了,戏就成了真的…”他拥住我把我一步步往前推,几步之遥,我们的脚下就是陡峭的山壁,显然这是一处正在施工的场地,草皮和树木全被挖掘机挖去了,露出尖锐狰狞的石头,可以想象如果就此跌下去会是怎样的粉身碎骨。我的心开始发寒,耿墨池还在把我往前推,一小步一小步,我几乎可以看到死亡之神在前方向我招手了。
“你害怕吗?我感觉你在抖呢…”耿墨池在后面紧紧拥住我,吻着我的耳垂,梦呓般在我耳边呢喃,声音阴森得像地窖里的幽灵。“想想看,如果我们跌下去,是不是一场很完美的谢幕?很完美…没有遗憾、没有怨恨、一切都结束得那么干脆,不带一丁点的余孽…”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可以用厘米丈量了,我的脚尖已经触到了山壁的边缘。完美的谢幕?是啊,应该是很完美,只需要他稍稍用一点点力,一切就都结束了。这不正是我期望的吗?一切早早结束,免得再备受折磨。而且跟自己喜欢的人死在一起,这样的结局确实很完美。
于是我什么恐惧都没有了,心突然显现出少有的宁静,这种宁静很相似,我记得两年前在我的丈夫祁树杰被推进火化炉的那一刻,我的心也出现过这样的宁静,带着一颗宁静满足的心去死,远比带着怨恨饱受煎熬要幸福得多,我真感谢他会有这样的安排,我不怪他,真的,不怪他,我知道他已经把他全部的爱都给了我,他是舍不得我一个人在这世界受苦才要带我一起走的,他比祁树杰要崇高,也更负责任。“谢谢你,给我这么一个完美的谢幕。”我平静地说。
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在我背后一震,搂在我胸前的手也开始抖。
“我爱你,墨池,把我推下去吧,我很高兴能跟你死在一块儿。”我笑着落泪,闭上眼睛,等待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我感觉他的心在狂跳,呼吸变得急促而不均匀,我听见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见过的声音说:“我…也很想跟你死在一块儿,你真的不怕吗?”
我睁开眼睛,望着漫天乌云,淡淡地说:“怕与不怕还有意义吗?你不是已经做出了决定吗?没关系,我不怨你,真的…”
他好像笑了,紧贴着我冰冷的脸,亲吻着我的脸颊。
“我是真的很爱你,很爱很爱,我做梦都想跟你在一起,”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我从未如此完整的爱过一个人,尽管我爱得很孤独,我一直就很孤独,没有人懂我,连你也不懂,可是有你刚才那句话,我就知足了,我想我不能太贪心…”说着他扳过我的身子,把我拉后几步,捧着我的脸,像审视自己的生命一样的审视我。
“我改变主意了,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呢?你说是不是?”他深清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泪光闪动,“记住今天的日子,我给了你重生的机会。别再怨恨我折磨你,把一切都忘了,好好开始新生活,好好活着,记不记住我都没关系了,只要过得开心幸福,我想那会比让你记住我更让我欣慰…”
那晚的明星演唱会很精彩,但我没有去看,一个人回到莫愁居绻在沙发里发呆,一直坐到很晚,小四顶不住先去睡了,我也上了楼,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继续发呆。从岳麓山上下来后,我的神经一直处于瘫痪状态,我极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好像很模糊,当真的从生死边缘下来后,人的思维确实变得很疲惫,是劫后余生吗?好像不是。我并没有太多去考虑当时如果跌下去的后果,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想起耿墨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特别是下山时他跟我说:“我不是预谋的,只是临时决定想要结束这一切,可是当听到你说你爱我时,我突然又下不了手,所以,今天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也救了我…所以你不必感激我对你的仁慈,我不接受你的感激。”

NO.12 我的前世是一面湖(5)

他就是这么个人,从来不肯承认自己的脆弱,特别是清醒的时候。
睡到半夜,我突然听到一阵钢琴声,断断续续,随着夜风飘到我的窗外。我爬起来披了件外套走到露台上,风很大,卷得落叶满天飞,湖那边还亮着灯,我知道是他在弹琴。
我仔细聆听这首曲子,没听过,曲调很急,有一种凄厉的空旷,声声如泣,针芒般一丝丝刺入血脉,有点痛,有点急促,像被什么东西追赶似的无路可逃。这是首什么曲子,为何在此刻弹起?
突然琴声嘎然而止,我像被人捅了一刀又猛地抽了刀似的好一会儿没回过神,看见了,他走了出来,也来到了露台上,在接电话。他也看到了湖这边的我,有些吃惊地愣在那,下午从岳麓山上回来后,他就没再跟我说过话,我之所以等到那么晚才睡,其实是在等他的电话,潜意识里我总觉得他应该有话跟我说的,但是除了下山时说的那句话他什么也没说。
他的电话接完了,又在拨号码,他要打给谁?
几秒钟的工夫,房间里的手机响了,我飞快地跑进房间拿起床头的手机又走到露台上。“你怎么还没睡?”他在那边拿着电话问。
“我在听你弹琴,很好听的曲子,以前怎么没听过?”
“才写的,爱之系列曲的第十八个系列,叫‘爱之绝境’。”他说。
“‘爱之绝境’?很形象啊,怎么突然想到要写这首曲子呢?”
“反正时日不多了,能写一首就算一首,也算给这个世界留点可以流传的东西吧。”
我一时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风将我的头发吹得飞起来,几缕头发还吹到了前面,挡住了我的视线。“你刚才接的是谁的电话?”我拂开脸上的乱发,试图岔开话题。
“米兰的。”他的语气很无奈。
“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他显得不耐烦起来,“我早跟她结束了,是她一直死缠着不放,赶都赶不走…”
“我了解她,她没那么容易放手,而且我知道她这次是认真的,她很爱你。”
“我知道。”
“你知道还避着她?听说你们现在在捉迷藏,她在长沙你就去上海,她去上海你就回长沙,一定要这样吗?”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很烦她,这个女人实在是倒胃口。”
“不要伤害无辜,给她一点爱有那么难吗?”
“你这是说鬼话,”他在那边指责我说,“爱情是可以用来施舍的吗?给不了就是给不了,是她自己执迷不悟。”
“算了,你们这点事我不想听。”
“是你先提的。”
“我要睡了,明天我就要准备去新疆了。”
“明天就走吗?”
“明天下午5点的飞机,直飞乌鲁木齐。”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趟电台跟老崔交代去新疆采访的诸多事宜,中午吃过午饭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因为那边的天气比这边冷,我准备的大多是保暖用品,什么大衣、羽绒衣、保暖内衣、毛衣毛裤、防冻霜等等,塞了满满两大箱子。交代小四一些事情,又给湘北的父母打了个电话后我就拖着两个箱子赶赴机场了。
黄花国际机场内人来人往,我坐在候机厅边等边给樱之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去新疆了,她说我脑子有毛病,天气这么冷,居然往那种荒凉的地方跑。
“工作嘛,哪能想去哪就去哪,如果是这样,我说我想去夏威夷啊,去得了吗?”
“说得也是…”
我是对着门口坐着的,突然门口晃进一个酷毙了的男人,大摇大摆,拖着两个行李箱,穿了件亮晃晃的皮大衣,戴着墨镜,活像个黑社会老大,我正纳闷哪来这么养眼的男人时,他竟径直向我走来,一屁股坐到了我旁边的空位。我别过脸瞅着他两眼发直,樱之在电话里说些什么我全没听清-
“嗨!”他潇洒地跟我打招呼。

NO.12 我的前世是一面湖(6)

“你…干吗?去哪?”
“跟你同路。”
“你疯了!那边是你去的吗?你的身体吃不消的。”我叫了起来。
“我不去行吗?你要冻死了,谁给你收尸?”耿墨池摘下墨镜瞪着我,“如果我在这边突然发病死了,谁给我收尸?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跟你一道吧,这样互相有个照应。”
我深吸一口气,怄得没话说。但我估计他是想逃开米兰,他怎么就忘了,人家可是混了多年的老记,你能逃得了她的法眼?
见我不说话,耿墨池以为我真生气了,马上换了种语气,握住我的手,深深看住我正色道:“其实…我是想跟你最后有个美好的收场,留段美好的记忆,带着这种记忆死去我会很幸福,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特别怕你离开我的视线,怕你一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你,只要能见到你我就觉得很欣慰很踏实,这比吃什么药都管用,你理解吗?”
飞机起飞的一刹那,我忽然想起四年前跟他一起坐飞机去上海时的情景,分分合合一下就晃过了四年,而这次跟他的远行也许是最后一次了,人为什么总要到走到绝境的时候才怅然若失呢?
“我带了足够的药,你放心好了,”他以为我在担心他的身体安慰我说,“短时间内是不会有问题的,医生说我起码还可以活到明年春天…”
明年春天!
又是一刀扎在我心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了。飞机在云彩中穿梭,至始至终,他都握着我的手,生怕一松开我就会消失似的。其实真正害怕的是我,我才真的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而且是永远的消失。
我们下塌在乌鲁木齐市最豪华的银都酒店,在登记房间的时候,耿墨池要订两个房间,我却跟总台小姐说订一个房间,他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说不出话。一进房间我们就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没有亲吻没有言语,就那么深情地拥在一起,我们都没有向对方表达什么,却又作了最好的表达。
第二天,按照事先联系好的,我找到了新疆建设兵团设在乌市的总部,相关部门的同志很热情地接待了我这个远方来客,因为不放心把耿墨池一人留在酒店,我就拉上他一起去采访,跟别人介绍时就说他是我的助手,耿墨池一脸愕然,私下抱怨道:“你好大的架子,居然要我做你的助手,从来都是别人做我的助手。”
“对不起,这是在新疆,你要不乐意,就一个人回酒店歇着吧。”我扬眉吐气地说。
耿墨池看着我笑:“得势了啊,这么猖狂!”
中午新疆方面专门设宴款待我们,还叫了好几个湖南人作陪。其中一个叫邓建宁的是负责接待我们的主要负责人,四十多岁,老家在湖南怀化,也是当年随大部队来到新疆参加建设的,二十多年前他回过一次家乡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已经在新疆扎根落户了。
他不停地跟我打听家乡的情况,感叹当年事,说到动情之处,堂堂七尺男儿竟潸然泪下,他说新疆能有今天全是一代又一代建设者的血汗筑就,特别是第一代的拓荒者,他们更是付出了全部的青春和热血,特别是说起当年从全国各地过来的新疆建设兵团的女兵,老邓更是竖起了大拇指,说她们个个是女中豪杰,她们在新疆建设中起着非同寻常的作用,不仅付出青春,还跟这里的建设者结婚生子,延续了后代,养育了后一辈的建设者。
吃过午饭,老邓一行三个人带领我们上路了。五个人坐着一辆越野吉普车直奔位于北疆东北方向的巴里坤盆地,兵团十三师的红光牧场就位于那里,之所以带我们去这个牧场,老邓解释说是因为这个牧场有为数不少的湖南人,尤其是当年的女兵,虽然她们中大多已经退休,但她们一直都还生活在牧场,每一个人都是故事,很值得采访。
终于看见草原了,我欣喜若狂。
因为已入冬,无边的原野一片苍黄,老邓说这是个山地草原,远处靠北连绵的青山就是阿尔泰山,靠东是天山,巴里坤盆地就位于这两座大山之间,山地、丘陵、草原是这里的基本地貌。虽然没有看到绿色的草原,但我的兴奋还是溢于言表,你看那些零星散布在草原上的白色毡房,悠闲的牛羊,奔驰的骏马,还有天边的流云,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入画,一切是那么美,不知该怎样去描绘。

NO.12 我的前世是一面湖(7)

耿墨池也很陶醉,一声不吭地拿着数码摄像机对着车窗外拍。
“够你们拍的,新疆美着哪,等你们忙完了采访,我会安排你们去天山、塞里木、喀纳斯去游览,到时候只怕你们的眼睛都不够使呢。”老邓笑着说。
老邓一行人要带我们游览新疆的名胜,我们婉言谢绝,提出自己去。老邓没说什么,只是笑,想必他也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同寻常。他很周到地借了一辆吉普车给我们,本来还给我们派司机,但耿墨池会开车就没有麻烦他们。
采访结束后的第二天,我们就开始了新疆之旅,从乌市出发,没多久就进入天山盘山公路,沿途的风景很不错,印象最深的是石门和西小天池,我们还在西小天池进行了短暂的停留,西小天池又叫龙潭,如果是晚上停留,便可以欣赏到著名的龙潭碧月。但我们要赶时间,只得作罢,相信后面还有更美的风景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