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什么呢,赶紧回家吧,或者我送你去医院。”

最后英珠送我去附近的医院打点滴,路上她跟我说:“本来还想下班后让你陪我去婚纱店的,看来只能改天喽。”

英珠和高澎要结婚了,前两天才宣布的消息。

“明天我就陪你去。”我握住她的手,由衷地感到欣慰,“你终于修成正果了,我很开心。你们若幸福,我很开心。”

她一把钩住我的脖子,“我现在就很幸福啊,骆驼说了,蜜月就带我去西藏,青藏铁路刚刚通车,我们坐火车去西藏。你知道吗,那可是我最向往的地方,自从去年在摄影展上看到那么多漂亮的西藏照片,我就向往死了…”

“呸!呸!什么向往死了,尽说瞎话!”

“哈哈…”

在医院打完点滴,已经是晚上,我们随便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就回公寓了,英珠要我上她家坐会儿,我不想当灯泡,没去。刚进门,陈锦森就打电话过来,问白天怎么联系不上我,他想请我跳舞。我说太累了。

“你生病了吗?”他好敏感,听出我说话嗡嗡的。

“还好,下午已经打过点滴了。”

“那我过来看你。”

我还来不及阻止,他就挂断了电话。二十分钟后,当他提着花篮和水果按响门铃时,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没有穿西装,一身白色便服,神清气爽,怎么看都像《魔戒》里的精灵王子奥兰多。我请他在
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坐下,远远的,某种熟悉的烟草气息隐隐散发在空气里,但我不想给他任何机会,给他倒了杯水,开口就说:“如果你能跟安妮一起过来看我就好了。”

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临危不乱,只瞅着我微笑。

片刻后,他问:“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她有了新男友,要结婚了。”

“什…什么?结婚?!”我受惊不小。

“是的,结婚。”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英珠拉我去试婚纱。高澎这阵子都在北京跑,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在北京参与一个大项目的运作,几个高层都在那边蹲点,可谓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据高澎说,只要项目运营成功,公司可以坐吃好几年,我和英珠都觉得有点冒险,因为这个项目投入很大,公司绝大部分资金都被这个项目占用,但高澎素来就不乏冒险精神,我们也奈何不得。

婚纱店在罗湖,店面颇为气派,店员小姐热情地给我们介绍说,店中的婚纱都是名师设计,很多是刚从香港订制过来的。英珠看中一套露肩式样的婚纱,很
性感,喜滋滋地在店员小姐的陪同下进去试了。我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休息。她刚进去,另一边试衣间的门开了,一个绝美的
新娘拖着长裙款款走了出来,棕色的鬈发盘在头顶,宫廷式的婚纱裙篷得高高的,感觉像极了电影中的茜茜公主,顾盼生辉,笑意盈盈,好美啊,我的目光追随过去,心跳几乎停止!

“好看吗?”新娘一个华丽的转身,问旁边的助手。那助手是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当然是连声恭维:“安妮小姐,当然好看了,这么美的婚纱只有你才穿得出味道。”

“先生还没来吗?”

“他过会儿就到。”

“脖子上空空的呢,要配什么样的首饰才好?”

“那你问先生好了,他会给你准备的。”

我摇晃着站起身,呆呆地看着试衣镜前的新娘。新娘也在镜中发现了身后的我,猛地转过身:“Cathy!”

我们坐在沙发上说话。

安妮责备地说:“你在深圳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这半年我都在这里!”

“你哥呢?他在哪儿?”

安妮耸耸肩,“不知道,我跟他很少联络,他好像在躲着我们。”


NO.8我是个不祥的人(3)

“那…他知道你结婚吗?”

“应该不知道,我也是前几天才跟妈妈说的。”

“什么时候的事啊,年初在西雅图都没听你讲。”

安妮笑,“这种事是可遇不可求的。”

“Kaven也在深圳。”

“我知道,上个礼拜我们还在一起吃饭,虽然分开了,我们还是朋友的。”安妮打着哈哈,一脸轻松,她一直就是这样的,对什么都无所谓。而我不知怎么,脑子里乱到极点。安妮却挽住我的手:“待会儿跟我一起吃饭吧,我先生马上就过来…”话还没说完,她就跳了起来,撇下我朝门口飞奔过去,“Frank,你怎么才来?”

Frank?Frank!!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门口,几乎是梦魇一般,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事情,血淋淋的,让我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挤在了一起,痛不可抑。

报应吗?

还是惩罚?

老天真要赶尽杀绝,真要置我于死地!我想我活不了了,就如此刻,我几乎不能呼吸,因为每一次吸气,都会引来内心的剧痛。因为剧痛,反倒令我变得麻木,只是在想,这不是真的,是做梦,只要是做梦,一醒来就知道是假的,假的。

然而不容我喘息,他从容不迫地走来,眼里魔鬼一样的神气已逼至面前:

“你好啊,Cathy,又见面了!”

“你怎么老把戒指戴在脖子上?”

中午在公司吃饭的时候,英珠盯着我脖子上的钻戒很不解,平常我多是穿有领子的衣裙,很少露出戒指,今天穿的是件圆领的T恤,耀眼的钻戒暴露无遗。

“很贵吧,小心被抢!”英珠喝了口海参汤,伸手摸我的戒指,“乖乖,起码有好几克拉,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本来就不是假的。”我吃力地咽下一口鸡,味同嚼蜡。呆呆地看着盘中的食物,神思游离在很远的地方。就在昨天的此时,我和安妮有了自相识以来的第一次大吵,地点就在南山海雅百货附近的“名典咖啡”厅里。本来我是要约她好好谈谈的,可是话不投机,没讲两句她就毛了:“考儿,这是我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我哥都管不了,你管得了吗?我爱不爱Frank也跟你没关系,我知道,他一直很爱你,可能现在还爱着,但是有什么关系,我们彼此需要,想要在一起,愿意在一起,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可是安妮,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的内心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跟你结婚吗?”

“笑话,我是否了解他,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什么都了解还结婚干什么?至于他为什么跟我结婚,你想你应该知道吧,因为我像你,他把我当成你…”

“安——妮——”我叫。

“那有什么关系,我哥当初跟你在一起,不也是因为你像我吗?”她紧盯着我,目光如破碎的星子,模糊不清,嘴角看上去是在笑,可感觉却比哭还凄凉,“我跟你真是很有缘分,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每个男人都说我们很像,连Kaven都说像,真是莫名其妙!你知道的,我从来就是无望地活着,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从十四岁那年被三个禽兽哥哥强暴,我就死了,游戏人间这么多年,你是不能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我的所作所为的,我就从不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样做,就像我离开Kaven,没什么理由。我不否认我们彼此相爱过,可惜我们两个都是同类,都一味地拼命在对方身上索取。当有一天发现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所有的浓情爱意都烟消云散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疯狂、这么龌龊,谁都不会是天使,但谁都有可能成为魔鬼…”

“如果Frank是魔鬼呢?”

她冷笑,又是很无所谓地耸耸肩:“哦,这个,他第一次跟我约会就讲了,他说他是个魔鬼,我跟他说,没关系,因为我也不是天使,哈哈…”

我挥手就是一巴掌。

她怔住了。

我也怔住了。


NO.8我是个不祥的人(4)


然后她还是朝我冷笑,捂着半边红肿的脸直直地站起身,抓起手袋离座朝门口走去,“安妮!”我叫她,自己却先哭了,“对不起…”

她站着不动,没有回头,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这话你还是留着跟我哥说吧,他都快死了,你却离开他,你的所作所为也是不能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的!”

说完她决绝地离开了咖啡厅。

“喂,你干什么!”

耳边突然一声大喝,炸雷似的:“你丢魂了?想什么呢?”

我的神思这才回到现实:“没,没什么…”

英珠嘴巴一撅:“还没什么呢,你看你这鬼样子,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死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啊,不管什么男人勾了你的魂,有些事情还是放下比较好。你看我,失恋了这么多次,不是也一样找到了喜欢的男人吗?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回答:“我现在就想吊死。”

话音刚落,英珠一脚踹了过来,“想死?很容易啊,从这楼上跳下去即可,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我看你真是想死!”

我愣愣地瞪着她。

“看着我干什么,还不快吃饭!在数米粒啊,我饭都吃完了,你的饭还没动,想绝食吗?”英珠说着拳头又飞了过来。我头一偏,躲过了。周围的员工傻了似的瞅着她,他们从来没见老板娘动过粗,平常英珠可是伪装得很好的,一副精明的白领派头,举止端庄,典型的韩国淑女。

“看什么看,都给我吃饭,吃完了马上干活!”英珠啪的捶了一下桌子。

餐厅内鸦雀无声,只有碗筷的碰撞声。

进了电梯,英珠长长地舒了口气,用韩语叫嚷着说:“奶奶的,憋死我了,好久没这么骂过人了,痛快!”

我用韩语回她:“你大概是手脚发痒了,好久没打架了吧。”

“是噢,还是亲爱的你了解我!”英珠钩住我的脖子,趁着电梯里没人居然吹起了口哨,“上哪儿去打一架呢?真的是手痒了!…”

下班回到家,刚进门,手机就响个不停,是安妮的助手打来的。她是真的不肯理我了,连电话都要助手打!从昨天到今天,我发了不下二十条短信给她,她一个字都没回。

“Cathy小姐,安妮小姐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个礼拜五,喜来登酒店,您过来吗?”

“安妮呢,叫她接电话。”

“抱歉哦,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Frank先生呢,在她身边吗?”

“在啊,您要跟他说话?”

“是的,要他接电话。”

一阵杂音过后,电话里传来他冷漠的声音:“想跟我说什么?”

“你听着,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否则最后受伤的是你自己!”我大口地喘着气,竭力控制即将爆发的情绪。

“威胁我?”他在电话里哼了声,很不以为然,“我祁树礼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威胁,就凭你,可以让我改变注意?你以为还是当初,我会对你言听计从?”

我叫了起来:“Frank!如果你执迷不悟,这辈子你都不会知道小静在哪里!”

电话里有短暂的沉默。

“小静?”

“是的,小静!”

晚饭我吃不下任何东西,感觉整个人就像是浮在噩梦里。我在想,如果他是真爱安妮,或许也没什么不可以,虽然他们是兄妹,却并无血缘关系,但我知道他只是利用安妮报复我和耿墨池而已,赌注就是安妮的幸福。安妮完全被蒙在鼓里,如果她因我受到伤害,我怎么跟耿墨池交代?我越想越害怕。

我打电话给同住一栋楼的英珠,她大概因为思念骆驼,也睡不着,于是下来跟我说话,两个疯子躺在床上抽烟喝酒,弄得屋子里乌烟瘴气的,我们也没想到要开窗户,咳成一团。大概很晚了,不知道是谁先睡着,朦胧中床头电话响了,我接过话筒还没“喂”出声,里面就传出祁树礼的声音:“你出来吧,我们谈谈。”


NO.8我是个不祥的人(5)


说完电话就挂了。

我脑子顿时清醒过来,他想跟我谈,证明还有回旋的机会!我大喜过望,立刻溜下床,“去哪儿?”英珠趴在床上,眼睛没睁却知道我要出去。

“我出去一下就回来,你先睡吧。”

英珠闭着眼睛咕噜着:“死丫头,为了见男人把我扔一边…”

我没理她,迅速穿好衣服出了门。祁树礼的黑色奔驰远远地停在小区对面的马路上,显得格外盛气凌人。他好像特别喜欢奔驰,我几乎没见他换过别的车,连颜色都不换,固执的黑色。

他亲自开的车,我坐在副驾座上,谁也没先开口说话,气氛很沉闷。车子最后停在了罗湖的一座大厦前,上到顶层的旋转餐厅,年轻的侍应生已经在包间门口等候我们,笑盈盈地替我们推开门。房间很小,摆着一张小小的方桌,桌上意外地燃着烛光,还点缀着鲜艳的玫瑰。透过弧形落地玻璃,整个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所有的建筑都璀璨如水晶,还有流淌着车灯的河流,仿佛是天上星辰在纷纷坠落,汇成闪耀的星海,众生繁华,光芒四射。如此美景,从任何一个角度望去,都是举世无双。

我有些发愣,不明白他怎么会带我来这种地方。

他说:“坐吧。”

我坐下了。

他又说:“想吃点什么?”

“我肚子不饿。”

他没有理会,侧身跟侍者交谈,自顾点菜。

门被侍者轻轻带上,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转过脸去,凝望着窗外黑丝绒般的夜空,那些闪烁的星星湮灭在这样璀璨的灯海,犹自觉得惋惜。

“怎么,不敢看我?”

“你想跟我谈什么就直接说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你应该知道我要跟你谈什么。”

“好,你说吧。”

他逼视我:“想要我放弃跟安妮结婚,只有一个条件,先告诉我小静的下落。”

我回击他:“想要知道小静的下落,先放弃跟安妮结婚。”

“有长进啊,知道谈判了。”他瞅着我冷笑。

我身子向前倾,直直地看着他:“我是为你好,Frank,我不想你到时候后悔,也不想你遭报应。”

我话说得很重,他的脸色一变,“我遭的报应还少吗?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报应,别想吓唬我,就凭你也想吃定我,你太幼稚了!”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伸手拿旁边的手袋。

“话还没说完就想走?”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肯让步,我也不会。”

“那我不妨很坦白地告诉你,其实小静在哪里我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了,找了这么多年,心淡了,只要她好好活着,找不找到都无所谓。”

“那这么晚了你约我出来干什么?”

他仰着脸,不可一世:“谈判!”

“我说了没什么好谈的。”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他换了个很舒适的姿势坐着,跷起二郎腿,一副胜劵在握的样子,“其实我们可以不以小静的下落为条件,还有一个办法让我放弃婚礼。”

“什么办法?”

“把
新娘换成你。”

“哈哈…”我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笑得肩膀直抖,“你不是不爱了我吗?怎么还要娶我呢?而且你已经在我手里死过一次,还想死一次?”

他镇定自若:“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娶安妮就是为了折磨她,因为她是耿墨池的妹妹,而且听说耿墨池很疼爱她,好像年轻的时候还暗恋过她,很好嘛,那我就以安妮作为武器好了,让她哥哥死不瞑目,而把新娘换成你呢,安妮就逃过这一劫,你来代替她受折磨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笑容凝固在我脸上,仿佛置身一片冰天雪地,狂风呼啸,我陷在雪地里寸步难行,顷刻就冻成冰塑。

“你这个恶棍。”

“我一直就是恶棍,本来想做个好人,是你把我逼回原型的。”他从容不迫地点了一支烟,优雅地吞云吐雾,居然还朝我微笑,“怎么样,我的这个提议如何?你不是最喜欢为了心爱的人牺牲自己吗?很好的机会啊,要不要试试?”


NO.8我是个不祥的人(6)


我虚弱地看着他,无力反击。

他的目光落在我脖子上,“女神的眼泪!”

我一惊,他识货?

“真是舍得花本啊,知道这颗钻石价值多少吗?你绝对想象不到!多么动人的爱情,他为你这么舍得,你呢,不想继续为他牺牲吗?”

我回答:“你会遭报应的,如果安妮受伤害,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这句话我就起身离开了。一个人坐车回南山,我根本不想回家,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感觉末日来临般的凄惶。英珠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脑一顿乱骂:“臭丫头,你说你还有没有良心啊,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到现在还不回来,是你要我过来陪你的,现在倒好,自个逍遥去了,你还是不是人啊?”

“英珠,我活不了了,怎么办啊,活不了了…”

我身体前倾,伏着膝盖躬着背突然就哭出声,英珠问清我所处的位置后火速下了楼,其实我就在小区街边的路灯下,一个人哭得肝肠寸断。

“唉,你这是何苦呢?”英珠看着我直摇头。

最后我们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名为红番区的酒吧,那夜的红番区热闹非凡,那夜的深圳一如既往灯红酒绿,深南路有人低声饮泣往前走,赛格大楼有人为了升职在埋头敲电脑,无论你痛不痛苦,这个世界一样有人这样生活。

就像我和英珠,灾难降临的时候,我们还浑然不觉。两个人都喝高了,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近凌晨,我们勾肩搭背踉跄着脚步游走在深圳街头,高声说笑。当迎面而来的两个小青年抢过我脖子上的钻戒时,我还以为是谁开的玩笑,直到那两个小青年飞快地跑出百米远我才反应过来,指着他尖叫:“抢劫啊,我的钻戒!…”

我话还没说完英珠就冲过去狂追,别看她喝了酒,跑起来飞快,没费多少工夫就追上了其中一个小子,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扭打在一起,场面很混乱,我和英珠两个对付一个好像还不怎么吃亏,何况英珠还是学过
跆拳道的,那小子很快就招架不住,被英珠揍得嗷嗷惨叫。

可是,当跑远的另一个小子又折转来救他的同伙时,情况发生了大转弯,他带了凶器,明晃晃的一把匕首在夜色下发着寒光。

英珠把我拉到了身后,双方对峙足有十来分钟。

“英珠,算了,我们走吧。”我到底胆怯些,拉她的袖子。她甩开我,大叫一声,一个连环腿朝对方扫过去,那持刀的小子被扫了个狗吃屎,英珠反应极快,腾的一下骑在了他身上,抓起他的头发往地上撞,我也过去帮忙,踹那小子的屁股,场面似乎被我们控制,然而我们都忽略了另一个帮凶,就是最初被我们打倒在地的小子。

他不知从哪儿摸来一块板砖,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英珠后脑狠狠挨了一下,应声倒地,她一倒,地上的小子反扑过来对着她胸口就是一刀…

血,鲜红的血汩汩地从英珠的身体里淌出来。

我死命摁着英珠的胸口,还是无法堵住喷涌而出的鲜血,“英珠,英珠啊…”我抱着她的头,怎么呼唤她都没有反应,惨白的月光下,整个世界一片惨烈的红,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是个不祥的人,只会带给周围的人灾难和不幸,于是我更加不幸,也许究其一生也无法赎完自己犯下的罪。

英珠随即被送往
医院。

急救。

输血。

手术。

警察要给我录口供,我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思维逻辑完全混乱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术室门口上的红灯,他们问我什么,我只会点头或摇头,但当我说出英珠的韩国身份时,引起了警察们的高度重视,我听见为头的一个警察给他的上司汇报:“是!好!我们马上行动,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捉拿凶手!”

警察们去行动了。

我还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发呆。

已经给高澎打了电话,此时他大概正在返程的途中。


NO.8我是个不祥的人(7)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英珠被直接送往特护室观察,我跟着赶过去,脑子里嗡嗡的,医生跟我说着什么我没听太清,“头部受重创”,“昏迷指数3”,“脑水肿”,“肺部被刺穿”,“失血过多”,“间歇性呼吸衰竭”…

“你们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们不是医生吗?是医生就赶紧救人,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我红着眼睛冲医生吼。

医生顿了顿,又说:“伤者的左手一直紧握成拳头状,我们怎么掰都掰不开,不敢用劲,怕伤到她,你要不要过去跟她说点什么,看看她手中到底拿的什么。”

“她能听到我说话吗?”

“试试看吧,以前这种情况也有过,从临床的角度来说她现在处于深度昏迷,肯定听不到,但…”

我马上接过话:“好,我试试!”

英珠头上缠满纱布,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我看到她的左手果然紧握成一个拳头,我捧过她的拳头,放在胸口暖着,亲吻着,摩挲着,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滴落在她的手上,我哽咽得语不成句:“英珠,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连累到你,拜托你一定要醒过来,你的
婚纱都试好了,骆驼从北京回来你们就要举行婚礼的,英珠,骆驼这么爱你,你们不是要一起去西藏度蜜月的吗?你不会忘了吧?你说话啊,英珠,只要你醒过来,你怎么揍我都没关系,被你揍扁了都行…”

这时,奇迹发生了,英珠的拳头奇迹般地松开了,在手指展开的一刹那,我的心仿佛被利剑刺穿一般,破碎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洒落在床头,恍惚间,我看见一颗沾满血迹的硕大
钻石真如一颗晶莹的眼泪,在英珠苍白的手心中泛着盈盈的蓝光。

我哇的一声大哭:“英珠!…”

英珠入院的第二天下午,伤势突然恶化,必须进行一项紧急移植手术,但需要一笔巨额的手术费,不巧的是,资金都被高澎拿到北京去参与那个大项目的运营去了,而因为北京那边突降暴风雨,飞机延误,他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即使赶回来,资金也没办法及时从运营的项目里抽出来。公司的员工很通情理,纷纷慷慨解囊,以解燃眉之急,但是跟所需的四十八万手术费还是相去甚远。

我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急得直跺脚,电话都打爆了,能帮上忙的没几个。我跟
医院求情,医院答应给我减免八万,但在下午三点之前剩余资金必须到位,否则手术无法进行,延误抢救他们概不负责。最后一个电话我不知道是怎么摁下去的。电话里传来祁树礼趾高气扬的声音:“怎么,想通了?”

我拿着手机直哆嗦:“Frank,给…给我一笔钱…”

“钱?你要钱做什么?”

“我要救一个朋友的命,帮帮我…”

他在电话那边竟然笑了起来,“那你求我吧,看你能不能打动我。”

“Frank,我是真的有急用,哪怕以后要我拿命去还你,我都无话可说,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他继续他的冷漠:“你对谁都是这么挖心掏肺,对我呢,只要有一点这样的真情,我们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Frank,我是要救命的啊!”我号啕大哭。

“那你先答应我的要求,跟我结婚。”

“Frank!”

“抱歉,我现在有事,想好了再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