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却又在糖果里下毒想带我一起走,可是最后关头他又打急救电话,他到底想要什么?他还想放弃什么?米兰这次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又打算怎么办?

面对他的沉默,我又气又伤心,一个人爬上床用被子蒙住了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床的,朦胧中感觉他在被中紧紧拥住了我,“唉,”我听见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好像还说了句,“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懂我…”

早上醒来,他又坐到了沙发上,穿着睡衣,一手端着咖啡,慵懒地在看一份文件。窗帘是半拉着的,阳光透过纱帘温暖地洒在他的肩头,让他的脸呈现出异样的温情,他的样子很从容,眉头紧蹙,尽管病情越来越重,但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的颓废,这个男人的精神气是最让我倾慕的地方。

“醒了?起来吧。”他抬眼看了我一下,目光又落在文件上。

我溜下床光着脚走到他身边,也去看那文件,“什么东西啊,大清早的看得这么仔细。”说着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准备去浴室洗漱。

“先在这上面签个字吧。”他把文件递给我。

“我?”我诧异地接过文件,一看就发晕,全是日文,一个字都不认识,我翻阅着天书一样的文件问,“干吗要我签字?签哪儿?”

“签在最后面那一页。”

“是什么啊,你不会把我卖了吧?”我拿过笔天马行空地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大名,“我这么老了,是值不了几个钱的。”


NO.6人生若只如初见(5)


“签了这份文件,你就是价值连城。”他看着我笑。

“是吗?那我多签几份。”

“嗯,这里还有,你签吧。”他又递给我两份文件,我看都没看就画上名字。心里嘀咕着,这家伙会不会把我卖了啊?我虽然不懂日文,可刚才粗略地瞟了下,上面有美元的货币符号,有很多款,每一款后面都有很多个零…我在想,把我卖给谁都可以,只要不卖给祁树礼。

我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卧室里已不见人影,楼下花园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我冲到阳台上朝下面喊:“喂,你还没喝药呢。”

香槟色的宾利
跑车一溜烟地驶出了花园。

我用过早餐也来到花园,好些日子没有打理花园了,里面已长了很多野草。弯腰刚干了会儿,就头晕眼花,强烈的恶心突然来袭,我来不及跑回房子,就蹲在一株波斯菊下哇哇地吐了起来,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吐到后来口里全是黄胆水。当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直起身子喘气时,祁树礼石像一样的站在花园栅栏那边,跟我仅隔了不到两米,他阴冷地上下打量我:“你该不是怀孕了吧?”

米兰是真疯了!她几乎每天都来闹,歇斯底里,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所为,我开始还好言好语地劝她,让我照顾耿墨池,因为我熟悉他的生活起居,让一个垂死的病人多活一天不过分吧?可是她根本就不听我这套,每次来都气势汹汹,大呼小叫,我忍无可忍,又跟她打了几次架,有两次还是当着耿墨池的面。

让我懊丧的是,耿墨池看都不看我们,我们怎么打他完全漠不关心,照样看他的报纸,弹他的琴,当两个女人是透明的。后来我明白了,他根本就不屑去劝或是去拉,因为他知道在打架这上面我是决不会吃亏的,米兰养尊处优了这几年,怎么会是我的对手?有一次她砸烂了我跟耿墨池的合影,我真发飙了,扑过去就要跟她拼命,那合影是我和耿墨池在新西兰的农场照的,仅有的一张!米兰夺路而逃,跑到花园转了两个圈,竟然翻过栅栏跑到祁树礼那边去了,我气红了眼,杀气腾腾地追了过去,一直追到
客厅,祁树礼正在打电话,米兰躲到了他的后面,她以为我不会对祁树礼动手。这个时候我哪还认得谁是谁,扑上前就拽祁树礼,把他西装的纽扣都扯掉了,他反把我拉住,控制我的双手,冲米兰说:“她已经疯了,你赶紧走吧。”

米兰撒腿就跑出了客厅,奔出花园跳上了一辆
出租车。我抓狂了,对着祁树礼又踢又打,认识他这么多年,跟他一起生活两年,这是我第一次对他动手。他没有还手,任由我出气,愣愣地看着我,眼眶渐渐变得潮湿,泛着红。

“考儿!”他捉住我的手,“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愿意天天让你出气。”

我停住了手脚,也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就醒了过来,挣脱他的手,推开他:“抱歉,我…”

“考儿,面对我真的有这么难吗?”他逼近我,泪光闪闪,像是被什么灼痛了眼睛似的,让我几乎不能与他直视。我转身就要逃,他拽住我的胳膊,“我真的比不上他吗?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点留恋?上次冒犯你,虽然我很抱歉,但却不后悔,因为拥有你的感觉如此幸福,值得我的灵魂为之粉身碎骨…”

“Frank!”我叫了起来,甩开他的手,“你怎么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这么多年了,你就是这点转不过弯,我不值得你付出,你随便找个女人过日子都比找我要强,我不想害你!…”

“那你怎么不随便找个男人过日子呢?明知他有太太,还要死要活地跟他在一起,就算跟他举行了婚礼,你也无法名正言顺地拥有他!”

“用不着你提醒我他有太太,拥有与否跟名正言顺有关系吗?米兰跟他名正言顺吧,她拥有过他吗?Frank,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我爱的是他,只要他还活着,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空气中有他的味道,我就拥有着他…米兰来闹又怎样,我不是要跟她争,她是争不过去的,这爱早就在我和他的心中生了根,任谁都夺不走,我留在他身边是想照顾他,给他多一点温暖,让他离去的时候不那么遗憾。哪怕他有时候冲我发火,我也会觉得很欣慰,因为他还有力气跟我吵,他还存在于这世界上,我还拥有着他…”


NO.6人生若只如初见(6)


祁树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潮湿的眼眶突然一下子变得血红,他挥舞着双手大声朝我吼:“是的,你拥有他的爱,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的爱也是一样的呢?就算你不爱我,只要还在我身边,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就觉得我还拥有你,这个要求也过分吗?!我一直宽容着你,让你回到他身边,我就是想给这爱留条后路,希望将来你…还回来…我不期望取代他的位置,但至少可以让我感觉到你的存在…”

“你是想等他死吧?”我打断他,心里一阵阵的绞痛,这个男人的用心如此险恶,他的确是天天盼着耿墨池死呢,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和他争了。我高昂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回到你身边!”说完我转身就走。他没有再拦,也在我背后一字一句地说:“你会回来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但是我没有走,走不动,因为耿墨池直直地站在门口。

毫无疑问,刚才我们所有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

沉默,可怕的沉默。

每个人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耿墨池一直站在那里,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心如死灰大概就是他这个样子。他眼神灰暗,整个人都是灰色的,表情木然,好似一尊等待了千年的雕像。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耿墨池再度昏倒入院的时候。听到我和祁树礼的谈话,他肯定受了刺激,直直地倒在了我的眼前,倒下去时没有一点声音,不是因为铺着地毯,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已经耗尽了他生命的所有。我扑过去瘫跪在他的一侧,把他的上身紧紧搂住,不住地颤抖着,泪雨纷飞,说不出话来,像个疯子一样狂乱地吻他的手,吻他痛苦而绝望的脸,吻他眼角的泪,吻他苍白的唇,屋子里乱成一团,最后还是祁树礼给
医院打的急救电话。

依然是特护病房,依然是冰冷的玻璃窗,我趴在上面,感觉隔着的不只是时空的距离,我最爱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点滴瓶里冒着泡泡,听起来像死神在喘息。到这个时候,我知道他已经快步走向他最终要去的地方了,我无法挽留,只能悲怆地让自己的心跟着陪葬。

这一次在医院待的时间特别长,足足有一个月。米兰一如既往地来闹,闹得更凶,她巴不得耿墨池快点闭眼,又害怕他闭眼,因为她还不知道她的丈夫有没有留遗产给她。每次都是医院保安把她拉出病房。

已经是春天了,医院花园里种的几棵吉野樱温柔地绽放着,站在病房的窗前看,远远的像飘着一团粉色的云。不要以为赏樱只有在日本才行,西雅图就是个赏樱的绝好城市,无论是幽静的西雅图大学,还是普捷湾的湖边,随处可见樱花雨漫天飞。

耿墨池转出特护病房后,总要我开着窗,他坐到窗边边晒太阳边看樱花,他跟我说他对日本没什么好感,却很喜欢日本的樱花,转瞬即逝,却美到了极致。

“陪我到花园里坐坐吧。”早上醒来,他看着我说。

我答应了,拿了件羊毛外套披在他身上,扶着他来到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旁边刚好有棵樱花树,才坐了会儿,我们的头上肩上就落满花瓣。他轻轻替我弹去粘在发梢上的花瓣,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笑了笑,虚弱地说:“真是很奇怪,我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螃蟹看久了,也还是可以看成天鹅的。”

“我本来就有天鹅的底子。”我大言不惭,很享受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可是一闭上眼睛,脑中又在时光倒流,应该是三年前了,我们在日本诀别,也是坐在这么一棵樱花树下,撕裂般的疼痛穿越时空清晰地传达到我心上。

他可能也想到了,握紧我的手,放到他膝盖上,淡定地说:“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你不必为我难过,真的,在最后的日子还有你的陪伴,我很满足了。”

“我也很满足。”我这么说着,眼泪就滴落在他肩头。


NO.6人生若只如初见(7)


“不要跟他怄,他跟我一样,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一个是想爱得不到爱,一个是想爱爱不了,争了这么多年,我们谁也没赢谁。”他伸出手臂搂紧我,深深地叹口气,那声音仿佛是来自一个空茫的山谷,在我耳中竟有回音,“我不会勉强你回到他身边,但是多少应该顾及他的感受,他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把他当好人,他就是个好人,你把他当恶人,他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你看我现在对他一直很客气,就是希望他能在我走后善待你,保护你,不要为难你,我对谁都不信任,很奇怪,我竟然信任他,因为只有他才有力量托起这么沉重的爱…”

“别说了!”我揪住他胸口的衣服,不想再听下去。

可是他还在继续说:“也不要跟米兰去耗费精力,我一直当她是透明的,她怎么闹我都无动于衷,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我毁了她的幸福,其实我的幸福也毁在她手里了。”

“她就是要钱吧,给她啊,干吗让她来闹。”

“不给!我一个子儿也不给她,就是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我也不给她!”

“为什么啊?她来吵很烦的。”

“你忍忍吧,烦不了你很久的,我死了看她还找谁闹。”

“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什么话?”

“她说…为你堕胎的…”

“我有点冷,想回房间休息!”耿墨池很坚决地打断谈话,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病房走去,粉色的花瓣雨纷纷洒落,他的背影在那美轮美奂的画境中,渐行渐远,看上去竟像永远的别离。

我步履蹒跚地也走在樱花雨中,身子比飘落的花瓣还轻盈,我知道他的一番良苦用心,那么骄傲的他,却在祁树礼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为的就是想在自己走后让祁树礼对我宽厚一点,不至于逼死我。因为他知道祁树礼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与他抗衡的男人,也深知这个对手的固执和冷酷,如果得罪他,他怕会对我不利。他的心真是比海还深,有时候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他内心的活动,有时候却茫然不知所措,比如他对米兰的事始终三缄其口,而且坚决不肯给她钱。他不是个吝惜钱财的人,为何这个时候如此“守财”?我真是想不明白。

正想着米兰,这个女人就出现在我眼前,阴魂不散,刚从一辆崭新的白色
宝马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我,就如我也一眼看到了她一样。不是说没钱吗?还开宝马?

她烫了个大波浪鬈发,脸上高人一等的神情好似她是欧洲某个王妃,头微微抬着,目光傲慢,很是自命不凡的样子。她手肘上挎着GUCCI包,脖子上精致的钻石吊坠项链闪闪发光,一套肉红色的GUCCI裙装衬托出她妖娆的身段,配上同色的细高跟鞋,还有修长的腿,让她还真显出几分高贵、脱俗的气质…我不得不承认,她跟三年前比更耀眼夺目了,不像我,如同被风沙抽干的
木乃伊,飞速风干消瘦。难怪她一直用着藐视的眼光看我,就像此刻,她双手抱胸,阴阳怪气地冷笑着说:“好兴致啊,在这赏花呢?”

“你又来干什么?!”尽管她耀眼如好莱坞明星,我还是厌恶至极。“我来见我的丈夫不可以吗?我是…”

“你是他太太对吧?”我帮她把下面的话说出来,“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太太,丈夫生命垂危,你却来夺他的财产!”

她哼了声,继续冷笑:“你就不是为了他的财产吗?这么巴巴地守在他身边,就是想让他把财产转到你名下吧?”

一听这话我就来了火:“米兰,不要拿你的眼光来衡量别人,如果为了钱,我就不会离开祁树礼,他的钱可比耿墨池多多了!”

“是啊,我确实是小看了你,一直就小看了你,没有人像你这样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从祁树礼的床上下来又爬上我老公的床…”

啪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米兰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别误会,不是我打的,是旁边甩过来的一只手。


NO.6人生若只如初见(8)


“你才是婊子吧?被小日本从床上踹下来又来纠缠我哥哥,还有脸在这撒泼,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的丑事,全世界也只有你最有资格做婊子!”那只手的主人横在了我和米兰的中间,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瞪视着米兰。

“安妮?!”我叫了起来。

米兰捂着脸傻了似的,不能相信她的小姑子为何从天而降。安妮朝她逼近几步,指着她的鼻子说:“臭女人,居然敢欺负考儿,你活腻了吧,听说还经常来打搅我哥哥,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下次让我见到你还这么嚣张,有你好看!”

“你!…”

米兰气得嘴唇发白,但显然很畏惧安妮,狠狠瞪了我一眼就跨进她的白色
宝马,姿态还是优雅得很。我诧异地看着她,才来西雅图几天,怎么就改头换面了?又是名钻又是宝马,还这么嚣张,莫不是背后有人撑腰?

“考儿,想死我了!”安妮一把抱住发愣的我,在我脸颊狠狠亲了一口。我推开她,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安妮,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我妈,老是放心不下,要我过来看看的。”

“Kaven呢?”

“哦,他回香港了,那边有生意要打理的。”

“那太好了,你哥哥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我搂着安妮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可是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笑容僵在脸上,目光被钉在了远处——

浪漫的樱花树下,一辆黑色
奔驰车气势凌人地缓缓停下,司机从驾座上下来,躬身打开后座的车门,身着浅灰色西服的祁树礼从容不迫地走下车,气度非凡,一边扣着西服扣子,一边四顾张望,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呆若木鸡的我,还有…还有安妮!

“这个Frank好眼熟啊,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似的。”

安妮在第一次见到祁树礼后这么跟我说。

说者无心,听者惊心。

我支吾着问:“在…在哪儿见过?”

“想不起来了,但肯定是见过。”

“你见的男人太多了吧。”

“是很多啊,所以才对男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个Frank不错啊,很养眼,是我喜欢的类型。”

“安妮!”我斥责道,“别忘了你现在有Kaven。”

“我知道啊,我爱Kaven,他也爱我。可是…”

“可是什么?”

“男人嘛,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生理上就决定了。我呢,当然…也可以认识一些养眼的男人,不会伤感情的。”安妮耸耸肩,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张大嘴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在新西兰我以为她洗心革面了,没想到还是本性难改。

耿墨池出院后在家静养,安妮跟我们住在一起,她每天都像只蝴蝶似的在花园里飞进飞出,跟仅一墙之隔的祁树礼很快打得火热。这天早晨,我在卧室搞卫生,窗帘是拉开的,祁树礼在对面的阳台跟我打招呼:“Cathy,在忙什么呢?”

“忙什么没看到吗?”

“干吗这么大火气,邻居应该和睦相处。”

“对了,阿芷呢,我怎么一直没看到她了?”这倒是我很奇怪的,自从新西兰回来,我就没有再见过阿芷。

“被我送回温哥华了。”祁树礼说。

“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你。”

我转身就进屋,懒得理他,他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真是奇怪,你家的那个安妮怎么给我好亲切的感觉啊,看着眼熟不说,总觉得以前接触过。”

一阵冷风吹进来,让只穿了件薄羊绒裙的我打了个冷颤。

此后祁树礼总是上我家来串门,他跟安妮很谈得来,两个人说笑逗乐打成一片。耿墨池都觉得纳闷,因为他也知道,祁树礼并不是个对女人随便表示好感的男人。

我觉得我犯下了罪,当安妮告诉我祁树礼要跟她约会的时候。

“考儿,Frank约我到太空针上看夜景,哈哈…”安妮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兴奋得满床打滚。


NO.6人生若只如初见(9)

“安妮,Kaven知道了肯定不高兴。”我板着脸说。

“那有什么,谁知道他现在在香港有没有跟别的女孩子约会呢?我们很相爱,但一直是互不干涉的。”

安妮说着就打开衣柜挑约会穿的衣服,我浑身虚脱般没有勇气再看她,回到房间就给祁树礼打电话,措辞很不客气:“你最好离安妮远点,她是耿墨池的妹妹!”

“知道啊,在医院第一次见面你就说了。”

“知道还跟她约会?!”

“Cathy,这就是你不对了,”祁树礼在电话里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理我,又不准我跟别的女孩子约会,我是男人呢,身边怎么能没女人呢?”

“满大街都是女孩子,一定要找安妮吗?”我的火药味很重。

“你怎么了?吃醋了吗?哈哈…那可是个好消息,你肯为我吃醋!”

“Frank!!”

“不要这么大声嘛,我今天心情很好。”

“你听好了,你要是敢伤安妮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好半天还在喘气。我无法阻止事态朝可怕的方向发展,对什么都无能为力,尽管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就如此刻,我只能站在窗前,眼睁睁地看着祁树礼载着安妮驶向西雅图迷离的夜,泪水不经意间打湿了我脖子上系着的一条CHANEL丝巾。

“你吃醋了?”

耿墨池突然出现在身后,端着杯咖啡,虎视眈眈。

“没…没有,我吃什么醋。”我低头赶紧拭泪。

“没有吗?你好像还是很在乎祁树礼的吧?”他逼近我,目光探照灯似的停留在我泪迹未干的脸上。

“不是你想的那样,墨池…”

“你不是我,你又如何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你误会了。”

“白考儿!”耿墨池说变脸就变脸,眉心突突地跳,“我是说过,在我死后你可以回到祁树礼的身边,但我现在还没死呢,你就为他争风吃醋!你当我是什么?真的以为我是行尸走肉,病入膏肓,完全不在乎身边人的态度?告诉你,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在乎!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希望你全心全意地留在我身边,我死了,你爱跟谁跟谁!”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我被气得捂着脸大哭,又不敢跟他吵,怕刺激他,谁知这更让他以为我是真的为祁树礼吃醋了,他把咖啡杯砸到墙上,咆哮如雷,“你哭,我还没死你就哭,早知如此在新西兰我就不该打那个急救电话,跟你一起死了算了。我让你活下来,是感动于你对我可怜的爱情,想给你个全新的开始,但这前提是你必须陪我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结果呢,你真是未雨绸缪啊,我还没咽气你就开始为自己的后路作打算了,看你刚才焦急难耐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是莫大的侮辱和打击…”

我又跑出了家门,当他情绪已无法控制的时候。

西雅图的灯火港湾就闪烁在眼前,我一个人走在清冷的街头,脑子里很多东西在来回不要命地激荡交汇。奔腾的海水,呼啸的风,耿墨池倒在地上的声音,我哭泣的声音,甚至祁树礼和安妮暧昧的眼神,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着扭了一下,又疼又慌,这时我骇然发现自己竟站在了湖边耿墨池的船屋前。

我缩在船屋舒适的沙发上,望着窗外迷人的港湾发呆。因为长期没有人居住,船上已经断了水电,我找出一根蜡烛点上,摇曳的烛光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正昏昏欲睡中,手袋里的手机响了,我还没开口,里面就传来英珠母夜叉似的声音:“你想死啊,回西雅图了也不打声招呼,怕我把你的男人抢了吗?想活命的话马上赶到瑞尼尔俱乐部来,Monica在这举行订
婚宴会,十分钟!晚一分钟我挂了你!”

Monica和她的挪威男友波克订婚了,晚宴很热闹。英珠喝得满脸通红,也不管在场有很多客人,揪住我的衣领就往洗手间拖,把我抵在大理石墙上醉醺醺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恋爱了,哈哈…”


NO.6人生若只如初见(10)


“好事啊,你快松开我!”

“你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人吗?”

“反正是地球人。”

“是你们中国人,哈哈…”

我一阵尖叫。

害得大厅保镖连忙追过来,以为谁被谋杀了。

我没管保镖,只问英珠:“真的吗?你要嫁到我们中国去吗?”

“对啊,亲爱的,你们中国男人太可爱了!”英珠搂住我的脖子语无伦次,“就是这次回国认识的,在釜山,有个摄影展,我被朋友拉去看,就认识了那小子。”

“摄影?”我听到这词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

“是的,是的,他是个中国摄影家,拍的照片漂亮极了,就是拍你们中国的西藏。哦,上帝,跟天堂一样的美。”

“西藏?!”我又是一声尖叫,揪住她的衣领,“告诉我,那个摄影家叫什么名字?”

“他,他叫…”

我在英珠的大学公寓里住了一个晚上,两个人都醉得人事不省。这死丫头,居然交了个中国男友,跟高澎一样,也是搞摄影的,中文名字她说得很含糊,只知道他叫“骆驼”。估计是外号。英珠马上就要毕业了,她计划毕业后就去中国跟男友会合,叫我也一起回中国,我说要在这边照顾生病的爱人,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