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顺昌武馆的时候,汲蓝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三日后真的会有暴雨吗?”
寒雁微微一笑:“这可说不定。”当然会下了,寒雁记得很清楚,上一世自己在及笄后的第四天,京城下了很大的一场暴雨,甚至引发了水灾,京城百姓许多都流离失所。而那个时候的卫王府还特意派人来询问寒雁的状况,当时的寒雁心中十分感动,毕竟卫如风是这样的真心疼爱自己。当时的寒雁时满心的相信卫如风,可是谁知道以后会变成那样。现在想来,卫如风,上一世的事情似乎都是离自己很远了。可是寒雁现在,却再次遭受到了和从前一样的事情。她不想自己跟上一世一样糊涂的活一世,到死了的时候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这一世,自己一定要主动一点,如果真的相信傅云夕,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姝红问:“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寒雁想了想:“随意逛逛吧。”
现在的寒雁,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庄府她是不想回去的,现在的玄清王府伊琳娜成天都挑衅,眼不见为净。可是这偌大的京城,自己真的不知道还能去哪儿。要去找邓婵吗?她可不想面对邓夫人同情的目光,还真是头疼。
姝红像是看出了寒雁的心情不好,可是在大街上走着,万一被熟识的人认出来,还是有些麻烦。姝红自信的想了一下,提议道:“小姐若是心里不开心,要不要在城东的山上走走?”
记得寒雁小的时候,每次受了委屈,都会跑到城东的后山上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后来虽然没有再去了,可是后山还是一个十分清静的好地方。寒雁顿时眼睛一亮:“好主意。”
自从傅云夕走了之后,柴静也消失了,自己编没有再去后山习武,事实上她住在玄清王妃也不太方便。如今姝红这么一说,到让寒雁想起来,不如去后山逛一逛,那里清静无人,眼下自己被傅云夕突然回来的事情弄得到底有些心神不宁,若是能在那里镇定一下自己的心思,也是非常好的。
说干就干,寒雁三人便朝后山出发。
这是寒雁时隔一年第一次来城东的后山,后山的景色一点都没变,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傅云夕陪自己一起来的。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遇见了伊琳娜,当时傅云夕维护自己,对伊琳娜冷面相对,可是现在,倒是她们的位置变了一下。虽然知道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隐情,可是想到这里,寒雁心中还是十分难过。
她干脆在湖边坐了下来,清亮的湖水完整的映出了寒雁整个人,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水里的寒雁也伸出手来比划一下,寒雁就笑了起来。汲蓝和姝红离得远远的,她们认为寒雁受了委屈,大概要狠狠哭一场发泄一下,寒雁那么自尊骄傲,自然是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狼狈的一面,因此,她们躲在一边。
寒雁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那还是傅云夕送自己的蓝田鱼尾簪,这是傅云夕送给她的,雕刻的栩栩如生,倒是真的像一只真正的鱼儿。寒雁看着自己的发髻,还是两个圆圆的团子髻,昨日的及笄礼到底还是未成,自己坚持的还是梳团子髻,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自己料到上一世傅云夕最终还是娶了伊琳娜,没想到这一世居然还是一模一样,难道这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可是…寒雁还记得,傅云夕战争回来时受了重伤,这一次可是没有受伤啊,这又不合情理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正想得出神,突然见清凌凌的湖面上,猛地出现了一张俊美的容颜,正含笑看着自己,寒雁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进湖里,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寒雁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他那边一靠,整个人几乎都扑在了他怀里,手上的簪子也没拿稳,一下子掉进了湖里。
那人极是享受寒雁在她怀里的感觉,一只手牢牢地扣住寒雁的腰:“小丫头,今日怎么这般热情,见了我就投怀送抱。”
寒雁听闻此话,刚站定就一把挣脱她的怀抱,狠狠地“呸”了一声,怒视着眼前的人。
这人不是卓七又是谁,此刻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寒雁:“别那么凶,刚才不是还挺热情的嘛。”
寒雁被他突然这么一笑,心中早就不满了,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卓七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我道来这山上散散心,不像却遇到了你,这可是缘分。”这人嘴里就没一句真话,寒雁因为讨厌伊琳娜,现在连带着连卓七也讨厌了,便也弯了弯眼睛,笑眯眯道:“说的有理,不过尊贵的西戎皇子,你们国家已经战败了,你怎么还留在大宗,看起来还是十分开心的模样,该不会,你也和你妹妹一样,是来和亲的?”
卓七脸色一变,寒雁这番话,说的也太过不留情了一些,简直就是在他伤口上撒盐,话中的讥讽就算是换了一个普通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这个心高气傲的西戎皇子,顿时,他碧色的眸子变得如狼一般的阴鹜,狠狠地盯视着寒雁。
寒雁一点都不怕他,只是没有看到汲蓝和姝红,想必是被这位西戎皇子给引开了,她转过身,看着湖面,握紧了拳头。
傅云夕送她的簪子,掉进了湖里,现在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担心我
寒雁背对着卓七,只是紧紧地盯着湖里。卓七见她不理会自己,突然扬唇一笑,恼怒之色尽数退去,慢慢走到寒雁身边,道:“伊琳娜即将成为玄清王妃,小丫头,你要不要跟我走?”
寒雁压根儿就没听到卓七鼓动的话,卓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寒雁转过头来,冷道:“你将我的簪子弄丢进了湖里。”
卓七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一支簪子,回头赔给你一支便是了。西戎盛产美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寒雁一句“我不稀罕”给打断了,卓七一时间有些怒意,却见寒雁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徒劳的在湖里捞了捞。
卓七来了兴趣,在她身边跟着蹲下来:“不过是一支簪子,丢了就丢了,你到底还在看什么?”
寒雁不理会他,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那是傅云夕送给自己的簪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傅云夕送她的这只簪子意义重大,在很多的时候,握住傅云夕给自己的簪子,就像看着傅云夕一样,给她无穷的勇气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如今这个横空杀出来的西戎公主改变了一切,他们之间出现了裂痕,这个簪子却沉到了水底,找不到,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和傅云夕的关系,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呢?
卓七看着寒雁悲伤地表情,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缓慢道:“这是他送你的?”
寒雁没有开口,她想了想,便起身走到另一边,找了一条长长的枯枝,在水里搅拌着什么。其实她是想自己下水去捞的,可是卓七在这里,当着外男的面怎么能裸露皮肤。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恼怒起来卓七,这人怎么这样,一直在自己身边晃荡,难道他整天都无所事事吗?
卓七见她的动作,有些不悦道:“小丫头,我赔只簪子给你怎么样?那只就不要了。”
寒雁不理他,只是执着的搅拌着,眼睛紧紧盯着湖水,再也没有看卓七一眼。卓七的神情顿时变得阴鹜起来:“他就要娶伊琳娜做王妃了,你还这般在乎他做什么?你和他,没有关系了!”最后这句话,卓七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他也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寒雁对傅云夕所流露出的情感,卓七感到了十分的愤怒,心中嫉妒的情绪在疯长,他一向是自高自傲的,当发现自己在寒雁的心中比不上那个男人的时候,便升起了一股耻辱来。
“你够了吧。”寒雁突然出声,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冷,对于卓七,她向来奉行的是敬而远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最好不要有牵扯的态度。因而卓七之前的话,她都当这个人是口无遮拦,随意说说。可是当他说出“你和他,没有关系了。”的时候,心里的疼痛无限放大,和傅云夕没有关系,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吗?她一字一顿道:“我和谁有没有关系,都与你无关,皇子陛下不会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卓七如狼的碧色眼眸牢牢锁住她,森森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寒雁已经决定要断了他的念头,便道:“我不是喜欢他,”见卓七的表情一松,正要露出一个笑容的时候,寒雁才接着道:“我是爱他。”果然不出所料,卓七的表情瞬间就僵硬了,看着寒雁的目光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掐死她。
寒雁微微一笑:“爱一个人有错吗?皇子陛下就算再怎么尊贵,人的感情都是无法控制的,不是吗?否则,公主怎么会处心积虑要嫁进王府。皇子陛下能够理解自己的妹妹,别告诉寒雁就不能理解我了,那样的话,就是天下的笑话。”她的唇角扬起讥诮的笑容。卓七便发现,寒雁只要一生气,语气就会变得讥诮而轻快,她说的越是云淡风轻,话语里的锋利就越能扎入人心。就像这短短的几句话,卓七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的难受过,这个不算女人的女子,总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激怒他。
“就算他要娶伊琳娜,你也不恨他?还是爱他?”他咬着牙道。
“没有爱,哪来的恨?”寒雁道:“爱和恨不冲突不是吗?就算我真的恨他,那也是因为我爱他。如果说起恨得话,我更恨哪些觊觎别人东西的人。别人的东西再好都是别人的,抢到了那是小偷。”
她的话有些意味深长,明着是说伊琳娜觊觎别人的丈夫,是个感情的小偷,暗着却又说了西戎人整日觊觎大宗,挑起事端,为人实在不齿。
“你…”卓七脸色一变,就算说他和伊琳娜他都可以忍受,可是寒雁屡次拿整个西戎说事,偏偏这话还让人无法反驳,这丫头实在是伶牙俐齿,自己都没有在她手下讨得好。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青白:“那又怎么样,你的簪子已经掉进湖里了。你打算怎么办?”
寒雁冷冷的看着他:“我在等皇子陛下什么时候离开,等你离开之后,我就下水去捞。”这簪子是在湖边掉的,湖边的水不深,也许还能找到。
“你疯了?”卓七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能…”虽然卓七不是大宗的人,可是大宗女儿家要守的三从四德他也知道一些寒雁一个大家小姐,居然为了一个簪子主动下湖,这湖水又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能不能不是你说了算的,”寒雁的耐心已经耗尽,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皇子陛下什么时候离开。”
卓七不怒反笑,关于寒雁对那只簪子的关心程度,实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寒雁说出自己要下水去找的时候,一方面,他在心中为寒雁的果敢叫了一声好。大宗的女子都像是水做的,一点都不干净利落,他来这里怎么久,遇见的尽都是一些扭捏的女子。寒雁这样爽快的性格,到和西戎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些发酸,只因为,寒雁为之努力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男人。
“如果我不走呢?”卓七一笑:“你是不是就不能下水去找你的簪子了?”他打定主意不让寒雁找到这个簪子,于公于私都不想。他不想寒雁冒险,也不想寒雁找到和傅云夕有关的东西。自己在这里,寒雁是万万不会下水的,否则,自己看了她的身子,她就只能和自己在一起了。如果那样的话真的是很不错,不过卓七自己心里也清楚,寒雁是不会在自己在场的情况下下水的。她千方百计的避免和自己出现一点关系。
寒雁扭过头看着他:“皇子陛下想要在这里欣赏风景,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也可以等,皇子陛下总会有离开的时候,等你离开,我再下去。”
卓七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语气一变:“你就这么执着?”
寒雁也笑了一笑:“值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簪子虽然不会移动,可是水流却是会动的,水流冲刷着簪子,谁知道会不会将簪子冲到湖中心去。卓七若有所思的看着寒雁,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惧怕或者是退缩,可是他失望了。寒雁只是静静地盯着湖底,神情平静无比,也正是因为这平静,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执着。
这个女人,真的是很特别。
卓七突然哈哈一笑,大步起身,抬脚就要朝湖水中走去。寒雁一愣,叫住他:“你干什么?”
卓七回头看着她:“本皇子今日心情不错,就帮你找一找你的簪子。”说完便纵身一跃,整个人都埋进了冰凉的湖水中。寒雁惊得站起身来,却见湖面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什么都没有。
虽然卓七这个人实在讨厌,还有一个嚣张的妹妹,寒雁对他产生不了好感,可是湖面上什么都没有,寒雁还是有些着慌。这个西戎皇子算起身份来,也不是什么一般人,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西戎说不定会有什么举动,对大宗是极为不利的。况且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是和大宗为敌,至少有一个和亲的妹妹,明面上是有好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使者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卓七!”寒雁跑到了湖边,大声叫起来:“卓七!”
湖面仍旧是平静的,寒雁有些着急,卓七下水的时候也不知道识不识水性,该不会是溺水了吧。想着便不能保持镇静,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汲蓝和姝红也不知道在哪里,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卓七,若是你吓我,我便再也不会理会你,只当你是一个帝国的皇子罢了。”她软声道,希望能看见卓七的影子。可是水面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即便是水性好的人,在水底下呆了这么久的时候都不浮上来,怕是会遇到什么危险。想到这里,寒雁焦急的叫了一声:“卓七!”便一咬牙,准备自己下水去瞧瞧,正在这时,突然见泼水而出一个人影,卓七满脸是水,笑的邪气无比:“你担心我!”
送他回去
寒雁一愣,心中舒了口气,立刻又出离的愤怒道:“你骗我!”
卓七甩了甩头,将头发上的水珠甩干净,慢慢朝寒雁游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他的目光令寒雁有些不自在,好容易等他游到岸边,寒雁一面帮着将他拉上来,一面冷冷道:“幼稚。”
卓七似乎很享受寒雁的责备,瞧着她,突然有些愧疚的道:“对不住,那簪子我没找到。”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寒雁道:“本来就与你无关。”只是话里的失落却是显而易见的,卓七皱了皱眉,突然伸出背在身后的手,只见那只鲜亮的蓝田鱼尾簪子,好好的握在他手里。寒雁一见,顿时喜出望外,从卓七的手里接过簪子,卓七看着她喜悦的表情,心中虽然有些不是滋味,可是立刻又扬起唇来一笑:“我帮你找到了这只簪子,你怎么谢我?”
寒雁虽然不喜欢卓七,可是卓七帮她找到了这只簪子,心中还是很开心的。这个人倒没有伊琳娜那么讨厌,心中虽然这样想,寒雁还是板起脸道:“这簪子本来就是因为你才掉下湖里的,自然该你去捞起来,我不计较就是宽容了,你怎么还能让我谢你?”
卓七目瞪口呆的看着寒雁,寒雁在他面前一向是冷静自持的,偶尔会有些小聪明,可是卓七还是第一次看寒雁这样耍赖,奇怪的,他并不感觉这有什么不对,相反,他觉得这样的寒雁很可爱。一下子笑了起来,刚刚笑了几声,却突然脸色一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寒雁注意到他的神色,先是一愣,突然看见卓七湿淋淋的衣衫下,突兀的红了一块,分明是鲜血的痕迹,现在正在往外冒着鲜血,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这西戎皇子有伤在身,刚才下水替寒雁捞簪子的时候,不小心撕裂了伤口,现在才这么勉强的吧。
“你怎么了?”寒雁问。今日出来倒是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多的状况,这个卓七眼下又出了这种事,该不会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吧。
看到寒雁焦虑的表情,卓七却像是极为开心,有些缓慢的说:“你担心我。”他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变得艰涩勉强,似乎是极力支撑着自己,在强忍着痛苦。寒雁低头一看,卓七的伤在腰间,似乎是重伤,因为那伤口的血越来越多,混着湖水,几乎将卓七整个衣裳都染成了红色,这样一个血人,任谁看到都会觉得有些可怕的。寒雁叹息了一声:“你到底怎么样了?”
“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卓七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寒雁都忍不住有些佩服起他来了。卓七道:“我受了伤,刚才下水的时候,伤口裂开了。”
“既然有伤,干嘛还要逞强?”寒雁没好气的道。卓七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自作自受,眼下出了这种情况,真是令人头疼。
卓七看着她,微微一笑:“别害怕,我没事。”话虽这么说,可是他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寒雁的身上,寒雁可以感受到他的颤抖和无力,很明显卓七现在正忍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都还不忘了安慰寒雁,寒雁的心便有些软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寒雁扶着他:“你的伤不赶快请大夫来看,会落下病根的。”上一世寒雁就知道,缠绵病榻,很多原因就是在疾病开始的时候没有及时的遏制住他。卓七现在流了这么多血,如果再过一会儿还是没有大夫来医治,恐怕会出大问题。
卓七沉默了一会儿:“你能不能送我回客栈?”
寒雁一愣:“什么?”
“送我回客栈,”卓七道:“我自己现在没办法回去,如果你要帮我,就帮我找辆马车,再替我找个大夫。”
寒雁有些不悦,这可不是她该做的事情,事实上,寒雁自认为和卓七根本不熟,这个人每次的出现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卓七现在出事,应该也轮不到自己来帮他吧。便看着卓七:“你说笑了吧,你的那些下属呢,堂堂的西戎皇子,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下属来服侍你?”
卓七闻言,淡淡一笑,这个笑容不同于以往的邪气或者是霸道,反而带着一丝嘲讽和悲凉,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你以为,在大宗的西戎人,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百姓面前,你又以为,西戎的皇子,为什么会来到大宗?下属,多一个知道我的身份,就多一份危险。”
寒雁一愣,想起之前猜测的卓七是被西戎人追杀,心中不由得有些恻然。西戎如今的皇帝不是卓七,卓七却是西戎的皇子,那些人自然会追杀卓七以保障万无一失。就算是在大宗,七皇子和太子之间也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身在皇家,本来就是一件身不由己的事情。外人看到的是滔天的富贵,却只有身处其中的人,知道这富贵是多么的扎人。
看见寒雁的表情,他又吃力的笑了笑:“不过对你,我是第一次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寒雁见他说话已经越发的艰难了,今日之事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要是自己不去找那只簪子,卓七就不会跳进湖水中,伤口也不会裂开,更不会有现在的麻烦。这个人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伤害过自己,如果是因为伊琳娜而讨厌他,是不是太武断了一些。更重要的是,刚才卓七的一番话,触动到了寒雁。寒雁知道那种孤身一人的感觉,没有人可以信任,上一世的自己便是那个样子的,挣扎在苦难中,有家等于无家,想要害自己的,恰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看见卓七,就像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寒雁像,自己是不是能够成为卓七信任的人,因为对于这种人来说,信任太珍贵了,如果这信任不被人接受,对于那个人来说,就是彻底的摧毁。自己已经得到了重生,可是卓七却没有人生再来一次的机会。
她站起来,有些复杂的盯着卓七看了许久,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卓七的眸光,瞬间就亮了起来,突然朝寒雁绽开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单纯而明朗,是对方肯帮助自己的喜悦。这个时候的卓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寒雁的心不自觉的软了一下,架着他站起身来:“汲蓝姝红呢?”
卓七一愣:“在那边,我点了她们的穴道。”
寒雁瞪了他一眼,卓七避开她的目光。
待找到了汲蓝和姝红,卓七为她们解开了穴道。汲蓝立刻跑到寒雁身边来:“小姐,你没事吧?这个人有没有伤害你?”
寒雁摇摇头,道:“去找个马车,我们送他回去。”
“哎?”姝红讶异的看着寒雁,又看了看卓七,这才发现卓七整个人都靠在寒雁身上,脸色也十分苍白,看着像是受了伤,刚才自己和汲蓝正在一边说话,突然就被人点了穴道。姝红担心极了,怕寒雁遇到坏人,现在见寒雁无事,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卓七的出现却令她们狐疑不已,想必刚才点了自己和汲蓝穴道的就是这个人了,这人和小姐是什么关系,怎么小姐好像很紧张他的伤势?
姝红和汲蓝见过卓七几次,自然是知道卓七和寒雁的关系不算友好,甚至第一次还威胁寒雁。
寒雁没时间跟她们解释,只说:“他受了伤,我们不能扔下他不管,汲蓝,你去找辆马车。”
汲蓝愣了楞,虽然还是有些迷惑,却很快的离开去寻马车了。只有姝红还陪在寒雁身边,有些狐疑的打量卓七。卓七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起初还能和寒雁说几句话,后来便是没了声息。等马车出来后,寒雁将卓七扶上马车,自己也坐了进去,便往卓七说的那间客栈赶去。
一路上卓七安静的靠着马车,闭着眼睛,这个男人难得的安静的一面展现在寒雁面前,寒雁瞥了一眼过去,见他微微皱着眉,即使在睡梦中也这样不快乐。寒雁想到了傅云夕,他也喜欢微微蹙着眉头,不知道他又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正想着,马车已经停在了客栈门口,寒雁扶着卓七进了客栈的房间,让姝红找了个大夫给卓七看看。好在她们三人出门之前都带着面纱,因此没有人看到她们的模样。大夫很快就来了,给卓七把了脉,写了副药房,原来卓七除了腰间受了重伤,还中了毒,虽然之前清理了一下,可是清理的不干净,还是有余毒留在体内,加上今日又下了水,才令伤势加重。
送走了大夫,汲蓝和姝红就去给卓七煎药去了,寒雁在屋子里陪着卓七,这时候的卓七已经陷入了昏迷。寒雁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非常简单的屋子,并不是普通的权贵那么讲究,看着都是普通平民的物品,几乎都是不起眼的。单是看着这屋子,谁能想到里面住的是西戎的皇子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共度一宿
寒雁正要起身去倒杯茶来喝,折腾了一番,口有些渴。没想到刚要站起身,还没走出一步,自己的手就被人扯住。寒雁一愣,回过头来,见卓七一只手紧紧拉着自己,喃喃道:“别走。”
寒雁皱了皱眉,就要甩开他的手,但是卓七的手劲很大,一个成年男子对一个柔弱的少年,自然是很容易制服的。寒雁没能甩掉,却听见卓七又叫了一声:“父亲…”
他叫的是“父亲”不是“父皇”,寒雁一时间有些怔忪。见卓七拉着自己手,紧紧闭着眼睛,两颊通红通红,这个时候的他,褪去了那股咄咄逼人的掌控气势,变得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神色间全是依赖。寒雁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