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拿起一块栗子糕咬了一口,一边宽慰她:“姜幼瑶本来就是大房的掌上明珠,及笄礼亦是大事,近日来往贵人众多,当然不能怠慢。”
“姑娘,您说话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外人呢。”桐儿道:“您自己不觉得,奴婢可为您不值。”又道:“这芳菲苑的下人,除了几个还在外面扫洒的,一个人都没了。那芸双说到底也只是个丫鬟,成日里动不动就甩脸子给人看,拿什么小姐做派。这也罢了,那香巧,拿了您那么多首饰,今儿个人影都没见着。大约又去季氏那头邀功去了,呸,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桐儿对香巧芸双早已积怨,今日终于忍不住,一口气说了个痛快。“香巧本来就是季氏的人,这些日子在我面前摇尾讨好,也就是为了银子罢了。我的匣子都给她掏空了,她当然没有理由再在我跟前讨好。至于芸双,我对香巧那么好,她什么便宜也没占到,当然心中更恨我偏心。”姜梨吃完一块糕点,喝了半口茶水漱口。
桐儿在一边瞧着,回到姜府后,先前这些日子,季淑然暂且还不敢明面上苛待姜梨,吃的用的还过得去。因此姜梨的气色也就被养的更好了一些。她五官本就生的玲珑清透,穿戴一旦比往日稍好一些,立刻就显出美人胚子的形状来。
而她的一举一动,桐儿说不出来,总觉得尤其动人。
姜梨见桐儿怔住,问:“怎么了?”
桐儿这才回过神,立刻道:“姑娘,今日三小姐的及笄礼,他们该不会不让姑娘去观礼吧?”
到现在也还没一个人来通知姜梨观礼的事,换做是真的姜二小姐,难免心中五味陈杂,不得不多想,甚至会慌乱无措。毕竟姜二小姐曾经有个不好的名声,如姜老夫人那般爱惜清誉的人,为了以免姜梨在及笄礼上作怪,的确可能会干脆不让姜梨出现。
毕竟姜二小姐有过杀母弑弟的过去,而今日宁远侯世子周彦邦也会出现,姜二小姐见到周彦邦,想到自己的亲事被夺,万一心情激愤,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梨笑了笑:“不会的。”
桐儿问:“姑娘怎么如此笃定?”
“就算姜府的每一个人都不希望我参加姜幼瑶的及笄礼,有一个人一定会希望我参加,就是季氏。季氏为了让我观礼,一定会努力说服所有人,为我争取这个观礼的机会。”
桐儿瞪大眼睛看着姜梨。
“戏台子都搭起来了,我若是不出场,他们这场戏,怎么唱下去?”姜梨笑的温柔,“不可能的。”
话音刚落,就见香巧从外头走进来,笑眯眯的,仿佛得了天大的喜事,见姜梨和桐儿都坐着,就道:“二小姐,您快些梳妆打扮吧,今日三小姐的及笄礼,贵人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夫人他们都等着您呢。”
姜梨面上就浮起一个恰到好处的惊喜笑容,道:“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戏终于要开场了。
…
姜府今日来了不少人。
姜元柏在朝中,地位不低。朝臣们一边看不惯他凡事中庸,只懂得一味附和皇帝的心意,一边又忍不住眼红姜元柏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之前那位元辅,盛极的时候几乎可以与洪孝帝平起平坐,后来还不是被抄家流放。从盛极到衰败,也不过短短三年时间,可姜元柏却在元辅这个位置上坐了十来年,还坐的稳稳当当,自然也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能。
不管如何,姜元柏在朝中举足轻重,文人都要与他交好。他的千金及笄礼,来观礼的人自然少不了。
为姜幼瑶行礼的正宾是季淑然的嫡亲姐姐,如今的议郎夫人季陈氏。季淑然有两个姐姐,一个是季陈氏,另一个在洪孝帝的后宫,如今的丽嫔。季淑然如今在姜家说话有地位,除了副都御使季家在朝中地位越发重要以外,也是因为要看在丽嫔的面子。
洪孝帝十分宠爱丽嫔。
正厅里,已经有不少的夫人来到了。都是燕京的贵人,谈论的都是近来的趣事。甚至承德朗柳元丰的夫人柳夫人也来了。
柳元丰虽和季家不对头,和姜家表面上却没有直接交恶,尚且算作和平。柳夫人今日来观礼,也并非是真的来看姜幼瑶,而是想看看姜梨生活的怎么样。自从姜梨回到燕京后,柳夫人还未见过姜梨一面。
季淑然坐在诸位夫人身边,她生的温柔美丽,长袖善舞,说话又是八面玲珑。不一会儿就和贵人们打的火热,这自然也是因为这些贵人想要巴结姜家的原因。
姜玉娥和姜玉燕也早早的来到了。姜玉燕穿着紫色深衣,衣裳中规中矩,加上她容貌平平,并不起眼。姜玉燕也习惯了隐没在人群中,就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陪着自己的母亲杨氏。
姜玉娥却是个不甘平凡的,大约晓得今日姜幼瑶才是主角,不能夺了姜幼瑶的风头,却又不甘心如姜玉燕那般平庸。便穿了一身鹅黄色轻薄小衫裙,挽了一个红豆髻,越发显得小家碧玉,楚楚动人。她眉梢都是轻快喜色,也尽力的寻着话和一些贵女说,希望能攀上一些关系。
贵女们中,厅中往左坐着二人。一人已是中年,眼角都是皱纹,乍一看比周边的夫人们衰老许多,却穿的极为华贵,只是那华贵又有些不伦不类,并不怎么适合她的样子。
她的身边,也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大约十七八岁,容貌也算清秀,只是脸细而窄,颧骨略高,显得有些刻薄。这女子穿着也极尽富贵,在一众贵女们中格外引人注目。只是她眉目间隐有不耐,低声问身边的妇人:“娘,姜幼瑶怎么还不出来?”
这二人,正是当今中书舍人,去年的状元郎沈玉容的母亲和妹妹,沈夫人和沈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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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7 章、第二十七章 璞玉
沈如云十分不耐。
她如今地位今非昔比,若是沈玉容并未中状元,也并未做中书舍人,她去年就该出嫁的,嫁给燕京城一户小酒馆的掌柜儿子,就连这样的亲事,都算是高攀。
不过自从沈玉容中状元,又被洪孝帝钦点中书舍人后,水涨船高,沈如云的地位也跟着节节攀升。沈玉容前途无量,又是青年才俊,加之沈如云也晓得,现在沈玉容还得了永宁公主青眼,日后他们沈家更是贵不可言。别说是掌柜儿子,就连普通的官家儿子,沈如云也一并看不上。
沈如云心里有个人,便是燕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宁远侯世子周彦邦。在从前,沈如云只得在心里默默的看着他,周彦邦是天上的云,她沈如云就是地上的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身份的改变,让沈如云晓得,自己也是有资格站在周彦邦身边,成为周彦邦的妻。
只是宁远侯周彦邦自小就有了婚约,即是当今首辅千金姜二小姐。只是姜二小姐性情狠毒,小小年纪就干出杀母弑弟的事情。宁远侯家自然不能让这么一个狠毒的小姐进门,可是又不能悔婚,于是亲事仍旧作数,成亲的人选却从姜二小姐变成了姜三小姐。
燕京城的人们津津乐道这件事,但无一人觉得姜二小姐的亲事被替有什么不对,也无一人替姜二小姐鸣不平,因为若是换了自己,也会选择娇美可人的姜三小姐而不是凶狠恶毒的姜二小姐。
今日是姜三小姐姜幼瑶的及笄礼,众人心知肚明。姜幼瑶一旦及笄,和宁远侯世子的亲事也就将近了。
沈如云正是因为心中不甘心,才特意过来跟着沈母一起来瞧瞧周彦邦未过门的妻子是何模样。甚至为了将姜幼瑶比过去,而特意换了鲜艳的衣裳。
来这里观礼的人要么想要巴结姜元柏,要么就是和姜元柏交好,自然不会落了姜幼瑶的面子。贵女们都穿的素淡,好不喧宾夺主,而沈如云这般穿着,在这里就显得十分惹眼。
季淑然也瞧见了沈如云这般作态,心中不悦,不过她曾听姜元柏提过,现在的中书舍人沈玉容日后成就不可小觑,若能拉拢最好。季淑然于是面上仍旧做的欢喜大方,应付着诸位贵夫人的恭维。
一名与季淑然交好的妇人就道:“听闻府上二小姐前些日子也回京了,不知今日会不会观礼。”
“自然会的。”季淑然笑道:“这会儿大约还在梳妆,来的迟了些。”话里却带了些姜梨不听管教的意思。
果然,此话一出,周围的夫人纷纷对季淑然投来同情的目光。有性情直接一些的,便道:“这二小姐许久不回燕京,也不知对燕京的规矩还记得多少。当初年纪还小便难以管教,如今…”话没说完,剩下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季淑然适时的叹了口气,坐在杨氏身边的姜玉娥眼珠子一转,就道:“本来二姐是赶不上三姐的及笄礼,只是上个月呆的庵堂出事,不知怎的,大伯父就让人将二姐接了回来。”
姜玉娥这话说的有些囫囵,听在旁的贵夫人耳中却又是另一层意思。最初与季淑然说话的那位夫人就轻声道:“我看府上二小姐,是个有本事的。”
暗示姜梨能回燕京,也是自己费了好一番周折,是个有心眼的,不好对付。
柳夫人在一边听着这些夫人说话,有心想为姜梨辩解几句。奈何附和的人实在太多,整个来姜府观礼的人,面子上都与季淑然交好,只怕她就算这头在说话,也无一人听得进去,甚至给姜梨招来麻烦。
姜玉娥见季淑然唇角微翘,内心也得意起来。他们三房自来在姜府不受重视,她是庶子的女儿,只凭杨氏和姜元兴,这辈子也混不出什么名堂。倒不如好好讨好这位大伯母,要知道,季家可还有个在宫中受宠的丽嫔,要是把季淑然哄高兴了,就是吃点残羹冷炙,也是好的。
姜玉燕不如姜玉娥精明,木讷的坐在杨氏身边。杨氏一边愤愤自己的女儿对季淑然的巴结丑态,一边又不得不让姜玉娥这么做。
卢氏离他们远些,也兀自坐在一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似乎对姜玉娥的这般作态十分瞧不上。
正说着话,及笄礼即将开始了。
姜元柏和季淑然站起身,立在庭中,东面台阶位。客人们立在庭外,有司托着铜盘,立在西面台阶。
姜幼瑶在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今日为了成礼,姜幼瑶穿着绯色大袖长裙礼服,梳着双鬟髻,方便等下挽发。她本就生的娇媚烂漫,少女独有的芬芳令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美好。姜元柏从小娇养着她,更让她精致如珠玉琳琅。而这般鲜艳的颜色,立刻就让她在宾客中十分鲜明。
美人是比出来的,沈如云亦是衣饰鲜艳,然而无论养尊处优的气质,还是美貌,都差得姜幼瑶太多了。
年幼的姜丙吉也来观礼,坐在姜老夫人身边,喊道:“三姐好漂亮!”
姜幼瑶闻言,心情愉悦,霎时间扬起一个笑容。晨光熹微,她一笑,明艳动人,极是娇俏,直教人看直了眼。
众人都看得呆住。
姜幼瑶见此情景,心中得意,更为高兴,正要说话,陡然间察觉出有些不对。那些宾客的目光,隐隐越过了她。
他们在看她身后?
身后有什么?
姜幼瑶疑惑的转身,抬眼,就看见有窈窕少女缓步行来。
那女孩子是从庭院另一侧而来,姜家的庭院里,花木众多。她便一路分花拂柳,却无端让人觉得柔软芬芳。
和姜幼瑶明艳不同,这女孩子,只穿一件浅鸭青色襦裙,衣裙上甚至连朵绣花都没有,素淡之极。更衬得一头长发乌黑如墨,用同色的青玉发簪挽起一小簇。
她脸庞洁白,眼神清澈,唇角含着的温柔笑意,如她长裙颜色一般皎洁。
不够明艳,却灵秀通透,如果姜幼瑶是珠宝,她就是未经雕琢的璞玉。
未经雕琢,也不必再雕琢了。
姜幼瑶呼吸一窒,指甲险些掐进了掌心。
他们在看她身后。
——身后有什么?
——身后是姜梨。
他们看的是姜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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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8 章、第二十八章 惊变
迎着庭中众人各异的目光,姜梨依然走的若无其事。她脚步轻快,偏偏动作又很闲适,仿佛漫步花丛中的踏青小姑娘,兀自欢喜着,沉醉着,美着。
她走到庭院中,先是在姜幼瑶身边停下脚步,对着姜幼瑶笑道:“恭喜三妹今日及笄。”又对着台阶上的姜元柏和季淑然歉疚的笑了笑,道:“不知及笄礼在中庭,想找个下人带路,奈何今日繁忙,府中人手不够,找不着带路的人。只得自己找来,费了许多时间,父亲母亲勿要生姜梨的气。”
周围人一听,俱是深思起来。堂堂一个首辅的府邸,怎么会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姜梨找不着下人,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不带她过来。大约就是为了让她迟到出丑而已。
想着想着,突然又回过神,刚才这女孩子说什么,姜梨?
就是那个杀母弑弟的姜二小姐,姜梨?
来观礼的贵人,要么是年纪大姜梨一轮的长辈,要么是和姜梨年纪相仿的小辈。小辈们没见过姜梨,长辈们见过姜梨的,也是许多年前的年幼姜梨。
而在燕京城贵人们的嘴中,姜家二小姐大多都是一个想象出来的模样,人们口口相传,姜二小姐虽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夜叉,至少也是个凶目横眉的刻薄相。
而面前的女孩子,太过纯澈温柔,甚至于她的柔和和灵秀,都快要把姜三小姐给比下去。这样的人杀母弑弟,实在难以想象。
季淑然在姜梨出现的一刹那就脸色微变。
她擅长揣度人心,当然瞧得出来,姜梨出现的时候,庭中宾客的震撼。对于姜梨容貌的欣赏。季淑然最不愿意的,也就是姜梨将姜幼瑶比下去。就如她成了姜家主母后,姜家就再也记不起叶珍珍一样。姜幼瑶一旦出现,姜梨也就是地上的泥泞。
但是这泥泞,却差点将她的掌中宝给比了下去,季淑然的心中,刹那间掠过一丝暴戾。
姜元柏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两个女儿。在内心深处,他自然更疼爱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姜幼瑶。可是姜梨如今生的像他,姜梨的模样气质出众,让他极有面子,于是对姜梨的不满,顿时散了许多。
姜元柏挥了挥手,道:“无事。”
姜梨就又对姜元柏行礼,站在卢氏身边,作势观礼。
姜梨的出现,吸引了庭中众人的目光。也就让姜幼瑶不再是这场及笄礼的主角,姜幼瑶心中气恼极了,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按捺住心中愤怒,继续这场及笄礼。
宾客落座,姜元柏起身致辞,赞者是燕京城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夫子,为姜幼瑶梳过头。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笈。
季陈氏走到姜幼瑶面前,高声吟唱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跪下为姜幼瑶梳头。
姜梨瞧着瞧着,脑中浮现起自己还是薛芳菲的时候,及笄礼时的情景来。
她的母亲去世的太早了,桐乡太小,为她梳头的正宾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隔壁大婶。及笄礼的时候,薛怀远还背着她偷偷抹眼泪。听薛昭说,薛怀远自己念叨着:“阿狸长大了,就要离开爹爹了。”
她那时没心没肺,搂着薛怀远的胳膊笑道:“阿狸哪里也不去,阿狸就守着爹爹,一辈子和爹爹在一起。”
姜梨深吸一口气,将眼里的泪光敛下。
说哪里不去的人最后抛下老父和弟弟远嫁,再也没回来。红颜薄命的下场,未必不是对她说话不算话的惩罚。
姜玉娥站在杨氏身边,眼瞧着姜幼瑶在台上成礼,眼中难掩渴望和羡慕。她的及笄礼,断然不会如姜幼瑶这般盛大。想到这里,终究有些不甘,忍不住去看姜梨。
同为姜家嫡出的女儿,姜梨瞧着姜幼瑶的及笄礼,再想想自己,大约更会愤恨难平吧。姜玉娥的心中,突然又有了一种快感,可当她看去,却见姜梨盯着台上的姜幼瑶,平静的像是陌生人。
这怎么可能?
难道姜梨没有感到愤怒,感到不公平,不甘心吗?
不仅是姜玉娥,周围的许多宾客也在注视姜梨的神情。
可姜梨就这么看着,唇角噙着的笑容也十分真切,仿佛真心为姜幼瑶感到高兴似的。
周围的人都迷惑了。
姜幼瑶一边在台上行礼,一边也没有放过姜梨的表情。姜梨越是表现的冷静,她就越是不信,心中疯狂的呐喊着,她是装的,全都是装的!
直到季淑然一个警告的眼神递来,姜幼瑶才察觉到自己险些失态。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想着等会子姜梨将要面对的场景,方才的愤然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迫不及待的兴奋。
也正在这时,三拜三加完成,姜幼瑶跪在姜元柏和季淑然面前,听完聆训。揖谢礼成。
礼成之后,便是宾客们送上及笄礼的时候。
为了表现出对姜家的友好,这些贵人们出手大方,礼物一个比一个珍贵。姜家里,除了三房送的轻些以外,都是重礼。
姜幼瑶捧着姜梨让桐儿送上的盒子,笑盈盈的看向姜梨,道:“二姐,我可以现在打开你送的及笄礼吗?”
她的笑容还有些不好意思,介于少女和大姑娘之间的羞怯,让她显得格外烂漫。
宾客们都停下脚步,看向姜梨。
姜二小姐虽然眼下看起来温柔可爱,可是当初的事,也是实打实的发生的。姜三小姐年纪小,又被宠爱的不是人间险恶,不知道这位心思狠毒的姜二小姐,会怎么回答姜三小姐的话?
姜梨笑了笑:“当然可以。”
香巧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后,手心不知何时渗出了一点汗珠。平心而论,这些日子,姜梨对她不错,赏赐丰厚以外,还十分和气。比姜幼瑶和季淑然好了不止十倍。
只是,香巧心中遗憾的想,这世上,并非好人就会有好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姜幼瑶低下头拉开盒子,无人看见她嘴角笑容的加深,然而只是转瞬,她就惊叫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失声道:“天啊,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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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事情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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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9 章、第二十九章 指认
“天啊,这是什么?”
姜幼瑶的一声惊叫,将方才庭中尚且欢乐融融的气氛瞬间打破。离得近的宾客,下意识的就往姜幼瑶手中的匣子里看去。
姜元柏和姜老夫人离得远些,看不清楚匣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卢氏和杨氏站起身抬头张望,姜景睿站在男客的一头,想上前看清楚,被姜元平拉住。
姜幼瑶还未说话,她身边的丫鬟金花却伸手将匣子里的东西捧起来,抬头怒视着姜梨,喝道:“二小姐,您这是何意?”
众人这才瞧的清楚,丫鬟手里捧着的,正是一套红宝石头面。这红宝石头面乍一看,价值不菲。只是眼下宝石头面上面,斑斑驳驳全是刀痕,刻的极为细密,让人一看便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二小姐,奴婢们知道您心里不痛快,也不喜欢三小姐,可三小姐的及笄礼,您送这种东西,也实在太过分了吧!”这丫鬟的语气对姜梨实在算不得恭敬,若是在旁人府上,被安上一个不敬主子目中无人的罪名也不为过。不过在这里,她的举动却没人计较,反而被人称赞忠仆护住。
姜梨的目光落在金花手里的红宝石头面上,眼中闪过惊讶之色,眉头随即蹙起,摇头道:“不是的,这红宝石头面自买来后便一直被我收着,从未碰过。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如今模样。”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季淑然也走过来,她的面上丝毫没有对姜梨的怀疑,反而像是很关怀似的,问道:“是不是这头面的问题,梨儿上当受骗了?”
“怎么会?”桐儿嘴快,立刻道:“这是姑娘特意去吉祥楼为三小姐挑的及笄礼,整整四百两银子。吉祥楼的珠宝,怎么会有问题?”
竟是吉祥楼买的。
宾客们看向姜梨的神色各异,既然能用四百里银子给姜幼瑶买头面,一来说明姜梨出手大方,二来说明首辅家并未亏待姜梨,姜梨的手头还是很宽松的,御史们弹劾也弹劾不上这事。
“不是头面的问题,头面好端端的也不会自己裂开,再说了,这分明就是刀割开的口子。”姜玉娥突然开口了,她道:“二姐,你不喜欢三姐就算了,何必平白浪费了这么一副头面呢?”
杨氏没料到自己的女儿会突然开口,想要捂姜玉娥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姜玉燕怯怯的拉了一把姜玉娥的衣角,低着头没说话。姜玉娥心中得意,她知道大房的母女定然不喜欢姜梨,能给姜梨添堵,大房就会开心。一来讨好了大房,二来,姜玉娥也不喜欢姜梨。
姜幼瑶有季家这个靠山,姜梨有什么?自己娘亲都死了,就活该被人践踏,怎么还能好端端的坐着嫡女的位置。姜玉娥恨不得姜梨落到和自己一样的位置,甚至比自己还不如,她心里就高兴了。
姜梨看向姜玉娥,她的神情倒也算不上慌乱,只是有些不解,对姜玉娥道:“五妹何出此言,我并未不喜欢三妹。”
“何出此言?”姜玉娥扫了一眼季淑然,见季淑然的目光里分明透着满意,心中底气更足,接着道:“你若是喜欢三姐,当初也不会推倒大伯母了,害的大伯母小产。你在庵堂里呆了几年,怕是心中对大伯母有恨。你干脆将恨意发泄在头面上,故意送给三姐,这是诅咒三姐呢!”
“玉娥住嘴!”杨氏本就是个害怕生事的性子,见姜玉娥越说越过分,忍不住开口制止她。要知道整个姜家里,三房是最没有地位的。这会儿姜玉娥讨好了姜幼瑶不假,可也把姜梨给得罪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姜梨再怎么落魄,也是姜元柏的亲生女儿,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又得势?
姜玉娥把想说的都说完了,便也不再开口。再看周围的宾客,看姜梨的目光,分明就带着忌惮。
姜梨杀母弑弟的情景,似乎又一次血淋淋的被摆在人的面前,并且这一次,因为姜玉娥的话,众人脑中又浮现起一个画面,便是灯火下,姜梨恶狠狠地用刀一刀一刀的刻刺头面的模样。
蛇蝎心肠,心狠手辣。
柳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她和叶珍珍交好,在青城山上与姜梨有一面之缘,却莫名的很喜欢姜梨,眼看着好友的孩子成为众矢之的,她道:“姜二小姐心地善良,不是那样的人。”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不知道是哪位夫人小声说了一句:“看起来心地善良的人才最可怕,知人知面不知心。”
话音虽小,却又能清清楚楚的钻进众人耳朵。柳夫人气的脸色铁青。
姜幼瑶却在这时候小声啜泣起来,她惯来都是天真烂漫的笑容模样,哭起来的时候,泪眼盈盈,倒是十分惹人怜爱。她抽噎着轻声道:“二姐为何如此待我,我本来以为,二姐早已和我们解开心结…”
“我并没有什么心结,也没有破坏这副头面。”姜梨瞧着她,仿佛有些无奈:“只是你们不相信罢了。”
“坏人!坏人!”姜丙吉突然在嬷嬷的手里吵闹起来。
“都闹够了没有!”姜老夫人突然高喝一声,扶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她冷冷的环顾了一下周围,宾客们登时噤声。姜老夫人看向姜梨,冷道:“这头面真的不是你刻的?”
姜梨道:“不是。”
“你如何证明?”她问。
姜梨看向姜老夫人的身边,姜元柏瞧着她,目光有些动摇。季淑然却是以袖掩面,仿佛十分伤心。卢氏倒是装也不装,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至于杨氏,瞪着眼睛,正和姜玉娥提醒着什么。
整个姜府,都是作壁上观的人。除了一个桐儿,她的身边似乎没有一个人。
“可以让我的丫鬟香巧来为我证明。”姜梨道:“头面买过后,一直都是香巧替我收着,我没有碰过。”
姜老夫人吩咐身边人:“把香巧叫过来。”
须臾,香巧被人带了过来。姜梨问她:“香巧,那副头面你替我收在匣子里的,你可看清楚了,我并未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