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突然笑出声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少年神情平静,“你手里的那只馍,是我的。”
------题外话------
这两天根据评论热闹程度随机掉落双更(点烟.jpg
千山茶客真的很宠粉了(。
第三十九章 弱肉强食
“我说,你手里的那只馍,是我的。”她道。
话音未落,那人便笑起来,笑的阴森森的,他道:“小子,别找事。”
“我只是想拿回我的东西。”
对方看向她,少年生的十分孱弱,军里统一的赤色劲装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宽大略长,他的身量也比寻常男孩子矮小,站在这里,像个没长成的孩子。
一个孩子冲他叫嚣,就像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崽对着狼狂吠,除了可笑,没有别的。
“你的东西?”刀疤脸不屑的抓起那只肉馍,还没等禾晏反应,就飞快的扔进嘴里。本就不怎么大的肉馍,被他三两口吞吃进肚,仿佛野兽抓到猎物迫不及待的进食。吃完了,他挑衅的看向禾晏,怪笑道:“你的?谁能作证?你奈我何?”
吃的东西已经进了肚子,禾晏也不能去把他的肚子剖开把里面的肉馍抓出来。对方说完这句话后,十分愉悦的看禾晏无可奈何的模样,端着他手里的粥碗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去。
“我奈你何?”禾晏自言自语道,须臾,她露出一点笑容,转过身,三两步走向方才的刀疤脸,对付正俯首去喝碗里的粥,禾晏一脚踢过去,正对他的膝盖弯,那人双腿一软,险些跪下,踉跄几步站定身子。可手上的粥却尽数泼洒在地,一点也没留下。他见此情景,怒不可遏的转过头,看到是禾晏,切齿道:“你!”
“我?”禾晏笑道,“我做的,谁能作证?你奈我何?”
少年的眼中尽是狡黠,还带着一丝隐晦的挑衅,令人肝火大动。刀疤脸扬起拳头就要上前。
“喂,你想干嘛?”
这在这时,斜刺里冲出一个声音,是洪山走了过来,还有石头。小麦在那头看到禾晏同这刀疤脸交谈久久不动,猜到可能是出事,便将自家大哥和洪山支过来。
洪山和石头可不如禾晏看起来好欺负,二人都看上去身强体壮,那刀疤脸倒也没有冲动,只冷哼了一声,瞪了一眼禾晏,道:“你给我等着!”转身走了。
语气无比刻毒,满满威胁之意。
“你怎么了?”洪山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抢我肉馍,我倒他菜粥,很公平。”禾晏尽量说得简单。洪山一听就明白了,看了看禾晏,“哎”了一声,叹道:“你和他置什么气,你刚才该忍一忍。”
“我为何要忍?”禾晏问。
她过去从军时,也时常遇到这种事。兵营里常有以大欺小,持强凌弱之事发生。她当年入兵营时,被抢食物是家常便饭。若不是同帐的兄弟看她可怜,将自己的食物匀给她一份,说不定早就被饿死了。
兵营里的教头能阻止明面上的冲突,这种暗中的抢夺却不可能阻止。况且她那时候太弱了,弱到连教头都懒得理她,更不会为她伸张正义。直到后来她变强,没人敢抢她的食物。再后来,她自己做了主将,更是下令自己手下的新兵,决不可出现这种夺人食物,欺凌弱小之事,一旦发现,军令处罚。
谁知道她重生一回,竟又遇到这种一模一样的事情发生。可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初入军营,战战兢兢,受了委屈不敢说的可怜新兵。就算刚才洪山和石头不出现,她想教训这个刀疤脸,也绰绰有余。
“那人叫王霸,”洪山道,“原本是个山匪,不知道最后怎么来投了军。梁教头手下他最凶,我也是听人说的,这种人杀人如麻,今日你惹了他,他怀恨在心,日后必然给你下绊子。我和石头兄弟不可能日日跟在你身边,万一被他钻了空子……你的日子会很难。”
“总不能他抢了我的东西,我就这么认了。山哥,你要相信,他抢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日日来抢一回,我还活不活了?”禾晏道,“世上没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世上之事本就不是公平的。”说话的是一向寡言的石头,他看着禾晏,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也不赞同她刚才的做法,“你太冲动了。”
“没有公平就自己去争取,如果因为太弱而争取不到公平就努力变强。”禾晏微微一笑,“在这里拳头才是道理的话,那就让他来找我,我保证……让他知道什么叫公平。”
少年话说的轻松,神情亦是平静,清亮的瞳仁里,似乎还有浅淡笑意。风吹过,吹得他发带都有些飘逸,不像是个小兵,像是京城里走马游街的小公子。本该说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调笑,可对上那双眼眸,竟然说不出来。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
他自信的,不像是莽撞。
石头和洪山没再说什么了。二人陪着禾晏到了树下,小麦知道禾晏的肉馍被抢了,很是可惜了一阵,最后笨拙的宽慰道:“没事的,阿禾哥,再过些日子我们能上山了,我做几个弹弓打鸟,或者弄几个陷阱逮兔子,咱们到时候吃野味,比那肉馍里的肉星好吃多了!”
禾晏失笑,欣然应下,待喝完碗里的粥,双手枕于脑后,靠在树干上假寐。
太阳懒懒的照下来,树下难得有片刻的清凉。她闭上眼睛,心里百转千回。
一只肉馍虽然有点可惜,却也不至于一直放在心上斤斤计较。真正行军打仗的时候,有时候军饷跟不上,被迫守城,别说肉馍,更别提菜粥,有时候还要啃树皮草根,最过分的时候,她还吃过观音土,吃的肚子胀胀的难受,拼死也要把城守下来。
相比较当时而言,这已经很幸福了。
只是……风吹过她的面颊,禾晏勾起嘴角,如果她猜得没错,至多五日,五日过后,应当就要开始技能训练。一些人会被分去做伙头兵,以她现在的体力,大概能有资格参与技能训练,但是,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表现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能去前锋营呢?
这是个问题。
第四十章 过关
禾晏猜得不错,三日后,背着沙袋长跑之时,梁教头在前面喝道:“明日起,绕军营跑改成五圈。其余时间做兵器操练!所以今日,都给我好好跑!跑不好的,中午没饭吃!”
大伙儿一听,顿时兴高采烈。比起炎炎夏日背着袋沙子不歇的跑,兵器操练听起来要轻松许多,也更像是新兵该做的事。能结束这个炼狱,进入新的阶段,或许正是说明,他们已经渐渐成为一名像样的大魏兵士。
禾晏却明白梁教头话里的言外之意,今日也就是最后一次“检验”,若是跑的不好的,明显体力跟不上的,就再也没有资格做后面的兵器操练了。
禾晏弯腰去背沙袋,这时候,有人从她身后经过,突然重重的撞了一下她的身体,她站直身子看去,竟是前几日抢她肉馍的刀疤脸王霸。王霸看着他,露出一个阴阴的笑容,“小子,今天一过,你就去做伙头兵了,你的好日子也都到头了。”
禾晏耸了耸肩:“不明白。”
“你那两个兄弟不会一直跟着你,一个伙头兵……”他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暴虐,“我弄死也不会有人管!”
“那你就来试试。”禾晏将沙袋往背上一甩,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道:“顺便告诉你,我不会做伙头兵,绝对。”说完,也不管王霸是什么表情,转身上了长道。
小麦惴惴的跟在他身边,问道:“阿禾哥,刚才他没为难你吧?”
“哪能?”禾晏笑盈盈回答,“我们就是闲聊了几句。”
“这样。”小麦又笑起来,“阿禾哥,你好厉害,你现在跟着我们跑都不喘了,还跑的这么快!”
小麦和石头自小在山里长大,猎户整日都要出门打猎,一出门就是一整天,体力好,跑的本来就快。而禾晏刚开始的孱弱勉强众人都看在眼里,如今,她一天比一天精神,一天比一天轻松,让人怀疑她私下里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是么?”禾晏一本正经的点头,“我果然很有潜力。”
另一头,围在树林长道边观察情况的教头们聚在一起。
大半个月的每日长跑,除了训练新兵的体力,也是为了判断新兵的资质。每日他们都会记录在册,今日也是最后一次记录。今日过后,长跑不会再成为判断资质的手段,而会变成一项普通的训练。因为能进行兵器操练,代表着此人已经具备成为大魏新兵的资格,不会因为身体原因还没有开始就死在战争之前。
军营里也分强弱,强弱对比更为鲜明。资质好的一开始就会显得亮眼,资质差的一开始也会非常碍眼。这是个很不公平的事,毕竟天生谁也没办法改变。
不过这其中,出了一个意外。
“老梁,”有人拍了拍梁教头的肩,“你们队里那个叫禾晏的小子,可真是个人才哪。”
禾晏就是那个意外。
她的资质很差,一开始就得到了教头们统一的评价。就算去做伙头兵大家都怕她被火熏出毛病,可一日比一日轻盈,如今却已经能稳稳地跟上队伍,甚至于处在队伍靠前的位置了。
这是个奇迹。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梁教头很得意,“我早就说过了,我梁平不会看走眼的。这小子这份心志难得,做什么都不会差。”
“你可别说大话了,”给他泼冷水的叫杜茂,亦是教头之一,他不以为然的开口,“你也知资质就是资质,他之所以能跟得上队伍,凭的是什么,凭的是努力!”
这倒是事实,众人看向跟在队伍中飞奔的少年,他年纪正好,形容乐观,看着倒是很讨喜。他奔跑的时候也很规矩,很少和周围的人说话,跑步也跑的认真,总之,看起来像是非常认真的在做这件事。
“他十分努力才能做到的这件事,旁人不需要努力,也许用一分就能做到。”杜茂道:“如今只是背着沙袋长跑而已,日后的兵器操练、布阵演习只会越来越复杂,他也要投入比旁人多的努力才行。这样,他永远不会拔尖,只能做一个普通的士兵。”
“我劝你,还是多投入精力在你队里资质好的新兵,别过分注意那小子,”杜茂摇头,“没什么意义。”
“我说不过你,我懒得跟你说。”梁平被他一番话说的不怎么高兴,拿着长枪走了。
可是边走,他内心也打起了嘀咕,他们这些做教头的带了不少兵,最后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或是建功立业的,往往是那些一开始就表现惊艳,有过人之处的人。
那少年只有努力……可努力,真的就有用吗?
……
禾晏一口气跑完今天的份,领了饭食,吃完了,等到下午的时候,梁教头忽然前来,点了十来个兵,跟着他走掉了。
“哎,那些好像就是去做伙头兵的。”小麦道,“可是伙头兵用的了那么多人么?”
禾晏笑着摇头,“只是一个称呼,并不是都是做饭的,也有做其他的,总之不必直接前线同人打仗。”
“那挺好的,”洪山伸了个懒腰,“不必以命搏命,活着不好吗?”
“不过阿禾哥这回可高兴了,”小麦促狭道,“可算不用去当伙头兵!”
禾晏不愿意当伙头兵,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也没有反驳,只是笑道:“可喜可贺。”
“是不是马上就能给你表现的机会了?”洪山斜晲着她,揶揄的开口,“接下来的兵器操练,你能大展身手了吧。”
“唔,也不是。”禾晏想了想,才回答。
刀箭马术她都可以,长枪步围也不难,跑了这么久,爬山冲锋不在话下,唯一的难处,大概就是弓弩了。
弓弩需要极大的手劲,非身强体壮者难以拉开,以现在禾大小姐的体质,可能有点勉强。
不过,肖珏练兵,应该也不会上来就来弓弩吧?她想。
她想错了。
------题外话------
舅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第四十一章 我拉不开
第二日起来,果真如梁教头所说,他们跑圈的路程少了一半,完成的也很早,甚至还不到吃饭的时候。
接着,所有的新兵都被拉到了演武场。
凉州卫所旁边的演武场极大,大概是因为山脚下有大片空旷原野,足以容纳所有人。禾晏打量着,心道这的确是个练兵的好场所。此刻正值烈日当空的正午时分,一丝风也无,高台上的旗帜紧贴旗杆,像被晒得蔫头巴脑的新兵们。
“从今日起,你们就要开始兵器操练。”沈总教头将他那杆长枪往地上重重一顿,众人皆是一震,打起精神看他。
“看到那片空地了没有?”沈瀚长枪指向北面。
但见兵器架附近的空地旁,一排排架着十来只弓弩,气势汹汹的盯着他们,弓弩正前方百步外齐唰唰的立着箭靶,整整齐齐。
“今日起,你们就开始学练弓弩!”沈总教头一声令下,接下来的日子又给安排的满满当当。
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哇!射箭我最喜欢了!”最高兴的大概是小麦,“哥,这回轮到咱们威风一回了!”
禾晏问石头,“你们打猎的弓没有这么重吧?”
石头看了那弓弩一会儿,摇头道:“没有,比这个轻,也不是牛角做的,是我自己削的竹子。”
“大同小异,”小麦一脸乐呵,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禾晏,“阿禾哥,我们能不能借这个弓上山猎兔子去?”
禾晏:“……好好训练,别做梦。”
仍旧是分成一队一队,各队由教头领着去练弓弩。教头先演示一遍,拉弓放箭,箭羽“嗖”的一下飞进箭靶正中,牢固的很。
新兵们涌出一阵欢呼,教头面有得色。
禾晏也忍不住在心中赞了一声,梁平并不是个假把式,是真有本事的。这样的人在战场中,也是一把好手。
兵营里的小兵们都很兴奋,跃跃欲试,纷纷上来试弓。有些天生巨力的,将弓拉的很满,虽然射的不准,但却射的远。有些从前就已经摸过弓箭,便要姿态娴熟一些。更多的新兵们空有力气没有准头,射的七歪八扭,箭头还没到箭靶前就半空折落,掉了一地。
到底是拉弓射箭了一回。
洪山也上去试了,他生的壮实,拉弓拉的不错,就是准头不行,堪堪到了箭靶边缘便掉了下去。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还觉得很满意似的,点头道:“不错,不错。”
石头和小麦兄弟也紧随其后。石头手劲要稳一些,力气也更大,那一支羽箭,从他手里“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没入箭靶,虽然不是正中,却也算是中间了。
梁教头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可摸过弓箭?”
“我叫钟石头,以前是猎户。”石头沉声道。
“难怪。”梁平满意的点头。队里出了个好苗子,他自然高兴。
小麦凑上去:“我叫钟小麦,我是他弟弟,我也是猎户!”
“哦?”梁教头有些期待了,道:“你来试试?”
小麦也学着石头的模样拉起弓,不过这一回,他并没有自家大哥让人刮目相看的本事,那只羽箭射的偏偏的,连箭靶都没挨上。
梁平:“……”
小麦摸着鼻子悻悻的退了回来。
禾晏有些好笑,正当她想着自己也要不要试一试的时候,有人比她先快一步,走了出来。
“嚯,”洪山在禾晏身边低声道,“是他。”
竟是王霸,平日里跑步也没注意着,王霸居然与他们同是梁教头手下的兵。他走上前,把袖子挽到肘间,“呸呸”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拿起那把弓。
禾晏瞧着,他手臂崩的很紧,隐约可以看见壮实的蜜色肌肤,他是个力气很大的人。而王霸也并没有如其他新兵一般急于将箭射出去,他沉住一口气,对准了靶心。
这个样子……禾晏在心里盘算着,他应当不是第一次拉弓,同石头一样,是常常摸弓箭的好手。
终于,绷紧的弦发出一声铮鸣,那把羽箭直冲靶心而去,众人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接着,前方立着的草靶被那只箭矢带起的力气一扑,“砰”的一下倒地。
箭矢尽数没于靶心,只露出一点箭羽在外头,将草靶不仅射了个对穿,还将靶子给带倒了。
禾晏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这是颇惊艳的一箭,王霸力气大而稳,准头又好,沉得住气,很难得。梁教头看向王霸的目光已有了异样。这批新兵里,一个钟石头,一个王霸,就弓弩这一行,实在很不错。
王霸收了弓,倒没有立刻走开,而是两步走到禾晏跟前。这个面色阴鹜的刀疤汉子双手抱胸,看向禾晏,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幸灾乐祸,道:“换你上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围好些人的目光都朝禾晏看来。迎着王霸挑衅的目光,禾晏走上前。
弓是上好的牛角弓,摸起来十分光滑,大概从前已经被用过无数次,可见痕迹。禾晏一点一点的抚摸过,过去军中的时光,倏而又出现在眼前。上一次使用弓弩,她还是“飞鸿将军”。
一晃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梁平看向禾晏,神情有些古怪。
他知道,弓弩和别的东西不一样,是需要极大的手劲。以禾晏的体格和之前的表现来看,他不会发挥得很好。但是……这又是一个很努力的新兵,人对可能产生的未知情况都是存在期待的,梁平自己也很矛盾。
“你在这摸来摸去的干嘛,别耽误别人时间,”王霸冷笑一声,“还不快给我们看看你精湛的射艺?”
禾晏将那把弓拿起来,手指搭在箭矢上。
片刻后,她将弓箭放下来。
“阿禾哥这是什么意思?”小麦不解的问道。还没有开始拉弓,怎么就放下了,是哪里有不对吗?
“怎么不动了?”王霸不满,“动啊!”
“不必了,”禾晏一脸坦荡,“这弓,我拉不开。”
第四十二章 全军最弱
“这弓,我拉不开。”
周围新兵一脸呆滞的看着禾晏,梁教头也不可置信的抬头,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什么叫“这弓,我拉不开”?还说的这般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他带过这么多兵,这是他带过的最差的一个!
真是气死他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王霸也没料到禾晏这般坦诚,他还以为那一日禾晏做嚣张姿态,手上自然有些绝活,这结果,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我如今手上力气还不够,拉不开这弓,何必耽误时间,把弓弩让给需要练习的兄弟才是。再过几日,我手劲力气够了,就能拉开弓了。”
“禾晏,卫所不是给你玩的地方。”梁教头也沉下脸,他还以为这少年努力又肯吃苦,心志坚定,必然能成事,没想到他把自己的无能说的这样理所当然。
“我没当做玩的地方。”少年眼神清澈,想了想,做出了退让,“那再过一日,明日我就能拉开这把弓,如何?”
梁教头气的鼻子都歪了,“禾晏!”
他居然还给他讨价还价!把卫所当菜市了这是?先前负重行跑禾晏令他很是满意,一日比一日进步,可弓弩又不是简单的事,手上的力气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他哪里来的自信明日就拉得开了?
梁教头这时候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杜茂的,就不该在禾晏身上投注过多关注,早早的把他弄去做伙头兵,省的在这气着自己。他这把年纪,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实在不想看到禾晏那张无辜的脸,梁教头对禾晏摆了摆手,“你别拉了,过去,背沙袋行跑,五圈!”
禾晏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乖乖的走到一边去,扛起沙袋就上了长道。
他倒是听话,可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令梁教头更加憋气了。他撇过头,决定不再看那个令他生气的少年。
禾晏慢慢的跑着,身边不觉多出一个人,竟是王霸。
“小子,你这么弱,还敢来军营?”王霸笑的猖狂,“你连弓都拉不开,还敢大言不惭?”
“这位兄台,”禾晏一边跑一边道:“你成日都盯着我,是否真的很怕我?”
“怕你?”王霸一愣。
“你若不是怕我,大可不必整日跟着我,生怕我夺了你风头。”
“谁怕你了?”王霸简直想破口大骂,这什么人啊,刀枪不入油盐不进,自己自有一套自己说法。
“你要知道,军中是禁止私下斗殴的,”禾晏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被抓到会军棍处置,山里里到处都有监员,就算你想找我麻烦,现在也不是好时候。”
这倒是真的。
王霸盯着她,皮笑肉不笑道:“我要找你麻烦,何必私下里,你连弓都拉不开……演武场上,我就能让你跪下求饶。”
“哦。”禾晏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好的,那咱们演武场上见,不见不散。”说完,她像是急着赶路似的,背着沙袋加快脚步,将王霸远远地抛在身后,跑了。
王霸瞧着她轻快的背影,只觉得扎眼至极,骂了一句粗话,转身走开了。
……
这一日的弓弩训练,在日落西山之后,终于结束了。
新兵们飞扑过去找饭吃,急于填饱肚子,教头们则是聚在一处,一边吃单独做的晚饭,一边谈论今日各自队里的轶事。若是有资质不错的新兵,更要好好炫耀一番。
梁平本想夸夸王霸和石头两人,但一想到禾晏又觉心塞,只怕被人提起,干脆沉默着低头吃饭。没想到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杜茂关心的问:“老梁,你们队里那个禾晏,今日怎么样了?”
梁平无话可说。
他旁边一个教头笑道:“他呀!哈哈,今日还没拉弓就放弃了,说了一句‘这弓,我拉不开’,”他学着禾晏平静的语气,只是配着他的表情,像是讽刺似的,“当时就把老梁气的唷,脸色都青了。”
“连弓都没拉开?”杜茂也很诧异,“这也太离谱了。”
“那小子看着就不像是能在兵营里呆的下去的人。你不知道,当时他还说给他一日时间,明日就能拉开了。我说老梁是从哪里捡的这么个宝贝,我真怀疑他,”说话的教头用手点了点脑袋,“这里有问题。”
正说着,有人进来,教头们回头一看,肖珏和程鲤素走了进来,众人立马放下手中碗筷,站起来行礼道:“都督,程公子。”
“老远就听到你们在里头说话说得热闹,在笑什么哪?”程鲤素笑嘻嘻的问。
这少年郎惯来一副开心模样,这几日在凉州卫便是吃吃喝喝,自得其乐。虽然不知京城里锦衣玉食的小公子不好好待在家里享福,来凉州卫做什么,不过既是肖珏带过来的人,都要给几分薄面,不敢怠慢。
又是开头那个挤兑梁平的教头抢先开口,“在说今日新兵们训练的情况。老梁手下有个新兵,连弓都拉不开,还说明日就能拉开了。程公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咦,连弓也拉不开,那岂不是比我还不如?”程鲤素大惊。他已经是世家公子里文武最弱的一位,可弓弩还是能拉的,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逮着个比他还弱的人,登时来了兴趣。他转而看向肖珏:“舅舅,你听到没有,至少在凉州卫,我还不算最糟糕。”
肖珏瞥了他一眼,似是不太想理会他。程鲤素碰了个冷脸,倒也不恼,只是兴致勃勃的转向几位教头,问:“那位壮士姓甚名谁,同我如此志趣相投,我必然要好好会一会他,结拜为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