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证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适时的插了进来,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王御史一挥手:“带进来!”
说话的人被衙役带了进来,也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进来便跪了下来,口齿却很伶俐:“回大人的话,我知道蒋小姐是被冤枉的?”
“此话怎讲?”王御史急急的问。
那丫头抬起头,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圆脸,正是与连翘有过一点交情的露珠,她挠了挠头:“陈昭说的春英姐姐死的那一晚,我从外头院子里抱洗好的衣裳回去,路过了蒋小姐的院子。当时我便听到井里有动静,起初很是害怕,后来以为是猫儿叫,便没做理会了。”露珠想了想:“可是当时我本想去找连翘姐姐说话的,结果屋里没人,蒋小姐并未在院子里,更不可能是她将春莺姐姐扔进井里的。”
露珠的话刚一说完,外头便又传来声音:“我也可以为蒋小姐作证,奴婢那日在外头遇到了陈昭,当时陈昭行色匆匆,天色已晚,看着极为慌乱,起初我还不懂,现在想来,怕是他刚杀了人,想要将这盆脏水往蒋小姐身上泼呢!”
这一次,说话的却是小圆。
局面似乎反了过来,种种证据都指向了陈昭,陈昭也没想到一时间会有这么多的丫鬟出来指认自己,一时间脑子乱成一团。他疑惑的看向蒋阮,实在想不到这些丫鬟是什么时候被蒋阮收买的?
陈昭这边六神无主,外头的张兰却是急红了眼,恨不得冲破衙役的阻拦闯进来,嘴里不住的骂骂咧咧,生死攸关的时候也顾不上主子下人的身份,一连串的粗话指桑骂槐的都是在说蒋阮,周围的人呢频频侧目,只是对那宠辱不惊的蒋家小姐却是又赞叹了几分。
钱万里算是看出来了,今日这事陈昭是别想讨得了什么好处的,这蒋阮却不知是幸运还是有贵人相助,这样的境地也能绝处逢生。他看向王御史:“大人,您看这…”
王御史摆摆手,道:“秋雁,你说你亲眼所见陈昭杀人,可有何物证?”
陈昭松了口气,当日他做事做的极为妥帖,绝对有把握不会留下一点马脚,就算找人去查也定不会查出什么来。
秋雁点头:“有!”
陈昭一愣,王御史问:“何物?”
“回大人的话,当时奴婢亲眼所见,陈昭掐住春莺脖子,春莺想必也拼死抵抗了一番,因为春莺抓伤了陈昭的脖子。大人只需要看看陈昭脖子上有没有指甲的划痕,再看看春莺指甲壳里有没有血迹,就能知道真相如何。”
陈昭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脖子。王御史却是毫不犹豫的一挥手,吩咐几个衙役:“上前查验!”
陈昭想要挣扎,无奈身子却比不上衙门里当差人的壮实,几下就被制服了,李密上前查看了一番,禀告王御史:“回大人,却有划痕无误。”
王御史点头:“来人,去看看春莺指甲上有无血迹。”
陈昭自知大势已去,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很快查验的人就回来,确认春莺指甲里的血迹。
王御史大喝一声:“大胆陈昭,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竟含血喷人,贼喊捉贼,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无可抵赖,你可认罪?”
陈昭惶急的跪下来磕头,一边磕一边叫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也只是一时糊涂、不,是一时失手,我没想过故意杀她,是她威胁我,我气不过,我不是故意的,大人,饶了我吧…”
外头的张兰见此场景,只觉得两眼一黑,晕倒在人群中。
王御史吩咐人将陈昭押下去,一场审案审到如今的地步,也算是**迭起,东街上的人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精彩的案子了,管事家的儿子贼喊捉贼,自己杀了人却诬赖小姐头上,实在是罪大恶极。
本以为事情就快了结,谁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衙役过来禀告:“大人,又有人鸣冤鼓。”
“啊,又鸣?”钱万里差点没跳起来,看了一眼王御史,只觉得更心虚了。今日不知为什么,频频有人鸣冤鼓,在王御史看来,可不就是他治理不严,才会导致这么多的冤案出来。想到此处,钱万里纵然心中万般不虞,也不得不正色道:“带上来!”
带来上的也是一个丫鬟,人群中忍不住议论起来,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鸣冤鼓的都是丫鬟。
那丫鬟被带了上来,王御史问:“你有何冤屈?”
那丫鬟却是磕了个头:“回大人的话,奴婢是为我家姑娘鸣冤的。”
“你家姑娘,是谁?”钱万里奇怪道。
“我家姑娘,就是蒋小姐。”丫鬟道。
蒋阮看着连翘一笑,连翘也冲她笑笑,烟圈有些发红,转头又冲王御史磕了个头:“奴婢斗胆问一句大人,身为奴婢,却苛待主子,甚至蓄意谋害主子,应该如何?”
王御史梗了梗脖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下人之事虽是家法所管,可法之一事,家规从国,谋人命已是大罪,当严惩不贷。”
“好。”连翘点头:“那么大人,我替我家姑娘鸣冤,状告张兰母子二人,我家姑娘在庄子上五年,受尽苛刻虐待,过的比下人还不如。张兰一家,欺我家姑娘良善,霸占我家姑娘财产,动辄虐待。数九日教上山砍柴,寒冬日教下河洗衣,粗茶淡饭,寒衣薄衾。我家姑娘在庄子上五年,不曾吃过一顿饱饭,不曾享过一天好日,缝制衣裳,刺绣赚钱,硕鼠同居,蝼蚁啃食,生病无药可医,蓬草一般凋零…”
连翘娓娓道来,说的周围的人无不是闻着伤心听着落泪,周围人群中不乏些心软妇人,早已咒骂起张兰家的恶毒,心疼起这小小的姑娘家。连钱万里都忍不住唏嘘,平常人家的小孩过的日子尚且都比蒋阮好上三分。
连翘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她一抬头:“若这些都可以不计较,奴婢只能怨天地不公,无话可说,可杀人却必须偿命,就算杀人未遂,也要付出代价。陈昭推我家姑娘落水,企图谋杀,谁知我家姑娘命大,愣是从阎王手里活着出来了。请大老爷为我家姑娘做主,惩治那些心怀不轨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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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最终目的
此话一出,满座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
“此话怎讲?”王御史问。
连翘便将那日蒋阮是怎么被陈昭言语调戏,又是如何被逼着跌入池水中说了一遍。说到蒋阮卧病在床却药柴都舍不得买时,连翘已经是声音哽咽:“大伙儿也给评评理,便是普通人家的儿女,受这份苦楚的怕也只是少数。下人有如此大的胆子谋夺人命,实在是太过猖狂!”
这话说的不假,害人的事情常有,下人虐待主子做到这份上的还是头一遭。张兰在人群中早已晕了过去,不少人开始朝她身上吐口水,张兰身边的几个小丫头也不敢上去帮忙,只怕犯了众怒。
钱万里已经不做声了,事情越牵扯越大,这其中的水却不是他能趟的了,便将此事全权交给王御史看着办,他只要落在一旁看戏就好。
王御史道:“蒋阮,你这丫鬟所说,可是真的?”
“一字不差。”蒋阮淡淡道:“只是我的想法与连翘却有些不一样。”
“何事?”王御史抬眼看着她。
“兰嬷嬷无论如何都不过只是一个庄子上的管事,谁给她这么大的权力来虐待我?便是她虐待,这庄子上上下下也有几百口人,为何我生活维艰时,无一人来帮助,似乎不约而同不将我当主子一般。我认为,兰嬷嬷是家生子,全家都在庄子上干活,是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来虐待我。除非背后另有其人授意。”
王御史眼光闪了闪:“何人?”
蒋阮摇了摇头:“这就是衙门该管的事情了,我也不知。”
堵在门口的人群又是一阵议论,也觉得蒋阮说的十分有道理,只是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姑娘,谁会狠得下来心去这般虐待?
王御史点头:“你所说的事实,本官会一一查明,只是本官也有一事不明,你身为庄子上的小姐,怎么会被庄子上的下人欺凌至此,你的家人为何不管?这其中若是有其他隐情委屈,本官也会有一并同你做主。”
这就是要为蒋阮做主到底的意思了,人群纷纷猜测起这位衣着简陋的大人身份来,要知道能有这样大的口气为人做主,想来本事也该是不低的。,
蒋阮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恶奴欺主,我的家人…只是不知道罢了。”
“你莫非当本官是傻子?”王御史突然高声道:“这庄子既然是你府上的庄子,想来与你府上的距离也不远,不远的距离怎么会连一星半点的消息都得不到?难道你要说这庄子上上下下的奴才都起了背主之心?那本官更要好好查查!”
“大人,”蒋阮提高了声音,眉目间隐隐有愤然之色:“请勿妄自揣测,我乃兵书尚书蒋公嫡长女,我父亲公正不阿,对我体贴入微,只是被欺瞒的深了而已!”
此话一出,甫座皆惊!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想,议论声顿时充满了整个公堂。没想到这个落难的连平民都比不上的小姐,竟然是兵书尚书的嫡女。蒋阮如今仕途得意,如日中天,看着是个公正不阿的人,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却在庄子上任人欺凌。大家看向蒋阮的目光充满同情与怜悯,此刻蒋阮的一番话,已然没有人相信了。大家只会认为这是可怜的高门小姐为了维护自己父亲的名声,硬是吞下委屈,替父亲遮掩的举动。
这一来,便又不少人赞叹起蒋阮的举动来。此番举动既孝且贤,生父如此冷落尚且不计较,反而急急忙忙的维护自己家人名声,放在成年人身上尚且不容易做到,难为她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这是何等的高义啊。
与蒋阮的高义形成反差的,却是蒋权的名声。兵书尚书的名声极好,上至朝廷下至百姓,无不称其刚生公平,廉洁公正。只是如今看来,对自己的嫡长女尚且如此冷落,放任下人欺主至此,后院如此混乱,想必官场上也不见得多清白。
蒋阮却似乎有些难以忍受周围人同情的目光似的,微微低下头,露出洁白的后颈,仿佛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天鹅,姿态柔弱,却又要拼死护住自己的骄傲。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一侧侧脸,只能露出精致的下颔角。那苍白的唇因紧紧咬着显出的一点血色,更有一种清冷的艳丽。
无人看到她长睫下掩住的眸光中那一抹讥笑。
家丑不可外扬,她自然不会主动外扬,但是让一件事情说出去的办法有很多种,人们的猜测就是一种。蒋权,早已该撕掉那一层伪君子的名声。上一世他将自己送进牢狱,落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今生,就让他看看灭掉自己的亲人,又能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做了狼心狗肺的事情,还能流芳百世,今日她就借这悠悠众口,将蒋家中的肮脏丑陋暴露人前!
争吵的声音太大,王御史一拍惊堂木:“肃静!”待安静下来,他才看着蒋阮道:“你在庄子上几年,蒋尚书不曾来接过你?”
“父亲公务繁忙,”蒋阮抬起头,又迅速撇过头去:“为人子女,当替父母分忧,我不愿给他添麻烦。”
此话一出,周围又是议论声起。蒋阮如今对蒋权表现的越宽容,人们就对蒋权越厌恶。亲生女儿住在府上又有什么可麻烦的。
王御史皱了皱眉:“听说你在庄子上呆了五年,本官问你,五年前,你为何来庄子?”
“生母病亡,蒋阮要为母亲守孝。”她的声音娓娓动听,听得周围的人不胜唏嘘。只道难怪这小女孩要被放到庄子上了,生母不在,继母想必是个恶毒的,才会这般折磨。那蒋尚书真是个人面兽心的,居然这般宠妾灭妻。
蒋尚书一拍惊堂木:“锦朝律令,守孝三年期满,如今你早已过了守孝期,不必滞留,本官替你做主,立即回府!”
蒋阮一愣,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吗?”
她上挑的眼角盈满欢喜的情绪,一时间如振翅的蝴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是真的欢喜,因为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达到了最终的目的——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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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有木有看《烽火佳人》,茶茶很喜欢里面的周霆琛,可惜他是男二号…太虐太虐啦tat
第二十五章 棋是好棋
一场大戏一波三折,终是在人们的唏嘘中落下帷幕。陈昭与张兰一家被押入牢中待审,蒋阮却获得了重回蒋府的身份。公堂尚未撤离,连翘和白芷已经忍不住跑到她跟前,两人俱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连翘道:“奴婢就知道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夫人在天之灵也会保佑姑娘的,回头咱们可要给妇人上几注香。”
蒋阮摇头:“说起来应该感谢两位大人替我做主,还有露珠她们,愿意站出来替我说话。尤其是秋雁,我实在应该好好谢谢她。”说完便走到秋雁面前,微笑道:“多谢你,秋雁。”
秋雁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蒋阮,眼中露出一丝恐惧。今日之事外人眼中看来,蒋阮什么都没做,出头的都是几个丫鬟,其实谁能知道,她所说的话,全部都是蒋阮交代的。蒋阮从一开始就布下了这样一个局,她挖了一个花团锦簇的坑,笑眯眯的坐在一边看陈昭跳下去,可怜陈昭跳进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挖的陷阱越大。
张兰一家在庄子上的地位根深蒂固,可以说只要蒋府不倒,夏研还是蒋权的夫人,他们就能在庄子上只手遮天。这盘根错节的势力蒋阮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扳倒的,是以张兰才这样有恃无恐,没想到蒋阮却根本没想将这复杂的关系清理的一干二净,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对准张兰母子二人,手法干净利落果断很绝,最后再釜底抽薪,一扭头回蒋府而去,无人奈何的了她,这才是真正的高招啊。
可这样的心机,却来自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且这五年来蒋阮表现的愚钝懦弱,这样的隐忍,令人打心底的觉得可怕。秋雁心中浮起一阵后怕,没想到这庄子上藏得最深的,却是这个看着毫不起眼的大小姐。若是回到了蒋府,怕是夏研和她的女儿也讨不得什么好处,蒋阮隐忍多年默不作声,如今这样反击,蒋府,恐怕要变天了。
秋雁恭恭敬敬的低下头,回道:“小姐是主子,奴婢为主子做事是天经地义,小姐这么说,奴婢心中惶恐的很。”
蒋阮微微一笑:“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总之,多谢了。”她亲手握住秋雁的手,感觉对方的手在微微颤抖,眸中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轻笑。
正如秋雁所想,如今她总算达到了要做的第一步,上一世,张兰母子在毁掉她人生的过程中参与了重要一笔,那时候的她毫无能力,只能任人宰割。如今她不会像从前那样将自己的人生双手奉上,相反,谁也不能拿她怎样。回府,是复仇的开始,但更重要的是,经过如今一场大变,蒋权必然会名声扫地,如果说百姓的口水会让他颜面无光,那么御史的弹劾一定会教他仕途不顺。
给蒋权仕途上添堵,就是她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公堂人散,蒋阮的目光落在慢慢朝自己走来的人身上,待走进了,她轻轻地行了一礼:“王大人。”
王御史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子,意味深长道:“丫头,又见面了。”
蒋阮也淡笑道:“不知大人的红梅,如今开的可好?”
“不自卑,不谄媚,傲骨清清,一生正气,开的很好。”王御史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就是倔了些。”
蒋权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之所以那么确定这位王御史会为她做主,完全是因为上一世的记忆。上一世她在庄子里,白芷出去的时候听见大街小巷都在谈论一件事情,说是一个老头在西街上被人坑了银子,气不过便去找衙门,结果衙门根本就没将他瞧在眼里,二话没说便叫官差来将他赶了出去,这老头气的不行,没过多久京里就来圣旨革了钱万里的官职,因为那老头居然是京里的大官,皇上面前的红人王御史。
王御史此人顽固不化,是连皇帝都敢直谏的人,平日里更喜欢多管闲事,凡是自认为不公的事情都乐意插一杠子。是以那一日蒋阮才会突然提出要去西街,解了王御史的燃眉之急。王御史尚在这边,陈昭的这桩案子,他必然要审一审,而见到有过一只红梅之义的蒋阮,自然不会对她的冤屈袖手旁观。
那一只红梅,就是敲击王御史心门的石头。王御史自诩绝对公平,但世上之人,心中都有一杆秤,除非是无情无欲的圣人,否则这杆秤永远都会偏向自己偏好的一方。王御史对她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秋雁一说她是冤枉的,王御史下意识的就会相信,也会不遗余力的帮助蒋阮找出对她有利的证据。
王御史是一步好棋,但这步棋最精妙的地方,却在于事后的威力。以王御史这样正直顽固的人,见到蒋阮如今的境况,势必会对同朝为官的蒋权心中产生诸多不满,待回京后,也会狠狠参上一笔,而这样有分量的话,给蒋权带来的打击可想而知。
蒋阮笑了笑:“大人的恩德,蒋阮无以为报。”
王御史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你是谢我替你平反,还是谢我送你回府,还是谢我今日在公堂上的配合?”
在官场上如此正直却又多年屹立不倒的人,自然不是无能之辈,被看出来蒋阮也不意外,平静道:“都有。”
王御史深深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心思不要太重。今日举手之劳,权当回报了你那几枝红梅,你说老夫梅花香自苦寒来,老夫却认为,这句话对你更是适用。”他摇摇头:“回头让几个衙役跟着你回去,把东西取回来。凡是物归原主。”
蒋阮点头致谢。
王御史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没有回头,背对着蒋阮道:“对了,你父亲治家不严,放任嫡女任人欺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蒋权后院尚且如此糊涂,官场想必也多有偏颇,回京之后老夫会上参一本,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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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二十七章 准备回京
晌午,庄子上的人陆陆续续将箱子抬了回来,上好的两口黄梨木箱,大半的衣裳都已经穿的旧了,首饰还算齐全,银子却是收不回来了。丫鬟有些后怕看着蒋阮:“小姐,能找回来的都找回来了…”
“无事,下去吧。”蒋阮摇头道。张兰一家好逸恶劳,银票到了手上不是被陈昭拿去哄女人,便是被陈福拿去赌博,首饰和衣服被陈芳占了倒躲过一劫。不过也是不能用的了。
“白芷,”蒋阮朝那两口箱子点了点头:“除了娘留下的,其他东西拿到当铺全当了吧,最好全折成银票。”
“姑娘,”白芷有些吃惊:“全部吗?那些全是姑娘你的…”
“用过的东西,要它做什么。”蒋阮在桌边坐下来,慢慢给自己倒了杯茶。自从张兰出事后,庄子上的丫鬟都对蒋阮十分惧怕,送来的茶叶都是今年的新茶。
“衣裳总要留几件吧,”白芷道:“再过几日咱们就要回京,穿成这样可不太好。”
“不穿成这样,父亲怎么会心疼我。”蒋阮淡淡道,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眸光却有些冰冷。
白芷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正迟疑着,连翘抱着一筐洗好的蔬果推门而入,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便跟着道:“就是,若是找原先的衣裳穿,那不是只顾面子不要里子,姑娘撑着不难受?再说了,白芷,你也别忘了,那些衣裳现在姑娘也穿不了了,没见着陈芳都没穿了吗。”
白芷想着也是,便也不再犹豫,蹲下身子细心将赵眉的遗物拣出来,剩下的东西便吩咐几个人抬出去,找当铺换银子了。
待白芷走后,连翘一边将之前的书收到箱子里,一边迟疑道:“姑娘,奴婢今日在外头,听到了一件事情。”
话未说完,便听得门咚的一声被人从外头踢开了,陈芳气势汹汹的从外头闯进来,劈头盖脸的就问:“小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娘!”
“放肆!”连翘跟着站起来,怒道:“谁给你的胆子,在姑娘面前大呼小叫!”
陈芳也毫不示弱,高声道:“小姐,我敬你是小姐,你到庄子上这几年,我娘难道不是好好地供着你,若没有我娘,你怎么会有今天!我哥哥也待你不薄,你为何陷害他,让他深陷大牢,小姐,你好狠的心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连翘气不过:“什么陷害,分明就是陈昭咎由自取,想要陷害我们姑娘!”
“连翘,”蒋阮制止她的话,看向陈芳,突然笑了笑:“陈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将陈昭害进大牢的,不正是你吗?”
“你什么意思?”陈芳皱了皱眉。
“陈姑娘,你是不是忘了,十几日前,你邀我去看的那盆月下美人。”蒋阮端起茶杯,吹开漂浮在上面的茶沫,浅浅一酌:“说起来,你哥哥和春莺结缘,就是那盆月下美人开始的。”
陈芳起初有些不明白蒋阮在说什么,待听到最后一句时,猛地一惊,不可置信道:“你是故意的?春莺去那儿,是你搞的鬼?”
“你说呢?”蒋阮反问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陈芳有些惊惧的看着她:“就算是你引春莺过去的,你怎么知道后来的事情,你不可能算计到这般地步,难道你是妖魔不成…”
“也许我就是妖魔也说不定呢?你害了你哥哥,你哥哥害了你娘,所以,怨不得我。”蒋阮冲她一笑,滚烫的茶水将她的唇润的嫣红,乌发雪肤,唇边的笑容真如精魅一般媚人。陈芳后退几步,摇头道:“不,我不相信,不…”似乎恐惧到了极点,竟一转身便跑了。
连翘皱眉道:“发什么疯,她平日里吃的穿的,哪样不是姑娘的,对待姑娘这般,还好意思说出那些话,果真叫猪油蒙了心的,恶心!”
蒋阮道:“她不是已经遭到了报应了吗?世上万事万物,必然有因果,今日张兰一家的恶果,就是他们过去种下的因。”
连翘笑道:“还是姑娘聪明,看她吓成那样,咱们姑娘料事如神。”
蒋阮失笑,上一世在害他的人身上,在宫中,在悲苦无助的时候,她学会的一件事情,就是隐忍。若有图谋,当徐徐图之,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这一切,如今用来却也顺手。想到方才,她问:“你刚刚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这个…”连翘咬了咬唇:“外头到处都是老爷的流言,说老爷治家不严,放任尚书府的嫡长女在庄子上任人欺凌。”说罢小心翼翼的打量蒋阮的神色,却见蒋阮漾出了一丝淡淡笑意:“是吗?”
庄子上尚且穿得如此沸沸扬扬,京师里自然也将才此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津津乐道。无一不是道蒋尚书面慈心冷,再感慨蒋家嫡女高义聪慧,蒋家府门大门紧闭,连出门采买的小厮丫鬟都见不到一个。
蒋府内,蒋权将手里的折子啪的一声摔在书桌上,面色铁青道:“混账!”
“老爷,”推门进来的妇人一身粉色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梳攒着南海珠花的堕马髻,清爽又彩色,秀美杏眼,虽做妇人打扮,却极其温柔婉约,书卷气息浓浓。她将手中的食篮放下,走上前握住蒋权的手,轻声道:“老爷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蒋权看见她,面上的阴郁散了些,语气却仍是饱含怒意:“看看这些折子都写了什么!说我蒋权治家不严,苛刻嫡女,五年对子女不闻不问,为人冷血无情,是个伪君子!皇上已经下令让我回家反思,如今我竟成了朝中的笑柄!赵眉,你养的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