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和白芷手一顿,俱是有些紧张起来。露珠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来,蒋阮仍在慢慢品茶。
她姿态十分优美。
马儿感觉到了危险,任凭车夫怎么挥动马鞭,依旧不肯上前一步。蒋府的侍卫都抽出刀来,蒋信之派来的两个侍卫却是站在蒋阮的马车前,纹丝不动,面色已然有了血腥之气。
蒋俪尖叫一声,率先喊了出来:“怎么回事!”
犹如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只听“轰隆隆”一大片声响,震得地面都在抖动一般,葫芦嘴两边的山谷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车夫们吓了一大跳,这些人身着布衣,好似山匪打扮,一股脑儿的往马车这边冲了过来。
“撤!快撤!”蒋府护卫忙护着马车想要撤离,可那群山匪动作却是出乎意料的敏捷,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面前。
除了蒋信之的两名护卫,蒋府一共带了二十名护卫,这二十名护卫无奈之下便只能与这些山匪交上手,一时之间耳边只听得到刀剑碰撞发出的“砰砰砰”的声音,风声如霜,不时有热的鲜血一束束绽放喷溅在精致马车的车帘上。
“怎么会有山匪?怎么会有山匪!”蒋俪大声尖叫,可一掀开马车帘子,看到外面的恐怖惨景,顿时吓晕了过去。
蒋丹紧紧缩在马车中的一角,两个丫鬟死死的护着她,三人都咬紧了嘴唇不肯开口。
最镇定的,只有三辆马车。
蒋超的马车就在最前面,但这些杀人的山匪都绕过了这辆马车,一眼看过去,唯有蒋超马车周围干干净净,省的蒋府侍卫去营救,倒是十分奇特。
蒋素素坐在马车里,唇边是森冷的微笑,外头的厮杀越是惨烈,她嘴边的笑容越是快意,几乎要忍不住去蒋阮的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看蒋阮惊慌失措的模样。
蒋阮仍在喝茶,马车旁边两个护卫比十个蒋府护卫还要顶用,竟是连热血都未溅上一滴在车帘。
蒋府侍卫寡不敌众,外头至少有成百上千的人,越是交手他们越是心惊,对方哪里像是山匪,虽然极力掩饰,但分明是武艺高强的练家子。再说了,哪有山匪上来就杀人的,也不问钱财在何地方。
然而尽管心中疑惑,这些蒋府护卫还是落了下风,对方似乎并不想杀马车中的人,却要对侍卫赶尽杀绝。就在蒋府侍卫越来越少的时候,蒋阮放下茶杯,道:“露珠。”
露珠一顿,立刻掀开马车帘子惊叫一声:“救命啊!”
蒋阮马车旁边的两个侍卫一听此话,却是同时跃起,这两人动作十分迅速,周围人还未曾反应过来,两个侍卫已经跃至身后几辆马车前,将手里的刀往马屁股方向狠狠一扎,在将马转了个头儿。
登时,马儿吃痛,蓦地扬起前蹄,箭一般的冲向远方!
两名侍卫如法炮制,蒋阮的马车也未曾放过,于是,便见葫芦嘴,四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分别朝四个方向奔逃而去!
隐藏在丛林深处的人立刻举起弓箭,被人阻止:“住手!”
灰衣人缓缓站了起来,目光是刻入骨髓的阴冷:“想逃?哼,不过困兽之斗!”
四辆被刀刺伤的马车跑的飞快,车夫都给掀翻了去,车里俱是坐的小姐,蒋素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不知怎么的马车就突然发了狂,她在车里被撞得东倒西歪,惊惶的大喊:“救命!快救命!”
应答她的只有风声。
四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四个不同的方向,身后的山匪们却像是突然发了难,倒是不知道该去追哪一个好。不由得全部望向远处丛林深处的灰衣人。
灰衣人远远看着,突然打了个手势。山匪们像是突然得了指令,猛然间兵分四路,行动快速规整,普通的山匪哪有这般气势和应变,留下来应付其他山匪,蒋信之派来的两个护卫登时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异,他们出身军营,对此并不陌生,这分明是军队中才有的变阵!
早就猜到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山匪,却没想到,这是一支军队!还是一支兵力精良的军队!
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突然明白蒋阮可能遭遇到的危险,即便他们听从蒋阮命令,但是更要护着蒋阮周全。蒋阮想要用四辆马车模糊这些人的视线,殊不知葫芦嘴地势险境,到底只有一条路罢了。而这一路上都埋伏着如此精良的兵队,即便蒋阮怎么逃,都如同瓮中捉鳖!
他们必须追上蒋阮,至少保护蒋阮多一刻的安全。
两名护卫同时腾空而起,甩开周围山匪打扮的士兵,朝葫芦嘴的西方奔逃而去。
山上的灰衣人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兴味的微笑:“结局如此,何必多费心思。”说罢,语气一变,对着身边人森冷道:“去,追上那两个侍卫。”
蒋阮的马车在丛林中跑的飞快,车身一路刮擦无数生长的粗大的树枝枝蔓,连翘试着去拉缰绳,想让发狂的马停下来,却没什么作用。露珠将软垫全部铺在马车后面,紧紧拉住蒋阮的手,免得她撞伤了头。
蒋阮抿着嘴,神情平静,一双清润的眸子深不见底,竟是有几分冷凉的肃杀来。
身后的山匪穷追不舍,蒋阮神情不变,连翘突然惊呼一声:“不好!前面没路了!”
葫芦嘴已到了尽头,前方正是穴宜崖的断崖边,马车这样不管不顾的冲下去,只有车毁人亡的下场。
蒋阮神情一定,突然从袖中摸出早晨白芷递给她的匕首,匕首刀尖还有些钝,她一手拉过马车的缰绳,一手突然狠狠往下一劈,“嘣”的一声,马车的绳子从中间断成两半,车子整个往侧边一翻,被前边的马往前狠狠一带拖出几米,终于在离悬崖边还有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马却是头也不回的冲进断崖中的云雾里,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马车侧翻在地,白芷捂着脑袋爬起来,连忙去扶蒋阮:“姑娘没事吧?”
“没事,”蒋阮将匕首收紧袖中,扶着露珠站起身来,三人都是蓬头垢面,在地上滚了一滚,狼狈不堪的模样。
与此同时,蒋信之拨来的两个护卫也赶了上来,见马车车绳被砍断,倒在离悬崖如此近的地方,都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再看向蒋阮的目光里,已经是十分激赏。
难得如此慌乱的时候她还如此镇定,脑中留有清晰地判断力,甚至杀伐果断的砍断了绳子,救了自己一条性命。便是在死里逃生后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从未见过哪家小姐有这样的胆色,转念一想,有那样一个威风凛凛生死不惧的哥哥,妹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逼近的声音,两人神色一凛,侧身挡在蒋阮面前。
这些做山匪打扮的士兵兵分四路,追蒋阮的这一队也有百来人。俱是凶神恶煞瞪着蒋阮,前面是饿狼,身后是悬崖,犹如待宰羔羊,再无退路。
蒋阮静静的看着,静静的看着,只听前方突然传来“啪、啪、啪”的掌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蒋大小姐真是好风采,如此险境,仍可云淡风轻。”
士兵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灰衣人从身后走了出来,他一步一步走的极为缓慢,似乎在故意昭示什么。
蒋阮微笑:“李二少爷也真是好度量,已成丧家之犬,仍敢青天白日出门。”
这话戳到李安痛楚,他脸色顿时一变,阴狠的注视着蒋阮,突然想到了什么,宛然一笑:“我若是蒋大小姐,必然不会呈眼前口舌之利,免得日后多受皮肉之苦。”
“我呸!”不等蒋阮开口,连翘已经叉腰骂道:“一个阶下囚,还敢四处招摇。我家姑娘自是好好地,倒是你这人,无法无天,小心脑袋隔日便掉了,尸体挂在城门上示众三日!”
她站在蒋阮身前,离她最近的一个士兵立刻就是一掌击在她胸前,连翘被打的飞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上,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连翘!”白芷惊叫一声,露珠将蒋阮护的更紧,蒋阮看着连翘奄奄一息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怒色,待再转过来看向李安时,已是十分平静的问道:“李二少爷到底有何贵干?欺负一个丫头似乎没什么大不了。”
李安一笑:“说来说去,她到底是代你受伤罢了。蒋大小姐对一个丫鬟尚且如此看重,却不知伤了我大哥,我有多心痛。”
蒋阮心中嗤之以鼻,只听李安又道:“之前我不如蒋大小姐手段高超,却没想到蒋大小姐下手如此狠辣,如今却是无奈之下与你为敌,蒋大小姐可别怪我。”他说的越是和气,脸上的兴味就越是浓厚,似乎野兽终于找到了一样令自己感兴趣的猎物,眼中都是灼灼的光芒。
“李二少爷想要掳走我?”蒋阮道:“不怕与你的罪责更大吗?”
李安哈哈大笑:“不过是蒋大小姐运气不好,出来上头柱香不小心被山匪掳走,失了清白,没能得到头柱香庇佑罢了,与李某何干?”
两个侍卫顿时怒火中烧的看着李安,这样的事情安在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身上,姑娘一生便也就毁了。但这两人深知这么多的士兵前来,必然不会只是将人掳走这样简单,掳走之后蒋阮可能遭到的对待,让两人心中都出了一身冷汗。
“山匪?”蒋阮微笑道:“难道不是士兵吗?”
李安一顿,眯起眼睛道:“蒋大小姐冰雪聪明,可惜此局胜负已定,你也无其他生路,就此跟我走吧。”
蒋阮摇头:“胜负还未可知。”
“休做无谓之争。”李安提醒。
蒋阮突然浅浅一笑,那双美艳的眸子中突然显出一点笑靥如花的欢喜来,然而那欢喜极快的沉淀下去,变成了一汪冷冰冰的深潭。
“是吗?”她一字一句道:“赤、雷、军。”
李安瞳孔蓦地睁大,不自觉的后退两步:“你…”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她竟然知道!
赤雷军便是宰相府养在外面的兵队,这样私自的军队,连宣离都不知道,平日里这些士兵乔装成农户,赤雷军是宰相府最后的王牌,只听命他一人,李栋和李杨都不曾知道的秘密,怎么会被蒋阮知道!
蒋阮微微一笑:“李二少爷怕了?到底在怕什么?因为天衣无缝的秘密被拆穿了吗?”
赤雷军都蠢蠢欲动,瞧着李安的脸色,也知道蒋阮对李安现在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手上的武器都不自觉的对准她。
“秘密藏得太久,就不是秘密了。”蒋阮的声音轻轻淡淡,李安却觉得她似乎在提醒着什么。他忍住心中的惊惶,冷笑一声:“胡言乱语。”
“李二少爷今日这般作为,不就是想要替宰相府平反吗?”她发丝蓬乱,衣裳因为刚才在泥泞中滚过满是脏污,偏生站在原地楚楚风致,竟有一种近乎肃杀的美丽。
她道:“可惜从你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宰相府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你输了。”
李安心中一跳,不安的感觉急剧扩大,他想吩咐手下马上去将蒋阮抓起来,不要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可蒋阮却飞快的说道:“私自养兵,意图造反,谋反之心,罪名昭昭,重乎?”
她道:“如今你这样的举动,才是真正坐实了宰相府的死局。”
李安如遭雷击。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梦呓一般的问道:“那些流言,是你放出来的?”
蒋阮回他一个浅笑。
宰相府在朝中屹立多年不倒,怎么会因为水库失责一事就全盘崩塌,皇帝若真是这样就处死了宰相府一家,势必让朝臣心寒,朝中格局自然又会经历一番骤变。
为君者,最怕民心不稳。朝中多方势力相互制衡,这样的平衡就算要打破,也要循序渐进,怎么可能一竿子撂翻。
可惜此时李安关心则乱,失了往日的冷静,蒋阮让蒋信之帮忙传些流言出去,传到李安耳中。李安势必就会坐立不安。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聪明绝顶的人一旦失了理智,犯得糊涂绝对是普通人都不如。
他让隐藏在暗处的赤雷军现身,扮成山匪,如今他唯一拥有的就是赤雷军,本以为万无一失,却被蒋阮一口道出秘密。
他倏尔明白,水库之事罪不至死,可是,落上一个私自养兵,意图造反的罪名,宰相府就是
再无活路!
宰相府没有罪名,她就借他的手,给宰相府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她竟是要将宰相府一网打尽,永无翻身之地!
好毒的心思,好狠的手段!
李安倒退几步,脸色惨白如纸。
他一生自负,却栽在这个养在深闺中的稚龄少女之手,何其甘心!
蒋阮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笑了一笑:“洛书门,阎罗角,赤雷寺,紫云社,想必那里的赤雷军已经被制服干净了。”
李安慢慢恢复的脸色蓦地又是一青,只因为蒋阮所说的那些地方,全部都是赤雷军隐藏在暗处的私密地点,这些地点十分隐秘,世上除了赤雷军自己和他之外,应当无人知道才是。她怎么会知道,她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蒋阮为他解答:“赵家军和关家军帮助陛下逮捕逆臣…之君。”她看了一眼李安身后:“当然,赤雷军真正的精兵却是在这里,你为了抓我,不惜动用如此精兵,阮娘荣幸之至。”
李安死死盯着他,目光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疯狂地绝望,蒋阮轻轻放上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二少爷,你输了。”
李安喉头一甜,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大声道:“我没有输,我没有输,去把这个妖女抓起来!杀了她!”她冲周围的士兵喊道。
蒋阮身边的两个侍卫立刻亮刀,远处天空似乎有什么光点一闪,侍卫错身的瞬间,蒋阮突然低声道:“别管我,劈李安的衣裳,用力劈。”
那侍卫虽然心中不解,但一条一条看下来,见蒋阮对李安毫无惧意,反而将李安气的脸色发白,心中倒是对她的决定深信不疑,二话没说就举刀朝李安的衣裳劈去。
赤雷军本以为这侍卫是想要保护蒋阮,没想到却是直奔李安二来,忙上前抵挡,谁知侍卫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李安这个人,隔着人群的剑气四溢,愣是将李安的外袍划了开来,李安下意识的往后一退,那侍卫本就是军中极为出色的,当即挽了个剑花,剑气将李安的外袍划了个一干二净。
衣裳顿时碎成渣,众人都没料到有此变故,赤雷军也目瞪口呆,竟不知是该去找件衣裳给李安披上还是回头对付蒋阮。
然而待看清楚李安此景,人群中便顿时发出一阵吸气的声音。
李安片刻的惊愕过后,登时回过神来,一把捂住下身,心中却羞愤致死。
“竟是个天阉之人。”身边的侍卫喃喃道,猛然意识蒋阮还在身边,忙住了嘴。
李安已是惊恐至极,他一生的两个秘密,头一个被蒋阮说了出来,第二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现了出来,而这两个,都是他命中的死穴!
即便他现在捂住了,方才众人也看的清清楚楚,李安下身那玩意儿,却是囫囵的一个圆疙瘩,瞧着便令人恶心不已。
李安心中又惊又怒,若是方才蒋阮说出赤雷军后他心中还有因愤怒绝望而激起的血恨,如今自身最阴暗的秘密暴露众人前,他已经慌了。
不仅慌,还惊惧,他不明白为什么蒋阮身边那个侍卫会突然划开他的衣裳,这事只有李栋和宣离知道,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啊!他慢慢地把目光投向蒋阮。
蒋阮微笑着看着他。
李安天生的身体有疾,还是这样的隐疾,上一世曾经听宣离说过。宣离掌握着李安这个秘密,李安也因此对他还算忠心。
否则,宰相府这么多年,李杨眠花宿柳反倒更得李栋喜爱,李安聪明绝顶,李栋对他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又是什么原因?
否则,当李杨身子被阉了之后,李栋才如此愤怒,只因为李安是天阉之身,李杨成了废人,宰相府就是后继无人。
蒋阮轻轻道:“李二少爷,秘密藏得太久,就不是秘密了。”
李安只觉得身上所有血都往脑袋上冲个不停,全身几乎要凝固了,突然仰起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叫声实在太过凄厉,众人都有些不忍再听。李安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是充血的疯狂,他大叫道:“妖女,我要杀了你!”
身后的赤雷军明白过来,也猛地朝蒋阮扑过去,已经下了追杀令,哪有放过的道理。身边的两个侍卫极力阻挡,蒋阮眼眸微微一沉,只听远处原来马蹄奔踏的声音,在山谷中发出阵阵回响。为首的人高头大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种军人,竟是不比赤雷军的少。
蒋阮突然大叫一声:“李安,你宰相府私自在外养兵,意图谋反,如今还要杀人灭口,害我官门家眷!”她声音清楚的响彻了整个山谷:“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死在你的手中!”说罢,竟是一转身,跃进了悬崖之中。
“姑娘!”白芷惊呼一声,差点晕厥过去。
露珠也瞪大眼睛,却听得“嗖嗖嗖嗖”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只见一大队兵马狂风卷着一般前来,冲入赤雷军中开始对战。
为首的几匹马却是直奔断崖。
赵元风迅速翻身下马,揪住那侍卫的领子就吼:“小姐呢?”
侍卫摇了摇头,语气愤然道:“跳崖了。”
走在后面的赵毅身子一僵,关良翰皱了皱眉:“什么,不可能吧?”
蒋阮那人心思狡诈,怎么会突然跳崖?
李安却是在原地怔了片刻,也不管押着他的士兵,突然哈哈大笑道:“报应,报应!那妖女早该死了!报应!”
关良翰踢了他一脚:“闭嘴。”看向后面走来的萧韶:“怎么办?”
萧韶一身黑色锦衣,眉目冷清的出奇,看向断崖边,眸中情绪莫测。方转过头时,白芷突然拉住他的袖子,泣道:“救救我家姑娘吧!求你们,救救我家姑娘吧!”
她不住的往地上磕头,很快就磕的满头是血,赵毅想去拉,萧韶扯开袖子,白芷拉的太紧,却从那袖中滚出一样流光溢彩的物事来。正是一个嵌明玉蝶恋花坠子,蝴蝶栖息在玉兰花之上,工艺本就栩栩如生,还镶了一块上好的祖母绿猫眼石,一看便是贵气之物。
那东西恰好滚在白芷面前,白芷看着,忽然一怔,道:“你怎么会有我家姑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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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不一样的萧韶
嵌明玉蝴蝶花坠子就在地上,白芷正要弯腰去捡,萧韶已经先他一步捡起握在掌中。白芷手指有些微微颤抖,语气满是狐疑:“你怎么会有姑娘的东西?”
萧韶似也微微一怔:“蒋阮?”
“这是我家姑娘的坠子。”白芷道:“已经不见好些年了,你怎么会有?”
萧韶转身看了夜枫一眼,夜枫僵硬的看着他。
赵元风几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萧韶走到断崖边,出乎众人意料,突然一掀衣角掠下,他动作太快,众人阻止不及,夜枫只来得及吼了一声:“主子!”
穴宜崖云雾袅袅,唯见山涧密密丛林,清幽静远,却又似乎含着无限杀机。
夜枫冲到断崖前,神情无比自责,关良翰片刻震惊过后,渐渐平静下来,走来拍拍夜枫的肩膀:“萧韶轻功出众,没有十足把握不会出手。你先回去,赵大人与我一道派兵下去搜寻。”
他心中虽然也震惊萧韶何以突然就冲下断崖,但也明白这个同门师兄弟从来不是任性而为的人,必然是有了什么事情。夜枫听他这么一说,明白以萧韶的功夫,倒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便收拾了情绪,走回关良翰身边。路过白芷身旁时,又忍不住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白芷听到关良翰说要下去搜寻之时,便松了口气,忙去查看倒在一边生死不明的连翘,心中也狐疑,锦英王与蒋阮非亲非故,何以那坠子却在他身上。那嵌明玉蝶恋花坠子是当初赵眉最喜爱的一副耳坠,是出嫁前从将军府中带来的,一直十分喜爱。那耳坠工艺本就十分精巧,材料也难得,蒋阮渐渐长大后,赵眉便将那副坠子给了蒋阮。蒋阮刚得了这坠子,也是时时刻刻戴在身上,后来不知是哪一次出门,回头后者坠子便只剩下一只。一只耳坠自然不能再戴,就收了起来。后来因为是赵眉的遗物,蒋阮便将仅剩的一只锁在匣子中,时时擦拭。
如今那匣子里的耳坠还在,另外一只却在萧韶身上,这是何道理?
白芷怎么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还有在场的赵元风和赵毅,在他们眼中,萧韶就是为了蒋阮才掠下断崖的,只是以他们了解的萧韶的性子,断不是这样怜香惜玉之人。若说两人有什么交情,看蒋阮身边丫鬟的表情,却也不像。
然而疑惑归疑惑,人还是要找的,赵元风一挥手:“我带李安和赤雷军的俘虏回城,毅儿你跟着关将军,去查阮儿的下落。”想了想,他又加重语气补了一句:“务必要找到。”
蒋阮与他们赵府亲近时间虽然短暂,但赵家人却也真正拿她当将军府的小小姐,身为舅舅他已经是如此心痛,若是被蒋信之知道…赵元风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一声,怕是又要出一番大乱了。

深山丛林,断崖地势太高,中间积雪未化,花了一半的积雪和冰有半尺高,一脚踩下去,仿若针扎般刺骨。
雨水不停的落下来,风越凉,身子便越觉得冷。
蒋阮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断崖谷底,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泥泞和雪水弄得脏污不堪,狼狈至极。
她罔顾周围阴森的坏境,一直走着,直到看见远远的地方出现一个山洞,这才停了下来。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找到山洞的入口走了进去。山洞并不宽敞,洞口有茂密的灌木遮蔽,勉强能挡住一些冷风。
天气渐渐暗了下来,蒋阮在洞口深处靠着洞墙坐下来,轻轻舒了口气,这才挽起袖子,露出肩上的伤来。
素色的衣裳早已湿透,紧紧贴在手臂上,隐约闻得见血腥气,用手一拉扯,轻微皮肉撕裂的声音传来,衣服慢慢被扯开,与伤口粘连的地方渐渐现出来。
深深的一道血痕,皮肉翻了出来,当是不小心下坠的时候被锋利的灌木丛划伤。她本带了伤药,结果不知是不是在跌倒的时候掉了出来,此刻也不知所踪。
蒋阮任由伤口暴露在寒凉的空气中,眼睛却望着山洞口出神。
穴宜崖葫芦嘴地势险要,断崖处看云最是风流,尤其是春日早晨,云雾未散,日光先行,站在崖顶看血色霞光铺陈一际天空,风声朗朗,雨蒸雾流,花草芬芳,实在是人间仙境。
上一世,宣离曾带她来过此地看日出。
她震惊于那一刻景色的美好,宣离却搂着她的腰向下一跃,她吓得惊呼出声,却听见宣离朗声而笑。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穴宜崖底,也有如此风光。那云雾遮蔽之下并非是乱石嶙峋,反而坡度平整,就算踩空乍一掉下去,也只会掉进离这并不高的石台上。
她从来都珍惜和宣离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尤其是进宫之后,更是时不时将那时的美景在脑中回味。穴宜崖的地势布局,她比谁都清楚。
也因此,义无返顾的跃进断崖之下,云雾之中,落在石台之上,然后顺着记忆里的路一步一步的往下爬。
官兵从另一处下崖底,看不到石台,只会一路上叫着她的名字在崖底搜寻。
她一路上撕裂了自己的裙裾绑在沿途树枝上留作记号,赵家派来的人只要一看见记号,就能找到她。
她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私自养兵,意图谋反,这个罪名已经足够宰相府罪无可恕了。而她种种径行,未免引人怀疑,只得佯装被李安逼入悬崖之下。这样一来,李安罪名更要安罪名更要多上一条谋害官署家眷,而她,可以干干净净的从此事中摘除,拨开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