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混…。”沈妙差点磨牙。却见惊蛰在外头敲门:“姑娘,水已经开始烧了,奴婢先替您放香料。”一进来还奇怪道:“姑娘站在窗前做什么?仔细别着凉。”
沈妙收回目光:“无事,刚赶走一只野猫。”
“野猫啊。”惊蛰笑道:“这个季节野猫出没是常事,不过就是扰人清梦,赶明儿让人赶出去,省的麻烦。”
“还是下砒霜的好,”沈妙道:“死了干净。”
“咦?”惊蛰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府另一头,万姨娘目光带着忧虑,似乎又有些愤恨,对沈冬菱道:“也不知那日五小姐对夫人说了什么,这些日子听彩云苑的下人说,夫人的病一日一日的好起来了。如今认得人,也不发脾气,眼下更是能做事了,还让身边的婢子熬粥给老爷喝,怕是想要重新得老爷看重。真到那一日,只怕又是咱们受苦的日子。”万姨娘有些埋怨:“看来五小姐果真是要帮着夫人了,还给夫人治好了病。”
沈冬菱正在桌前梳理自己的长发,她将长发披散下来的时候,恰好又对着灯火,将面上的苍白之色缓和了几分,越发显得脸蛋尖俏,眼睛大大,活脱脱的水灵小美人。她道:“姨娘多虑了,五妹妹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妙手回春。看来之前夫人一直是在装疯卖傻而已,五妹妹与她说了些话,便让她想通了,不再装傻。”
“什么?”万姨娘一惊:“菱儿,你说夫人一直在装疯卖傻。那这么久以来,老爷对咱们照顾有加,岂不是都被夫人看在眼里,夫人一旦有机会,必定会饶不了咱们的。”
“姨娘担心什么。”沈冬菱用银梳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理头发,一边道:“因为大姐姐和二哥的事情,爹对夫人已经十分瞧不上眼。便是夫人真的清醒过来,爹最多不过是表面待她宽容,心中定是厌恶的。夫人要想再得到从前的地位已经是不可能,夫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姨娘放宽心就是。”
万姨娘疑惑:“既然夫人知道老爷不会原谅她,为什么不继续装疯?五小姐究竟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
“夫人现在除了七弟以外什么都没了,五妹妹大约是在七弟一事上做文章吧。姨娘也要努力给爹生个儿子,不管是庶子还是嫡子,只要生了儿子,日后就能在这里站稳脚跟,谁都不敢踩在您头上。”
万姨娘苦笑一声,她又何尝不想生出儿子?早年间的时候是被任婉云压制的死死的,当初若非她生的沈冬菱是个女儿,只怕她们母女两早就活不到如今。眼下任婉云倒是疯了,可是沈贵从来都是薄情寡义的,她到底也不是妙龄女子,如何留得住沈贵的心?又如何那么巧能生出儿子?
心中胡思乱想着,万姨娘岔开话头:“说这些做什么,菱儿倒不如猜猜看五小姐究竟想干什么。帮着夫人,就是和咱们作对啊。”
“那倒未必。”沈冬菱摇头:“五妹妹不是个简单人,如今咱们在二房中地位到底不高,即便这样,已经很好了。总而言之,不要搀和到这些事情中去,过好自己的日子,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万姨娘听得心惊肉跳,试探的问:“所以…。”
“不要看,不要问,不要说。”沈冬菱看着镜中的自己:“顺其自然就好,总有一日,我们能过上好日子的。”
沈府中,不仅彩云苑的人在议论此事,秋水苑中,任婉云这个名字也被人提起。
陈若秋穿着素白中衣,坐在床榻上道:“二嫂身子日渐好了,老爷,二哥那头怎么说?”
沈万揉了揉额心,因为沈垣的事,如今朝廷上的同僚们对沈家都颇有微词,连他都被连累,这些日子过的也不甚轻松。他摇头道:“二哥没提起此事。”
“便是二嫂真的好了,二房也只剩下一个七哥儿。”陈若秋道:“二哥性子又…日后一房一房的抬姬妾回来,只怕…”说到此处,竟然生出了些兔死狐悲之感。她和任婉云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陈若秋能牢牢把握住沈万的心,可是三房一直都没有儿子,如今沈垣又死了,沈老夫人眼中,怕是急于让两个儿子开枝散叶。沈贵那头不肖说了,本就不是什么专情之人,可是沈万这头,若是被催的急了…陈若秋不免心慌,男人的宠爱能有多久?可她就是肚子不争气。
沈万察觉到陈若秋脸色难看,疑惑道:“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陈若秋勉强笑了笑,摇头道:“只是想起了大哥大嫂一事。”顿了顿,陈若秋才开口:“大哥大嫂分家之意已决,甚至威胁要请出族中长老。怕是连不孝的罪名也不怕背了。”
“此事本就是娘做的不够稳妥。”沈万道:“被人拿捏住了把柄,倘若将大哥惹急了,把娘做的陷害丘儿之事拿出来说,满京城都要戳咱们的脊梁骨。”
陈若秋点了点头:“不错,大约是仗着这一点,大哥大嫂才会这般笃定。”陈若秋道:“都已经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怎么偏偏在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分家呢。”她不由得又想到了沈妙,自从沈妙性子大变之后,沈府中很多事情也都悄悄改变了。从前沈信夫妇对沈家其他人好,那是因为沈妙对他们好。如今沈妙一表现出厌恶不满,沈信夫妇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沈万叹了口气,陈若秋问:“老爷,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万摇头:“若是换了我们,也不能接受。大哥一家都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最看重的又是小五。荆家人和娘合起谋来算计丘儿和小五,已经犯了大哥的忌讳。单单只是分家,已经是他们手下留情。若是换了大哥以前的脾气,只怕要将这沈府掀了。”
“可是…。”陈若秋道:“现在分家,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啊。”
沈万看向窗外:“如今二房遭受重创,二哥和我仕途都受阻。从前还能接着大哥的势,一旦分家,众人都知沈家不和,便是为了讨好大哥也不会与我们交往。沈家的路只会走的更加艰难。”
“不仅如此,公中的银子…”陈若秋提醒。从前沈信赏赐无数,自己常年在西北又花不出去,全都交给了公中,沈老夫人花银子大手大脚,任婉云偶尔还需贴补自己尚且过成这样。如今一分家,就算沈信不要老将军留下的财产,他们的日子也只会越过越艰难。
“单只是这样便罢了。”沈万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沉:“分家之后,以大哥的兵力名声,只会越过越好,到最后压我们一头,两权相较,也得走到这一步。”
陈若秋听得心中一惊。她嫁到沈府这么多年,自然晓得沈府的貌合神离,沈信夫妇常年不在府上所以不知道,她和任婉云却是心知肚明。这沈府之内,沈信和沈贵兄弟本就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也不是真心。沈信过的越好,其他两房就越是不好,总有一日大伙儿会走到一个对立的局面之上,却未曾想到这局面来的这样快。
“老爷,就算是为了玥儿,也不能让咱们被压下去。”陈若秋为他按着肩膀:“可是要怎么对付他们呢?”
“如今大哥对我们都起了警惕之心,要想动手也没那么容易。”沈万摇了摇头:“再者他的兵不是常人,想找漏洞更难,此事还得等契机。”沈万道:“当务之急,还是给玥儿寻个好人家吧,这些日子你先留意。”
陈若秋试探道:“老爷,定王殿下…。”
“先切莫将主意打到定王身上。”沈万厉声道:“才经过垣儿一事,朝中人都生怕和沈家扯上干系,皇子就更需注意了。这个时候去想定王,定王心中也会不喜。”
陈若秋点了点头:“妾身知道了,老爷也早些休息。”
…
第二日一早,沈妙刚用过饭,却见霜降从外头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进屋就道:“姑娘!出事了!”
“有话慢慢说,急成这样像什么样子。”谷雨斥责道。霜降吐了吐舌头,还是没忍住,噼里啪啦一股脑儿说了出来,道:“前些日子里荆家人不是启程回苏州了嘛,今儿个那头的官府来说,荆家人在回苏州的路上遇上流寇,全部都被匪徒灭了口,晓得荆家和老夫人有些关联,官府才上门知会。”霜降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如今这匪徒也越发猖獗了,光天化日之下便敢这样杀人,还一个活口也没留。早知道这样,荆家人一定后悔来定京城一趟。”
沈妙垂眸,荆家人被灭口,究竟是不是流寇所为,端看个人怎么想了。不过沈妙却知道,孙天正的手段一向雷厉风行,就如同在朝堂之上一样。此事因荆楚楚而起,孙才南丧了命,孙天正怎么能甘心,沈妙相信,若是可以的话,孙天正恨不得将沈家人也全部灭口。只是沈家终究不是荆家。
荆家依旧是和前生一样的结局,因为荆楚楚的贪婪而送命。而今荆楚楚还在孙天正的手中,孙天正不会让荆楚楚轻易死去。这样满怀绝望的活着,或许比死了更令人痛苦。
不过,这与她都没有关系了。
沈妙对谷雨道:“准备的东西呢?”
谷雨道:“在箱子里,不过…。”谷雨有些犹豫:“姑娘,您真的要…。”
“去取。”沈妙打断她的话。
半个时辰之后,沈府的西院侧门中,走出了四个人。
这三人中,为首的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穿着一身月白衣裳,带着一顶帽子,倒也算得上翩翩佳公子,就是个头矮了些,不过却有些粉雕玉琢的可爱。一双明眸更是少有的清澈,这等姿色,放在小倌馆中也能受人追捧了。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随从打扮的人。可是走路却有些笨手笨脚,扭扭捏捏的。随从的身后,是一个侍卫,比起这三人来说,他便显得高大了许多。
“别怕。”沈妙道:“胆子大些,别露了马脚。”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妙、惊蛰、谷雨并莫擎。
惊蛰和谷雨不习惯穿男装,哭丧着脸,还有些害怕,沈妙却是从容的很,看的莫擎都有些心中犯嘀咕。却不晓得当初在秦国做人质的时候,曾被那些皇室捉弄,要她扮男装,足足扮了几月有余。如今扮起来,竟也是活灵活现。
待三人上了马车,莫擎亲自驾着马车,谷雨问沈妙:“姑娘,咱们真的要去宝、宝香楼么?”
“当然。”
“可是…”谷雨道:“咱们有话不能在外边说么,要是被人看见姑娘逛花楼…。”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谷雨也不知道女子逛花楼会怎样?
“宝香楼是生意场,生意场给银子就行,逛花楼的人不会讲礼仪道德,本就是放浪形骸的场所,逢场作戏,不会有人注意。”
惊蛰和谷雨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沈妙主意极大,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总能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能走着看了。
快活楼里的雅室里,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季羽书道:“谢三哥,你来的正好,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定王…。”
“咦,”一边的高阳突然出声,握着酒杯的手一顿,自言自语道:“这次怎么不同?”
“什么不同?”谢景行一边说一边在临窗的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顺着高阳的目光看去。
只见宝香楼的楼下,一辆马车方停,从里面下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人正是莫擎。莫擎身后却是跟了三个少年模样的人。
“以往姓莫的都是独来独往,怎么今日来了这么多,这也是沈妙吩咐的?”高阳托着下巴打量。
“我看看。”季羽书伸着脖子看去,灵光一现:“莫非是沈小姐其实是以银子来嘉奖做的不错的下人。下人干的好的,就赏他们去宝香楼一日游。我也想当沈小姐府上的下人。”
“边儿去。”高阳将季羽书的脑袋拨开,道:“我怎么觉得这几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呢。”
话音未落,就见谢景行一口茶“噗”的喷了出来。
“三哥!”被喷了一头一脸的季羽书手忙脚乱的跳起来,一边整理衣裳一边怒道:“你干什么!”
谢景行没搭理他,目光颇为意外的盯着楼下几人,道:“竟然自己来了。”
“自己?”高阳抓住他话中的意思,往下仔仔细细的一看,看清楚时,也差点仰面翻倒过去。
那为首的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不是沈妙又是谁?
普天之下,还真有女子女扮男装来逛花楼的,若非亲眼所见,高阳还以为只有戏本子才会出现这样的东西。
沈妙随着莫擎进了宝香楼。门口迎客的姑娘瞧见莫擎,驾轻就熟的迎上去笑道:“莫爷,还是点流萤姑娘吧。”
莫擎点头,那姑娘似乎这才注意到莫擎身后的几人,迟疑了一下:“这几位…”
“和我一道的。”莫擎道。
那姑娘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神色促狭的看着莫擎:“倒没想到莫爷好这一口…没事,人多玩的热闹。”
惊蛰和谷雨一听,立刻红了脸,莫擎也有几分不自在,一行人中最坦然的,便是只有沈妙了。
那姑娘领着他们往流萤小筑里走,莫擎几乎成了宝香楼的常客,这里的姑娘没有不认识的,倒也见怪不怪。只是如沈妙几人这般清秀的公子哥儿倒是不多见,尤其是沈妙,生的粉雕玉琢,不时地有姑娘嬉笑着往这头看。
待到了流萤小筑,领路的姑娘敲了敲门,对着里头道:“流萤,莫爷来看你了。”说罢又对莫擎几个道:“奴就先下去了。”
莫擎推开门走了进去,梳妆镜前正坐着一名女子,衣裳松松的披在身上,一头青丝如瀑,对着镜子梳妆。听见动静,头也不回的道:“你今儿来的倒早。”
惊蛰和谷雨诡异的看了一眼莫擎,莫擎轻咳了两声,道:“不止我。”
流萤梳妆的手一顿,转过头来,瞧见沈妙几个先是一怔,随即俏脸爬上一丝怒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
不等莫擎说完,流萤又冷笑道:“若是想要这么玩倒也可以,不过你得出两倍银子!”
此话一出,这不仅惊蛰和谷雨,连沈妙也目光诡异的朝莫擎看过来。
莫擎有些窘迫,不知道前几日待他态度缓和不少的流萤为何今日大发雷霆,并且那种冷冰冰的疏离又开始出现。
“流萤姑娘,在下是莫擎的主子。”沈妙开口打开僵局,她微微一笑:“我们今日不是来‘玩’的。”
惊蛰和谷雨想蒙上自己的眼睛,只恨不得自己不能装作不知道。
听见“主子”二字,流萤愣了愣,目光警惕的将沈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沈妙走过去,惊蛰和谷雨忙将桌前的凳子搬到靠近流萤的地方,等沈妙坐了下来。
“是你让莫擎天天来点我牌子的?”流萤问。
沈妙点头。
流萤一手支着下巴,目光倏然变得风情万种:“公子这么做可就让奴家不明白了。莫非是对奴家动了真情?”
莫擎望天,流萤到底是欢场女子,做起这套风月场所的派头来,可谓炉火纯青。惊蛰和谷雨却是面露鄙夷。
沈妙看着她:“流萤姑娘以为如何?”
流萤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沈妙,目光顿了顿,忽而笑了:“这位姑娘想玩戏本子里虚凰假凤的把戏?”
竟是一眼识破了沈妙的女子身份。沈妙也不意外,她本就生的清秀,做男子打扮的时候肤白如玉,眉目宛然,行走之间又过于秀气,认真一看,自然逃不过别人的眼睛。
“我想替你赎身。”沈妙道。
流萤笑不出来了。
她卖入宝香楼的时日不短,到了现在,自然比不得当年红极一时的风情。过问她的人越来越少,更别说花一大笔银子替她赎身了。
“姑娘的意思,流萤不明白。”
“我曾侥幸得过一方帕子,是难得的双面绣,明齐会双面绣的人举国只有数十人罢了。”沈妙道:“多方打听,得知出自流萤姑娘之手。”
“你!”流萤双手一紧:“你如何得知出自我手?”
沈妙摆了摆手:“我如何得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处绣坊,还缺个绣娘,流萤姑娘有没有兴致,替我管理绣坊?”
流萤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忽然笑的花枝乱颤:“姑娘,你不会是想让我从良吧?”
惊蛰和谷雨有些不满流萤这刻的神态,莫擎也微微皱眉,多少风尘女子渴望洗净铅华,流萤尚且年轻,如果洗去风尘,未必就不会有一个好前程。
“我自来就被人卖入此地。”流萤面露轻佻:“学的是房中术,只懂得如何伺候讨好男人,姑娘让我打理绣坊,出卖苦力,那等苦日子,我可过不来。就不怕我将绣坊弄垮了?”
沈妙盯着她,微笑道:“垮不垮是我的事,可干不干,是你的事。”她轻描淡写:“只是…这对我可有可无的一件事,对你,却是能脱离此地的唯一生路。”
“世上有千般人,万行业,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对于我来说,并不觉得青楼女子就比人下贱,可是世人眼光如此。”沈妙道:“就如同我的莫侍卫,同样也是为奴,可却不会有人瞧不起她。我的贴身丫鬟,有的人甚至会羡慕她们。世情如此,人分三六九等,谁不想当人上人,谁又想每日都被人戳脊梁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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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觉得感情戏慢┭┮﹏┭┮其实祸妃的感情戏比较细腻,毒后的波动更大一点。祸妃里勺子本身没什么*,让他当皇帝也不想当,挣银子也随便,遇到感情时候就会比较纯粹。小侯爷是一个*太多的人,想做的事情也很多,所以感情只占了很小一部分,驯服他难度更高。而且娘娘和小侯爷现在处于亦敌亦友阶段,彼此还在相互试探,小侯爷刷好感度的*会在确定统一战线后,总而言之,勺子是冰山暖男,小侯爷是坏男人╭(╯^╰)╮
第一百一十章 收服裴琅
“世上有千般人,万行业,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对于我来说,并不觉得青楼女子就比人下贱,可是世人眼光如此。”沈妙道:“就如同我的莫侍卫,同样也是为奴,可却不会有人瞧不起他。我的贴身丫鬟,有的人甚至会羡慕她们。世情如此,人分三六九等,谁不想当人上人,谁又想每日都被人戳脊梁骨呢?”
“你!”流萤最恨的就是有人拿她出身风尘来说事,闻言更是气的不行。
沈妙道:“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姑娘既然看不起沦落风尘之人,又何必与我说这么一番话。”流萤不怒反笑。
“我看不起的,是甘心沦落风尘之人。”沈妙站起身来,道:“几日之后,莫侍卫会再来一趟,流萤姑娘不必心急回答我。不过…以色侍人,自来都没什么好结局。”
沈妙冲莫擎使了个眼色,莫擎连忙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前,流萤扫了他一眼,面上有些恼怒。莫擎也很尴尬,沈妙不打算久留,对流萤点了点头便起身走了。也不知身后流萤是何模样。
待出了宝香楼的门,惊蛰才愤愤不平道:“姑…少爷好心好意想为她赎身,却不想她竟如此不领情。实在是好心没好报。”
莫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谷雨问:“姑娘,咱们现在是回去么?”
沈妙没有回答,身子岿然不动。谷雨有些奇怪,瞧见沈妙似乎在看什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她看的地方,正是街道对面的角落,那里站着个青衣人,正望着宝香楼的小筑。
谷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沈妙抬脚往那头走去。
屋檐下,青衣男子站的笔直,目光紧紧盯着流萤小筑的方向方向,看的太过入神,连身边何时走来了人都不知道。直到一声轻咳打断了的他的思路,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站了四人,为首的少年一身月白长衫,生的眉眼清秀,粉雕玉琢,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此刻瞧着他,唇边含着淡淡微笑。
裴琅一怔,只觉得这少年似曾相识,那少年冲他点了点头:“裴先生。”
“沈妙!”裴琅微微瞪大眼睛。他看着沈妙身后随从和侍卫模样的人,又看了看沈妙,大约是有些震惊,道:“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女扮男装的事情并不少有,在明齐,许多小姐出门为了行事方便,偶尔也会穿男装,打扮起来倒也是别有一番俏丽。不过沈妙…裴琅看着面前翩翩如玉的少年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方才从宝香楼出来。”沈妙道。
裴琅一下子咳了起来,脸都咳的有些发红。女扮男装不少见,可是女扮男装逛花楼的,他还是头一次听见。偏偏沈妙还一副十分坦荡的模样,一丝羞赧也无。
沈妙突然上前一步,凑近裴琅,“啪”的一下展开手中的折扇,将二人的脸挡住,在折扇那头轻声道:“大家都说宝香楼的姑娘才是人间绝色,所以我特意去逛了一圈。近来新添了许多波斯舞姬,各个香艳无比。”
饶是裴琅在外头从容镇定,便是面对达官贵人也游刃有余,眼下对着沈妙这略显暧昧的动作,却是有些不知所措。更何况沈妙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让他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面前的真是那家走马章台,眠花宿柳的公子哥儿,在同他谈论哪家的舞姬更美艳。
“胡闹!”想起自己先生的身份,裴琅从牙缝里挤出二字。
沈妙微微一笑,眼睛像是月牙般的弯了一弯,几乎算得上是呵气如兰了,她道:“可是我,点的是流萤姑娘的牌。”
此话一出,裴琅的身子便僵了。
沈妙收回折扇,笑着看向他:“我看裴先生在此地观望流萤小筑许久,是不是也对流萤姑娘充满向往?”
裴琅盯着沈妙,平淡的神情突然生出一点凶厉。
沈妙却不为所动,依旧笑的开怀,指了指一边的快活楼:“既然裴先生也对流萤姑娘充满兴趣,不如与我一同进去喝杯酒,聊聊美人。”她举止分明有些轻佻,却又有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她横折扇于胸前,自顾自的先上了楼,远远抛下一句:“美酒聊美人,方是人间快哉事。”
惊蛰谷雨和莫擎三人虽然不懂沈妙说的是什么意思,对于沈妙做的决定却是从来没有反驳过,当即就跟了进去。
裴琅一个人站在原地,顿了片刻,他才下定决心般,跟了进去。
楼上靠窗的位置,季羽书一下子跳起来:“看吧!我就说沈小姐是心仪那个裴琅,绕这么大一圈子去点流萤姑娘的牌子,都是为了今日能和裴琅说上话!”
高阳没理他,只是暗自揣测道:“方才她用扇子遮住脸,同裴琅说的到底是什么话。”高阳摇头:“偏用扇子遮住了,莫非他知道你会唇语?”说这句话的时候,高阳看向谢景行。
谢景行耸肩,表示不置可否。
“话说起来,方才沈小姐做摇扇子那个动作,端的是风流倜傥,简直比我还要出色。”季羽书感叹:“如此丽质佳人,怎么就看上了一个穷书生。便是跟了小爷我,也比跟那个连花楼都逛不起的小白脸好啊。”
谢景行站起身,季羽书问:“你去哪儿?”
“当然是听听他们说什么了。”谢景行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倒要看看,裴琅到底是颗什么样的棋子。”
快活楼的雅室中,莫擎守在门边,惊蛰和谷雨站在两旁,俱是低着头,仿若不存在似的。
桌前,沈妙在倒酒。
酒是鲁酒,色若琥珀,闻起来有股清香。这酒倒不醉人,只要酒量不是太差,少饮些许也不会有事。
沈妙倒了两盅,她倒酒的姿势十分优美,手指抓着酒壶的壶柄,晶莹的酒水倒进小巧的玉盅中,声音竟也十分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