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沈玥和沈清心中俱是有些恐惧。她们没料到,就在这短短几句话中,便将沈妙的终生大事给定了下来。对于女儿家来说,夫婿意味着下半辈子的幸福,而沈妙,注定要不幸了。不过沈玥和沈清心中倒是没有对沈妙有一丝同情。官场上,沈信压着她们的父亲,身份上,沈妙压着她们姐妹,加上沈老夫人的耳濡目染,大房在她们心中不过是眼中钉,看见沈妙倒霉,她们只有幸灾乐祸的份。
沈老夫人虽然在管家一事上一窍不通,后宅女人间的争斗却是精通不已。尤其是这阴私的手段,她当初能从小小的歌女最后成为将军府中的当家主母,凭借的可不只是一张妖媚的脸,手段么,自然也是狠得。因此,听了任婉云的话,她也明白其中的意味,便笑着道:“哦,如此,那便让五丫头多多亲近豫亲王吧。的确,这种事儿,要是真是咱们逼了五丫头,回头惹了老大生气,也是不美。”
她如今的容颜本来就刻薄,做出这副慈爱之态,只让人觉得像是挤着笑脸的黄鼠狼,不怀好意的出奇。沈玥和沈清齐齐打了个冷战,连忙退到离屏风远远的地方。
…
西院中,油灯下,沈妙静静的坐着。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张雪白的羊皮纸,上头什么都没有,而笔墨都已经磨好了,似乎是想写,片刻后却是轻轻叹了口气,将那羊皮纸收了起来。
有的事情未雨绸缪固然是好,可如今她只是个闺阁女儿,能仰仗的无非就是自己掌握的许多情报而已。可这些东西,在现在的她身上,尚且发挥不出最大的效用。果然,路还是要一步步走出来的。
谷雨和惊蛰见她叹气,以为她是想到了豫亲王的事情,谷雨上前宽慰道:“姑娘且宽心,若那边真是有什么歹意,拼着姓名,奴婢们也会保护姑娘的。实在不行,在京中,老爷交好的人家也不是没有,大不了…”
沈妙摇头:“亲王府位高权重,还有皇家护着,父亲与人的交情再好,也不会拼着与皇家结仇的危险庇佑我。”不仅如此,皇室对沈家虎视眈眈,若是贸贸然出动,会让生性多疑的明齐皇室怀疑沈信与人勾结。毕竟自己的臣子走的太近,对任何一个帝王来说,都不是好事。
“要不,还是给老爷写封信吧,”惊蛰道:“虽然老爷军务在身,可大少爷只是附军,并未有调令,回定京的话,不会受上头责罚。大少爷在,总也能护着姑娘的。”
“大哥从西北赶回来,就是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多,如何赶得及。你以为他们会忍耐那么久?”沈妙淡淡道。沈信的威慑力,会让他们赶在最短的时间动手。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几句吓唬的话,就能让她乖乖听从摆布。
沈妙或许会,但在后宫中沐浴血泪的沈皇后,永远不会!
“那可怎么办?”谷雨和惊蛰的面色齐齐大变,虽然她们知道此事不妙,却也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份上。豫亲王的手段,定京城中但凡被她看上的姑娘,即便是高官家的,糟蹋了便是糟蹋了,最后皇室出来安抚几句,却也无可奈何。只因为此人手段邪恶偏私,明面上看不出什么,最后吃亏的还是那些少女。
“怎么办?别人都是靠不住的。”沈妙看着那跳动的火光:“还是靠自己吧。”
“可是姑娘…”谷雨有些焦急,沈妙如何能自保?别人的话,家人或许能抵挡一二,可二房和三房的人,却说不定和对方都结成同盟了!
“我自有办法。”沈妙把玩着手中的镇纸。
豫亲王府,仰仗的不过是对皇帝的恩情,皇室愿意庇佑罢了。倘若皇室不愿意庇佑他,恰好有仇家寻来又如何?啧,失去了皇室庇佑的亲王府,也不过只是一捧烂泥罢了。
亲王亲王,到底和皇室有一些血脉,就先从他下手,顺便,她看向外头,窗外隐隐约约有人影攒动,肥胖的身影,不是桂嬷嬷又是谁?
顺便,将这西院不清不楚的渣滓,一并清理干净。
第五十六章 密谈
今年的金菊宴后,定京城中大街小巷谈论的中心,终于换了名字。
临安候府的谢小候爷,以一种极端强势的姿态灭了两名庶弟的威风,虽然行事狂妄嚣张,但在短短的时间里展露出来的风采,也让人明白那沙场上玉面修罗的名字不是虚名。
另一人,则是草包沈妙了。
仿佛脱胎换骨,亦或是终于激起了沈家骨子里的血性,褪去了蠢笨懦弱的沈妙,步射上对峙蔡霖亦不动声色,咄咄逼人间流露出的凶狠脾性,也让与她同辈的少年少女们颇为忌惮。
如此一来,竟在广文堂里,原先那些嘲笑她的都收敛了几分。
蔡霖再来广文堂的时候,面对沈妙,面色不善的盯着他,却破破天荒的未曾轻举妄动。想来那一日沈妙到底给他留下了一些阴影。
冯安宁瞧着蔡霖的模样,笑道:“倒没想到那霸王如今竟有些怕你了。”
沈妙瞧了蔡霖一眼,后者连忙转开眼,有些惧怕的模样。她心中失笑,蔡霖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骄纵的顽劣少爷罢了,她不想在这上面多费心神。况且蔡家离那覆没,也不远了,日后这金尊玉贵的少爷,少不得要吃许多苦头。
“不过听闻谢家两兄弟受了重伤,临安候却并未追究谢小候爷的过错,虽是请了大夫让两兄弟养伤,实则算是禁足。”冯安宁感叹道:“看来那临安候偏爱嫡子,果真是事实。”
沈妙问:“你从何处得知?”
“偷听的我爹娘谈话。”冯安宁有些得意:“不过若是换了旁人,大约也是宠爱谢小候爷的,单是本身不说,那可是有着皇家血脉的玉清公主所出…”
沈妙扬眉,老实说,她总觉得临安候府玉清公主的死有些蹊跷。以临安候如今待谢家两兄弟的态度,没理由当初得知玉清公主的死时,却让方氏安然活到现在。
她思忖间,却瞧见裴琅走了进来。
裴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恰好也往沈妙这边看来,对上沈妙的目光,裴琅也忍不住微微一愣。
金菊宴上,沈妙的表现终于让裴琅收起了轻视之心。从而也开始觉察出沈妙的不同寻常来,而他也敏感的感觉到,沈妙似乎在暗地里注意他,虽然不知道为何,却让这位年轻的先生总有几分不自在,仿佛被什么盯上了似的。可一想到沈妙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豆蔻少女,便又觉得是自己多心。
“你老盯着他作甚?”冯安宁奇怪道,随即想到什么,大惊失色:“你莫不是又心仪他了?”
沈妙如今绝口不提傅修宜之事,冷冰冰的像是忘记了这个人,这倒让那些看热闹的人觉察出一点门道来。大约沈妙是知道自己配不上皇室,已经渐渐断了念头,金菊宴上没追着傅修宜跑就能看出来。而裴琅虽说身份低些,却风度翩翩,才学广博,招少女们喜欢也是自然。
沈妙有些头疼,收回目光:“当然不是。”她只是在想,裴琅既然在金菊宴上不曾说出那《行律策》,也就没有被傅修宜放在心中。可是此人终究是个心腹大患,日后若为傅修宜所用…。沈妙面色一沉,只怕后患无穷。
只是她如今没有本事将裴琅神不知鬼不觉的抹杀,只能另辟蹊径了。
…
定京城百香楼,此刻歌舞升平。即便是白日,各处安放的纱帘和夜明珠也使整栋楼流光溢彩。丝竹袅袅,外头偶尔有人驻足,却只能眼含羡慕的望着,不为其他,寻常富贵人家进百香楼,都有些囊中羞涩,此处便是小小一壶茶都是价值昂贵,是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此刻,靠窗的一处,正坐着一名衣饰华贵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衣料皆是上乘,只是生的狰狞而黑瘦。袍子下面,左腿处空荡荡的,正是豫亲王。
“和那沈家说清楚了?”半晌,他问道,语气阴沉沉的。
“回殿下,已经与沈家二夫人安排好了。三日后沈家女眷要去卧龙寺上香,介时…”
“三日。”豫亲王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挥了挥手:“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去吧。本王也许久不曾,遇到这般有兴趣的人儿了。”
这么多年,他脾性淫邪又残暴,死在手中的女子不计其数。不过那些女子,即便再如何反抗,都激不起一些风浪。在整个明齐中,他早就知道沈信的凶名,那等威风大将军的女儿,不知是何等滋味。而那一日在金菊宴上,沈妙所展现出来的狠戾,让他兴味十足。一只懂得反抗的野猫,或许比那些木头美人要有味道的多。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淫邪。
离他最近的这间房对面,琉璃桌前正坐着一名白衣男子。他大约二十来岁,生的英俊,更有一种十分温和的气质,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才看好戏一般的对面前人说:“看来你救美的那位姑娘,大约又有麻烦了。”
在他的对面,紫衣少年懒洋洋的坐着,漫不经心道:“沈家树大招风,这也是沈信惹的祸。如今只是试探,终有一日,沈家谁也保不住。”
白衣男子顿了顿,突然正色看向少年:“谢三,你先前为何那样做,在校验上打伤庶弟,莫非你的计划要提前开始?”
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谢景行。他扬唇一笑:“提前如何,不提前又如何?”
“若你提前出手…。他们可曾知道?”白衣男子迟疑的问。
“高阳,你是不明白一件事,如今这里,我说了算。”谢景行淡淡道:“拖得越久,反对我不利。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眸色更沉,竟不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了。
名为高阳的男子愣了一愣,随即苦笑一声:“罢了,我不过是过来看着你。可事实上,还真没自信拦得住你。”他话锋一转:“不过三日后,你不也要去卧龙寺调查些东西,或者,还能让你再救美一次。”他笑的颇为促狭。
“高阳,你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差。”谢景行一挑眉:“沈家那丫头,可不是好招惹的。”
第五十七章 统领莫擎
下学后,沈玥走到沈妙面前,笑着道:“今日易小姐邀我与大姐姐去府上,便不与你一同回去了。五妹妹,你便先回去罢。”
易佩兰与沈玥二人自然走得近,给她们下帖子却独独忽略沈妙,家家常便饭的事。闻言,沈妙也无太大反应,只应了一声便罢。
这几日沈家人待沈妙的态度极其热络,想也知道必然又在打什么主意。沈妙也懒得与她们计较,如今当务之急,自然不是这些琐碎的事情。
回去的马车上,要路过定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谷雨道:“前面是桂花坊,姑娘不是最喜欢其中的酥饼了么,奴婢去买些回来。”
“去吧。”沈妙微笑道。
谷雨下车后,惊蛰掀开马车帘往外瞧,目光在经过一处时“咦”了一声。沈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马车停着的桂花坊旁边,是个当铺,此刻围着不少人,似乎是在争论什么。
而当铺的伙计似乎有些不耐烦,声音高的连沈妙都听得清:“说了十两银子,爱卖不卖!一把剑而已,公子莫要为难我们这些人了。”
“好像是与掌柜的没能做成生意。”惊蛰道。
沈妙也瞧出来了,当铺做生意的,自然会将价格压得低一些,而显然,这对那来当东西的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价格,却又不愿意离去,是以才这般僵持着。
“倒没什么可瞧得。”见沈妙移开目光,惊蛰便又将马车帘放下。片刻后,谷雨抱着两个大纸包回来,惊蛰拉开帘子让她进来,拉开帘子的瞬间,沈妙的目光落在马车外,只见方才那与当铺伙计争论的人转身走出人群,手里还抱着一把剑,大约是终究没能做成这笔生意,神情显得有些颓然。
谷雨上车后,就要把马车帘关上,却被沈妙制止,她仔细的盯着那抱着剑的人,是一名年轻人,看上去穿的也普通,长相更是平平无奇。见自家姑娘紧紧盯着这陌生男子,谷雨和惊蛰皆是有些莫名其妙。
沈妙皱眉,这人怎生得这般熟悉?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深深的看了怀中的剑一把,一咬牙,转过头又朝那当铺走去,似乎终于还是要下定决定做成那笔并不是太满意的生意。
“谷雨!”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沈妙突然出声喊道:“下去,拦住他,就说他的那把剑,我要了!”
“姑娘…”惊蛰和谷雨惊讶的看着她,实在不知道沈妙这般作为是为何?
“快!”沈妙冷声道。
见她神情严肃,谷雨也不敢多问,立刻跳下车去,朝着那布衣年轻人走去。
布衣年轻人方跨出一步,便听得身后有人说话:“公子留步。”
他转过身,便见一名婢女模样打扮的女子冲着他盈盈一笑,道:“公子可是要去当铺典当手中之剑?”
年轻人一怔,随即也未曾掩饰,就道:“不错。”
那女子继续道:“恰好,我家姑娘想要你手中的这把剑,公子可有意愿做下这笔交易?”
年轻人瞧了对方一眼,见女子神情不似作假,却还是摇头道:“我这把剑,并非样式精美,论起实用倒好些。若是贵府小姐要的话,还是去兵器铺子打造一把吧。”他心中也是惊异,寻常女儿家哪里会对这些剑感兴趣,无非就是瞧着好玩罢了。可惜他的剑太过锋利,一不小心若是伤到自己便不妙了。
谷雨神情微微缓和,心中也是赞叹一声。眼前这人分明是急需银子,可竟还为对方着想,看来也是个心性磊落之人。之前沈妙莫名其妙的要买这人的剑,她还有些担忧,此刻看来,至少对方不是坏人。
思及此,谷雨的面色更柔了些,她道:“我家姑娘是诚心想与公子做成这笔生意的。公子不妨借一步说话。”
对方大约也没料到谷雨这般执拗,看了一眼那当铺,便也无奈的点头:“好吧。”
待到了邻处一方无人的小巷,只见巷中停着一辆马车,谷雨到了马车跟前,轻声道:“姑娘,他来了。”
年轻人走到马车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抱了抱拳:“这位小姐,在下的剑的确不适合女子使用,太沉也过于锋利,容易伤及自身,是以…”
“你叫什么名字?”话音未落,便听得马车里传来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似乎年纪不大,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仿佛经历了沉浮的高位的人,一时之间倒让人摸不清其中人的年龄了。
“在下莫擎。”犹豫了一瞬,年轻人抱了抱拳。
这句话后,半晌再无反应。正当那叫莫擎的年轻人和谷雨都是有些不解的时候,里头便又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你这把剑,我并不感兴趣。破铁于我,也没有任何意义。”
闻言,莫擎面上浮现出一抹怒色,他道:“小姐莫非在戏耍莫擎不成,这剑虽说品相一般,却也是有名铸剑师锻造,亦陪伴我多年。若是小姐叫在下过来只为了侮辱,恕在下不奉陪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要走,可刚抬脚,便听得马车里传来一声叹息,那叹息轻飘飘的,却似乎含着莫名的情绪,让人的心里无端一揪。
“莫擎,你很缺银子吧。”马车里的人道。
莫擎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叫他名字的时候,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仿佛十分熟悉,却又有些莫名其妙。但听到对方说话的一刹那,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仿佛对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法拒绝。
“你的剑,对我来说确实不值一提,但,你的剑术,却足以值百金,千金。”
莫擎一怔,摇头道:“小姐过奖,在下只是寻常人。”他心中却是诧异,这人怎么会知道他剑术超群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连陪伴多年的宝剑也要卖掉。这样的日子,实在辜负了你的剑术。”马车帘子突然被掀开,从里头走出一名紫衣少女来。
她容貌稚嫩清秀,然而眉宇间却有一种难得的贵气和威严。
“莫擎,你可愿将满身武艺,卖于我将门沈家?”
她含笑问道,目光中却有遇见故人般的淡淡欣喜。
前生的侍卫统领莫擎,真是…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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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护卫
“这位姑娘…”莫擎微微一怔,皱眉看向眼前少女。
他知道有些富贵人家,将人命不当人命,买个奴才便如买头牲畜一般。此刻这少女的意思,大约也是将他看做那些下人了,他心中自然生出了一种不悦。可在看向对方的眼眸时,那不悦又好似雾般,瞬间消散了。
对方看他的目光,并非是趾高气昂的不屑,而是含着一种淡淡的欣慰和尊重,让他心中不觉泛出猜疑,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姑娘与在下,是否在哪里见过?”
沈妙轻轻叹息一声:“不曾。”
“那为何…”
“阁下眉目端正,气度不凡,当是有大际遇之人。而眼下却将相伴多年宝剑卖掉,显然穷途末路。你落魄而急需银子,可即便今日给了你银子,却仍旧不能解日后后患。我乃威武大将军嫡女,待我父亲年底回京,我可将你引荐于他,阁下一身好武艺,平白埋没了,实在可惜。”
“沈将军?”莫擎陡然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面前的少女竟然是沈信的女儿。沈信的威名明齐无人不知,那是战场上的一尊定心石,男儿当建功立业,若是跟着这样的将领…莫擎仿佛感到自己身上的血液都瞬间变得滚烫了。
只是…定京城的传言中,沈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虽说前些日子的金菊宴上似乎有所挽回,可毕竟亲眼瞧见的人却不多。此刻见来,传言果真不见得是真的。
“若小姐真愿意为在下引荐,在下自然不会推辞,日后若有机会,定结草相报。”莫擎也是个坦荡爽快的性子,得此机会,倒也不推脱。
见此情景,沈妙微微一笑,自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抛给莫擎。她道:“我不必你结草衔环相报,只当你将满身武艺卖于我。父亲年关才回,这些日子,你需得随我回沈府,我要假意令你做沈府护卫,你却得暗中保我周全。”
她这番话听在莫擎耳中,自然别有一番意外。莫擎也听过大家族之间表面花团锦簇,私下里腌臜手段层出不穷。见沈妙都提起自身周全,便也知面前少女在沈府过的怕也不是表面那般自在。莫擎心中有些惊讶,沈妙既然是沈信的女儿,为何处境还是如此艰难。只是他性子沉稳,便也未曾问出口,只道:“但凭小姐吩咐。”
“你先拿着这银子去救急吧。”沈妙道:“办好你的事后,三日之内必须要来沈府,我自然会安排你的去处。”
莫擎又抱了抱拳。他身上江湖气息颇重,待离开后,看的谷雨和惊蛰二人都有些皱眉。惊蛰道:“姑娘,这人不清不楚的,若是怀了歹意,进了府恐怕…”
沈妙往马车走去:“怕什么,这样的人,倒比如今院里的人干净得多。”
眼下西院里安插的尽是二三房的眼线,自己人实在少得可怜。况且这莫擎,自然不是陌生人。
沈妙坐在马车上,心中微叹,重生一世,倒没想到和莫擎在这里遇上了。
这莫擎,前生乃是皇家侍卫统领,当初是由沈信举荐,武艺超群。沈妙去秦国做人质那几年,莫擎作为侍卫保护着,若非没有莫擎帮衬,险象环生的秦国,要想完好无缺的回来,恐怕也很难。
莫擎忠心沈信,自然也效忠沈妙,可惜在沈妙回到明齐后,却因为楣夫人与沈妙斗法,楣夫人算计莫擎,给莫擎安上了一个轻薄宫中女眷的罪名,傅修宜早就想清除沈信的人,沈妙千方百计阻拦,却仍无济于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莫擎死在莫须有的罪名之下。
如今再见莫擎,她倒不知现在的莫擎竟还有如此窘迫的状况。不过也正因为莫擎的窘状,才会如此轻易收服。沈妙了解莫擎的性子,最是忠心正直,三日后的卧龙寺之行,她本来还想用其他法子,有了莫擎,倒是方便的多。
待回到沈府,因着沈玥和沈清去易府做客了,府中只有沈妙一人。刚到西院,桂嬷嬷就迎上前来,谄媚的笑道:“姑娘回来了,老奴让厨房做了点糖羹,姑娘要不要用一些。”
“好啊。”沈妙道。
见到这些日子对她都冷眼相待的沈妙突然和颜悦色起来,桂嬷嬷心中一喜,忙道:“老奴这就去端来。”
等桂嬷嬷端来糖羹,沈妙已经在屋中歇了一阵。桂嬷嬷将糖羹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笑着道:“姑娘,三日后去卧龙寺要准备的东西都已准备好了,可还需要什么?”
沈老夫人之前便安排,三日后去卧龙寺上香,祈求沈家家宅安宁。由任婉云带着三个姑娘一同去,其余的人便不必跟随了。桂嬷嬷这几日都在忙碌此事。
沈妙扫了她一眼,不轻不重道:“嬷嬷倒是对此事热情的很。”
桂嬷嬷一滞,笑道:“姑娘难得出院门,自然要准备周全。”
“有嬷嬷跟随着,自然是周全的。”沈妙突然一笑。那笑容落在桂嬷嬷眼中,却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二夫人安排的妥帖,自然不会出差错。”桂嬷嬷道。
“那就劳烦桂嬷嬷替我多谢二婶了。”沈妙点点头:“你下去吧。”
闻言,桂嬷嬷才松了口气,忙说了几句话便退了出去,不知道为何,如今的沈妙变得很奇怪,好似和她呆在一起,便有一种无形的威压,让她这自来嚣张的气焰都灭了几分。不过待出了门,她的腰杆便挺直了,不屑的扫了一眼屋中,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过了三日后,看你还敢在老身面前张狂!”
屋中,沈妙将那盛着糖羹的碗端在手中,走到窗边,手一扬,半碗糖羹尽数倒在窗前的叶子花土下。
“姑娘,果真要去那卧龙寺?”白露迟疑的问。
“要去。”沈妙答。
前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无意间听到荣景堂的丫头们谈话,得知沈老夫人有意要将她嫁给豫亲王,在去卧龙寺的前一晚,便逃往定王府自奔为眷了。虽然那决定也是错误的,却阴差阳错的避免了另一场灾祸。
如今,她不逃也不躲,就跟着去卧龙寺。谁想看她的好戏,她就让谁变成一出最拙劣的戏。
------题外话------
要上卧龙寺了,马上可以虐渣了,想想就有点激动呐~
在微博上更了心中谢小候爷的人设O(∩_∩)O你们觉得还好嘛~
第五十九章 卧龙寺
比沈妙预料的更早,第二日,莫擎便来到了沈府门房来做护卫。沈妙之前便让霜降那边给门房塞了银子,只道是霜降的远方表亲。因着这护卫又分几等,莫擎要做的是最外头的护卫,是以没什么计较就留下来了。
时间很快便到了三日后。
三日后的清晨,一大早,任婉云就打点好了一切,让身边的丫头香兰来嘱咐沈妙一些事宜。启程之前,众人还去了荣景堂。
沈老夫人神情严肃的说了一些话,大约是要众人循规蹈矩一些,平日里上香都不去卧龙寺,只因为卧龙寺显得要偏僻一些,虽说也是出名,可香火到底比不上临近城里的旺盛。却不知为何,这一次要舍近而求远了。
沈清倒显得极为开怀,一脸声的道,定会向佛祖连同沈老夫人和沈元柏的份一并拜了。沈老夫人闻言自是受用,对沈清的态度也柔和许多。
此次临行,也带了一些随身的护卫,一路保护沈府姑娘的安全。沈妙站在马车前,却迟迟不动,任婉云见状便皱眉问:“五姐儿为何不走?”
“只是觉得这护卫单薄了些,为防意外,二婶不妨多派一些护卫跟随。”沈妙道。
任婉云眉头一皱,她没想到沈妙竟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可今日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帖,任婉云笑道:“五姐儿,咱们带的人手可真不少了。总不能将沈府的所有护卫全都带走,人数太多,反而更加不方便,还是就这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