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光淡淡道:“在大寂灭其间,她自然不会有事,但大寂灭过后,她依旧被封在寒冰之中。这寒冰是她用尽大部分功力才凝聚而成,在寒潭这样的所在几乎可以保持恒久,而破冰而出则同样需要高深的功力,大寂灭后的她未必能有,很有很可能就此被封其中。在我们看来,自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忽然苍凉一笑,低声道:“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默默死去,活着被冻死,活着死于身体虚弱,活着死于万毒之首的发作。”
龙宸宇悚然而惊:“难道就没有办法知道她的情况吗?”
“有啊!”莫光漠然道:“你是皇帝,自然可以遣人凿开寒冰,活着聚集武林高人将寒冰融化,这样就可以知道她的情况了。不过,若真是过了大寂灭期,而我们又没有找到解万毒之首的良方,那么,她仍是必死无疑。”
龙宸宇默然垂首,忽然笑了起来,道:“她真的很聪明,是不是?我曾抱怨,说老天哪怕给我个虚幻的希望也好,结果,她就真的给了我一个虚幻的希望。可是,她也知道,尽管是虚幻的,我却也绝不会亲手去毁灭我唯一的梦想与可能。”他忽然振作起来,看着莫光,笑道:“其实,这样也好,我可以等,等着有一天我们找到治疗万毒之首的法子,活着等老天开眼,有一天她会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她已经全好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希望,不是吗?”
莫光看着他,眼中有着难解的光芒,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瓶,递到他的手里:“这是小姐为你炼制的纯阳丹,凭着它,你能在寒潭待上两个时辰而无恙。这瓶里共有二十颗纯阳丹,小姐说了,你可以每隔半年来看她一次。”
“只有二十粒,那岂不是书哦我只能来看她十年吗?”龙宸宇把玩着青瓷瓶,忽然抬头对莫光说,“她是个很矛盾的人,对不对?她相信我爱她胜过自己,她相信我可以随她去死,她相信我会为她毁灭整个世界,可是她却不相信我能守她一辈子。她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活着,以至于到今日这地步,无非是希望我能再遇到别的女孩子,然后渐渐忘了她。”他浅笑着,倒出颗纯阳丹,随手递给莫光,仰头道:“安呀安,难道在你看来,我对你的感情只能维持十年吗?莫公子,我知道你有一位精通医术的师兄,拜托你将纯阳丹交给他,让他研制,越多越好。安不相信我能守她一辈子,不过不要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只是希望,当安再度出现的时候,我不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才好呢!你出去吧,我想要跟安单独相处一会儿。”说着,他举步向寒潭走去。
是的,安,你永远不知道我究竟有多爱你。但是,时间知道,它会证明给你看的!
刚看是只是不想再吊大家,所以想要把完整的一章发上去,结果写完后一看,先吓了自己一跳,居然有一万一千多字,神啊!认真算算,我今天更新的应该超过两万字了,原来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滴!
也许这个结局没有让大家很满意,不过,不要太急着叹息走开,还有番外等着你呢!呵呵呵,不看的话,后悔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呵呵。。
君氏篇番外之相逢如梦( 1 )
夜色如墨,暴雨如注,偶尔天际银蛇舞过,瞬间映亮整个大地,也映亮风雨中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银白的战袍已被鲜血污尽,甚至有些发黑,脸上的血污被暴雨冲刷而净,本是刚毅峥嵘的容颜已经疲累不堪,能挣扎至此全是凭着心中一股不屈之气。但究竟能否到达目的地尚属未知。感觉到体力的渐渐流逝,祈承远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其他的伤尚且能忍,但是胸前的那一箭却是重伤,北狄的箭术确实非同寻常,兼之箭上还喂了毒,若换个耐力差些的人,只怕早已经倒下了。
借着偶尔闪现的闪电,祈承远打量下周围的环境,只见四周草木葱茏,郁郁菁菁。算算日程,自己如今该是在桥云郡内,离京城尚是极远,自己一条命送在这里不打紧,但那重要军情若不能送达,只怕事情危已!然而胸前的麻木渐渐扩散,怕是......正想着,忽然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是浑身无力。暴雨如鞭子般打在身上,却没有丝毫感觉。祈承远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渐渐的,就连睁眼都变得困难异常。祈承远大惊,却是无能为力,只觉着人脑越来越昏沉。
迷灾糊糊中,他似乎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向他走来,接着,似乎隐约有道柔淡的女声低语,语音中微带诧异:“这人不是.....奇怪,他怎么在这里?难道......”祈承远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尚且来不及细想,他便陷入昏迷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着耳边隐隐约约的水声,祈承远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觉周身疼痛不堪,周围的情形由模糊到清晰,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记起昏迷前那道声音,他四下环顾,果然,左手边的窗下,有个白衣女子正扭着帕子,似乎觉出他的目光,她转过身来,淡淡看着他。祈承远只觉脑子轰的一声响,再说不出话来。那女子素颜如莲,神情温淡,衬着白衣翩跹,竟如九天仙子般出尘飘逸,清艳不可方物。
白衣女子缓缓走过来,淡然道:“你醒了?”
祈承远恍然觉醒,眼见那张倾城绝世的容颜缓缓靠近,心中不由起了自惭形愧的感觉,忙移过视线,不敢再看。猛地记地身上所负的使命,祈承远也顾不得其他,赶忙问道:“敢问姑娘,这是何地?我已昏睡了多久?”
白衣女子将手中的冷帕子递了过去,道:“这是桥云郡的客栈。别急,你只昏迷了几个时辰,误不了你的事情的。容我问句,你这样急着赶路,可是边疆出了什么事情?”
祈承远大惊,手中的帕子几乎惊落,定定地看着那女子不语,眼神中已多了几分戒备之意。
白衣女子会意,道:“你不必惊慌,我认得你是如今镇守边疆的护卫将军祈承远,昨夜见你时的那样狼狈,显然经过场苦战,又这样急着赶路,想必是边疆出了变故,急于赶回京城报讯,是也不是?”
祈承远更是吃惊,只怔怔点头,潜心思索,却记怎么也记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女子。
白衣女子再问道:“是北狄又起事端了吗?”
祈承远有些为难,但对白衣女子那澄澈如水的眼眸,又不由自主为之所摄,私心只觉得这女子绝不会有恶意。犹豫了半晌,他终于点头道:“不错,温耽可汗推毁前诺,起兵兴战。我等镇守千秉关,不及防备,浴血苦战三日,终究还是失守了。且北狄封锁消息甚严,未曾惊动其他关守,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北侵。我好容易才逃将出来,想要将军情禀报皇上。”
千秉关本已被北狄所夺,在两年前的那场大声中又收复回来,不想竟又落入敌手。白衣女子秀眉微锁,似是在思索些什么,随即问道:“北狄何时到的千秉关?”
既已开了头,祈承远索性知无不言,想了想,道:“七日前。”思及自身伤势,叹道:“众兄弟拼死抵抗,掩护我突围,到京城报讯。好容易才逃将出来,没想到北狄为了杀人灭口,竟在箭上涂了剧毒,如今我已是命不久矣......”
白衣女子起身到桌边,拿起笔写些什么,边写边淡淡道:“你不必如此灰心。你的伤势并不碍事,所中的九毒散也并非无解,我已叫店家替你煎了药,喝了便无性命之碍,不过却还需要几日体养。”
祈承远这才发觉身上虽然疼痛,却已无先前那股麻木之感,身子利落不少,该是自己命不该绝,也是天佑紫星王朝,原来这女子竟是医术如神!又惊又喜之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得看着白衣女子。此时,忽然传来敲门声,祈承远见白衣女子正写得入神,挣扎着起身想要开门,却晚了一步。他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白衣女子已将房门打开,门口站着小二,殷勤道:“小姐,您吩咐的事情小的已经办妥,药也已经煎好,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白衣女子接过小二手中的托盘,将方才写的信折好,递给他,低声说了些什么,小二的神色顿时变得异常恭谨,连声道:“小姐放心,小人定然将信送到,绝不会误了小姐的事情。”说罢便转身离去。
白衣女子转身来至祈承远身旁,将托盘放在一边的矮几上,指指药碗。祈承远会意,端过药碗,也不顾苦涩滚烫,一气饮尽。看了看白衣女子,他道:“姑娘,敢问贵姓?”
白衣女子略一犹豫,忽然淡淡一笑,明艳无双,柔声道:“我姓徐。”
祈承远再度为之所迷,半晌才回过神来,记起方才的疑问,终于忍不住道:“徐姑娘,方才我言说北狄兴兵,又起战火,为何你丝毫也不见震动,难道早已知道会如此吗?”
白衣女子不以为意,随口答道:“两年前所谓的议和本就是场诡计,温耽可汗并无诚意。只是一来孟权佑节节取胜,二来莫哈伊的比武又输了,北狄全无士气,这才顺水推舟。如今乔安病重,缠绵言不由衷榻举国皆知,对北狄的影响力降低。孟权佑又驻守京都,一时脱不得身,而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北狄又恢复昔日的兵强马壮,加之乾于可汗在我朝支持下势力逐渐扩大,温耽可汗自然不会坐视。他能忍耐两年,已经比我想象中的好了。”
祈承远见她对国家大事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不由得有些呆了,这样睿智聪慧的女子,世间该不会多有,她又见过自己。而且她的声音自己也确实觉得隐约熟悉,该是照过面才是,为何自己一点都不记得呢?又听得她对隐谋乔安,大将军孟权佑直呼其名,不由问道:“徐姑娘似是跟隐谋乔公子及大将军极为熟悉?”乔安如今随被封为皇后,但在众人心中,她的身份却依旧是隐谋乔安,君氏少主,那是她凭借自身才智武功赢得的,最值得敬重。
白衣女子淡淡道:“是挺熟的。”
“那徐姑娘真是幸运,在下也曾在数年前遥遥目睹乔公子的风采,更有幸与其有过数句交谈,心中实在钦慕不已。两年前,乔公子与莫哈伊殿前激战,我当时驻守边疆,未能亲眼目睹,却也猜得出来当时的风采。若此生能再见乔公子一面,我祈承远死而无憾!”他的眼眸倏地明亮起来,闪耀着神往仰慕的光彩,整个人瞬间抖擞起来。
白衣女子眉梢的淡漠微微融化,轻声道:“会有机会的。”
“但愿如此!”终究是重任在身,祈承远很快清醒过来,思及如今的情形,忽然眼睛一亮,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徐姑娘能否......”
尚未说完,话已被白衣女子接去:“你如今行动不便,因此想请我代你上京,将这消息跟.....皇上说了,是不是?你想着既然我跟乔安,孟权佑相熟,自然不会是坏人,皇上也会信我,是不是?你的打算原不错,可惜我如今亦有要事要南下,并不去京城。”
“姑娘要南下,不知有何事?”
白衣女子的眼波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如画的五官也随之柔和起来,玉容也笼上层淡淡的光辉,如明珠晨露,美不可言,柔声低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祈承远见她这般模样,不禁暗自猜度,莫非是要去找她的情人么?只是真不知怎样的人方配得上她这般人物,只是——“姑娘,私情终究比不得国家大事,若国之不存,家将焉附?因此,还是当以国事为重。若是姑娘愿替在下完成此事,此后但凡有差遣,必定万死不辞!”
白衣女子淡淡而笑,丝毫不将他方才激昂慷慨的一番话放在心上,悠悠道:“国事因然要紧,可我这件私事却也重要得紧,耽误不得呢!不过,我劝你也不必入京,皇上他如今并不在京都,你去也白去,反倒平白搭上条性命!”
祈承远大惊失色:“皇上不在京都?”他知道,因为乔公子缠绵病榻,经久不愈,因此皇上每几个月便要出宫一趟,为其求医。只是,并没想到如今紧要关头,皇上竟然不在京都?唉!这下要如何是好?祈承远猛然抬头:“姑娘方才所说,我去反倒平白搭上条性命,却是何意?”
白衣女子淡淡道:“北狄七日前抵达千秉关起兵,算起来,大概该是在十五日前准备动身。而皇上亦在在十六日前起身离京,将京城诸般事端交予孟权佑,若说两者没有关联,你肯信么?皇上虽然离京,对外却只说身体有恙,因此暂时不上早朝,若非位高权重者,谁又能知道皇上如今不在京都,无法灵活调度,而大将军则国事缠身,不能立时起兵迎敌?既然如此,那人又怎肯容你安然入京?只怕早已嘏下杀局,等着你自投罗网了。按理说,此事,你该知道才是,不然又何苦强自赶路,而不将此事报于州县驿站,由他们代行?”
祈承远沉默了,低下头去,此次北狄攻打千秉关,许多关内布防皆清楚,正中弱点,因此他们几个大将也曾疑心有内奸。又因不知内奸为谁,更不知沿路官员是否与北狄有连,尽管重伤力竭,他却兀自支持着赶路,不敢投驿。不曾想却被这女子看出。当真是好生厉害!外忧内患,情势如此危急,究竟该如何是好?“那依姑娘所见,在下如今该如何呢?”
白衣女子突然转向他,看着他的眼睛,道:“反正入京也见不着皇上,倒不如你随我南下,如何?或者苍天有眼,能叫你沿路碰上也未可知。我已经吩咐店小二为我雇了辆马车,我赶路,你养伤,你的伤势虽然不良于行,但由我沿路照看,也不会出大的问题,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祈承远看着她,忽然有种错觉,这女子如此口气,如此相邀,竟像是知道皇上的所在般......她究竟是谁?“徐姑娘,如今外有敌患,内有奸细,形势不可谓不危,你却依旧不动声色,竟像是胸有成竹般,这是为何?你难道不担心如今的情势么?你......究竟是谁?”
“我说过了,我姓徐,我们从前见过面的,祈将军。方才我们这番话,我早已修书给了孟权佑,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至于其他......”白衣女子再度浅笑,眼眸倏地明亮起来,“温耽可汗雄踞北疆数十年,也该退了,这北疆霸主的位置,也该换人坐坐了!你真以为今日的情形,没人料得到么?或者说,你对他并没有信心?”她笑着摇摇头,低声道:“这些年来,北狄外患,兄弟内斗,什么样的阵势他没有见过?你以为他如今能安坐皇位,只是因为侥幸么?若是如此容易便被北狄所乘,他也就不配是龙宸宇了!”
她竟然直呼皇上名讳!祈承无惊骇之极,而且她提到皇上时语气好生奇怪,还有,这样敏锐的头脑,这种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的气度,这样胸有成竹的神态......她说他们见过面的,她说她姓徐......他不记得她的面容,却对她的声音有印象,很久之前,曾有人竹笠轻纱......他突然惊起,难道她竟是......算算年数,祈承远看着白衣女子,缓缓地道:“徐姑娘,我们可是在九年前的文义关见过?”
白衣女子微笑,知道他已经猜出她的身份,柔声道:“好久不见了,祈将军!当时你是定威将军,中唯一留守文义关的大将,不畏生死地掩护百姓及我离去,令人好生敬服。我只道没机会再见你了,没想到你还活着,还已经升这虎威将军。镇守千秉关。今日终于有机会道谢了。”
祈承远脑中轰的一声响,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绪尽退,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语的狂喜与敬慕。“当日城破时,我的队下拼死救了我出来,这才......我随你南下,我全听你的安排。”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有她有,一切都会安然无事的,一定会的。
独自走在历阳的街道上,龙宸宇心中泛起缕缕的酸楚。历阳,这个南方富郡,曾经见证前大将军徐谷风的辉煌军功,见证了徐府的兴衰荣辱,尽管如今已经为徐谷风平反,但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挽回的了。那些前因他母妃造就,如今,她带着安然的微笑却另个世界寻找关荣了,而他则依旧品尝着她种下的苦果。
思及沉睡在寒冰中那袭如羽般的纯白身影,他心中的疼痛便开始肆虐。第一次来到历阳时,有乔安相伴,浅笑轻语,何等的舒畅快活?而如今,却只剩自己孑身孤然,缅怀,思念。随即,他又安慰自己,至少,他还不用亲眼目睹她的死亡。纵然希望渺茫,却还是能够给自己一点幻想,给自己支撑下去的动力。
“少爷,行行好,给点施舍吧!”路边的乞儿向他伸出了手,惊醒了深思中的龙宸宇。他信手自怀中取出块碎银,扔进乞儿脏兮兮的破碗中。无视路边少女投来的爱慕眼神,盈盈秋波,他依旧随意漫步,走在两年前与乔安共行的街道上,回忆着她的容颜笑颦,时面微笑,时而心痛。
眼见时已近午,他信步迈进路旁的酒楼,点了几个菜,一壶酒。不久酒菜送来,这时间正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段,店内人潮涌动,嘈是不堪,龙宸宇充耳不闻,自斟自饮着。虽然在历阳时光甚短,但乔安依旧喜爱历阳菜色,为此,他还特意从历阳请名厨到皇宫去。可见,不管历经什么事情,不管度过多少时光,有些事情依旧刻印心底,是难以忘怀的。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怀浇愁愁更愁。不知不觉间,龙宸宇已经熏熏然有酒意,忽觉酒楼似乎突然寂静起来,夹杂着些许低呼惊叹的声音。他眯着眼环视四周,突然有些呆愣起来。原来,一个白衣女子正踏入酒楼中来,容颜堪比仙,气质美如兰,环佩叮咚,素裙翩跹,直如九天仙子入凡尘。但令龙宸宇失神的原因并不只是她的气度美貌,而是那个女子,无论容颜气质,都与乔安无二!
龙宸宇微微失笑,喝醉啦,真是喝醉啦,又瞧见幻影了!“公子,这里有人么?”温然如上好羊脂玉的声音自身边传来,竟也跟乔安有着九分相似。他抬眼,朦胧间便如看见乔安般,眼睛微微湿润起来,这张容颜,这般声音,已经有一年多不曾听见了。喝醉了,真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把别人当成安了呢?“没人,你坐吧!”说罢,他不再看那女子,自顾斟饮。
白衣女子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也有着微微的不安,随即坐下。店小二殷勤而来,她随口叫了几道历阳名菜,便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瞧着龙宸宇,也不说话,偶尔眼帘轻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龙宸宇又是心中一震,这女子叫的菜色都跟乔安喜欢的一般无二!他摇摇头,隐约感觉那女子凑过来,他忙侧身坐往一边,淡然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白衣女子明眸圆睁,看着龙宸宇,像看着怪物般。他跟她说男女授受不亲?!天啊,她没有听错吧?
两人各有所思,都不说话。龙宸宇很快饮空了两壶酒,不能再喝了,再喝恐怕就要醉倒在这里了!他想着,起身要走,却又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白衣女子,正好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眸光,道::“姑娘,该是我看错了吧?你怎么跟我那故友那样像呢?”可惜只是像,因为她尚长眠不醒,连梦也不曾给过他一个。
白衣女子眼波微转,声音似乎有着些颤抖:“哦?有多像?”
龙宸宇嘴角不禁勾起抹甜蜜又凄然的微笑,有些醉眼朦胧了,声音缥缈如同来自云端:“你到有瞬间我几乎以为你是她了!如果不是我刚去瞧过她,知道她还在寒冰中长眠的醒的话,我真以为我的安又回来找我了。可惜啊,可惜啊,我只要乔安!就算真有着十成相似,不是乔安,我还是不要啊!”他摇摇头,苦笑着,步履踉跄地出门而去。
不少人都听见方才两人的对话,酒楼中又浮起低低的谈论声,而白衣女子身边则突然多出位黑衣男子,同白衣女子般望着龙宸宇离去的身影。白衣女子似乎有些痴了,半晌才收回目光,低声喃喃道:“摇光,他......竟然没有认出我来。”
被唤作“摇光”的黑衣男子摇摇头,声音也同样低得只有两人才能听到:“不,他认得出来小姐的模样,小姐的气息。只是,他心中也清楚明白地知道万毒之首的可怕,知道那渺茫至零的治愈希望。何况,前些日子,他去看小姐时,小姐依旧还在沉睡,谁也没想到小姐这么快就能醒过来,还......他只是不愿意有丝毫对不起小姐,哪怕是与小姐十成相似的人亦然。”
这些白衣女子何尝不懂呢?只是——“真傻啊,宇,你怎么就这样傻呢?”
“不!”摇头轻声叹道,“不是傻,他只是太痴了。”顿了顿,抛开这个话题,摇光恢复贯然的沉静,道,“小姐,果然如你所料,天权接到小姐的信后,不但没有丝毫惊慌,反倒依旧镇守京都,并未亲自奔赴前线,想必是早有所知,也早有定计。北狄之事应该无碍的。对了,知道小姐清醒,天权简直欣喜若狂。我想,四姝跟我的那些师兄弟若知小姐好了,定然会很高兴的。他们,都很想小姐的。”
白衣女子轻叹道:“我也很想见他们,只是——”那个人,对她而言,更加重要罢了。突然间,她的心中又不安起来,转头问道,“摇光,你说,我真的就这样好起来了吗?万毒之首真的清除了吗?真的不会再复发了吗?”
摇光轻轻咳嗽一声,道:“这个,小姐,我觉得只要你不再到百煞竹林去,万毒之首应该不会再复发了。”
白衣女子淡然而笑:“没想到摇光你也会说笑呢!”明明知道体内的万毒之首已经渺然无踪,只是,她被命运捉弄过太多次,被万毒之首缠绕二十年左右,这样的人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幸福与安然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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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历阳已经几日,龙宸宇总是宿在徐府的慕安居中。乔安说过,慕安居是她的居所,他想要呆在这里,呆在乔安曾经呆过的地方,抚摸着乔安留下来的遗迹,想象着她对自己说过的话,酸楚并幸福着。记得乔安说过,徐府对她而言是特殊的,因此,她不喜欢让旁人进来。所以,诺大的徐府,总是由他这个九五之尊亲自打扫,尽管苦,尽管累,却也有着跟乔安同命相连的甜蜜感。
只是,尽管每次他都打扫得很干净,可它还是会慢慢蒙上尘埃,等到下次再见,依旧是蒙尘积埃。算算日子,跟温耽可汗的决战也该开始,虽然一定都已算定,却还终究有着些不放心,不止为了紫星,更为了乔安。在驱逐北狄上,她花费那么多的心血劳力,他绝不能让她失望。因此,他还是要赶回去主持大局。等到下次得空去无名谷看乔安,来徐府清扫缅怀,已经又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了。
想到乔安,思绪不会回到昨日酒楼的奇遇,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喝醉了,可是——“徐将军,徐夫人,我我昨天又喝醉了,朦胧中竟然看见了安。她健康无忧,一如常人般,只可惜......”他抚摸着树荫下的墓碑,心中微微抽痛着,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差错,他和安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啊!
想着,他起身,向外走去。安,今日是清明节,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挂念你的父母,所以每年都会祭拜他们。可是,你已经有两年没有来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替你来看他们,会做为人子女该做的事情,绝不会令他们感觉到凄楚的。
他走着,脚步很慢很慢,并不想太快离开。路过映春园时,看见园中碧桃花又开了,迎风招展,笑得灿烂绚丽。不知不觉中,已经又是一年春光了。他不自觉地走过去,伸手欲折,却又缩了回来。记得曾有人说过:“别摘!若是摘下来,没开多久就败了。这花的光华灿烂本就短暂,若再早夭,岂不叫人惋惜?”是啊,正灿烂时却凋零,怎能不叫人惋惜呢?
正感叹着,却不慎将手中的折扇掉落。龙宸宇弯下腰正欲捡起,却感觉眼前多了个人影,微微遮住春光。低头间,眼角的余光只瞧见那人雪白的裙裾,如羽毛般轻柔纯净。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膛。会在徐府出现的女子,又身着白衣......可是,自己才去看过她,她依旧沉睡在那寒冰之中,透着透明的寒冰,依旧看见她安详恬淡的笑容。疼痛依旧涌起,他缓缓起身,温然道:“姑娘,徐府重地,主许别人进来的,你还是——”话语骤断,他猛地直起腰,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