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宸宇揽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笑道:“你想到的东西,能不好吗?不过那件衣服确实很美,我从没见过你穿白色以外的衣服,那是第一次,感觉好像多了几许人间气息了,不再是谪仙般,好像随时会离世而去一样。”
乔安微笑着,没接他的话,继续道:“而且,南疆有很多独特殊性节日,比如品茶节,火把节,甚至还有赛蛊节,专门比试各人养的蛊虫。不过,最热闹的还是篝火节,到了那一天,晚上整个村庄都会燃起熊熊的篝火,村民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同时烧烤食物。还有,年轻男女可以借这个节日互相表示爱慕。男子可以将自己猎得动物皮毛献给喜欢的女子,而女子如果也喜欢他,就会回赠自己亲手做的香包。然后,两个就围着篝火跳舞,算是定了终身。怎么样,很有意思吧?”
龙宸宇不置可否,淡淡一笑,问道:“那当时有没有南疆的男子向你献上猎物的皮毛呢?”
乔安笑着捶了下他的手臂,嗔道:“你在胡说什么呀!那时我才多大?连十岁都不到呢!”
龙宸宇道:“十岁都不到,你就能记事记得如此清楚?安,你很喜欢南疆吧?”
乔安沉思着道:“我想,我应该是很喜欢南疆的,因为那边的人重情重义,倘若你跟他投契,合得来,他是连性命都能给你的!你还记不记得,老......先皇曾经说过,南疆人极重情意,若是爱上一人便浓烈激扬,终生不改。其实,不只是对喜欢的人,对朋友他们也一样看重。而且,南疆人过得很随性,很洒脱,没有大多的束缚,意兴所至,无有不可。”
“很随性?很洒脱?”龙宸宇念着,若有所思,道:“安,我知道京城很压抑。”
乔安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安慰道:“是啊,京城很压抑,皇宫更压抑,而做皇帝尤其压抑。不过,谁叫是我助你登上这个位置呢?只好负起责任,陪着你喽!”
“那你要记住,你对我有责任,所以绝不能逃跑,绝不能食言!”龙宸宇笑着,想了想,下定决心,道:“你喜欢南疆,也想去北疆......安,我答应你,不管有多忙,每年我都会尽量抽出一个月的时间,陪你游览胜景,绝不食言!你说好不好?”
乔安点点头,仰脸瞧着他,笑道:“好,你也绝不能食言!”
乔安依旧每日一页地读着娘亲留下的绢册。她四岁的时候,全家遇难,因为太小,她并没有机会跟娘亲交心,诉说彼此的心事,而这本卷册弥补了这项空白。她读着绢册,想象着娘亲跟爹彼此的甜蜜,再想想这些日子跟龙宸宇相处的细节,更加能够体悟娘亲在写那些文字时的心情,彼此相通契合,甚至比那些日日相伴的母女有着更多的灵犀。
然而,对龙宸宇而言,在历阳的生活绝对是陌生而新鲜的。两人曾经纵马在历阳郊外奔驰,曾经携手走遍历阳的大街小巷,曾经相互扶持登上钟林主峰,赏览无限美景,也曾经在酒肆茶楼相对而饮,就像普通人一样。而更多的时候,两人则是呆在徐府,整理徐府。而龙宸宇,竟也真的挽起衣袖,拔草剪枝,抹拭灰尘,清扫地面,做着大户人家下人才做的粗活,他却丝毫也不以为忤,反倒乐在其中,感觉幸福而甜蜜,因为有乔安陪着他一起。
夏日烈阳下,徐府凝霜苑中,龙宸宇身着粗布衣衫,坐在树荫下乘凉,看着清扫干净的院落,虽然满头大汗,却依然嘴角含笑,脸上带着满足跟幸福。轻巧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随即是迎面而来的清雅幽香,他转过头,乔安迈着轻盈的步伐向他走近,随手取出袖中的手帕,为他拭汗。
龙宸宇笑道:“你也累了一上午了,来歇一会而吧!”
乔安微笑,依言坐下,笑道:“我没什么,倒是辛苦你了。一国之尊,竟然跑来做苦力!”
龙宸宇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谁叫我心甘情愿呢?安,我记得给你的圣旨上有修茸徐府之言,为什么你要推掉,反而自己来忙碌这些事情呢?我先前看着有三四个院落都整理好了,你一定很辛苦吧?”
乔安看着凝霜苑,笑道:“辛苦是辛苦了些,却也很幸福,毕竟,徐府是我的家!这里有我很多的回忆,每到一处地方,我都会想自己是不是到过这里?在这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还有,我想象着我爹我娘在这些地方停留的场景,回忆着从前,其实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啊!我曾经以为,关于徐怀安的记忆我早已忘却了很多,只记得......可是,现在置身徐府,那些记忆竟然也慢慢地回来,就好像徐怀安又在我体内活了起来一样。”
龙宸宇点点头,道:“难怪我感觉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还是因为徐府啊!等等,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时你还不到四岁,你怎么会记得很多关于徐府的事情呢?”
乔安微微一怔。或者是做了乔安做得太入神,很多时候她都忘记自己还有前世,还有一个君千羽的灵魂。她踌躇起来,怎么跟他说呢?总不能说自己是灵魂穿越,实际上有着两世的记忆吧!想了会儿,乔安沉吟着道:“也许是因为幸福吧!我曾经以为,关于徐怀安,我能记得最多的是仇恨,可现在才发觉仇恨是比不过幸福的力量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仇恨可能会越来越淡,也可能会越来越浓,可是总有消亡的一天,或者是仇人死了,或者是自己放开了。可是幸福不会,即使有时候你觉得好像忘记了,可只要稍微给你点提示,它就会重新回来。而徐府对我而言就意味着幸福,虽然很短暂!”
这话似乎勾起龙宸宇的心事,他低下头去,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会才抬起头来,道:“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乔安笑道:“我已经说了,徐府对我而言意味着幸福,又有着我那么多的回忆,对我而言,是极为特殊又值得珍念的地方,甚至我把它当作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地方,我自然不愿意有别人进来,扰乱这里的气息。再说,我知道工匠能够将徐府修茸得比先前更好,可那都是别人加上的,不是属于的美好。有了那些东西,我真的不知道它还算不算是我的徐府。所以我宁愿自己动手,只是将这里清理下,至少它还是纯粹属于我的地方。”
龙宸宇点点头,叹道:“我明白,徐府之于你,就如同绿幽苑之于我,尽管有幸福甜蜜,也有着悲伤痛楚,但终究都是属于自己的秘密所在,不愿意被别人知晓进入。对了,到京城那么久,你还没有回过绿幽苑吧?那里跟你走之前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过呢!”
说到绿幽苑,乔安忽然想起一事,犹豫了下,轻声道:“宇,其实,我到过绿幽苑,而且你也知道。”
龙宸宇微惊,挑了挑眉毛,瞧着她,眼光中尽是疑问,乔安微微避开他的眼神,低语道:“就是那晚,我到绿幽苑去,正好遇到你在那里悼念我,我想,你应该是把我当成了亡魂......”
龙宸宇醒悟过来,沉默了会儿,道:“就是那晚?我问过你的那晚?”
乔安点点头,道:“对不起,你问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否定了。我想应该是形成习惯了吧?习惯性地否认你对我的情,习惯性地否认我对你的好。”
龙宸宇想了会儿,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呢?”
乔安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想要改变一些习惯吧!有时候想想,习惯还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形成很容易,想要改过来却很难呢!不过,我想,既然连喜欢你的话都说出口了,我想应该要彼此信任,彼此坦诚,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再生出什么误会来。而且,我觉得我也应该改变下自己了,你说呢?”
龙宸宇一怔,忽地沉默了,微微低下头去,想了会儿什么,又抬起头不,看看碧蓝碧蓝的天空,这才转过头来,瞧着乔安,淡淡而笑,道:“其实,我已经隐约猜到了。不过,我没想过你会说出来,我以为你又会跟从前一样,瞒着换着,百般误导我!安,你真的变了。”
乔安迎上他的目光,嫣然笑道:“六年了,人都会变的。我也不会永远停留在十三岁,永远不长大吧!再说,你不希望我这样吗?”
“希望,一直都希望!可长久来的希望突然就变成现实,而且接连涌现,反而会叫我更加不安,总觉得身在梦中。”龙宸宇轻声道,剑眉微皱,似乎在想些什么,一会儿才道:“安,人都是会变的,那我变了吗?”
乔安想了会儿,道:“你自然是变了。以前的你,是藏在剑鞘中的宝剑,如今,这把宝剑已经锋芒尽显。”
龙宸宇并不满意这答案,继续道:“那是对别人,对你呢?孟权佑说我如今对你可能不怀好意,安,在你心里,我对你变了吗?”
阳光自叶间洒落,星星点点地洒在乔安的脸上,随着轻风的浮动而微微动荡。乔安转过头去,深深地看着龙宸宇,笑道:“你怎么还记得这话呢?他只是关心则乱。你对我有没有变,应该是你自己最清楚了,怎么反倒问起我来?”看着又陷入沉默的龙宸宇,乔安微笑着起身,道:“别再胡思乱想了!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见一些人。”
龙宸宇没有细问,顺从地起身,紧上前两步,跟她并肩而行。自这次见面后,他明显能够感觉到乔安气息的改变,从原来的冷寒孤傲转变成为现在的温淡如水,待人也温和有礼,似乎跟先前的她判若两人。但若要深交,就会发现她依旧难以靠近。虽然近来乔安待他不如待别人那般疏淡,甚至比从前亲近许多,可是却还是叫人担忧,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间又变回去。
两人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却谁也没觉着尴尬,偶尔视线相对,偶尔彼此一笑,默契契合。瞧着乔安目不斜视地穿庭度院,龙宸宇暗自感叹,也不由得好奇乔安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约莫近两刻钟后,终于来到徐府后院,乔安止步,看着他笑了笑,道:“这是我在徐府最先清理的地方,你猜猜是哪里?”
龙宸宇向前两步,走到门口,扫视院内,已经知道答案。院内的碧桃花树下,三座坟墓林立,彼此相依,浓荫下,虽然相隔甚远,瞧不清楚墓碑上的字,但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这是你爹娘跟你那乔哥哥的坟墓?为什么你不把他们移出去呢?我记得历阳郡守应该在建造他们的祠庙呢!”
乔安举步进去,边走边道:“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留他们在徐府。毕竟,这里是他们住过的地方,我想他们应该跟我一样有着留恋,应该喜欢呆在徐府,而不愿意在那陌生的祠庙里。怎么样,你要不要进来?”
龙宸宇知道她指的是徐府之事,坦然迈步,淡然道:“你肯带我来这里,就代表着你确实原谅我了。我又何必忸怩作态,学那等伪君子姿态?”说话间,已经来到坟前,凝视着那三座坟墓,两边两府稍大的坟墓墓碑上分别刻着“大将军徐谷风之墓”“徐柳氏解舞夫人之墓”的字样,而中间那座小的坟墓上竟赫然是“徐怀安之墓”!龙宸宇瞧着那座坟墓,只觉得心中百般的不舒服,更涌起阵阵不祥的感觉。看看身边淡然的乔安,他只觉得那种感觉更加强烈浓重,忙摇摇头试图甩脱,问道:“为什么这墓碑上的字没改?安,毕竟你才是徐怀安,你还活着,这样不好。找个时间,把墓碑改了吧!”
乔安摇摇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幽然道:“不,不用改!从乔哥哥代我死的那天起,徐怀安确实已经死了,活着的是乔安。看看现在的自己,除了那些不能变更的东西,我哪里还像徐怀安?若果如今爹娘站在我面前,我想也许他们都已经认为出来他们的女儿了!这些年来,我常常会想到当年的事情。我觉得爹娘在离世的时候应该会觉得很不安吧!毕竟,他们明白,该跟他们一起走的是他们的孩子徐怀安,如果说出来,或许乔哥哥还有一线生机。可是他们还是选择沉默,选择维护他们的女儿!对乔哥哥,他们应该有着歉疚才是。所以我不想再改这上面的字,就让乔哥哥成为徐怀安,成为他们的孩子陪着他们吧!”
龙宸宇看着她,眼中光芒闪动,轻声道:“安,你真的变了,变得感情用事了许多。从前的你,就算心里有感叹,也会掩饰处很完美,丝毫也不叫人看出来。”
乔安笑着,云淡风轻:“也许,偶尔徐怀安会在我的体内活过来一会儿吧!尤其这还是历阳,是徐府,是她难以忘怀的地方。她应该不会那样轻易地就消失了吧!”
龙宸宇垂首,在这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闷感莫名地涌上心头,似乎昭示着什么,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沉默了会儿,龙宸宇还是转开话题,低声问道:“乔安,你说徐府对你而言是特殊的,你肯让我进来,是不是代表着我对你而言是特殊的?”
乔安有些讶然地瞧着他,若有所思,温然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总是问些这样的问题?我记得我走之前就曾经给过你明确的答复了!”
龙宸宇眼中隐隐有光辉流动,随即低垂眼帘,瞧着地上星星闪烁的光点,沉声道:“我还是不敢确定,会觉得那只是我的一场美梦,而等到确定后,却又开始另一种不安不安。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当你说出来某些事情时,也就代表着你将要遗忘,能够遗忘。所以,如今,现在,身在徐府,在你父母的坟前,我想再听你说一次。”
乔安微笑着,原来曾患得患失的人并非只有自己啊!然而,从他的言语中,她也同样听出他强烈的不安全感,他的惶恐不安。应该是因为他的母妃芮妃弃他而去,他对人总是缺乏信任感,也总是尽力地想要抓着他在乎的人,丝毫不肯放松,生怕稍一松槲她就会离去。想起自己曾经对所有人失去信心,全天下只依靠自己,只信任自己的那段时间,乔安心中不禁涌起深深的怜惜,也有些迷惑。究竟是什么原因,可以使一个母亲离弃她的亲生孩儿,多年来不闻不问?芮妃,难道你没有心吗?
龙宸宇见她忽然陷入深思,不由唤道:“安!安!你究竟怎样嘛?”
乔安猛地回了神,瞧着他,秋波流转,嘴角微勾,带上抹略带俏皮的笑意,道:“你说呢?”
龙宸宇闻言未免有些丧气,又颇为无奈,乔安不愿意说的话,谁能强迫她说?不过,听她的语气,看她的表情,应该不像是遗忘吧!叹口气,龙宸宇抱怨道:“安,你刚刚才说不再隐瞒我的,一转眼就犯了老毛病,又什么都叫我猜,实在让我很难再相信你的话哦!”
乔安笑道:“我只说应该要彼此信任,彼此坦诚,可没说事事都要向你坦白啊!人总有些自己的秘密,是不能说出来的。”比如她的万毒之处,也许有天她能鼓起勇气告诉他,但至少绝对不会是现在。瞧着那三座坟墓,乔安不自觉地又想到徐府之事,想到那个如迷般的尹细雨,那个数十年来毫无音讯的毒手罗刹,随口道:“宇,你以前曾经周游天下,可曾听过毒手罗刹此人?”
“毒手罗刹?”龙宸宇喃喃念道,紧紧皱起眉头,深思着道:“好像听过,又好像没有,没有太多的记忆。怎么了,你找这人有什么事情?依无名谷的势力,应该查得到吧!”
乔安随口将事情大概说了,有些苦恼地道:“正是因为查不到才问你啊!我已经用尽无名谷的势力,却一点也打探不到她的事情。偶尔好运听到些,也都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丝毫打探不到她的近况,就好像这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龙宸宇听得颇为震动,没有想到徐府蒙难的事情竟然牵涉这么多的人,有着这么多复杂的内情!他微感好奇,忍不住凑过来,道:“哦?竟还有无名谷都打探不到的人?华阳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君氏又分行遍布天下,加上无名谷的隐势力,没有道理打探不到她的情况啊!除非——”
乔安忙追问道:“除非什么?”
龙宸宇两手一摊,耸肩道:“除非她已经死了,否则我不相信你会得不到她的消息。”
乔安摇头,有些失望地道:“应该不会,否则师傅没必要留那封信函给我,没有意思。”想着,秀眉微皱,深思着道,“我想了很久,师傅说毒手罗刹是元凶,而毒手罗刹也确实跟娘有恩怨,应该是真的。那么整个徐府事件中,她能够插手,又是‘真正’的凶手,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她知道慕容德通敌的事情,故意透漏给我爹知道,同时又叫慕容德知道他的底细被我爹摸清,从而借刀杀人,借慕容德之手除去我娘,我爹跟徐府因此受到牵连。可是慕容德又曾坚持说他不曾听过毒手罗刹的名号,丝毫也不知其人其事,我看他当时的模样实在不像是说谎。而以慕容德的谨慎,应该也不会轻易叫人知道他的机密。宇,你帮我想想,毒手罗刹能通过什么途径知此事,从而布局?或者对我找到她有所帮助。”
龙宸宇手摸着下巴,想了会道:“慕容德确实谨慎,如果消息不是从他那里泄露,那就只可能是从北狄方透出去的。不过,你不是说毒手甸刹擅长易容吗?也许她扮作他人,套的这消息也说不定。”
“我也想过,只是为什么毒手罗刹就是看上慕容德这棵大树,要化作他极为亲近的人呢?”
龙宸宇道:“我想,慕容德跟你爹不和的事情,众人皆知,而他也是有资格跟你爹相抗衡的人物。应该是这两点,让毒手罗刹盯上他的吧!我们不妨派人去找慕容府的旧下人,盘问审查,或者能有所发现。不过,安,你也不用太着急,这件事我一定会帮忙的!”对于徐府之事,龙宸宇始终对乔安心怀歉疚,难以安定,如今有机会稍尽绵力,自然会全力以赴。
乔安点点头,抬起头瞧着龙宸宇,话题又转到他的身上,道:“你出来也有二十多天快一个月了,是不是该回京去了?北狄事情方了,龙宸锐说不定还会有所行动,我听说豫郡等地接连发生旱灾,赈灾济民,安抚人心,调配运度,样样都麻烦得紧,你在这里能呆得安心吗?”
经她这么一说,龙宸宇也道:“唉,总是忘记跟你说这事!安,我本来也打算回京,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乔安环视四周,想了想,叹道:“也罢!我就跟你回去吧,不然想要你回去恐怕难和紧。至于尚未清理的徐府,算了,先这样吧,反正这里不会有人住的。等到有时间我再回来继续整理吧!”
回到京城,乔安正欲回君氏,却被龙宸宇拉住,吩咐四姝先回君氏,却携着她的手向另一边走去。乔安虽然疑惑,却也不问只随着他往前走。看着一路上的景物,乔安越发觉得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往哪里走。又过了会儿,眼看着渐入内城,乔安终于记起来了:“宇,这不是往四皇子府去的路吗?你带我去哪里做什么?”
龙宸宇扭头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乔安微微一笑,也不再问,随他而去。约莫过了一刻钟便到了四皇子府,乔安随眼瞧去,微微一怔,随却转头去看龙宸宇,微带诧异。原来府邸的门匾已经由昔日的“四皇子府”变为“仙雅居”,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龙宸宇笑道:“送走北狄,论及此次你议和,二哥立了不小的功劳,理当奖赏。何况,寄畅园本是当日父皇下令软禁他的所在,如今再住那里未免惹人猜疑,所以除了官爵俸禄,我也赏了他座住宅,便是先前的太子府。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梅轩,而绿幽苑又是你的旧居,密室中有寒玉床,对你也有好处,我干脆顺势就将它改做仙雅居,作为明慧郡主你的府邸。”
乔安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四皇子府本是你的府邸,如今送给我,与礼不合,又没得招人闲话。我就不信那些议臣肯放过你!”
龙宸宇不在意地笑笑,牵起她的手进去,边走边道:“随他们议去!对了,我按照你的喜好将府邸重修,许多地方都变了,你瞧瞧喜不喜欢?”
乔安缓缓而行,浏览着两边的景致。这里本是皇子府,以辉宏大气为基调,黄砖红墙,虽有个别院落以精巧纤雅取胜,但整体豪奢有余而雅致不足。如今龙宸宇将那些院落重造,黑瓦白墙,小桥曲水,淡雅秀致,风格明显偏于南方建筑。她边看边道:“你该不会正好是找的历阳工匠整修的吧?”
龙宸宇赞赏道:“果然是乔安,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不错,这些都是由历阳闻名的工匠设计翻修的。毕竟,我是要送你的,自然要以你的喜好为主。”
听着他说的是“送”而非赏,乔安叹道:“你的苦心我懂,不过又何苦这样兴师动众呢?你也知道,我对这些并不在意的。其实,你也不必将这府邸给我,我在君氏住得好好的。”
龙宸宇笑道:“如今你是郡主,没有自己的府邸未免说不过去。何况,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没得浪费了去。既然是送你的,你是主人,自然要以你的喜好为主。像你这样的人物,若是往在庸俗泛滥的黄砖红墙,也太亵渎了。唯有这般脱俗灵秀的所在,方不愧了这仙雅居的名号!”再说,乔安是明慧郡主,论等级比皇子差了一筹,若是将四皇子府原样奉送,未免会被人说作是狂妄自大,超越本份,惹人非议。她虽有金牌令箭在身,免于一切罪罚,但终究对她不好。龙宸宇深明此理,干脆重新整修,免除祸端。
乔安去未必能想到这层,见是龙宸宇一片苦心,也不再推脱,随着他四处游览,算是接受。对府中奴仆,乔安只对汪浮秋有所印象,而如今依旧是他主事。见了乔安,想起当年的胡乱猜想,以及曾经对其的不恭,汪浮秋未免尴尬。乔安却不在意,只是淡淡笑应,便又随着龙宸宇往别处去了。
两个共游旧地,赏景谈心,直到黄昏时分,龙宸烈同霰苑等人一起前来,这才作罢。原来,龙宸烈得知龙宸宇今日到京,早已将诸事整理完毕,许多事情都待他回来批复。眼见到了日落龙宸宇也未回宫,未免有些着急,猜着定是跟乔安在一起,便到君氏寻他。听三姝等人说罢事情经过,便猜到他们是在这里,便带了三姝一起过来。龙宸宇在乔安的催促下只得快快离去。
见三姝对新居似乎十分感兴趣,乔安笑笑,吩咐她们四处游逛,自己却起身来了绿幽苑。再入苑中,白雾翠竹依旧,凉爽依旧,乔安心中涌起熟悉的感觉,仿佛从未离开过般。可是,转眼间,已经六年了!进了自在居,屋内干净清爽,该是龙宸宇常常清扫的,她的嘴角不禁浮起微笑。这些日子,他从未提议到旧居,更别说绿幽苑,她只道他有意遗忘,也不主动提起。如今看来,龙宸宇还是记得的,毕竟,这是是有着他们最多记忆的地方。
从地竹床,感觉着熟悉又陌生的清凉,乔安只觉着心头无限感慨。又缅怀感叹许久,眼见天色渐渐变暗,她起身点了烛灯,坐在竹桌边,习惯地自怀中取出柳解舞的绢册,细细读着。忽然,她双目微睁,死死地盯着其中几段文字:“因风之故,留历阳多时,未返无名谷,兄荣及姐雨皆挂念,数次来信相询,殷殷之意,使吾深动,当择机告知风之事也。”“兄荣”指的该是娘亲的师兄,也就是自己的是师傅关荣,而姐雨毫无疑问该是毒手罗刹尹细雨。果然,娘亲跟尹细雨都是无名谷北子,而且,照绢册所言,此时两人关系该是颇为亲密,否则不会有“挂念”“殷殷之意”等语。这是娘亲首次在绢册中提到尹细雨!
乔安心中忽动,既然这绢册是娘亲先前所记,那提到尹细雨的该非仅此一处,说不定会对寻其踪迹有所帮助。想到这里,她忙翻阅浏览,手指也微微颤动。果然,没隔几页,便又读到:“此番回谷,见荣及姐雨神色皆有古怪,言变吞吐,语焉不详。尢姐雨常视吾带有怒色,言语不若往日亲热,心窃感之,难解反以。视其神色,当非告知风之时,皆按下,待及良机。”此时该是尹细雨得知师傅心系娘亲,心中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