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

我正想起身去看看,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见着他,此时离儿拉着我衣角眨巴眨巴大眼睛期待地问:“娘,离儿什么时候能和爹一起睡又和娘一起睡呢?”

我说:“等你减肥的时候。”

离儿撇撇嘴儿,正色,“娘,离儿要减肥。”过了会儿又滚过来拉我衣袖,“娘,离儿要吃鲜肉包。”

我默了一默,“你方才说要减肥的。”

离儿不依不挠,“娘,离儿要吃桃花藕糕。”

我只能带他上集市买桃花藕糕。

现在整个酆都的鬼都晓得太子重岚驾到,望着我的眼神总有那么些不对劲儿,以前那是毕恭毕敬,如今那是眉飞色舞。离儿本就生得白嫩可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汪汪四处放电,一群女鬼尾随与我们身后目光森森,我面无表情一回首,她们赶紧哧溜一声把嘴角口水抹干净了。

我越来越是晓得小黑这么八百年为何一张冰山脸,天天面对这些鬼面部神经怎可能生动得起来。

离儿见我这般也俏生生回头瞅瞅,那些女鬼口水又一溜儿飞流而下。

路过鱼摊,相熟的大娘伸手要将我一招,“花儿爷,来,”然后把一条青目肥身的鳍尾鱼活蹦乱掉地拎到我面前,“最近身子熬不住了吧,大娘给你补补,别客气,啊。”

嘴角抽了抽正准备回绝,心想还有五百年俸禄债没还清,又从善如流地地接过鱼僵硬笑道:“谢过大娘了。”

领着小苍离过街明摆着招摇过市,买了两包桃花藕糕回去的时候绕了个弯,瞧见前头街口人群攒动。

有八卦?我咬了口桃花藕糕过去踮脚瞅了瞅,可惜没瞅出个一二来,只听见一姑娘的声音冷冷从人群里传出来,“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了,你打算何时给个答复我?”

哪知一靠近那些凑热闹的鬼一看是我都默默闪开了些,我心想约摸是对花儿爷一份敬重,于是非常给面子地挤到了最前面。

一望过去才晓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酆都百姓围成一圈的空地上,一男一女对峙。

女的身穿百花朝凤的大摆长裙,一袭青丝未戴任何发饰,脸上也是苍白的,只有唇殷红如血将面容映衬得娇艳诡谲,我细细一看似乎见过,又看看她那华贵衣裙,大抵是酆都深居简出的富家女鬼。

可另一边却是我十分熟悉化成灰都认得小黑,顾大人。他笔直立着,黑铁面具溢不出任何情绪。

“你记不记得当初我为何愿随你来到这里,只因为你说你住在这儿,我问你我是不是可以经常见到你,你说大抵是的,可这几百多年来,我与你能见上几面?”女子红唇张合,眸底冷漠哀伤,她有些凄然地说:“今儿我想要一个答复。”

我怔了一怔,小黑行事冷厉低调,这又是哪里惹上的桃花债?


49十世待君安
我怔了一怔,小黑行事冷厉低调,这又是哪里惹上的桃花债?

只听那女子又说,面色倒还是平静,眼中读出一丝柔情:“我们这些做妖的,若是能求得一果,等上千年也是甘愿,我本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画皮,那年是你将我收于此地,你说我不许害人,我也不再食心,千年来以酆都鬼气为食,如今也算是大半个鬼了,人间妖界我也回不去。”

众人唏嘘,我听罢才知原来这是一只画皮鬼,曾记得钟馗说过,住在北院大宅子里的美艳女子,那年祸害人间被小黑所收。

“把话放开了说若是多有得罪顾大人也请见谅,顾大人心系花儿爷身上我没个法子,”画皮雪白的脸在酆都的阴霾的天色里不见任何红润。我心想她倒是用情颇深,不过说的对,如今鬼气太重,她是万万回不去,只能滞留于阴曹地狱,就算投胎,下一世也是只妖。

画皮又开口,可她这一句将我身处局外人八卦的思绪生生截断。

“可她的确是有归属的女子了,前世的事儿是前世的,今生的事儿是今生的,顾大人等了将近千年,可顾大人心念着的是前世的花儿爷罢了。”

我只觉心里轰了一声,有什么东西垮塌了,胸口被纠缠得难舍难分,怔怔抬起头。

黑衣男人沉默盯住她,女子声音虽是哀怨凄清,也算是镇定,她一字一顿努力看着小黑说:“顾大人,花儿爷今世是雍容牡丹,不是一株清丽桃花。”

女子字咬得清晰,我听得分明,一时半会恍惚了一下,掌心被一只温暖的小手捏了捏,我低头见离儿正睁着大眼睛莫名望着我,“娘…?”

我没怎回应,脑里全然是她方才那句话,本想往后面一些将自己埋在人群中,腿又像是灌铅一般挪不动,只得呆呆站着。

小黑背对着我,漆黑如影。画皮说:“顾殇,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她一问,我的心绪也随之提起,他静了片刻才说:“我知道。”

画皮眨了眨眼睛,似是掩下眸中飞逝的水光,他说:“这些我都晓得。”

画皮垂下眸子,“…你若就算现在搁下了也是一样的,以后长久的日子即便不是你心中第一,我也愿意陪伴的。”

画皮一行话说得楚楚动人又真情切意,这么多人面前她说得落落大方,不见任何羞涩尴尬,眼中只有小黑一个。

小黑开口,轻声:“姑娘,齐大非偶。”

我攥着离儿软乎乎的小手,攥得紧了一些。

画皮惨白望着他,眼中似乎有什么灰飞烟灭,她“哈,哈,哈”连笑三声,又退了三步,张开双臂,肩膀发颤,“这倒也好,”她鲜红唇角噙着笑意喃喃,“我这也算是解脱了。”

语毕轻叱一声,她仰起脸浑身发力,衣帛片片破裂,饶是酆都为鬼居民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她那张娇艳无双的美人皮竟也四处飞散,淋淋飞絮粉末中一副森然莹白的完整人骨出现在我们面前,她用空洞凹陷的眼眶朝小黑望了望,转身一步步朝黄泉路奈何桥的方向走去,骨架咯啦咯啦作响,渐渐隐于酆都隐约雾气中。

等白骨消失,小黑才动了动转身,腰间剑鞘轻响,我恍然回神拉过离儿缩进后面躲着,不知为何手心全是冷汗。等人群散开我左顾右盼见不到小黑身影,才舒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家。

哪知一转身差点撞到一堵肉墙,我一抬脸便是小黑那张冷冰冰的黑铁面具,毛骨悚然。

我连着退了几步,一个白眼翻过去,“你干什么呀?吓死人了。”

小黑沉默地看了看我,又沉默地看了看离儿,我缓过神对他一笑,晃晃了手中的牛油纸包,“我是来买桃花藕糕的,来,离儿,叫叔叔。”

离儿眨巴着眼睛脆生生喊了一声,“哥哥。”

我掐他一下,“离儿,应该是叫爷爷了。”

小黑还是沉默,我感觉得到他有些波动的目光紧紧锁在我脸上似乎想读出什么,于是我便尽可能摆出自然的笑容,袖下的手指微微发抖,胸口就像浸在寒水中一般,我脑里都是空白的,嘴上却仍在说话:“哎,我刚刚看见一大拨人群散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小黑这才开口,不知是否为我错觉,他肩膀一松,“街口杂碎,无事。”

“哈哈,是么,你还事?”

“阳世。”他盯住我,薄唇吐出两个字。

“哎呀,勾魂是吗?”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还是空白一片,见了他只能干巴巴笑,“那我走了,离儿还吵着买肉包子。”

说着就转身准备开溜,哪知小黑又淡淡唤了我一声,“牡丹。”

我像是被钉住,听见他于我身后说:“方才…你不在这么?”

我吸了一口气,“是啊,我刚到来着,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

回去的路上离儿咬着肉包说:“娘,你撒谎。”

我怔怔望着眼前这条行人寥寥的小道,酆都没有阳光,昼夜交际时天色是一片混沌的暗灰,两旁青石院墙投下一点点模糊的影子,我拉着他慢慢走,心不在焉,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云端,“是呀,所以离儿不能学娘。”

这件事本该一开始便应有察觉,我本觉应是将日子看得清明的人,可惜真相这么近,我却八百年来什么都未察觉。

明明是如此明显的事儿,我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离儿抬起小脑袋看了看我,拉拉我的手,弱弱地说:“娘,离儿在这里,所以不要哭了。”

我对他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娘没有哭,娘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办而已。”

-

回来那夜我几乎是未眠。

将离儿打理好我便坐在床前呆呆望着漆黑天空,酆都的天空是假的,没有月色与星光,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浑浊的雾气。院落里水岚花随风轻摆发出微微蓝光,树影婆娑,只有这些娇小花朵与对面的屋子还是亮的。

我觉得活到这个岁数,还是把事情理清透一些为好,最后牵牵绊绊,伤的是自己重要的人。

可我根本不晓得如何理个清透。小黑至今在等叶清花,如果叶清花连孩子都有了,他还会等么?我每每调笑他与叶清花时,他又是如何想的。

如果转世了,性子变了太多,他还会等么?

坐不住了将茶几上一杯冷茶一饮而尽,披了件衣裳走出屋子,因为生前桃花小院败落的缘故,我不甚爱打理院子,除了一些自由生长的花木院子是干干净净的,院子中间摆了一张云纹细颈石桌和四只兽身石椅,这么些年来我、小黑和阎王经常坐一起吃饭,钟馗从莲虚幻境归来,便是四鬼一桌,一直以来是惬意的。

我走到花圃前,弯下腰抚摸一朵水岚花。清清寂寂的风声中我一阵阵出神,忽然间肩头一暖。身子被披上一件男子外袍,暖意未褪去,玄色衣袍与极黑夜色融为一体。

我抬头看去,修长的男子立于我身边,垂眸注视我,眸中细碎的薄亮倒有些像是这片黑暗中罕见的星光了。

我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事儿忙完了?”

他伸手到我面前摘下那朵水岚花,铃,我竟听见清脆空灵的摇铃从花中发出,花朵根茎消失,只剩一朵小小幽蓝花苞摊在苍音掌心。

“你可知夜水岚的含义?”他唇角浮出笑意。

夜水岚与曼珠沙华一样也是阴间独有的植株,叶儿细长,花朵小小,似是人间铃兰花的形状,夜里由花蕊散发出微微光芒,透过暗蓝柔软的薄薄花瓣便是幽幽的荧蓝色,夜里望去星星点点宛如忘川迷雾中浮动的游魂星光,据说在魔族一些偏僻地域也是有的。

夜水岚需纯粹鬼气供养,酆都府本就结界守护,府内的家丁侍女也是精挑细选,鬼气自然丰润,这种在仙界神界人界难寻的花朵在我家门口甚多。这花儿确实幽魅娇丽,见多了也是习惯了,我也当真不知花语。

苍音修长的手指捻起花朵,轻吹一口气,那小灯笼一般的花苞中光晕渐渐明亮跳跃,不一会儿轻轻飞出了花朵,竟是一只萤火虫,曳着细细蜿蜒的银色轨迹飞向空中。

我惊住了,这是我此生第一次在阴间看见萤火虫,如此漆黑的夜色里,那一小团微白的光芒格外温暖。

我又看看苍音手掌,几片暗蓝花瓣,又望望这一院落的夜水岚花,难道每一朵花心里都住着一只萤火虫么,那么夜水岚到底是花还是萤火虫?

“你怎做到的?”我惊异看着苍音,八百年来我住在这儿从未发现过这些,难道仅仅是因苍音的神气么?

苍音依旧微笑,垂下的手指缓缓笔直抬起,四周低垂沉眠的水岚花也一并缓缓抬起头来,一颗颗萤火虫流泻飞出缭绕在我们头顶,纯净攒动的光晕如同世界上最纯正的流星仙法。

他伸出手掌,萤火虫便悄无声息聚拢于他掌心,将他的面容映得朦胧,极好的眉眼与弯起的薄唇。我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呆了半晌才沉下心来,“什么含义?”

苍音轻轻圈起手指又张开,那些萤火虫化为星砂飘散于空中,院落又暗了下来,他淡淡问:“饿了么?”

“哈?”

他在开玩笑吗?我自然而然脱口而出,“我怎可能会——”

咕噜噜。

我那个饿字还未说出口,我的肚子跟墓室里那颗夜明珠一般不给力,恰当好处从善如流地,□起来。

我默了一默,“幻觉。”

苍音点点头:“嗯,幻觉。”

咕噜噜。

我又默了一默,斟酌道:“君上日理万机,如今天色不早,我看君上还是早些歇息罢。”

苍音往院外望了望,淡定道:“你想事的时候,一是难以入眠,二是肚饿。”见我怔了怔,他又淡定补充,“只可惜想得再多,一直以来我也未见你想出什么来。”

等他走到厨房去时我才反应过来,我的确是在想事儿,想小黑的事儿,到现在都没思忖清白该如何与他交待,又转念一想,敢情苍音这是说我笨?本想回屋不作理会,可他这么一说实在肚饿,只得提起脚力跟着他去了。

诉说至死前无法割舍的情思。

那个时候我还不晓得夜水岚的花语,等我知晓之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没有挽留住他。哪怕说一句好话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各种忙…下一章不是周四就是周五…下周应该可以恢复日程了

坐等花花,这一章如何呢?下一章苍音下厨给她做夜宵,离肉不远了…

表霸王千里哦,挨个么么么么


50、十世待君安

我未料到堂堂太子爷竟然会下厨,诚惶诚恐可喜可贺。他看了些厨房里本就有的食材竟然和面切肉颇有气势地蒸出一笼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来。

对此我委实震惊,小笼包我还当真不会做,在一旁只有打下手煽火的份,心里琢磨着万一厨子晚上梦游到这儿来一瞧九重天太子重岚下厨不以为是见了鬼。

我见他姿势熟稔,白汽下侧面的轮廓柔和许多,心里不知为何抽了一抽,这般的场景似乎在哪里也发生过,我想我依稀还是有些映像,犹豫了一下才谨慎问道:“我生前不大会做饭,以前也是这般的?”

男子动作一听,慢慢转头注视我,又停了一下才轻声问:“你记起来了?”

他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清凉如水,可他的目光却是有些温热的,他这算是承认了?我心里一跳赶紧摇摇头,“不、不记得了。”

他没说话,又继续蒸包子。

我捏着蒲扇站在一边,心口突然酸涩起来了。

抬头偷偷看了看他,他垂下的黑睫毛因蒸笼水汽而显得格外浓密厚重。我仿佛有一种错觉,面前的苍音不再似幻境地瞬杀阴青巴蛇的太子重岚,而是一介普通凡人,我在阳世勾魂四处可见的男人。

原来转世投胎是件多么简单而残忍的事情,仅仅一碗汤,便一点点忘记生命里那些的人,纯白干净地重生。

就像我已经不记得叶清花是谁一般,就像我忘记面前的男人一般。

包子蒸好后我俩面对面坐在厨房里吃,灶炉散着热气,一旁烛火灼灼烧着。小笼包小小一口一个,皮儿软薄浓浓面香,一咬下去鲜肉里汁水满口,恰当好处的美味,我一口气连吃了一笼。

“慢点儿。”他不知哪儿来的一壶清茶,倒了一杯给我,我喝得身心舒畅长吐口气,睁开眼见对面男子似笑非笑望着我,我这才想起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袍,面前蒸笼空空如也。

我忽然有些窘了,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我脑子总不够使,这就是十几万年神仙与八百年小阴差质的差别么,低下头玩着茶杯有些结巴说:“你、你不吃吗?”

苍音用目光示意灶上,“还有一笼你吃了罢,待会儿还得睡的。”

我瞅瞅那满满一笼热乎小笼包,咽了咽口水,嘴上不饶人,“两笼宵夜,你想喂胖我吗?”

苍音眼里有了温柔的模样,似乎沉浸在温水里一般,“你以前晚上总是两笼的。”

我干巴巴笑两声,“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他忽然抬抬手,灶上那一笼小笼包飞起落在我面前,他揭开盖子香气与白烟一溜儿腾出,他的面容模糊了,声音却清晰地传过来,“我也不大记得了,依稀是这个样子。我不记得你时你那般惦念我,又不与我说,离儿的事我本想将他接来直接见你想让你高兴一些,我把他接回来了,你就走了。”

我手中的筷子僵在空中,不知是该搁下听他说还是应该装作无事继续吃。

他这是作甚。

苍音不知从哪又摸出一个青玉茶杯,斟了一杯茶,声音淡淡如同询问今日吃了些什么一般平静:“牡丹,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

我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到地上,刚想拒绝脑海里迅速拂过小黑漆黑坚硬的背影,一时间瞪着白嫩嫩圆滚滚小笼包说不出话来,心里像海潮奔腾般呼啸不去。

对面男人等了一等,将小笼包加了一个到我碗里,“趁热吃。”

我哦了一声恍然回神,捻起小笼包一口咬下,肉汁溅得到处都是,他伸手将我下巴上的汁液轻轻蹭掉,轻浅地说,“我下来找你,不是因为夜明珠,也不知因为离儿想你搬来与你一块住,”顿了一下,他笑了笑,“牡丹,我爱你。”

我整个地一震。

这约摸算是我此生听到了第一句告白,在我死后八百多年。

嘴巴里鲜肉滋味如蜡,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起身拂袖,灶台一片干净整洁。

“你现在什么都忘了,这也好,以前你那么苦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现在我来了,你已经不稀罕了,我伤你那般也晓得如今你无论如何也也不愿,你若当真心里有了别人,与他过得好也是好的。日后你若是想离儿了知会一声他便下来陪你…若不是离儿,你现在大抵是见我一面都不愿的。”

苍音一番话说完,我张了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其实他说得对,我不愿见他,可我不晓得为何不愿见他,见了他我难受,敢问有谁愿得自己难受的。

可如今我心里一抽一抽又是为哪般?

他走到我面前,气息近了,这种味道我记得,等他托起我下巴在我沾着汁液的嘴唇上吻了吻时我也记得,除开鲜肉小笼包,还有一种味道我很熟悉,那应是我身体里的记忆。

等他走了我才从怔神中缓过来,坐在炕上默默把小笼包吃完,吃完了才恍惚的觉得,他这算是不要我了么。

等回屋睡时我又觉得,是我甩了他,他顾及我面子直接坦白接受,然后鼓励我勇开第二春。

这算什么,他不是说爱我么,我和他不是夫妻么,他不是说我若愿意他便到我回天上么。他说这些话…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住这里了?

我眼泪忽然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用袖子抹抹,不一会儿泪又流了满脸,又抹抹。

…罢了,若是,若是今后我觉得还是对他有心,我上天去找他也是一样,他若仍心里有我,昭锦公主什么花儿爷是不会放在心里的。

我不晓得以前我是怎的想的,但我现在觉得,若是已无情,好聚好散分道扬镳,若是仍深爱,那么一定得追上天问出个彻底,有苍离坐镇,我不信那些老神仙还有帝君能阻拦什么。

我这么一想眼泪又停住了,这个法子很妙,肚子饱饱窗外夜色寂凉,我有些安心地睡了。

***

第二清早我一个鱼打挺蹦起来,第一件事便瞅瞅离儿在不在。

…在。

不仅在,还咋咋忽忽用青绿丝绸被衾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我坐在床前揉了揉那只粽子,咕噜噜滚到床角,过了一会儿四肢爪子慢慢露出来。像只小乌龟。

“唔,娘…”

我把小乌龟翻过来,在他脸蛋上啃一口,“嗯,离儿乖。”心里念着苍音昨晚做的小笼包滋味今儿定是得要他再做一次,不知苍离吃过没。

出门走到院里,只在夜间开放的水岚花含羞闭合了花瓣,屋子对面的屋子房门紧闭,我心里一咯噔过去朝窗户里瞧瞧,没人,心凉了凉,他这是真走了?

“花儿爷。”

我回头,正是府里爹爹那边的侍女,她向我一俯身恭敬道:“花儿爷,今日早上府上来了位姑娘,殿下与老爷都前厅花园里,您去看看罢。”

我应了一声,低下头随她走着,耳根有些红。

…我刚才到底心凉个什么劲儿啊,没出息。

去了花园,不见阎王爹爹到是见着了苍音。

前厅的花园算是酆都府上最大的了,阴曹地府有名儿的漂亮花朵都可在这儿数上一数,花道两侧围着青竹篱笆,□曲折蜿蜒,中心一片小池,一座翘角红木亭台便依水而建,而亭前池旁一方空地一桌四椅,桌上清茶腾起袅袅白烟,黑袍男子坐在石桌前面无表情,手肘搁在桌沿,下垂的指间握有一卷书。

我见了愣了一愣,至今我也未见过苍音这副漠然的模样,清俊的面容似冷玉雕琢一番,他于我面前大都是柔和带笑的,若不是初见他弑妖兽,我当真觉得他只是个平日里清闲找乐子的随和神仙。

等到了花园我才晓得那婢女为何要我过来看。我抱着苍离在花园圆形拱门前瞅着跪在苍音面前的一位绿衣姑娘,心想最近我身边的男人真真都是与桃花债脱不开干系,钟馗为了勾搭姑娘去投胎,小黑在街市被美艳画皮堵拦,这儿正好,太子重岚的桃花都追到门上来了。

见着姑娘身形纤细窈窕,那跪下的娇弱姿势也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想必也是个貌美的主,只听她抬起脸颤颤地道:“来了这阴寒之地君上没个人伺候,云碧只愿一心服侍君上,能陪伴君上多一份都是好的,恳请君上成全。”

这话说得真情切意,苍音不为多动,表情还是淡的。我想那女子在那儿跪着也不是个事儿,八成是苍音欺负人家姑娘了,凑过去不远不近地瞧了瞧。

苍音却看过来,神色似乎有一丝波动,又静了下去,对她说:“你问她。”

那姑娘立即凄凄苦苦地将目光投过来。

“哈?”我一怔,皱皱眉,“你自个儿的桃花债我挡个什么?”

苍音不答,我只好走进了一些细细端详,这女子模样生得委实之好,颇有天上那些美貌仙娥的渺渺气质,可这其中又多了一丝媚,她的眼角上翘微长睫毛浓密,轻轻一眨便生出狐媚般的勾人感觉。心中思量她究竟是哪路姑娘。

“奴叫云碧,是重华宫的侍婢,姑娘是…?”

我还没开口,怀里睡得半梦半醒的苍离支起一只眼睛,脆生生喊了声“爹”。

他喊得好是时候,绿衣女子湛湛僵住如遭雷劈——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榜单收藏涨不上去QAQ

最近评论也变少了难道是千里写崩了QAQ…

这个故事要步入尾声了,**也要解开了,肉什么的终于有了,下篇一定要写个可以尽快肉的…憋死我了【揍

收藏一下千里专栏吧,这样下个坑积分会高一些~~千里码字也会有动力些~~>口<


51、十世待君安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说到结尾了,是全文“起承转合”中“合”章节开启的意思,后面还有好几万好长好大一段呢,还有番外神马的,大家放心的看啦,离完结还远呢。

最近一直在交代之前出场过人物的结局和伏笔,他们出来可不是打酱油的…

其实画皮那一段我很喜欢,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不过乃们都木有神马反应的样子QAQ

太子爷和花儿爷都开始交付自己内心了

ps:谢谢Sunnes的地雷哦~~>口<非常感谢~~mua~明天有更哦~~——

我说:“你是天上仙女,来这作甚?”

云碧姑娘眼眶一红,“奴不知娘娘尊居在此,奴、奴一直是倾慕于君上,从未有任何妄念企图,奴只希望能服侍君上,天上婢女甚多,奴根本靠近不了君上…”

我懂了,苍音下凡,她偷偷跟着,以前见不着是重峦叠嶂层层阻挠,如今苍音身旁清净她也瞅着了大好时机。

云碧一拜,“请娘娘准许。”

我看她这般大方地说出来,心想约摸这天上的女神仙大都是大度得紧,自个儿夫君身边一两位侍奉的小仙娥自是正常,于是斟酌一会儿道:“君上可有否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