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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咚。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半边脸的血。
砰咚。
砰咚。
他的心跳声,似乎强了些。
哪有这么快的。
青灯有些想笑,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如沉钝的铅沿灌满全身。
…想睡。
她趴在堪伏渊身上,意识依稀着想着之前嘱咐常封的话,一炷香时间后进来,将她的尸体抬走烧掉,将这儿打扫干净,等堪伏渊醒了就告诉他他是被大夫救醒的,她已经自个儿走了,不会回来了。
他以后…一定会娶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然后给他生孩子。
她多想给他生孩子,可惜她连这个女人最基本的都做不到。
眼前已经完全黑了,她也顺从地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生病中
重感冒,再则最近写的内容比较伤神,有点情绪不稳定
说话如果冲了火气大了大家请见谅,很抱歉。
生病期间千里不是软妹是攻= =+++
ps:《十世待君安》第二版征订还有十多天结束的样子0 0
大家要来一发咩?基友绘的封面,全程千里监督,包括番外在内的所有内容
☆、第八十章
白光。
四周纯白的光。
只是彻天彻地的空白,连影子都被拂去。
青灯孤身站在纯白之中,缓缓睁开眼。
酆都地府不应该是黑的么?
她微微蹙眉,忽而听到声音,竟是常封的,原本是模糊,后又在噗通一声下跪声中,逐渐清晰。
“请宫主三思!”
“本座的事情,何时来由你指责臧否?”
青灯心里一跳,热了。
是…渊哥哥的声音啊。
他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宫主,这九霄盘龙印万万不可——您是知道修炼《焚火碎光刀》不由九霄盘龙印镇压会是何种结果——九层《焚火碎光刀》您已练至第七层,倘若此时撤去,恐怕…!”
“本座心意已决,勿需多言。”
“宫主!”
青灯莫名地歪歪头,他们在说什么?
她是第一次听见常封情绪波动如此,想来那妖孽男人又要乱来了。
常封常封,你千万要管好他啊。
青灯屏息听了一阵,确定什么也听不见了才环视四周,心中琢磨着这究竟是哪里。
想来这阴曹地府,也许能见到骨瓷的,念此青灯心中轻快了不少,也少了些害怕。
青灯抱着这番念头刚往前踏上一步,心口骤然疼痛起来,是她自剖的那条伤口,青灯弯腰捂住胸口,那些疼痛越发滚烫炽热,仿佛将她烧着了一般,她艰难地掀开领子低下头,刚想看清是如何,眼前便一黑,只瞧见些许金红的光亮,如一条矫健游龙。
……
…
哗啦。
水声。
温热的帕子轻轻盖上她的额头。
好暖…
青灯微微蹙眉,哑声呜咽着转醒,睁开眼睛是木制的屋顶,身下是柔软的床铺,房内燃着一股淡淡熏香,沁人心脾。
楼底下传来城镇独有的喧闹声,马车咕噜噜滚过青石地面的声音,别有一番宁静祥和。
“姐姐你醒啦,哎呀真可惜,他们刚一走你就醒啦?”
青灯慢慢转移视线,床边站着的是为布衣少女,笑容明亮。
“姐姐我叫阿萌,我的爹爹是这客栈的掌柜,与你一起来的公子付了钱,说他走后让阿萌照顾你呢。”阿萌说此脸颊一红,低头说,“姐姐,那位红衣公子究竟是哪里人啊?长得真好看。”
青灯呆呆听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应该…死了么?
她记得她给堪伏渊换血,然后就应该死了,她不可能还活着,绝对不可能…
砰咚。
青灯睁大眼睛,全身僵硬了。
砰咚,砰咚。
“姐姐?”阿萌歪歪头,疑惑地看着床上的女人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一寸寸将自己的手缓缓挪到胸口,按住。
然后,原本红润的脸变得苍白。
“姐姐你怎么啦?放心哦姐姐身子很健康~”阿萌笑着说,“阿萌跟隔壁的郎中学过一点,把脉什么的还是会的,姐姐昏迷的时候阿萌有悄悄把过哦,脉象平稳,气息匀和~一点病都没有哦!”
阿萌一边说,一边见青灯的脸色更加难看,心中诧异,“姐姐。”
青灯不言,手依旧按在心口上,睫毛微微颤着。
砰咚。
她怎么会有…心跳?
她摸摸头顶的湿帕,潮湿的温热,分明感受到。
心胸中涌起难以言说的滋味,青灯红了眼眶猛地坐起来,帕子落到地上。
刚坐起来,身体便一阵阵痛,如散架的骨头从今拼凑一般,青灯疼得脸全部皱起来,□弓起身子缩成一团。
“姐姐,你还是好好休息罢。”阿萌露出担忧的神色。
青灯垂着眸,目光不知望向哪里,低低地说:“阿萌…我这算是…活过来了么?”
阿萌歪头道:“姐姐说什么呢,姐姐活得好好的呀,说什么丧气话。”
青灯心中一缩,蓦然想起之前在纯白光芒中所听到的话,低头猛地拉开自己的衣襟。
阿萌只见女人忽然脱衣服,刚见一抹雪白便红脸转过头。
青灯低头看着自己身体,眼睛睁得大大的,说不出一个字。
一条龙,赤红色的龙。
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线条刚劲有力,龙身长长,威武矫健,盘旋与她胸口上下,占据她从胸口到小腹大片肌肤。
即便细小些许,即便缠绕烙印龙姿改变了,她依旧认得它。
九霄盘龙印。
无妄城魔宫圣物,拥盘龙印者,起死回生。
几乎可以感觉到龙印灼烫着她薄薄的肌肤,青灯颤颤巍巍地合上衣裳系上腰带,伸手拉住阿萌的衣袖,指节苍白,指甲在衣料上嵌出深深皱褶。
她咽了咽喉咙说:“你刚才说…他们才走?”
“是啊,”阿萌点点头,从一边木质方桌上拿来一个紫布包裹,“那红衣公子说你醒后把这个给你,说里面是盘缠,够姐姐用上好一阵了。”
青灯抬起头紧紧盯着阿萌,几乎是喊出来的:“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
南苏城北乃一条平原大道。
春日已至,道路两畔长满高高的芦苇,随风摇摆着,发出窸窣的碎响。
天高地远,风光正好。
一辆马车正在大道上行着,马车车身是张扬的朱红色,描着暗暗的金漆,四角缀流苏,此时流苏也与这些芦苇一并摇摇晃晃。
啪嗒啪嗒。
急切切的马蹄声,从后头追赶而来,极快地近了。
一匹鬃毛骏马扬尘飞蹄自马车身后冲出,一声响亮长嘶,骤然停下直直横在马车之前,迫使车夫拉下缰绳。
常封一身黑衣坐在马车上勒下缰绳,刹住马车抬眼望着马匹之上的青衣女子,细鼻润眉,面如娇花,双眸含水神色却是凌厉坚定。
“宫主。”
他微微侧首,隔着车帘对车内道。
青灯下马,走到马车面前撑开双臂,扬声道:“你们要去哪?”
常封心中叹息,对青灯道:“顾姑娘请回罢。”
“什么?”青灯皱眉,“开什么玩笑,我要见渊哥哥。”
语毕不由分说想上车,常封手握鞘中剑,长臂一伸拦住她。
“顾姑娘,对不住了,宫主现在不想见你。”
“什么不想见我,把我一个人落在客栈里自己跑掉是怎么回事?那一包裹银子是怎么回事?——”她一拉自己衣襟,露出雪白胸口一点儿龙纹来,常封赶紧转头。
“——这盘龙印是怎么回事?!”
青灯望向马车大声道:“渊哥哥,你出来!”
她喊完连风声都那么寂了一寂。
片刻后门帘被一只手撩起,手指修长。
青灯往车里望去,只见阴影下堪伏渊模糊的半边侧颜。
“我们俩清了。”
“…什么?”
“十一年前你曾割血救我性命,如今我转移九霄盘龙印于你,你我不再相欠,就此别过。”
语毕,他收了手,车帘垂下。
“常封,走。”
“是。”
常封应声就拉开缰绳,青灯呆了呆,却是依旧分毫不让地独身拦在马车前面,马匹踏着步子吐出的腥骚热气喷上她的脸,她毫无察觉一般,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刺绣车帘。
“渊哥哥…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么。”
马车内飘来一声嘲讽冷笑,淡淡的,陌生的,紧接着是堪伏渊话语,一字一句重重敲打在她心尖。
“顾青灯,本座对你厌烦了。”
青灯眨了眨眼。
风吹过,吹起她鬓前的长发,吹进了眼里的砂。
她低下头沉默,半晌后她抬起脸,哑着声音说:“你没了盘龙印你是不是会有事?”
所以他才会…说出这种话。
青灯笑起来,“渊哥哥,你别骗我,我不会相信的。”
“顾青灯,无九霄盘龙印本座只不过修炼之时需多花了些力气,对本作无甚影响。”马车内男人声音毫无感情,沉甸甸的,干净的声线,他顿了一顿,才道,“你生出如此之多祸端,还指望本座继续对你有心么?”
青灯身子似被雷劈了一般,僵硬了,又晃了一晃,低下头去。
“顾青灯,本作不需要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还陪床,可是清楚了?”
堪伏渊说得淡淡。
作者有话要说:青灯复活╮(╯▽╰)╭
不要说为毛线不一开始宫主就把盘龙印转移给青灯这种话哦
逼至此才转移定然是穷途末路的╮(╯▽╰)╭
明天休息
最近千里大姨妈+重感冒ing,变攻的千里看见不冒泡的读者会抽打你们的=w=
☆、第八十一章
常封看向青灯,她的小脸已经死灰般苍白了。
空气仿佛凝滞,连芦苇也停止了摆动。
青灯在马车前低头站了好久好久,车里的男人再无声息。
常封轻声道:“顾姑娘,宫主且有要事回宫,夜凝宫那种情况你是知道的,不可再耽搁了。”
马儿踢踢步子,喘出一口气来。
青灯又是过了半晌,才重新抬起脸,目光笔直越过常封的肩膀,望向车帘。
“你说得对,我不是个好女人,我不配。”
她轻轻说,“渊哥哥厌倦了当是自然,灯儿只想最后告诉渊哥哥,那一夜灯儿叫渊哥哥莫杀徐孟天,并非是舍不得。”
她朝马车重重跪了下去,常封一惊,刚想出声,却见女人伏□子,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默默起身,牵着马退到一边。
马车碾着地面,轰隆隆绝尘而去,渐渐消失到视野尽头,直到最后青灯什么也看不见了,才低下头,抹了抹眼睛。
过了会儿,她又抹了抹眼睛,再抹了抹脸上的灰。
她牵着马一点一点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不断地抹脸,抹得整片衣袖又脏又湿,难看到不行。
青灯努力咽着喉咙大口呼吸,她仰起脸吸着鼻子,恍惚地看着模糊而湛蓝的天空,肩膀一抽一抽的。
******
半年后。
盛夏。京城。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喧嚣非凡,一片繁华而荣平的气象。
阳光普照,蝉声隐约。
说来这半年的大事儿,约莫只有宫中四皇子白澪猝死一事了。
此事众说纷纭,虽说猝死,但四皇子白澪的真正死因也无从考证,有人说是宫斗角逐中的谋杀,有人说是之前在江湖中行走时练功,如今走火入魔,也有人说是直接元武帝授意所为,更有甚者说此乃情杀,凶手是他心中一直爱慕的以为女子。
开年以来日子过的真真安逸,能拿来嚼舌根的约莫只有这个了,再则白澪四皇子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性情温和,更是京城少女梦中情人的不二人选,邻里街坊就白澪之死早已传出四十八种说书版本,热门程度可见一斑。
江湖那边也未听如何动静,若是说来,只是紫剑山庄少庄主接任这代武林盟主,行事极为低调又未大肆宣传,倒也神神秘秘。
只不过那圣上身边的徐大人与这位武林盟主的关系众人知否,又是另外一码事儿了。
四皇子白澪虽是死了,那葬礼却是办的相当厚重,元武帝给足了面子,又仿佛是告知天下这四皇子已逝之事般,中原上下无一不知的。
这番八卦未褪去,京城中少女们还未另寻梦中情人,倒是来了一道新八卦。
这八卦源头就远了,远在海外,那八卦的主儿大伙约莫只是听过传言罢了。
不过说来,关于那人的传言一直颇多。
“据说那魔宫宫主要成亲了!”
“哦哦哦,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他那么多女人还成个毛的亲?”
“哼,就是,也不分老子一个。”
“这回莫说,可是真的了,我一个朋友是西域富商家做事儿的,那富商原来是龟兹的贵族,西域那一代甚是有名气的,他跟着主子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世面,上个月那喜帖发到那主子府上了呢!正是夜凝宫的落款!”
“我还不是听说了,是真的,绝对是真的,说是下个月成亲!”
叽叽喳喳,噼里啪啦。
八卦什么的,唠嗑起来还是颇为惬意的。
青灯站在京城“馥梅茶社”门前,一边将行李挂在马鞍两边,一边有的没的听一旁两个几个人围在一起聊八卦,说甚么那夜凝宫主的未来夫人模样乃倾城之色,连后宫美女们见了都要眼红嫉妒的。
盛夏之日,她一身素色青裙,再则女子肤如冰玉,甚是凉爽惹眼。
“可是听得舒坦?”
青灯转过头,见春分笑眯眯地从茶社里走出来,茶社里人流来往,想来生意兴隆。
白澪死后神枢堂没了朝廷支撑,虽换了新的主儿但也大不如前,有些人便离开堂中各自某事去了。
比如春分,青灯半年前是如何也不曾想到他在茶方面颇有造诣,自个儿开了一间茶社,做些小本买卖如今倒也做大了。
“什么舒不舒坦的。”青灯撇撇嘴接过包裹,“关于他的事儿传言何时靠谱过了?”
“你晓得这回是真的了。”春分笑道,“顾姑娘,宫主他的确是将成亲了。”
青灯低下头先是不吭声,后来才抬头说:“他说他不要我了,我不会相信,可我还没有资格去找他,现在的我不配。”
她还没有向她的过去告别。
向那些束缚过她的东西,那些她放不下的东西,以及曾经伤害过他的自己告别。
她必须一身坦荡荡毫无芥蒂,才可以去找他。
“顾姑娘现在不正是去争取资格么。”春分眨眨眼,笑了,“再则,两个人在一起的事儿,只有是否相爱,相配与否是旁人的眼光,与二人无关。”
青灯耸耸肩也笑起来,牵起马,“那我走了,代我向阿荫问好。”
“嗯。”
目的地委实不远,即在京城边缘。
青灯牵着马悠悠走到一座大宅前,宅子修葺得甚是壮观大气,想来居住其中之人身份不俗。
徐府。
她望了望那元武帝亲笔题出的牌匾,将马拴在一边的树上,然后独自踏上台阶,对两旁的守卫道客客气气行了一礼。
“转告徐大人,顾青灯求见。”
…
宅子里头更是雅致宽阔,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甚是风趣。
青灯由人领着尚未走进厅堂,便在朱红走廊间见一紫衣男子疾疾迎面走来,器宇不凡,面容如玉,旁人见了他皆是行礼。
他面色是罕有的紧张,见了青灯身子一滞,眼眸掠过喜悦的锐利光芒,舒展开笑容。
“青儿,当真是你。”
青灯点点头,低头一礼。
徐孟天将她就近带到池塘边的一座八角亭台内,亭台的柱子是葱绿色,缀着风铃,四面垂纱,这细软的纱可防些夏日蚊虫,随风轻浮如透明一般,雕花石桌摆上精致的糕点与香浓的花茶,散发出飘渺的香气来。
侍女上了茶点这便退了,只留二人。
徐孟天坐在美人榻上,笑道:“寻你太久不见踪影,差点儿就派人去关外找找了,你可说说这半年来上哪儿了?”
青灯摇摇头,静静答道:“四处走走,见了些世面,也无甚去哪。”
她四处张望一番,道:“晴霜呢,可有将她接来?”
“她不喜欢住这儿,恋着紫剑山庄,我也不好留她。”徐孟天笑道。
是么。
青灯望着他的笑容。
她是真的不愿来…还是不敢来?
“这也好,收了心,也该安顿下来。”徐孟天极是自然去拉青灯的手,“青儿,来了就莫走了,你的房间我一直为你留着。如今我一人,倒是寂寞得紧。”
青灯后退一步,悄无声息避开他的手,低头道:“徐大人,青灯前来有一事相求。”
徐孟天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一停,这才慢慢收了回来,去执石桌上的一盏茶,他抿了半口,才放下了声音道:“怎唤得这般生疏?青儿,唤我天哥哥。”
“徐大人——”
青灯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干干净净大声道:“请夫君赐青儿一纸书,休了青儿罢。”
徐孟天转过头去望着她,目光竟有几分怔忪。
“…青儿?”
“请夫君赐青儿一纸书,休了青儿罢!”
青灯朗朗道。
似乎这番徐孟天才听清她说的话,倏地站起来,打翻了茶杯,摔碎在地上溅出热热的茶液来。
他低下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脸上变幻莫测。
“青儿,你在胡说些什…”
青灯头埋得更低,不等他说完,第三次不卑不吭道:“请夫君赐青儿一纸书,休了青儿罢!”
徐孟天沉默了。
风吹过凉亭,带起柔软的轻纱,池塘波光粼粼,金灿灿鱼儿在其中戏水,仿佛折射在水面上的金色阳光。
徐府高高的围墙,隔开了喧闹的集市与涌动的人群,阔开一方天地,别有宁静安好。
青灯单膝跪地,一动不动。
又过了半晌,阳光从亭台外斜射进来,亮了她的脚尖。
“好…很好、好。”
徐孟天嘴角微微抽搐,他闭眸吸了数口气,从唇缝里挤出几个生硬的字来。
青灯只是行礼:“谢过徐大人。”
她抬起眼,露出白净秀致的小脸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徐孟天注视这双眼睛,企图从其中读出一丝情思来。
只可惜,女人清亮的眸中全然坚定。
徐孟天唤人搬来笔墨,低低道,“你曾叫堪伏渊不杀我,可尚是不舍?”
青灯低下头,脑海里浮出那个男人握着长刀单膝跪在地上的模样,黑夜中他苍凉的笑,胸口的血从指缝滴落地面,受伤的眼神她一辈子不会忘。
“自那夜之后,我欠紫剑山庄的恩情,已经还清了。”
她重新抬起头直视徐孟天。
“从此以后,我不欠紫剑山庄、不欠徐大人任何。”
她只欠那个人,他替她还了债,她几生几世都欠他。
她只愿欠他的。
徐孟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放下了肩膀,“是,若无你出声阻止,我徐某已命丧九泉。”
“许多人虽因徐大人而死,但徐大人一死,会有更多人受到牵连。他、无妄城部众,都会被朝廷武林追杀,至死方休。”
青灯说的坦白而平静,“所以,徐大人不可以死。”
徐孟天低头写了书,轻轻道:“仅仅如此?”
青灯点点头,接过纸书,扫了眼上头“休书”二字,心下释然坦荡,收入怀中。
“是,仅仅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 转战夜凝宫
☆、第八十二章
无妄城,夜凝宫。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放眼望去,楼阁巷宇,歌台酒楼,鳞次栉比,虽无曾经那般紧凑繁华、车水马龙,但已见不清年初被战场践踏过的荒芜模样了,可见重建工作进行的十分妥善得当。
从城内延伸到夜凝宫的笔直大道朝两边远远望去,楼宇逐渐稀疏,最远处可依稀望见修葺中的房屋,想来再建依旧进行着,只不过今日无人在工地干活,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聚集到大道两侧,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城中一片欢腾,礼花在天空炸响,彩带纷纷飘落,大道中游行的礼队缓缓前进着,乐队奏着西域欢快的宴曲,一名名舞娘身着赤红描金的抹胸与轻巧曼妙的罗裙,在队伍中齐齐起舞,面纱轻扬,眼眸流转,甚是妩媚,脚踝与手腕上的璎珞与玉饰叮咚作响,令人目不暇接。
今日是夜凝宫宫主,即是无妄城城主成亲的大喜之日。
在无妄城居民心中——对于敬仰宫主的他们而言,这俨然成为了今年最喜庆最大的节日了。
“据说这回的新娘子可漂亮哩!长得跟天仙似的!”
“那可不是,那要不然怎可配上咱们的宫主啊。”
“就是就是,咱们宫主这么守着咱们,你看看中原,即便是京城也不比咱们闷过的舒坦不是?”
“真希望宫主大人与新娘子能够美美满满~!”
“呜呜呜呜宫主大人原来您是喜欢女人的么嘤嘤嘤…”
“哎哎,真希望宫主能娶个三方四妾,要不佳丽三千,跟中原皇帝似的,这样姐妹们说不定还有点儿戏…”
“得了吧,你看宫主以前对哪个姑娘上过心的,这次成亲也是蹊跷,说成就成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那新娘子也神神秘秘的,看来宫主大人这金屋藏娇的本事儿还不错…”
“嘘,你看,新娘子来了——”
众人抬头,只见接亲队伍中,四人抬着一座大红垂流苏的帘帐轿子,轿顶镶嵌夜明珠,轿身描上夜凝宫特有的纹章金漆,做工极为考究精致,轿子中隐约可见一窈窕女子端坐其中,身着喜服红衣,气质淓兰,虽不见容颜,但轻轻一瞥那身姿已极为动人。
队伍行至大道尽头,那通往山上夜凝宫的重叠白石台阶路上一方展望高台,台下夜凝宫侍卫劈出一片空白地带,十二魔使与护法一旁守着。
宽阔长台,堪伏渊一身张扬红衣立于台上,眉目如画,身材修长,霸气天成,气质斐然,赤红暗花的衣袂随风飘动,他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连由海港刮来呼啸海风都恭顺地静了一静,弱了。
他朝台下淡淡望了一圈,收回了目光。
台上其余单单王安生一人,他拢袖立着,恭敬立于一边,显然乃此次婚礼的贺词人。
新娘子下了轿,披着红盖头,众目睽睽之下踩着小碎步儿柔弱弱由人牵着上了台,来到了堪伏渊身边。
一对佳人耀眼不可直视,群众哗啦啦欢呼起来。
王安生抬手示意大伙儿安静,面对全城百姓,清清嗓子道:“正如大家所见,今日天气空朗,惠风和畅,正是成亲的好日子…”
身后头投来冷飕飕的目光,王安生抹了抹汗,心想宫主大人我还真没干过这事儿您瞪我也没用啊,圆胖胖的脸上继续保持着老管家的惯有微笑,道:“今日,夜凝宫宫主大人正式成亲,城中设宴三天,届时望乡亲们赏脸!”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王总管您真是太客气啦。
王安生将话中规中矩地说了一套,这才转身,一个眼神示意,一名侍卫手托一方木匣上台。王安生接过雕花木匣打开,红绒丝绸中静静躺着一对鲤鱼玉佩,鱼身弯弯,两鱼头尾相衔,形状正乃太极阴阳,阴为墨玉,阳为羊脂玉,玉质润泽剔透毫无瑕疵,一看便知乃不凡之物。
“这盒中乃夜凝宫首领世代结亲之物,象征吉祥安康,今日宫主大喜之日,终也派上用场。”
男佩阳,女佩阴,相互交换玉佩戴于身上,便是相许一生,直到下一代宫主成亲再传下交接。
王安生将木匣呈在两人面前,堪伏渊垂眸望去,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会儿才伸手拿起了墨玉鲤鱼,脸上没有多大表情。
王安生定定看着宫主,想起不久前,面前这个男人只是坐在案前如往常处理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