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偶尔也和朱家舅母说一两句,可是两人本就不是同一个圈子的,身份地位都差的远了,身边来往交际的都不是同样的人,自然没什么可说,朱家舅母只觉得讪讪的,坐立不安,只盼着郑明珠早点过来。
偏郑明珠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打发了她去陈夫人那里之后,便接着听裴国海说话,他管着的庄子就在夏长富管的庄子旁边,但还略大一点,是两个小庄子买下来合成的,中间还有一条小河,有田有水,倒是十分难得的,裴国海仿着夏长富的说法也说了一通,听起来也是十分明白的。
郑明珠本来就只是先问个话而已,是以听说了大概差不多,便不再多问,也是温言勉励了一番,就叫了吴建荣。
要真论起来了,倒是铺子才是郑明珠拿手的,商家逐利,田地虽稳妥,其利却十分有限,哪有商铺来的快呢,唐家基业,自然也是也商铺为主,郑明珠最熟悉的也就是打理商铺。
而且,她也和如今一样,自然是轮不到她亲自打理每一间铺子,只是揽总管理。
吴建荣较为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看起来倒是精明干练的很,听郑明珠说了,满脸笑容的站起来回道:“小的原是在国公府当差的,后蒙国公爷和太太恩典,选了小的出来伺候少夫人,如今管着帝都八处铺子。”
听了这句话,郑明珠一时间突然灵光一闪,猛然警醒,如今并没有人知道这个身份换了人,也就是说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自己对国公府的太太态度完全变了,她深知,人的想法常常是根深蒂固的,不大可能一夕之间就完全变一个样,总是一点一滴的改的,所以才有循迹一说,就如同顾妈妈,原本是一天一天把她的心给养大了,天长日久,就固定了下来,自己这才十日不到,虽然好几次下了她的面子,可在她心中,依然下意识的认为郑明珠会听太太的,自己靠着太太这颗大树,就没什么可怕的。
这并不是看不懂形势,而是想法转不过来。
如今这吴建荣也是,特特的提了太太,或许是想要自己格外看重他吧,他是国公府出来的,又是大总管的儿子,顾妈妈的小叔子,只怕对郑明珠的情形,比其他几个管事熟悉的多,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那其中…
郑明珠心中暗暗的警惕了,只面上不露出来,只听他说着这些铺子各有多大,卖些什么,雇了多少伙计,也如同对其他两位管事一样,并没有多问,听他说完了,才笑道:“我清楚了,几位管事且暂回四喜胡同,我这边看了帐,再请几位来吃酒。”
三人听了,都忙站起来,笑回不敢,又磕了头,便退了出去。
郑明珠问墨烟:“账本子有多少?”
墨烟过来回道:“回少夫人,夏爷缴上来账本七本,裴爷缴上来八本,吴爷也是八本。”
郑明珠点了头:“你先替我看看,你觉得不对的地方就写下来,我回头再看,翡翠,去把她们三个都叫进来,我有话吩咐。”
今日当值的是翡翠和玛瑙,翡翠便又叫小丫头去后头叫了珊瑚和玲珑进来,在郑明珠跟前一字排开,郑明珠说:“你们几个都是没学过这些庶务的,如今都大了,学一点无妨,从今日起,不再如往日那样轮值了,珊瑚和玲珑单只管帮着墨烟,也就学一学,学得了多少便看你们的造化了,翡翠和玛瑙只服侍我,你们今后再学,横竖有的是机会,辛苦这几天,完了我自然赏你们。”
四个丫头都应了是,郑明珠便对墨烟笑道:“你是大爷跟前得用的人,自是比她们强,便要你多指点她们,若有一两个聪明的,学得会的就好,若是一个也学不会,我就不放你回大爷那里了。”
墨烟忙应了,又笑道:“少夫人说哪里话来,姐姐们都是极明白的人,自然是一看就会,我不过分说分说便是。”
正说着,顾妈妈又走到门口来了,对郑明珠说:“少夫人,舅太太坐了有一阵了,因说少夫人忙,几次三番要走,还是奴婢死死劝住了,这会子几位管事都走了,少夫人这就过去么?”
郑明珠便款款的站起来身来,一边笑说:“瞧妈妈这话说的,难道夫人陪着,不比我有面子么?舅母自然是明白的,有多少亲戚来,略远一点的,夫人还不见呢。”
说着便带了翡翠玛瑙去了梨花厅。
顾妈妈说:“不是夫人陪着不好,只是姨太太也来了,未免冷落了舅太太。”
姨太太?听起来应该是陈夫人的姐妹。郑明珠这些日子因怕露出马脚,早在几个丫头嘴里不动声色的套了许多话出来,把两家人近些的亲戚故旧都弄的清楚了,陈夫人只有一个嫡亲妹子和她一样嫁在帝都,是忠勤伯赵家嫡次子的正妻,想必就是说的她吧。
待进了梨花厅,见陈夫人旁边那个女子容貌和陈夫人有三分相似,神态亲密,便知道猜的不错,盈盈的行下礼去,口称姨母。
陈夫人的妹子邓二奶奶淡淡的笑着,寒暄了两句,郑明珠笑道:“云妹妹没有来么?成哥儿呢?”
赵二奶奶生了一子一女,女儿居长,今年才十二岁,儿子十岁,她听了就笑道:“成哥儿如今上学了,拘的紧呢,云丫头倒是来了,早去娴姐儿房里说话去了。”
郑明珠抿嘴笑:“她们姐妹倒是要好。”
说了两句闲话,这才转过来对着朱家舅母笑道:“难得舅母今日也来了,正好热闹。”
朱家舅母说:“我来得倒不是时候,外甥女忙的人影儿都不见。”
郑明珠依然笑盈盈的说:“瞧舅母说的,怎么不是时候了,今日是难得母亲有闲,又有姨母也在,便是下帖子请,也没这么巧的,往日里来,母亲都忙,话也没好生说,今儿舅母倒要多说一阵子话才是。”
陈夫人心中自是不悦,这朱家舅母当着她的面儿说这话发作郑明珠,倒是看不上自己陪着她似的,也不看看自己,若不是沾上是儿媳妇的亲戚,凭她也配让自己陪着坐?
郑明珠说了这话,朱家舅母立即明白了,倒自悔失言,忙笑道:“我只想着,要是哪日侯夫人得闲,你也空,那才好呢。”
郑明珠笑道:“我倒是日日都空,要寻着母亲有闲才不容易呢。”
陈夫人笑:“哪有那样忙,我也成日里闲的无聊,不管谁来了,也不管人家看不看得上,就拉着人家坐着。”
这话说的朱家舅母脸上绯红起来,只不敢回话,她本就身份不如人,且又是自己先失言,说了白说。
郑明珠心中暗笑,这些高门的夫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一点不对,说恼就恼,给面子这种事,不仅是对事,更是对人。
若是说那句话的是皇后,陈夫人自然只有恭恭敬敬的受了,可如今这样一个人说,她自然恼得。
这朱家舅母只怕也是轻狂惯了,只想着在外甥女跟前耍威风,竟就忘了这是在哪里,这不是现成讨没脸么。
郑明珠是小辈,自然更不能出言调和,且她也没那个意思,只是笑着和赵二奶奶说话,赵家的长房,忠勤伯世子的嫡长子娶了郡主,正是郑明珠的亲表姐,安亲王的嫡女,郑明珠自是要问安的。
朱家舅母浑身不自在,给郑明珠使眼色要出去,郑明珠只装看不见,朱家舅母无法,只得笑道:“外甥女,夫人陪着坐了半天了,只怕也有事要忙,不如我去你屋子里坐坐。”
郑明珠笑道:“虽如此说,可姨母难得来一次,我也想和姨母说说话儿。”
陈夫人笑道:“罢了,安哥儿媳妇你就陪着舅太太过去坐吧,你姨妈来了这半日了,只怕也要回去了。”
赵二奶奶笑道:“姐姐赶我呢。”
朱家舅母巴不得这一声儿,便就站起来,郑明珠笑着起身行了礼,便陪着朱家舅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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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柄
刚出门,朱家舅母就忍不住说:“你这婆婆好生厉害,我说不过来,你偏要全礼,还这半日也不过来,让我在那里干坐着,仔细你太太知道。”
郑明珠笑道:“太太便知道,也只有赞我知礼的,舅母来看我,不来给婆婆行礼,这是个什么礼数我竟不知道。”
朱家舅母被她顶的一噎,郑明珠又占着理,她找不到话说,便冷下脸来:“那你半日不来,又是为什么?如今你大了,眼里越发没人了。”
郑明珠就说:“谁叫舅母来得不巧呢,我这边刚巧办事,横竖是在夫人跟前,难道我还能不放心,要说眼里有人没人,我又没拦着不让舅母进来,又是请长辈陪着,哪一点错了呢?舅母就这样说我,赶明儿我还得找太太评这个理呢。”
朱家舅母早知道郑明珠有些着三不着两的,见她急了,又是闹着要去姐姐跟前,自己姐姐一向捧着她,只怕到时候还要骂自己一顿,立时便笑道:“瞧你说的,不过一两句玩笑话,你就要闹着找太太,莫非你舅母就一句都说不得你了?我知道你是最敬长辈最有礼的,不过白说一句,可别去惹你太太心烦,你太太最挂心就是你,自你出了阁,见了我总是长吁短叹,总想着你在家里何等的金尊玉贵,没有半点儿不顺心,做了人家的媳妇,哪里有不委屈的?可她又忙,满心惦着你只出不来,总嘱咐我,没事多来瞧瞧你,替你排解排解,你倒好,动不动闹着找太太,可不是招她伤心么?快别去了。”
郑明珠这才说:“那舅母也不该这样说我。”
朱家舅母只得笑道:“瞧你这孩子,还要舅母给你赔不是不成。”
郑明珠见打压下了她的气焰,这才不提这岔了。
进了甘兰院,郑明珠指的三个丫头都在西边次间里查账,算盘拨的啪啪的响,郑明珠便请朱家舅母在正厅里坐了,吩咐丫头:“给舅母上茶。”
也不问她来意,只是说着闲话。
朱家舅母坐着,顾妈妈站在郑明珠身后,只顾着给她使眼色,朱家舅母便笑道:“那边屋里这么热闹,是在做什么?”
郑明珠并不遮掩,有心要看她说什么:“外头管事把我的庄子铺子的账本子缴了来,叫丫头们看呢。”
朱家舅母讶异:“外甥女这是要做什么?”
“看帐呢,还能做什么?”郑明珠倒是露出奇怪的神情来。
朱家舅母说:“这也是你看的?快别沾这个,交给你的管事妈妈就行了。”
郑明珠笑了:“这有什么看不得的,难道舅母的庄子铺子也都不看的?”
朱家舅母一噎,她一个庶女出身,能有多少庄子铺子?却还是强撑着说:“我自是不看的,一概都交给管事,我们是女人家,只管贞静贤淑就是了,这外头经营,银钱来往,沾了就俗气了。”
郑明珠掩嘴笑道:“以往我瞧着太太也看的,可是太太是最不俗的一个人,可见也没什么沾不得的。”
这话堵的朱家舅母难受,一时间竟找不出话来说,又觉得今日这个外甥女说话总是堵着她,竟不是往日里那么和顺,便皱眉道:“哪有这么多说道,既然长辈叫你放开了,你听了就是了,说一句你回十句,这也是大家子出来的小姐。”
说不出理来,倒摆出长辈谱儿来了,郑明珠便只是笑,并不说话,她也算是想明白了,这既是这样的人,何必跟她多费口舌,她要说什么便答应着,和和气气的打发了她,回头自己要做什么自然还是做什么,难道她还管得着?朱家舅母见她不说话了,越发说:“况且我听说你这些日子气性越发大了,动不动就发作你妈妈,管她怎么不好,她也是太太给你的人,你也该敬重才是,不然传了出去,人家都要笑你没有规矩,便连你太太,也没脸。”
郑明珠见她如同顾妈妈一样,也是张口太太闭口太太的,便笑道:“舅母说的是,我都明白了。”
顾妈妈站在郑明珠身后,露出得意的神情来。
朱家舅母见她这样说了,十分满意,又笑道:“那日我同你说的你表哥的事,你可与外甥女婿说了?”
郑明珠哪里知道什么事,前一个郑明珠也并没有同她办什么交接,只得说:“说了。”
朱家舅母忙问:“那外甥女婿怎么说,可是答应了?”
原来竟是叫她办什么事?郑明珠真是个冤大头,人家求她办事,还能端着长辈架子训她,若是亲舅母也就罢了,这样的人,可真叫她无语了。
而且她估摸着,郑明珠只怕是真的说了。
郑明珠只得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大爷说难的很,我也不懂。”
朱家舅母登时就沉下脸来:“这是什么话,不过是求个三等銮仪卫尉,外甥女婿如今是御前侍读学士,竟就办不下来?况且你公爹可是兼着銮仪卫掌事,既然外甥女婿不肯办,你就去求你公爹,必是妥当的。”
这真是要让郑明珠在这侯府里无立脚之地吗?夫婿不肯办,自有他的道理,如今挑唆着她越过夫婿去求公爹,陈颐安知道了,会怎么想?郑明珠把人得罪了一圈儿,帮他得好处,郑明珠在这府里有了苦处,她自是过她自己的日子,难道还能来替她出头不成?
怪不得这少年夫妻就情分淡薄,或许并不是陈颐安不喜欢她的缘故罢。
郑明珠想了想,很勉强的说:“那么回头我与公爹说一说,若再不行,我也无法了。”
朱家舅母忙笑道:“你求一求你公爹,必是能行的,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你表哥好了,自然一家子都好了,便是…勤哥儿也会领你的情。”
说着就窥觊郑明珠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反应,忍不住就压低了声音:“原也是你们没缘分,你…”
“舅母!”郑明珠突然听得这样一句,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提到缘分二字,对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立时就截断了朱家舅母,生怕她说出别的话来。
难道郑明珠还有这样的事?她真是吓了一跳。
朱家舅母见她突然这样出声,便住了嘴,还露出一脸惋惜的神色来,郑明珠只觉得头疼,她这样的身份,嫁这样的人家,外头但凡有一句闲话,就能逼死她,这个妇人…
她是在威胁她?
郑明珠不清楚具体情形,不由暗暗警惕,心念电转,立刻明白这绝对不是示弱的时候,不管这件事到底真相如何,对方目的何在,一旦示弱便难免显得心虚,落入圈套,立时便收了笑,粉面含霜:“舅母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竟听不懂,我难道是为了谁领我的情才办事的么?虽说亲戚远些,我到底叫一声表哥,莫非我就不望着他好不成,舅母真这样不明白,这事我越发不敢去办了,舅母倒是找个指望自家亲戚领情的人去办才是。”
朱家舅母没想到她立时就翻脸了,说了这些话,把她先前有意说的话笼子给破了,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起来,冷笑道:“外甥女也忒多心了,我不过随便说一句,就说这些话来,不过便是觉得我求着你了罢了,真是人大了,便再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
郑明珠早不是当日的郑明珠了,见这位朱家舅母没什么别的手腕,就不过是端着个长辈的架子想要弹压她,探究起来其实还不算正经亲戚呢,正经正路的亲戚只怕话还比她说的和软,她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立时便说:“我倒是敬着长辈,只不知道这些话竟是做长辈的说出来的,舅母觉得我不敬,那现去夫人跟前评理去,到时候,我再给舅母赔罪。”
她不提太太,直接提夫人,倒是越发的光明正大来了,这朱家舅母以前这件事提过两回,隐约含糊的口气,都十分奏效,心中越发觉得这里头有点把柄,这次想催着她尽心的替自己办事,又照样儿说出来,不知道为何她竟突然翻了脸,竟敢闹着到自己婆婆跟前去,倒让朱家舅母一时进退两难的起来。
朱家舅母拿不定主意,郑明珠也不说话,一时间场面难堪起来,立在郑明珠后头的顾妈妈暗叫不妙,忙上前赔笑道:“瞧少夫人这话说的,舅太太哪里是这个意思,不过是一时急了,话赶话说到这里,哪里就真的说是少夫人不敬呢,平日里谁不知道,少夫人对长辈最是孝顺,舅太太您说是不是?”立时就把先前那句话放到了一边,只提了不敬这两个字。
一边又连连的使眼色,朱家舅母本来要求郑明珠替她说话,真的翻了脸对她有什么好处,此时不得不忍了气,勉强说:“妈妈说的是,我素日里最疼外甥女的,也不过一句半句说重些,你就要闹着回你婆婆,真叫你婆婆知道,你又有什么脸面?”
郑明珠见她服了软,便说:“我哪里愿意这样闹?难道我愿意让人看笑话,还不是舅母说的话叫人伤心,我素日里怎么样,舅母难道还不知道不成?”
顾妈妈忙笑道:“可不是,舅太太最疼少夫人,少夫人也敬重舅太太,这原就是误会罢了。”
朱家舅母又说了两句, 便说:“天也晚了,我便先走了,出来也这半日了。”
郑明珠点头,起身送她到了门口便说:“顾妈妈,你替我送送舅母。”
查账
顾妈妈殷勤的扶着朱家舅母走出门去,出了院子,看着周围没人了,才小声说:“我的好太太,今儿这是怎么了,既是叫她办鸿少爷的事儿,没的和她置什么气。”
朱家舅母气还不平:“便是说她两句又怎么了,我到底是她舅母,我就说了她,她也得替我办事去。”
顾妈妈知道她这是端着架子放不下来,只说:“那也罢了,那件事毕竟没凭没据,要真闹起来,反倒是您没理了,便是太太,只怕也要嗔着您呢。”
这可是和姑娘的名节有关,不仅是郑明珠,连同郑家的其他几个女儿,在这种事上也是一体的,其中就有朱氏的两个亲女儿。
朱家舅母想到这里,就有点后悔起来,光想着拿捏郑明珠了,竟就忘了这个,要真惹恼了姐姐,那可十分不妙。
便说:“你说的是,我也是急了,大意了些。”
顾妈妈见劝过来了,才笑道:“不过也是少夫人气性大了些,凭是什么事,长辈说了听着便是,她现就敢驳回,幸而您拿出舅母身份来了,她才不敢了。”
朱家舅母来的这第一件事便是要让郑明珠放弃清查嫁妆这件事,听顾妈妈说了,难免得意:“再怎么着,也大不过长辈,我说的,她敢不听?”
顾妈妈笑着一路恭维,恭恭敬敬把她送了出门。
眼见的朱家舅母走了出去,郑明珠连看帐的心情都没了,只是叫翡翠:“你跟我进来,其他人不用进来伺候。”
带着翡翠进了东次间,叫她关了门,劈头就问:“这是怎么回事。”她是早就在翡翠跟前说过她病了一场忘了许多事,所以倒不怕问。
翡翠大着胆子问:“少夫人是不记得勤少爷了么?其实…奴婢觉得…也是好事。”
郑明珠就叹口气,她预感这又不会是件好事。
这到底要给她多少惊喜啊!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故事,豆蔻年华的天真少女和风华正茂的俊朗少年,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在郑明珠听来,他们只是心有萌动,互相倾慕,而表现出来的也只不过是诗词唱和,这对两个有着亲戚关系的少男少女来说,也并不算什么。
他们的身份差别太远,一个是国公府嫡长女,一个却是落魄书香家庭的儿子,靠着母亲的妆奁并亲戚的接济生活,他们自然是没有任何缘分的。
只是或许他才气纵横,身姿挺拔,在同龄的那些走马斗狗的纨绔子弟中显得与众不同,让养在深闺中的少女有了那懵懂的倾慕。
这并不难理解,叫郑明珠难以理解的是,就算他们有什么略出格的地方,这朱家舅母是怎么知道的?
她哪知道这只是被人试探出来的?
但是翡翠并不知道,她也无从得知,只不过想着纵是诗词唱和,也不是什么凭据,更进一步想,就算有点什么表物落在人手里,大家是亲戚,也说得过去。
转念一想,若是朱家舅母真有要紧的凭据,今天自己这样强硬的表现,她必不会吞下这口气,退让这一步的。
这样想着,她就放宽了心,幸而今日虽是冒险,倒也当机立断,既表明了态度,也试探出了深浅,不然,若是叫这样一个人握在掌心里,还不如重新死一次呢。
郑明珠笑了笑,站起身来,带着翡翠去西次间,看她们看账本。
她们的进度并不快,三个丫头里只有墨烟一个人会看,珊瑚和玲珑都是从来没学过的,不仅不会看,反要墨烟指点,越发的慢了,郑明珠在一边瞧了一瞧,就笑道:“等你们都看完了,把人都等老了,墨烟你带着她们两个看庄子的帐就是,铺子的交给我。”
倒是珊瑚笑道:“少夫人不是也不懂么?”
郑明珠笑:“你这丫头倒看扁我了,你好生学你的,我不懂也比你学的快。”
墨烟跟着笑道:“少夫人自然是明白的,只是铺子杂项开支多,又有销项进项,只怕麻烦些。”
郑明珠说:“不怕,我慢慢看,等你先看完庄子了再说。”
墨烟心想,倒也是如此,自己总是得一样一样来,何必违逆主子呢。
正说着,顾妈妈回来了,掀了帘子进门一看,笑道:“少夫人,是不是这就把账本交给我?”
几个丫头都齐刷刷的回头看她。
郑明珠笑道:“交给你做什么,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自然有人看的。”
这顾妈妈满心以为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此时见她这样说,不由的说:“刚才少夫人你不是与舅太太这样说的么?”
郑明珠还没笑,墨烟已经嗤一声笑了,又连忙捂住嘴低下头去。
郑明珠慢条斯理的说:“舅太太来了是客,那不过是和舅太太客气罢了,不然和客人争执起来,岂不是笑我们家无礼了,自然只得客气些,只是咱们家的事,难道还听舅太太的不成,那咱们家成了什么了,妈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顾妈妈呆在门口,说不出话来。
郑明珠笑一笑,不再理她,叫翡翠接过铺子的账本,坐到炕上看起来。
墨烟偷眼打量她,见她坐的端端正正,低着头,耳边一只绿的似要滴出来的耳坠子便垂了下来,衬着脸颊,如凝脂冻玉一般。
墨烟看了两眼,就不敢再看,只低头仔细看帐,郑明珠翻开第一页,一种熟悉的叫她几乎要叹气的感觉扑面而来,这才是适合她的嘛!
周旋于婆婆,丈夫,继母等等之间真是太累了,太复杂了,果然还是这个才是适合她的生活!
那种驾轻就熟的感觉,能完全的掌握于股掌之中的痛快,真是叫人迷恋。
她果然真的叹了口气,心中倒觉得松快许多。
郑明珠看的很快,看起来她只是随便翻了一翻,根本没有逐页的细看,后面的甚至连翻也没有翻,就笑起来,随手把帐合上。
留意着这边动静的墨烟见了,心中暗想,果然这位少夫人是不会的,倒爱逞强。
郑明珠看到了墨烟投过来的目光,倒也不动声色,又拿了另外一本起来看,同样还是这样快,等她八本都翻完了,墨烟那边还一本都没算完。
郑明珠把那八本帐分成了两堆,叫玛瑙:“使个人,去二门上把剪秋或是忍冬,不拘哪个给我叫进来。”
玛瑙便出去吩咐小丫头,墨烟好奇的很,又见郑明珠和气,便大着胆子笑道:“少夫人要使他们做什么去?”
郑明珠本也喜欢这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又是陈颐安给她的人,更又有体面些,便笑道:“你算你的帐,动作这样慢还好意思,回头你瞧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