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门上有人立刻就往二房院子里去报信儿了,二太太唐氏这一日打发人来二门上问了不止十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二太太这样找四姑娘,可这样一来,四姑娘一声不吭的就出门了的事儿,倒是整个方家,从主子带奴才,都知道了。
今日还是府里请客赏牡丹呢,哪个姑娘不知道待客的礼数?只有四姑娘,一早竟就出门去了,还没回老太太,太太呢!
方婉从旁边小门进来,众人的眼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好似浑然不觉,也并不回自己屋子,径直去了方柔的屋子。
六姑娘替了四姑娘的空儿,去见了三殿下,现在四姑娘回来了,去找六姑娘算账了!
府里顿时就传遍了。
方柔自己都觉得是偷了方婉的机会,连忙对方婉解释说:“原是找不到姐姐,家里急的那样,我才去的。我想着,三殿下连五姐姐都不喜,自是看不上我的,也就只有四姐姐…”
“咱们不说这个。”方婉连忙道,她早就不是小姑娘那点儿见识了,此时屋里除了方柔的丫鬟,还有绿梅春兰,方婉叫她们都出去,免得臊了方柔,才说:“我听说二伯娘给你议了亲事?”
方柔默然,然后眼眶就红了:“我…我…”
方柔哽咽道:“我也不敢有别的想头,四姐姐素来疼我,只求四姐姐日后若是得了三殿下青眼,能替我向母亲说一说情罢。”
方柔确实有她的私心,这会儿又被方婉点了出来,越发觉得对不住方婉了,这话说的方婉又是心酸又是想要苦笑。方柔的亲事自然是二房做主,连方老太太也不能强压,更别说方婉了,端看上一世,唐氏那样苦心经营,结果三房不愿意女儿做妾,还是就能回绝三皇子,便可见一般。
方婉心中有数的很,她先安慰方柔:“三殿下的事,妹妹别放在心上,我本来就不愿意见他,妹妹这亲事,我是听说了一点,确实太委屈妹妹了,不过到底还没定,我们想一想办法吧。”
方柔见方婉不怪罪三殿下的事,心下稍安,凭她的见识,她这样孤掷一注,若是不能得三皇子的青眼的话,大约最后的救命稻草就只有方婉了,在姐妹里,方婉生的最美貌,说不定就能入了三殿下的眼,今后若是肯帮她,为了父亲的官职,母亲应该会答应的吧。
方柔不由流下泪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四姐姐既然知道那事,自然也知道那一家子的事,且不说那人如何,单看他们家原来的夫人是怎么没的,就知道了。当着姐姐,我也说句实话,母亲给我定这样的亲事,无非就是拿我卖个好儿,真要是有什么事儿,谁还能替我说句话,做个主吗?”
方柔这是拼着性命结好方婉了,方婉心中恻然,方柔凄然一笑:“三殿下府只怕还是个好些的去处。”
方婉连忙宽慰她:“你放心,我是真的不愿意去那样的地方,并不是你抢了我的。我只是想着,那样的地方,虽说看着尊贵,可想必不是什么清净之地,你又没个什么贵重名分,咱们家只怕也不能替你说话,只怕不容易。”
温郡王府后宅什么样,大约没有人比方婉更清楚了,她实在不愿意方柔去那里挣命。
方柔有一点诧异的看向姐姐,好似要看清楚她的神情,方婉看起来,好像说的是真话,并没有强颜欢笑的作伪。
然后方柔才说:“姐姐,有什么地方是容易的呢?”
这一句话,把方婉这样的人都说的哑口无言。
这一句话,或许就能概括方柔整个的一生。
幸好,不管多么艰难,她都挣扎着活了下去,上一世方婉死的时候,方柔还活着呢。
方婉停了一停,才缓缓的问:“若是不订那门亲事,妹妹还愿意进三皇子府吗?”
方柔一怔。
正在这个时候,绿梅一头撞进来:“姑娘!”
她看着方柔,停了一下。
“听说…”绿梅好像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又换了个开头,才说:“张家府上打发了两个媳妇来给二太太报喜,说是恭喜六姑娘,明日张夫人再亲自上门来。”
方婉点点头,有关三皇子的预测,倒是向来不出她的意料。
方柔却似凝固了一样,眼睛有点发直,直到看见方婉侧头看着她,才后退了一步,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四姐姐,我…”
方婉重复了一句刚才的问话:“若是不订那门亲事,妹妹还愿意进三皇子府吗?”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方婉在方柔屋里坐了半日,又起身去方柔的亲姨娘月姨娘处贺喜。
月姨娘早欢喜的了不得,她是锦城西边街上卖豆腐的张家的姑娘,因生的肌肤丰盈,水嫩嫩的豆腐一般,十六岁的时候被方家二老爷看中了,给了她家两百两银子,抬进方家做了姨娘,只生了方柔一个姑娘。
这月姨娘出身市井,没什么见识,满心里觉得自己生的美貌想要争宠,却又没什么像样的手段,偏又遇到唐氏这样的主母,不过三五年,妻妾就成了死仇,方柔在二房这样,大约有一半是被她亲娘连累的。
月姨娘屋里伺候的丫鬟清儿才十二岁,这会儿自是满脸欢喜,月姨娘被二太太唐氏死死的压制着,屋里连个大丫头都没有,也就这个二等丫鬟在屋里,此时欢欢喜喜的给月姨娘道喜,她虽然不太懂,可不管怎么说,连五姑娘都想去而去不了的地方,对六姑娘那自然是好事。
她也就只有这样一个评判标准了,在这屋里谁不知道,向来是五姑娘是第一等的,六姑娘是第二等的。
此时方婉来了,月姨娘跟姑娘家倒是没什么仇怨,何况方婉还隔了房,且这一回方柔有这样的造化,也是托了方婉的福,月姨娘连忙就热情的招呼起方婉来:“四姑娘来了,是来看你妹妹的吧?你妹妹也是托了四姑娘的福,要我说,若是四姑娘在家,哪里有她什么事。”
虽然明知道月姨娘对自己没敌意,这话多少还带点儿恭维,可听起来还是很不像样,怪道她和唐氏成了死仇,这也确实太不会说话了些。
方婉只是微微一笑:“瞧姨娘说的,六妹妹自有六妹妹的好处,和我有什么相干。要我说,五妹妹难道长的不好么?那不也没成么。”
提到方柔比过了方莹,月姨娘更是一脸笑开了花,她才三十余岁的年纪,天生明媚,又不太费心动脑,加上此时满心的欢喜,看起来越发风韵撩人,怪道她早已把唐氏往死里得罪了,还能好好的活着。
月姨娘笑道:“哎哟可不敢提五姑娘,哪里是我们能说的,姑娘说是不是?”
说是这样说,可那点儿得意,她大概也不想瞒着了,恨不得满府里每个人都知道方柔比方莹强,当然,这会儿大约是每个人都知道了。
方婉道:“以前姨娘不敢说,现在还不敢么?六妹妹那可是有了大造化,三殿下正经的金枝玉叶,拔根汗毛就比咱们的腰粗呢。如今不说别的,二伯父的官职还不着落在六妹妹身上么?如今六妹妹说句话,只怕比老太太还好使呢。”
这话别人听着粗鄙,可说给月姨娘听那就是刚刚好,简直把方婉引为知己。
“不过,我给姨娘说一句话,姨娘可别恼。”方婉放低了声音,还往旁边看了看,月姨娘立刻会意,叫清儿去门口守着去,方婉才说:“六妹妹好不容易挣来的好处,姨娘可别犯糊涂,一股脑儿叫别的人给拿去了。”
月姨娘显然没弄明白,方婉就拿出一个螺钿盒子来,打开里头放着一千两银票,方婉轻声说:“这是二伯娘昨儿给我的,就为着今日三殿下要驾临咱们家,叫我好生买了衣服首饰装扮了,去给三殿下请安,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六妹妹才是二伯娘的女儿,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二伯娘不给六妹妹,倒给我?幸好六妹妹倒是争气。”
月姨娘顿时柳眉倒竖:“那悍妇哪里当六姑娘是她女儿了,早恨不得我们娘母子去死呢!四姑娘是明白人,我说了也不怕,这府里有眼睛的谁看不到,五姑娘平日穿的使的是什么样,六姑娘又是什么样?如今但凡有了好事,她也是宁愿给外人,也不肯叫六姑娘沾光呢!”
方婉与她同仇敌忾,点头道:“果然姨娘是明白人,我还怕姨娘不知道,叫人蒙在鼓里,回头六妹妹求了恩典来,倒成了人家的好处了。”
“她既怕我们六姑娘沾了她的好处,如今六姑娘出息了,她也别想沾了六姑娘一丝儿!”月姨娘冷笑道:“她便是算计的再厉害,谁叫她没个出息的姑娘呢!”
“姨娘小声些,只怕叫人听到。”方婉劝道,可随即她又笑道:“哎哟我也糊涂了,如今六妹妹是要进三殿下府了,还怕什么呢,别说叫人听到说嘴,就是真当二伯娘跟前说,又有什么相干,这会儿,二伯娘还敢说什么不成?”
“二伯父的官职还指望六妹妹呢!”方婉这话说的月姨娘眼睛放光,她原来没想到这一层,多年被唐氏正妻身份压制,她再不服也不敢当面怎么样,这会儿听方婉这样一说,立时觉得格外有道理。
被压制了这么多年,也轮到她出头儿了,谁叫自己姑娘出息呢!
月姨娘得意起来,越想越坐不住,也不管方婉还在这里了,说了两句客气话,叫她多来玩儿,就风急火燎的往前头去了。
这会儿张家来报喜信儿的媳妇已经得了赏封儿走了,方家各处都仿佛炸开了锅,在方家这样的人家,没有立刻得到消息的,已经算是人手不得力了。
“真没想到,六姑娘居然把五姑娘比下去了!”这是不带立场纯看热闹的。
“四姑娘只怕要后悔了吧。”也有不喜欢方婉幸灾乐祸的。
“二太太有好戏看了!”大部分人喜欢的都是这样的热闹,姑娘家是娇客,终究是要嫁出门的,方家上下主子奴才基本都不会有太多喜好,可二太太就不同了。
有的是人等着看二太太的笑话。
二太太唐氏的屋里连茶壶带杯子摔了一整套,恨的咬牙切齿,张夫人打发人来给她道喜,对她来说,哪有什么喜,没想到,方柔这个干瘪丫头,竟然还真的入了三皇子的眼。
三皇子这是眼瞎吗!
唐氏大逆不道的忿忿的骂了,这样的好事,怎么就便宜了那丫头!
方莹本来在唐氏屋里,听到这个消息,眼圈都红了:“娘,怎么会…怎么是她…她有什么好的!”
能不能进三皇子府,方莹这样的小姑娘本来就只是个模糊的概念,只听她娘说的荣耀,到底没真见识过,没有切身体会,这件事对她最大的打击,却是三皇子挑了方柔没挑她,她从来都认为方柔比她差的远了,如今这样,叫她脸上怎么下得来,今后还怎么见人。
“好孩子,她哪里比得上你。”唐氏摔了杯子,又去搂着方莹安慰,安慰了半日,方莹那才略微好过一点,唐氏深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嘱咐方莹:“这两日你也去你妹妹屋里走走,多和她说说话。亲热一点!”
唐氏想了想:“我前儿给你那串珊瑚珠子,我看她眼热的很,你叫丫头给她送去。”
什么?方莹本来就委屈,此时更变了颜色:“娘!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她?”
“傻孩子!”唐氏跟她说:“前儿我是不想要她得了去,可如今这事儿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也是没法子。你也不想想,如今她在家里还能住几天?回头她进了三殿下府里,你还能吃什么亏?你到底可是她的亲姐姐,难道还能不照应着你?你哄一哄她,今后她只怕十倍子的还回来呢!”
“太太这可真会盘算呢!”月姨娘正巧在窗根底下听到这个话,越发冷笑起来:“原是生怕六姑娘有了出息,事事藏着掖着的,这会儿我们六姑娘自己挣了前程,倒又盘算着一家子都攀上去了!”
唐氏本就心里不爽的很,不由的恼羞成怒:“这里有你什么说话的地儿,还不快离了我这里!”
月姨娘这会儿显然是不把唐氏放在眼里了,反倒自己掀了帘子进去,看方柔红着眼眶,又笑道:“太太倒是把五姑娘打扮的天仙一般,可偏天仙不成啊,人家三殿下看不上,六姑娘虽不怎么打扮,反是入了三殿下的眼,倒也挺有趣的。”
方莹这样的小姑娘脸皮薄,立时叫她气的眼泪都出来了。
月姨娘得意的笑道:“太太不是宁愿叫侄女儿有了造化,也不愿意叫您女儿沾了光么?如今怎么又要沾六姑娘的光了?我劝太太想明白些儿,别总想着那些美事儿,把天下人都算计了去了。太太平日里怎么着对六姑娘的,心里没点数?”
唐氏这辈子还没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气的手都哆嗦,月姨娘见唐氏那一脸又青又白的样子,心中直是此生从没有过的快意,偏唐氏此时还真的投鼠忌器,不敢拿她怎么样,月姨娘不由的得意的有点忘形起来,啐道:“早前还要把六姑娘嫁到江城去,那样的人家也配?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月姨娘在唐氏这里出了一口气,满心畅快的走了,直把个唐氏气的话都说不出来,方莹这样的尊贵的姑娘,更是没有过这样的羞辱,越发哭的了不得,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娘,她们这样记恨我们,真的会照看我们吗?”
唐氏悚然一惊,别说月姨娘刚刚说的话还犹在耳边,单是自己宁愿推出方婉,也不愿意让方柔得了去的做法,方柔显然是知道的,难道不记恨?自己虽是嫡母,可不是亲娘啊。
而且方柔已经知道自己本来打算把她嫁给江城守备,她心里怎么想?这是一个姑娘一辈子的大事,别的事情就算能放下,这件事她能不记恨吗?
瑞珠刚才努力缩小存在感,缩在门边没敢出声,此时也不由道:“不照看也罢了,瞧着月姨娘这样的做派,难说六姑娘心里有点儿什么想头,只怕…”
瑞珠作为二房得用的大丫头,平日里比方柔还有脸面些,当然也不愿意方柔好了。
她看了一眼方莹,小声说:“若是六姑娘心中不忿,要五姑娘替她嫁到江城去,老爷说不准就听进去了。”
方莹还没想到那么远,立时听得呆住了,对呀,方柔说不定就要这么想,换成自己是方柔,那还真是一样要她好看的!她有点慌张了,拉着唐氏就哭起来:“娘,要真是这样,女儿就只有一死了!”
那家子的事,方莹虽然没亲眼见,却在母亲屋里那些心腹下人处听到了不少,原本跟她没关系,她就听个热闹,这会儿眼见得要落在她身上,可就立时吓的了不得了。
唐氏也听了进去,她当然比方莹更清楚些,只是结好,老爷就舍得方柔,若事关老爷的前程官职,那想必就舍得方莹了。唐氏忙搂了方莹安慰道:“好孩子,别急,不要怕。”
“那丫头不是还没进三殿下府吗?”唐氏慢慢的说,还笑了一下:“不让她去就是了,横竖理由都是现成的,她不是正在议亲吗?”
既然自己沾不了光,那方柔也别想有什么好处,她倒是可以看看,那两母女空欢喜一场会是个什么嘴脸。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方婉不用叫人打听就知道二房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善用人心,明辨得失,巧言如簧,煽风点火,她早就练成了全挂子的本事,知道了唐氏与月姨娘之争和长久以来的宿怨,她煽动起来几乎不用费力。
方婉知道这件事会在今天慢慢发酵,她是经历过的人,难免担心自己的家人,生怕她们被殃及了,是以一早就去正房陪着郑氏说话,连早饭都在那里吃了,难得四姑娘主动过来坐坐说话,郑氏殷勤的吩咐丫鬟:“昨儿舅太太送来的桃子,挑大的洗了来给四姑娘吃。”
“这是老树上结的,小年了两年,今年结的特别好,你舅母亲自选的尖儿,也就这么十来个。”郑氏亲自让方婉。
郑家是大地主,在锦城外头有二十几个庄子,最远的都到了白阳城外了,家底是有的,就是格局一直不高,只是地方乡绅,郑氏嫁进方家来,也还算是高攀了。
方婉果然接过一个大的来吃,这桃子果真特别香甜,郑氏说:“昨日姑娘去哪里了?你二伯娘问我,我只说我不大好走动,没理会,倒也就罢了,只老太太也问,我就不好这么说了。
“老太太要管么?”方婉问。
郑氏说:“老太太问了一回,因我也不知道姑娘去了哪里,就跟老太太说,四姑娘若是在家里,就没六姑娘的喜事了,这会儿老太太追问四姑娘,只怕六姑娘听到了,心里不自在,老太太就没问了。”
方婉很知道方老太太的脾气,老太太生的团团一张脸,向来慈眉善目,一辈子从深闺到嫁人,养尊处优,没经历过什么风浪,既无太多见识也没有多大脾气,如今方家虽然没有分家,但各房自行其是的多了,只把老太太高高的供着,她老人家也不甚理睬,只要日子不出大错儿的过下去,也就够了。
方婉点点头,郑氏才说:“今后姑娘要出门儿,也打发人跟我说一声,倒并不是要拘着姑娘,只若是万一老太太问了,我也好说。也不是回回都有六姑娘的喜事儿不是?”
方婉便答应下来,这‘六姑娘的喜事’话音才落,就见郑氏的丫鬟榛儿急匆匆进来,对她们说:“太太,四姑娘,刚才张夫人亲自来跟二太太说六姑娘的喜事儿,二太太说六姑娘有婚约了,还说。”
她看了四姑娘一眼,才接着说:“说那一日本就是说的四姑娘,怎么好叫六姑娘去呢?还是再请四姑娘去给三殿下请安才是。”
郑氏怔了一下,立时就恼了:“她倒是会说话,饶是她不想要六姑娘得了好儿,倒推到四姑娘这里来,当别人都是瞎子不是?”
说着,郑氏扶着肚子就要起来:“张夫人走了没有?我要去跟她说个明白,四姑娘可没想着要去伺候三殿下!”
方婉这才是真正的怔了一下,她连忙就站起来,去扶郑氏:“太太且安心坐着,身子要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叫榛儿去传个口讯去那边就是了。哪里值当亲自走一趟呢,若是走的急了,不自在起来,倒值得多了。”
郑氏扶着她的手,还是要起来,还说:“你小孩子家,不知道她这话说的刁钻,昨儿你没在家,才叫六姑娘得了空儿去了,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六姑娘心里必定是影着这件事的,如今她不愿意让六姑娘去,倒都推在你身上,白叫六姑娘记恨你,且不说你们姐妹情分怎么着,你也犯不着去背这样的黑锅啊。”
方婉笑,安抚着要郑氏坐下:“六妹妹想必没有那么糊涂,要是真是糊涂人,这样就让人哄了去,便是咱们去说了,只怕也没什么用,太太快别急了,安稳的坐着,保养好身子,才好替我生个弟弟。再是哪个妹妹,也没有我弟弟要紧啊。”
她说的郑氏也笑了,这才罢了,只是说:“你六妹妹也是命苦,你回头闲了,去看看她,也宽慰她些,就便儿解说一下也好。”
郑氏这是怕她吃亏,方婉心中只觉暖洋洋的,点头应了,她还没从郑氏屋里出来,二太太不肯送六姑娘去三殿下府的事,就已经传的连看角门子的邓婆子都知道了,当然,整个方家都不知道这件事后果的严重,听说知府张夫人亲自上门来,唐氏婉言谢绝,说六姑娘已经有了婚约,方家各房没有人讨论三皇子这金枝玉叶,讨论的都是二太太这也太不要脸了。
六姑娘这也太命苦了!
月姨娘听到这消息,立时大哭,闹着要去找唐氏拼命,六姑娘方柔一步跨进来拦住了她:“姨娘把事情搅的这样,我没闹就不错了,姨娘还闹什么!怕别人没看够我的笑话?”
月姨娘看到自己姑娘,立时就矮了半截,不敢再闹了,方柔坐在炕边,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打鼓的,四姐姐说能把那边守备的事也解决掉,这会儿太太倒是回绝了三殿下,万一守备那边解决不了,那岂不是连这条路都断掉了吗?
方柔看着倚在门边不自觉的展露风情的亲娘,她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像她的亲娘这样,也更不愿意今后自己的孩子像自己这样的处境,所以方婉问起来的时候,她才不自觉的吐露了真心意,不管是不是方婉自己想要进三殿下府,只希望她肯替自己说话,不让自己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她这一辈子都感激方婉,绝不会像别人以为的那样怨她。
方婉掌控着整件事的走向,当然不管方家如何反应,她还闲闲的与郑氏说了半日话,从郑氏屋里出来就吩咐春兰:“你去红袖胡同,跟那位爷说,麻烦他找个人,帮我去江城给守备大人传个信儿。就说因守备大人喜欢咱们家六姑娘,二老爷连三殿下点名儿要六姑娘都回绝了,跟三殿下说了,要把六姑娘嫁给守备大人呢。”
萧重听到方婉这样耸人听闻的话,要不是在属下面前端着王爷范儿,就要笑出声了,这个姑娘,怎么这样有意思?
这话也亏她想得出来。初遇只觉得她美,可是这会儿,觉得她太有趣了。
京城中的姑娘,美貌的不少,有才的也很多,可从来没见过哪个姑娘这般生动有趣的,萧重作为消息的第一手来源,不知不觉中,从头到尾的看着方婉处理这件事。
方婉处处料对方先机,不动声色,举重若轻,甚至就是萧重一直有消息,可也是在看到她做成了这样的局面后,才明白她要的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而且她处理事情的手段,不拘一格,无迹可寻,有朝堂权谋,借势借力,也有利用矛盾,煽风点火,如今还有借势威胁,这一招真是格外有趣,本来在这件事上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萧重,立刻就吩咐韩九:“你赶紧跑一趟,照着方姑娘这话说给那个…什么守备。”
萧重想了一下,想不起那个守备的姓名,他也不在乎,反而又回到方婉身上:“我看她也说得尽了,还真没话可以添减了。”
说的倒好像是他布下的局一般。
韩九应了一声,见自家王爷又因为方姑娘心情格外好,忍不住提醒道:“王爷,昨日方姑娘问属下王爷的名讳呢。”
人家姑娘连名字都没问他,不就是想着和王爷萍水相逢,没几天就要走吗?这会儿王爷赖着不走,人家不好意思赶,王爷还没觉得呢吧!
“嗯,对!”萧重说:“回头我跟她说。”
“…”
这难道是吃定人家姑娘不好意思了吗?
韩九内心丰富的去办事了,萧重叫陈长贵去方府给方婉报信,陈长贵跑了一趟,还又给萧重带了一碟桂花糕回来做谢礼。
方婉没明说,萧重就没觉得这是谢礼,反是觉得方婉时常送点心送糖,可见大家关系是真的不错。
跟上一世的轨道一样,方家献了姑娘,转头又反悔的做派,让三皇子萧祺恼怒了,萧祺哪里肯就这样让人打脸,他其实不是非要方柔不可,方柔也算不上独一无二的倾国倾城,这里头的问题主要还是把三皇子溜着玩,把他当什么了!
方家不知道大祸临头,各人都还在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是一两句话的潜台词斗着心眼。这会儿,方老太太屋里照样的开着牌局,儿媳妇孙媳妇陪着玩牌,然后就有丫鬟一脸青白的跑进来,吓的有点口齿不清的说:“老太太,不、不好了!”
方婉正跟姐妹们在里头次间玩,侧耳听到丫鬟的声音,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方老太太皱皱眉,还没开口,方二太太唐氏先斥道:“慌张什么,有什么事?”
“官兵…官兵来了,说是抓二…二老爷!”那丫头哪里见过官兵抓人的阵仗,自是吓的不行,可还是把话说清楚了的。
“什么!”唐氏霍然站了起来:“抓二老爷?为什么抓二老爷?是谁来的?管家呢,这是怎么回事?”
那丫头叫唐氏一喝骂,倒还说的清楚了些:“是蔡老爷,带着好几十兵士,说是二老爷通匪,就叫人抓起来。”
“通匪?”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