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死士,就能骑在你的头上?”
萧文的脸色更白的可怕,他看到这马车里的人死了,终于感觉到了屈辱。
原来那只是一个手下,一个死士,他的背后明显还有人,而他堂堂皇子,竟然跟人家的手下说话都处在下风,竟然默认了让那人在马车里见他。
萧重起身走了,确实很恼怒,他也没回王府,直接去见皇兄,直到第二日中午饭后,才回王府。
方婉虽然知道他在宫里应该没事,还是在萧重进门的时候,就迎到了门口,外头还飘着雪,萧重虽然有人在后头打着伞,肩膀上还是落了一点雪,方婉亲手给他解斗篷,萧重不知道怎么想的,看着方婉素白的手,低头亲了一下。
丫鬟们都低着头当没看到。
反是方婉就此笑了起来:“好了,不恼了。”
萧重回来,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不像是办了一件什么好事的样子,他那样的神色,便说外头伺候他回来的太监和这屋里的丫鬟们轻手轻脚生怕惹到了他,就连方婉,都有点带着小心。
她这差不多是下意识的,虽然心里知道萧重不至于拿她撒气,可却不知不觉间就比平日里更温柔体贴一点。
两人进去里头,这王府正房的起居次间里,是烧着地龙的,不放炭盆,是以没烟味,只觉得暖烘烘的,整个王府,就只有这里是有地龙的,其他地方全是用炭盆。
方婉要亲自帮他换衣服,萧重伸手拦了她:“你只管坐着,叫丫鬟来。”
方婉从善如流,只是叫人把暖着的姜茶倒一碗来:“在外头难免浇了雪,喝一碗这个才好。”
又问:“宫里只怕没吃好?要不要再叫膳?今日有炖的羊肉汤,还烤了羊排。”
方婉现在喜欢吃辣口味重,烤羊排已经叫了好几次了。
萧重道:“不必了,宫里御膳房也知道我的口味的,在皇兄跟前,我也吃的下,太后还打发了人送了甜果子来。”
“那吃糖吧。”方婉笑吟吟的,见萧重回来情绪不高,先不问事儿,只说这些琐事:“今天康家表妹打发人送来的,他们家新做的糖,还有两筐橙子,我吃了一颗,味道跟买的不大一样,你尝尝。”
康南云的婚期是明年,不过他们家现在的厨子是邓五公子送过去的,手段一流,又肯奉承,康南云说她都吃胖了。
萧重听到康家表妹四个字,便道:“我正要找邓五呢。”
方婉叫人把糖盒子端了来,是一个一尺长半尺宽的黑漆描金桔子树的食盒,打开盖子,里头有四格,各是不同的糖,一样是金黄色的松子核桃麦芽糖,一样是淡黄色的瓜子儿牛乳糖,一样是乳白色的芝麻泡糖,还有一样是花生糖,这几样都切的方方正正的一寸长半寸款,整整齐齐的码在食盒里。
松子糖那里缺了一块,看来方婉就是吃的这个。
萧重拣了一块泡糖吃,果然又甜香又脆,方婉托着盒子等他拣了一块才放到桌子上,然后笑道:“找邓五公子做什么?”
“查老五的收到的银子都是哪里来的。”萧重说,这会儿他们进来,丫鬟们都很有眼色的在堂屋里等着吩咐不敢跟进来,萧重的脸色在方婉的温柔下松弛了一点,方婉想,萧重这一回果真是恼的厉害啊。
萧重开了头,就开始跟方婉说起来:“老五真是个糊涂东西!骨头又软,亏他还是个皇子!”
萧重在庄子里抓了萧文一个现行,他本来以为萧文弄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怎么也是以他为首,在这里办事,见人等等,总之不管他怎么想,这里都是萧文为主才对。
所以萧重才径直进去,看看萧文招来的是什么人。
可没想到这事情竟然如此出乎意料,原来人家才是主子,把萧文捏在手心里,甚至那马车里只是人家的一个手下,就能使唤动萧文,让他出头去做那些事。
萧重把五殿下拎到皇上跟前的时候,都怕这事儿把皇兄气出个好歹来。
萧重自己就恼的不行,而皇兄贵为天子,儿子们明争暗斗不奇怪,但儿子这样儿才最叫人恼怒。
“真是把姓萧的脸都丢尽了!”萧重生气的又拿了一颗花生糖吃,咬的咔咔响,听的方婉都忍不住拣了一颗吃。
她还是很能理解萧重恼怒的点的,萧当然是现在最贵重的姓,萧文这样的身份,又是这个姓里最贵重的几个之一,没想到却被人家的一个手下给唬住了,他办的事儿比起这个来,方婉觉得萧重更恼这个。
她想了一想,安慰道:“那个人肯定很厉害的。”
他能唬住萧文,肯定还是有一点本事的,或许是很有本事。
至少他手里有死士,有在五城兵马司安插了至少超过十年的人手,单是暴露了的这些,没有大量的人力物力是做不到的。
方婉这样一说,萧重吃糖的动作停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他自称是懿德太子流落在外的血脉。”
啊?方婉脸一白。立时庆幸起来。
懿德太子,阮皇后唯一的儿子,先帝唯一的嫡子,若是他没死,现在坐在九五之位上的就不会是现在的皇上,而是他了。
萧重这一回的强势多少算是误打误撞,才揭出来一个这样的人,若是谨慎的只跟踪那马车,还无法发觉他与萧文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毕竟不管是皇上还是萧重,都想不到萧文居然会这样没种。
事情若是往惯常的关系去查,就要走入误区了,不由皇上直接审萧文,就无法得到这样的信息,只怕查来查去,还在皇子夺嫡上去查,根本不会料到在外头还有这样一个人。
也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又要生出多少事来,而且今后把京城的水搅的太混,就更难察觉这个人的存在了。
现在虽然不算釜底抽薪,却算是立刻就斩断了他在京城搅动风云的手,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做点什么就难了,尤其是在攻击皇子们这样的事上。
关键是,这个事情方婉曾经听说过。
这京城里曾经有过的流言,她还真的很少完全不知道的。
方婉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了半天,突然说:“我曾经听说过这个传言。”
萧重意外了:“你怎么听说的。”
“我说过,我在江南也有认识的人的。”方婉道。
“始于江南?”萧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倒是对的上的。
事情虽然是在京城里办的,但京城里却找不出这样大笔的银子来,只有江南有这样的条件。
江南富庶,向来是朝廷赋税要地,且江南世家众多,那潭水向来深不见底,方婉说:“我听说的很少,只知道有这样一个大人物,自称是懿德太子的血脉,据说和海上贸易有关。”
方婉当然略有保留,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是萧重现在在管这事儿,她压根不会说,她当年和这股势力有接触过,这人不管其他方面势力如何,银子是很多的,在她这里都撒银子。
方婉当年在温郡王府的影响力不容小觑,那人当然也有用得上方婉的地方。
萧重说:“我觉得,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阮皇后应该是相信了他的。”所以阮皇后的资源人手为他所用,才有现在的局面。
“所以,他有可能是真的?”方婉说。
然后她接着又说:“也很难说,懿德太子早逝,阮皇后心中怀念,而且也不甘心,所以她不一定非要特别肯定这真是她的孙子。”
更何况,在先帝之前,阮皇后就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她从那样的位置爬上来,做了皇后,有了太子,可转眼一切化为乌有,之前她会扶持皇帝,无非就是为了做太后之后权柄更大,但一旦快要死了,眼见得根本无缘做太后了,她要做什么,就很难说了。
“当然是假的。”萧重笑道。
不管阮皇后是怎么想的,这所谓懿德太子的血脉,都是假的,也只能是假的,是乱臣贼子,方婉也明白。
“那应该查江南赋税了。”萧重道。
京城里的雪还是很大,五殿下被皇上吩咐闭门读书一事,更是增添了几分寒意,但很快,在新年之前,皇上封赏后宫,京城就忘记了那点寒意,显得热闹喧嚣起来。
有孕的仪贵人封了仪嫔,但同时进宫出自江南世家吴氏的慧嫔,虽然还没有喜讯儿,却一举封了妃位,以原号晋封,虽然比不得四妃,但寸功未立就晋封妃位,家世也不是顶好,也算是异数了。
宫里这么多娘娘的喜事,就是方婉肚子大了,也要进宫朝贺。

第89章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难得一个晴天, 头一天才下过雪,放晴了反倒更冷些, 方婉递了牌子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也是顺便去恭贺各位娘娘。
这种事, 总不能设宴邀请各家人来恭贺吧。
萧重亲自送她出门,他虽然暗中办了那么多事, 可表面上看依然闲着,也不出门,每日早起在校场打两趟拳脚,热气腾腾的回来用了早膳, 便跟她一起猫冬, 基本不太出门,偶尔有人来回事, 他也不去书房,只走到院子里去,方婉从窗子里就能看到, 有些时候, 他也出去跟人喝酒喝茶去。
不知不觉间, 方婉开始觉得萧重有点莫测高深起来了。
但是萧重跟她一起的时候, 变化就没有大, 依然温暖而明亮,不过方婉还是发现了她这跟前使的丫鬟嬷嬷们, 这些惯会看人眉眼高低的一群人, 面对萧重越来越小心, 战战兢兢起来。
面对他们,萧重本来就掌生杀大权,由不得他们不小心,可见萧重如今确实是威严日盛,大约只在方婉跟前放松一点。
萧重送她坐暖轿,一边说:“依我说,你就不必去,娘娘们就是晋位,认真算起来也没有你的品级高,不过因是伺候皇兄的,脸面不同罢了,你平日里遇到这样的事去一回也罢了,如今你这样不方便,何苦去,谁还敢挑你的礼。”
方婉有孕六个月,肚子已经显了不少了,确实不是很方便。
“啰嗦。”方婉温柔的道:“昨日我们就说过了。”
方婉现在担心的是萧重的毫无忌惮,他虽是皇帝宠爱,可天下之势,皇帝还得常常妥协,不能一手遮天呢,何况他。
他如今刚亲手把五殿下给废了,缘故又不能公之于众,外头说他一句心狠手辣,权势熏天也不为过,就越发该谦逊些,本该有的礼数就更要有。
是以方婉对他猫在家里乐见其成,而这一回朝贺,若是放在之前百事不管的景王殿下的时候,方婉还能借着肚子大了,只送礼不进宫,可如今却不成,她不进去走一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呢。
方婉深知,态度也是很重要的,所以这一回,方婉不得不去。
萧重也只是埋怨了这样一句,他自己其实也知道众口铄金的道理,不过是心疼罢了,只得看方婉裹了格外厚实的斗篷,遮的严严实实,又抱着手炉了,才叫人起轿。
方婉进了宫,当然还是先去太后宫里,太后娘娘冬天显得气弱些,已经移到里头暖阁见客了,里头烧着地龙,且烧的旺,有点燥热,又不敢开窗,而且里头已经坐了好几拨客人了。
里头有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女钱太太李氏,因嫁人的时候太后娘娘还没起来,不过又已经有了皇子,所以她嫁的不上不下,且当时李家还穷,皇子外甥一时指望不上,就挑实惠的嫁,是以嫁进了江南大盐商钱氏分在京城的一支的嫡支,也做了官儿,只是品级不高,但有盐商的底子,这家怎么着也比别人家富贵两分,到后来皇上登基了,这家嫡支就是皇上的亲近表亲了,便隐然能与江南本家抗衡了。
方婉瞟了一眼,还有燕王世子妃,燕王老太妃高寿,虽然还在但不太出来走动了,而燕王妃则卧病在床一两年了,燕王世子妃这才开始出门走动应酬起来。
另外还有两家有一品诰命的夫人。
在太后娘娘这里,除了亲近的娘家亲戚人等,一品以下通常是很少宣进来的,都只在宫门磕个头就行了,横竖这些人进宫,也不是为着太后娘娘来的,各自都有目的,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这屋里太热,方婉进去一小会儿,就有点出汗了。
太后娘娘赏的座儿离燕王世子妃近,她是一个特别白净的女子,出的汗看的特别清楚,可在这里别说脱衣服,就是脖子上的扣儿都不能解开,只得直挺挺的坐着。
太后还在跟钱太太李氏在说家常,钱家这一支如今最弱的地方在于子嗣不繁,因年日不长,进京不过几十年,统共两代人七八个男丁,小的还连话都说不清呢,是以如今钱太太就格外操心姑娘们的亲事,方婉听着,这钱太太撞太后木钟的意思,是想把他们家二姑娘嫁到燕王府去?
太后既然留下了燕王世子妃在这里,想必也是有点意动了。
方婉事不关己的想着,这厢燕王世子妃已经不知道怎么寻了个话缝子,站了起来笑道:“还要去给娘娘们磕头,只怕去迟了不恭敬。”
得,这就是不情愿了。
其实方婉也觉得这样亲事还不错,燕王牌子虽然硬,但毕竟离皇上的血脉越来越远了,又无寸功,回头燕王世子承爵,就要降为国公了,钱家又做官又有钱,又有太后这边照拂,颇为实惠,且这一代的三位公子都出息,如今看起来像是高嫁,过个一二十年就难说了,燕王府何必还端着架子不放下来呢。
不过不关方婉的事,她倒是趁机跟着站起来:“我跟嫂嫂一起去罢。”
太后还诧异的看了方婉一眼。
她老人家大约以为方婉进来有事要说,不然这么大个肚子,特别的进来就为着贺礼,也未免太周到了一点。
方婉只笑了一笑,太后娘娘见她没说什么,也就点点头:“你们也去欢喜欢喜。”
出了暖阁,方婉才透出一口气来,旁边的燕王世子妃听她这样出气,便恍然大悟她为这么会毫无缘由的跟着自己出来,燕王世子妃显然也以为方婉跟出来是跟她有话说呢。
燕王世子妃连忙道:“我们且在这里站一站再出去,里头热,急急的出去外头再吹了风,就不好了,你又要格外当心些才好。”
方婉一脸腼腆的笑:“我听嫂嫂的。”
燕王世子妃只见过她两三次,一次是姑娘的时候,一次是成亲日送嫁,还有这一回,当然传言听了不少,只听说这一位是狐狸精转世,不过她看起来虽然确实美貌,可温柔婉转,说话腼腆,哪里像是狐狸精呢。
两人一起去各处宫里挨着去一趟,哪里都不好漏,宫里现在四妃存二,又以徐淑妃这位生育了皇长子的资历更长,便显然要以她为首,所以虽然蒋贵妃所居离太后宫中比徐淑妃更近,但却还是要先去徐淑妃的宜德宫。
徐淑妃这里显然冷清了许多,五殿下出事,虽然还有个大殿下在外头,可同胞亲兄弟出了难以言说的事,连大殿下也要夹着尾巴做人,至少这几年都不敢抬头,甚至很可能就此止步,是以如今去宜德宫,众人都不大久留,就怕沾上晦气。
据说,有的人已经在转而投靠明主了。
在宫里最讲究这些,向来跟红顶白,皇上喜欢哪里,众人就去哪里,如今皇上是厌弃宜德宫了,有些人进了宫都不往这边来了。
方婉反是不好不来,不过她也不打算坐太久,她险些被劫持的事和萧重被刺的事都是五殿下做的,现在被关起来而不是赐自尽,那是因为皇上不愿意背一个杀子的名声,何况他还有一个同母兄长在外头,皇上也要为他考虑一二,但方婉就不愿意跟徐淑妃多说什么。
换成普通人家,有这样的事,还名正言顺就不来往了呢。
燕王府向来不参与这些事,一个安乐王爷做的稳稳当当,这样一世的富贵是有的,就是今后子孙的富贵,就得自己去挣了,所以燕王世子妃的姿态也就是不管出什么事,都跟他们家无关,皇上没处置宜德宫,她就还是按礼数走到,是以两个人,就都到宜德宫去。
亏的亲王妃身份可以坐轿子呢,方婉想。
徐淑妃是当今皇上的同龄人,连绿头牌都早就撤了下去的,看起来比皇上有年龄些,五殿下出事,她等了一日一夜,终于由大殿下打听到了萧文做了些什么事,虽然还不知道被所谓阮皇后血脉操纵一事,但却知道了萧重被刺一事,还有,内务府嫁祸大殿下一事,也与他有关。
真是谋害亲哥都不手软,第二日,徐淑妃就告了萧文忤逆,反是皇上安慰了她一句:“你在后宫,哪里知道他们外头做的事去,和你没干系。”
可这不到一个月,徐淑妃还是明显的消瘦了不少。见到方婉进来请安,还露出了一点惭愧的表情,她显然不好说什么,只能靠表情来表达对方婉还肯在这个时候来宜德宫的感觉,那又羞惭又感动的样子,表情非常生动自如,怪不得出身不好,容貌不算十分出众,最终却有四妃的造化,果然是有点缘故的。
方婉坐在那里,听燕王世子妃和徐淑妃等人说话,预备坐一盏茶时候就起身,可开始还不觉得什么,才两句话功夫,就感觉到后头好像有凉风似的,方婉便往后头一看,她坐的这里,窗子被人打开了。
她刚进来的时候注意了一下周围,那里还关着的呢。
这就是宫里的招数,阴人向来不见血,这会儿开一扇窗,不费什么事,可若是体弱一点的孕妇,甚至是一般人等,坐在那里,前头热后头冷的吹着,说不准就要得风寒了,一个不小心,连命葬送了的都有。
方婉以前的春晓院有个在宫中伺候了二十多年出来到了皇子府的嬷嬷,被方婉收成了自己人,有一回就有意无意的,仿佛聊着陈年旧事般的说过,宫里的人常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一个普通的拉肚子就没了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不过是没人在乎罢了。
在宫里要挣出头来,除了伶俐懂事,还要运道好,而且还得命硬。
方婉可不想赌这个命硬。
徐淑妃和燕王世子妃还在说话,方婉突兀的就站了起来,笑道:“世子妃与娘娘多说说话儿,我先去永和宫给贵妃娘娘请安。”
别说徐淑妃,就连燕王世子妃都有点错愕方婉突然这样不给脸。
不过方婉也不会白得罪人,一头说着,一边摸了摸脖子后边,笑道:“今儿真是冷的邪乎。”
徐淑妃见了她这个动作,她是宫里混出来的老人儿了,什么招式没见过,此时几乎是下意识就往方婉后头看去,果然见那里开了一扇窗。
徐淑妃大怒,也来不及叫人查去,扭头就骂在她旁边伺候的大宫女:“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把福嬷嬷给我叫来!”
然后对方婉和燕王世子妃道:“让你们见笑了,都是一家子亲戚,我也不瞒着你们,如今只有你们才肯来看看我,有些人只当没了我这个人,如今底下奴才都敢踩上头来了。想必就是瞅着景王妃念情儿,没趁他们的意吧。”
方婉上辈子没怎么跟徐淑妃打过交道,所以这个时候都想击节赞叹了,她绝对比蒋贵妃高端!
怪道从潜邸起,她就能把蒋贵妃压一头,虽然蒋贵妃也不是出不了头,可就是挣不过她。
这话说的,如此面面俱到,一点儿破绽都没有,不仅把有人要趁着他们一系得罪景王的时候陷害他们的意思表达清楚了,还捎带着表明了他们很清楚,事情是自己这边的错儿,景王殿下才是受害者。
甚至,方婉觉得徐淑妃这是找到了一个机会。她本来是进来给自己家降降温的,现在看起来更得叫人议论了。

第90章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方婉去了蒋贵妃的永和宫,那里还有在永和宫偏殿的, 新晋的一名贵人, 一名美人, 这些人也是喜气洋洋的来给方婉见礼,接着就是新迁入了长春宫的原来成嫔封的德妃,她家世好, 又有皇子公主, 得封四妃之一也算是风头正盛了。
从长春宫出来就是新封的慧妃所住的朝阳宫,她是个生的娇婉柔美的柳条般的美人儿, 眼角眉梢仿佛带着一点儿愁绪,总是蹙着眉,就是笑起来, 也好像不是十分开颜。
而且也不太爱说话,她宫里来的人就不少了,比起宜德宫热闹的多,说的那么热闹, 她也没几句话。
这在后宫这么多女人里头, 算是格外特别的一个了。
方婉觉得她这应该是天生的,后宫女人再不懂事也不可能把怨望放在脸上, 而且她进宫才一年,就晋封了妃位,家世又不顶好, 算得上幸进了, 这样的幸进, 还这么个尤带愁绪,方婉居然觉得她这样其实还挺让人怜爱的。
仪嫔跟她就完全不一样,在她还是姑娘的时候,方婉就见过她,是个活泼明朗的姑娘,运动的好,身子骨也好,王家向来多子多孙,大约是好生养吧,她进宫这才多久就有了身孕,所以一点儿也没有泯灭她爱笑那一点,见了方婉进来,连忙要亲自去扶她坐。
方婉连忙道使不得,仪嫔比她的月份还早一个月呢,宫里有嬷嬷管着,不给多进补,怕孩子大了不好生,仪嫔就没怎么胖,方婉看着她,觉得自己也该控制一下了。
她府里的嬷嬷们,当然不敢像管仪嫔那样管她了。
萧重不管,就没人敢管。
方婉在这里也是坐一盏茶时分,不过到茶快要喝完的时候,见有个宫女进来,给仪嫔换茶的时候,悄悄说了一句话,仪嫔就点了点头,方婉搁了茶碗出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徐淑妃提了人在自己的宫里打板子。
这动静就不小了,连太后娘娘那里也听说了,太后不置一词,只当不知道,可徐淑妃在宫里处置了人,还去了宁寿宫哭诉:“偏挑这个时候…不知道的人,还当是臣妾吩咐的,就是景王妃大度,只当是底下人当差不仔细,疏忽了,可景王妃双身子的人,回头若是有一丝儿不好,别说别人,就是臣妾再亲近的人,心里只怕也要以为是臣妾弄的鬼。”
“臣妾再不懂事,也知道老五的事儿怨不得景王殿下,景王妃念情儿,还肯来臣妾那里走一走,臣妾只有欢喜的,哪里能起那样的龌龊心肠呢。”徐淑妃念念叨叨的哭了好半晌,把太后都哭的无可奈何,只得道你受了委屈。
又赏了她两样东西才打发她走了。
徐淑妃这一阵哭诉,也没有点名道姓,可里里外外的意思都指着蒋贵妃,如今长成的就那么几个,五殿下出了事,大殿下也不好出头,三殿下温郡王和四殿下自然就要冒头了,四殿下母妃不在了,说不着他,当然就说蒋贵妃了。
风声不过半日,就传到了蒋贵妃的耳朵里头,她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她有了倒霉事,不拖我下水,拖谁呢?”
蒋贵妃年轻的时候也不算什么绝色美人,五官还算明丽,就是脸盘子大,如今年龄渐大,脸看起来更方,冷笑起来,更像那么一回事,她跟前的嬷嬷躬身应着,却心道这样的事,也不止一回两回了,徐淑妃向来就是不指名道姓的说,可叫听的人都会往蒋贵妃这里想。
这种哑巴亏最不好说,真要巴巴儿的去解释,越叫人觉得又没说是你说的,赶着解释什么劲儿?更叫人怀疑,不解释,这亏就吃定了。
那嬷嬷想了半日,只得道:“景王妃是个明白人,向来明理的,温郡王妃不是也跟景王妃好么?定然不会信她的。”
“她倒是个会走动的。”蒋贵妃原本不大喜欢这个儿媳妇太肯在外头交际,觉得她不把屋里的事管着,成日里往外跑,尤其是方婉比她后成亲,景王殿下还伤了都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她就更不高兴了,话里话外的敲打了董莹绣两回,恶意倒没有,无非就是指望董莹绣早点有喜信儿。
不过这会儿想到董莹绣跟方婉好,蒋贵妃倒是又喜欢起来,对嬷嬷说:“你打发人往温郡王府递个信儿,把今日里的事跟郡王妃说一说,叫她得闲了也去看看景王妃。”
那嬷嬷躬身应了,又笑道:“急赤白眼的就打发个人去特特的说这事儿,郡王妃没亲眼见着,又是娘娘吩咐,说不得还当是什么大事就要赶着去,露了相了反叫景王妃疑惑,倒不如指个什么事说一说,再捎带着说这个,温郡王妃才有数儿。”
“你说的也是。”蒋贵妃想了想:“有什么事呢,一时想不起什么事,就把前儿送来的那些缎子,选颜色鲜亮的给郡王妃送四匹去吧。”
那嬷嬷赔笑道:“依奴婢看,赏缎子还不如给郡王妃做主呢?前儿郡王妃来给娘娘请安,我见郡王妃在娘娘跟前说笑虽然依然,出来外头的时候就不是太喜欢的样子,奴婢一路陪着送出去,原本还以为是咱们这宫里的奴才仗着是娘娘的跟前的人有体面,对郡王妃不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