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见方婉抱着弟弟就在门边儿,随手就摸了摸,小家伙跟他还不怎么熟,叫他摸了,虽然没哭,还是扁了扁嘴。
一边就跟方婉说:“嗯,在御书房看拟旨呢。”
看他心情颇为飞扬,方婉便使坏,把祥哥儿往他跟前递:“王爷抱一下?”
萧重吓坏了,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别递过来啊,这么小个东西,抱坏了可这么得了。”
方婉哈哈笑:“我瞧你很欢喜的样子,是有什么好事吗?”
“你猜?”萧重果然心情很好。
方婉听他说拟旨,又见他这样欢喜,其实心里头就猜到了,却笑道:“谁知道你有什么好事呢?难道又招惹了什么小姑娘不成?”
“少胡说。”萧重笑道:“是给咱们赐婚的旨意,刚才在御书房拟好了,回头用了印就明发了。”
看来选秀差不多就要完了,方婉点头:“我也担了这么久名声了,叫人嚼说了这么些日子。”
萧重道:“可不是,我催好几回了,皇兄今儿才总算叫拟旨了,非要等着一块儿赐婚,多下一道旨意有什么难的不成?”
萧重大逆不道的抱怨着,不过心情显然极为飞扬,随即还跟方婉八卦:“选秀的旨意也要明发了,这回主要还是给侄儿们选人,皇兄宫里只进了几个人,我表妹封了容妃。”
表妹?袁紫燕?方婉脸色骤变。

第64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方婉这一下的脸色变的连萧重都一眼看到了, 表妹入宫为妃有什么不对吗?
方婉在萧重心里, 早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人物了。
当然, 她这一下变色, 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间,方婉叫奶娘来把祥哥儿抱走,那奶娘本来在萧重来的时候,就很识相的躲进了屋子里,此时才赶紧出来,抱着祥哥儿退下去。
小家伙还不太愿意呢, 伸胳膊伸腿, 叫唤着抗议呢!
方婉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他, 她问萧重:“旨意什么时候明发?还来得及撤回来吗?”
果然是有不对了,萧重确定:“我出来的时候, 才刚拟好旨意,用印记档,应该是明日明发吧?”
“可此事已经议过了。”萧重哪里还不知道方婉是想设法撤下这道旨意, 他虽然还不知道缘由,但还是先回答方婉:“这也不是乾纲独断的事。”
方婉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选秀进宫, 是由太后的慈谕,宫□□掌凤印的几位娘娘商议选人,但实际上背后的情况就复杂的多了, 不管是选中还是落选, 都是京城里各家勋贵权臣高官们角力的结果。
“但陛下是可以乾纲独断的!”方婉说。
一旦有突发事件发生, 方婉的果决便现端倪,她只思索了一下就很清楚了,现在连旨意都拟了,任何的小手腕小手段,旁敲侧击,谋划布局都已经来不及起作用了,唯一能阻止这件事的,就只有皇帝了。
虽然方婉还不能完全确定萧重的身世有蹊跷,但她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没有大的出入,既然萧重是皇帝的儿子,那现在也该皇帝管他了!
方婉向来懂得借势,便是皇帝,借一借也没什么不行,是他的亲儿子呢!他天然就该管。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谨慎下去了,别说她觉得自己从各方推测印证之后,关于萧重的身世的猜测和知情人有八分准,就是只有五分,她也得冒险去阻止了。
皇上若是要砍她的脑袋,她就全指望景王殿下保她了!
方婉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王爷能带我去见皇上吗?就今日。”
“到底怎么回事儿?”萧重不明白了,他又不蠢,当然看得出来方婉这是要做什么,他只是不懂,表妹进宫,方婉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弹,甚至都孤掷一注到要进宫面圣来阻止这件事了。
方婉沉吟了一下,她一直没有告诉萧重此时,是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推测,以及前世所知,所以没办法说,但这一次的事,皇帝如果真的如她所料,那和萧重探讨一下,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方婉就笑道:“先去见皇上,回头我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萧重有点不悦。
哪个男人喜欢这样的场面。
方婉叹口气,露出一点儿楚楚可怜的神色说:“你难道不信我是一心为了你吗?”
“你素来信我表妹,你问问她,我原本是不是一心只想在锦城安安稳稳嫁个清净人家的?你这样的身份,虽是尊贵,可我第一回见你,是个什么情形,做你的王妃,那自是没有安生日子过的。”方婉向来就有本事选择性的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喜欢你喜欢的回不了头,我早走了,还用这会儿在这里吗?”
方婉一说喜欢你的时候,那么普通的几个字,却是那样的神态语气,萧重这样纯情的小王子哪里还受得了,立刻就投降了。
“好吧,先进宫去见皇上。”他还是没有完全昏头:“回来我们再说。”
“我保证!”方婉哄他。
景王殿下进宫向来自在,有着皇子都没有的特权,简直就是方婉心目中难得的纨绔王爷的条件,可惜偏有个胸有大志的娘,也是倒霉催的。
要是能换个想得开的娘,多好啊。
方婉一路随着景王殿下进宫,听说皇上这会儿不在御书房,回了宣德殿,景王殿下就直奔宣德殿,照样是一路顺畅。
皇上不见大臣,便已经换了常服,但也还是勤政的看奏折,听说景王殿下把方家姑娘带了进来,其实也微微皱了皱眉。
这不是一个安分的姑娘,她十分大胆,皇帝也没见过比她更大胆的姑娘了,但也确实聪慧敏锐,她那一日说的那话,皇帝回来思索了良久,她说的那一个理由,角度别致,确实很有道理。
皇帝当然是更了解袁太妃性格的那个人,既然有了这样的蛛丝马迹,皇帝便决定把她的野心扼杀在萌芽时期。
她其实不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皇帝心知肚明。但她有很好的出身,她的出身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护她,而且她在他的心中还有独特的地位,这也让皇帝愿意容让她的一些小动作,让她在后宫中有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安全地带。
从少女时代到后宫二十年,她没有真正的吃过亏,这大约也让袁太妃以为自己有本事有手段,这或许也间接的助长了她的野心。
但实际上,皇帝认为,她除了依靠袁家和皇帝,其实是再没有别的手段的。
而袁家若是有了名正言顺的储位争夺资格的皇子,那必定不会把注下在一个皇弟身上。
不过这件事让皇帝不太舒服,他有一种是被胁迫着纳袁氏女进宫的感觉,他见到方婉就会有一点这样的感觉,所以皇帝不由的微微皱了皱眉。
天威难测,皇帝微微一皱眉,方婉的心就已经提起来了,虽然她的表面上还是镇定的,行礼问安,做的稳稳当当。
萧重却没有丝毫感觉,他于皇帝,只是一个大哥哥,在皇上面前长大,唯有亲切依赖之感,皇帝也对他更随和些,笑道:“旨意不是明日才发吗?明日再进宫谢恩也使得。”
说着就叫萧重坐,同时看在萧重的面上,也赐了方婉的坐。
萧重说:“倒不是为着谢恩来的,是我不妨头,刚才去跟婉儿说话,把皇上选秀的晋封旨意说出来了,是为着这个才来的。”
萧重觉得这件事方婉不好开头,他虽然不知道方婉到底要做什么,他还是体贴的替方婉开了这个头。
这样的呵护,方婉这等玲珑剔透心思哪里感觉不到,她原本是向来惯于自己冲锋陷阵在前头的,乍然被人这样拢在身后,心中只觉温暖柔软的不像话。
真是不枉她来趟这样一趟浑水,为了他,再怎么也是值得了。
皇上就看向她,既然有萧重在这里,方婉想,她可以略微直接一点儿,便起身道:“民女是听景王爷说,袁家大姑娘这次选秀选中进宫了。”
皇上倒也没叫她坐,只听着她说,方婉道:“这话本不该民女说。”
方婉说了这么半句,停了一下,见皇上并没有叫旁边伺候笔墨的那个太监下去,她也就很光棍的接着说了:“民女只是不解,前日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颇为欢喜的叫上民女一起替袁大姑娘参详呢,怎么这却是要入宫了呢?”
她这话说的特别没规矩,特别不像御前奏对,萧重哭笑不得,以前他觉得方婉虽然出身普通,甚至家里人都不太明白皇权之重的时候,方婉自己却是特别明白,而且特别敬畏。
可这一回,她急急忙忙的赶进宫来,却是要面圣给袁紫燕打抱不平?这太不像她了吧?
这太不像方婉做得出来的事了吧?
她怎么又被调包了?
萧重这样一想,就觉得不对,方婉但凡与往日里不同,都是有缘故的,可是她这个话,却是怎么听也想不出她这布的又是什么局。
可是皇帝却是听懂了,他先前乍然听见这话也觉得无稽,可那一日微服之时,方婉说的话,他是听进去了的,也是赞同的,是以这句话,略微转一个弯,皇帝就听懂了,方婉连说了两次太妃娘娘,都听到了他的耳朵里头,方婉的意思便是,袁太妃早已与袁家商议定了不让袁紫燕入宫,而且主要的缘故是袁太妃。
这是很说不通的,因为袁太妃是先帝嫔妃,又没有太后的身份,断没有自家的姑娘为了先帝的嫔妃,而不入当今后宫的道理,除非,袁家也知道袁太妃不仅仅是太妃。
那他们是不是同时知道了,萧重不是皇弟?
皇帝在方婉这样特定场合和时间的一句话里,听出了意思,方婉进宫,是想阻止袁紫燕选入后宫,考虑到方婉的身份,她的目的显然是为了保护萧重。
如果袁紫燕进宫会对萧重不利,那自然是因为袁家知道那件事,可方婉为什么会这样怀疑,为什么会急匆匆的进宫来提醒他?
一时间,皇帝的心中起了一丝古怪的感觉,好像一时间人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了一般。
这件事当然只是一个怀疑,不管是怀疑方婉还是怀疑袁太妃或是袁家,都是不可能查有实据的,甚至连明说都不可能。皇帝的脸上一丝儿的情绪也没有露出来,只是笑道:“既有这样的事,怎么太妃没有来与朕说一说呢?就是不好跟朕说,跟母后说一说也是一样的嘛,难道母后与朕,还要驳她的回不成?”
方婉顿时松了一口气,皇上既然听懂了,那就好办了。
萧重一脸怀疑的把他的皇帝哥哥看一回,又把方婉给看一回,总觉得他们当着自己的面,打了个哑谜。
话虽然是那些话,意思却肯定跟自己知道的不一样。
但他们两个,好像都明白了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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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草拟的给皇弟景王殿下、皇子四殿下、五殿下赐婚的旨意,给三位公主赐婚的旨意,连同本次选秀入选秀女指派、封号等级的旨意,虽然暂时没有明发,但因当时在御前伺候的人不少,里头的内容已经不知不觉间不胫而走。
这是喜事,避讳就要少些,是以传起话来大家伙儿都打着是喜事的旗号,好像就要放心一点。
宫里的袁太妃听说侄女儿要进宫,当面与来报喜信儿的慧嫔说的一脸欢喜,转头关了门,就摔了一地的东西,打发人出宫去袁家,要请她嫂子进宫来说话。
可袁夫人却报了病,拖了两三天也还没递牌子进来。
她也发愁,这事儿事前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有脸面的人家,没有合适的人家,去宫里求个体面,要自己姑娘落选出来这样的事,哪次选秀没有呢?去宫里求一求,宫里的主子们多半都是会给体面的,毕竟谁去求都会掂量掂量,没那个脸面的也就不会去求了。
或是朝廷定了要哪家姑娘进宫的,这个涉及的因素就多了,但宫里的主子们多半都能体察上意,要是不稳妥,也是不敢答应的。
既然宫里的几位高品级的主子都点头应了袁家的事,按理就是妥当了,却没想到如今的消息里,旨意上第一个就是大将军袁弘嫡长女。
当然,皇上不会亏待他们家,进宫就是妃位,自是难得的荣耀,可关键是,他们家那位姑奶奶…
比起袁夫人的发愁,袁紫燕却是欢喜的很,她兴兴头头的挑了一件这一季新做的茜红色百蝶穿花碎珠流苏的长裙,新款的南洋珠簪子,力求高贵典雅,要配得起她今后容妃这个身份。
容,盛也。
自然是一个美字。
袁紫燕想一想便觉得陶醉起来。
她今日是有平日相好的姐妹王七娘邀菊花宴,赏菊作诗,袁紫燕原不想去,她既然已经要进宫了,这些小姑娘显才的聚会,她其实就用不着去了。
可她又忍不住想要去走一走,看看众人对她恭敬又艳羡的样子。
而且王家听说这一次也有姑娘入选,是庶子房的嫡女,身份自是比不过袁紫燕,据说封号是贵人。
袁紫燕就更觉得应该去他们家逛逛了。
到了王家,别说王家的姑娘更亲热几分,亲热里还带着些恭敬的味道,就是王家的奶奶太太们,见了袁紫燕,也与往日里不一样了。
王家的掌家太太,直迎到二门上。
袁紫燕只觉得心旷神怡。
来这里的姑娘们,自忖与袁紫燕平日里足够好的,够资格悄悄的恭喜她,那话说的实在是好听的很,袁紫燕照单全收。
她光以为今后才有大造化,没想到单是这一回,就已经十分尊贵了。
方婉虽是新来京城的,也得了帖子,那赐婚的旨意上可是有她的,景王妃的尊贵,不让容妃,有多少恭贺袁紫燕的,自然也有多少恭贺她的。
她跟前也围着不少人,见袁紫燕来了,两人还亲热的拉着说话,在别人眼里,就算在皇上那儿不能论成妯娌,那至少从景王殿下那里,袁紫燕还是景王殿下的表妹呢,她们两个身份相当,当然能亲热的起来。
袁紫燕笑道:“我这里先恭喜姐姐了,旨意虽然还没明发,但我听我母亲说,太妃娘娘欢喜的无可不可,就等旨意下来,立刻就要操持起来呢。”
这口角已经像是成了亲的妇人了。方婉抿嘴笑,只是推辞,却没有回过来恭喜她。
袁紫燕心里就有点不悦了。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点骚动起来,有丫鬟进来报信儿:“刚才有旨意来了,咱们家十一姑娘封了仪贵人,就要预备着进宫了!”
袁紫燕亭亭的站在那里,带着微笑。
那丫鬟压低了声音,悄悄的跟王七娘说:“圣旨宣了好几家了,听说没有袁大姑娘呢。”
声音虽小,却是一浪一浪不走样的传了个遍,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袁紫燕。

第65章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前儿不是说旨意上头一个就是她吗?”
“不是说连封号都拟了呢吗, 有板有眼的, 这样还能是假的?”
“这是哪里放出来的消息, 也太好笑了。”
“别说咱们,你看她,都觉得自个儿当定了娘娘了呢!她的亲姑娘在宫里头, 又有体面,难道没影儿的事还能告诉娘家不成?”
“不过还是很有趣啊哈哈哈哈哈。”
议论迅速的传了一波又一波, 这样的事, 当事人向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渐渐的她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不对了,议论起来的神态也不对了, 根本不是那种艳羡的嫉妒等等的神情。
这些人的目光怎么都这样诡异?
袁紫燕有点不安起来,她看看方婉, 只有方婉的模样儿保持不变,手里拿着一把团扇, 显出一丝闲适。
天都凉下来了, 还拿什么扇子!
袁紫燕给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头伶俐,也确实跟着觉得不对了, 立刻去找平日里相熟的别人家姑娘的丫鬟说说话儿,说了两个,脸色大变, 赶紧回来, 悄悄跟袁紫燕说。
袁紫燕整个人呆住了, 恨不得立刻去问个清楚。
可这个时候,脸面太重要了,她牙都要咬碎了,还是站在那里,生生的熬到大家散了,才回家去。
方婉就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了,她是特意来看这一回热闹,这下看得心满意足,便去跟王七娘说了几句话,没等开宴席,她就走了。
自从方婉心中怀疑上辈子萧重的死,跟袁家脱不了干系之后,方婉当然就不会喜欢袁家人了,幸灾乐祸的一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
她倒是不觉得这是她搅出来的事儿,她哪有本事影响皇上?她不过是去陈述了一回厉害干系,指出那些蛛丝马迹,其他的,都是皇上的圣裁了。
方婉回到百花胡同,二门上停着来客的马车,方婉只瞟了一眼,在门口等着伺候她的紫萱就心眼灵活的上前小声回她,是叶家大姑奶奶的马车。
她是叶家托的中人,今日是拿叶八公子的庚帖来换方柔的庚帖的。
这也是方婉的意思,她的赐婚旨意要下来了,叶家的亲事既然已经决定应了,便让叶家在这之前就来换了庚帖,把这亲事操持起来,面上好看些,显得不是那么趋附他们家。
这就是方婉的周到之处,惯于给人留体面。
她琢磨着,方澄和方莹的事,还有长房、二房有两位哥哥的亲事,也要跟大伯娘说早日定下来才好,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在京城挑姑爷,不如趁她的赐婚没下来之前就定下来,让夫家脸上好看些。
方婉知道方杜氏已经给她们姐妹两个都看的差不多了,只不过方澄的事方杜氏就能做主,方莹这里,就要老太太点头了。
这两位姐妹的事,方婉并没有打算多说什么,只要看着选的人家不差,配得过,她就犯不着插手。
方柔那一回的事,唐氏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方柔终究是她的妹妹,她向来还是希望姐妹们好一点的。
选秀的旨意明发了之后,随即就是给宫里几位大了的殿下们赐婚的旨意,方婉那一日看了一场袁紫燕的热闹,没承想,这一次轮到她被看热闹了。
旨意上给四殿下、五殿下赐了婚,给宫里的三位公主赐了婚,却没有给景王殿下赐婚。
这可也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事儿,传言里景王殿下的亲事早就定了,拖在后头是为着和宫里的殿下们一起赐婚罢了。
方婉这铁打的景王妃,看起来也不那么铁了。
不管外头人怎么说,方家的人开始坐立不安了,方家有今日,都是因着方婉这王妃的前程。只不过欣慰的是,虽然没有赐婚的旨意,那也没有把别的姑娘赐婚给景王殿下的旨意,只是把他给空过了。
这跟选秀就有点不同了,选秀这次没有,那就是不能入宫了。
方婉自己都讶异,那一日景王殿下过来报喜,说的很清楚他看着拟旨的,那么这次没有景王殿下,必定是这两日出的变故。
变故出在哪里呢?
除了方婉拦着袁紫燕的事,她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安分守己了。
方婉回想那一日皇帝的神情语气说话,想了半日,也没有头绪,不过皇帝嘛,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要从他老人家的龙颜上看出个所以然来,基本等于妄想。
方婉想了一想,便放弃了。
至少萧重,她还是能确定的。
只是方婉坐得住,却有人坐不住了。
在百花胡同西边角上的院子里,方家二老爷方书文一脸焦躁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问小厮:“六姑娘怎么还没请过来。”
那小厮赔笑道:“六姑娘住那头儿呢,还得从水那边过来,就是我们走,也得一刻钟时候,姑娘哪里有那样快呢,老爷再略等等就来了。”
方书文踢了那小厮一脚:“去看着!”
那小子正好也不想在跟前挨骂,赶着就出去了。
方六姑娘方柔听说父亲叫她过去说话,答应了一声,就叫上丫鬟给她梳头换衣服,一边对自己跟前的丫鬟说:“你打发一个小丫头去跟四姐姐说一声儿,父亲叫我,我这里刚好跟前使的人都有差使出去了,我总不好一个人也不带就过去,请四姐姐不拘跟前哪个姐姐打发给我使一使,回头就送回来。”
那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心想她们明明在这里,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这也是常在方柔跟前伺候的丫鬟了,方柔笑道:“你们别管那么多,只管去叫人,你们两个就去园子里逛逛去吧。”
两个丫鬟满腹狐疑的去了,过了一会儿,方婉便把跟前使的绿芷打发了来伺候她,两个一起往方书文住的那边院子过去了。
绿芷去了半个多时辰,又伺候着方柔回来,见她的丫鬟们也都回来了,便把方柔交给她们,才自己回去复命。
绿芷是个伶俐的,这样内务府□□出来的丫鬟,说起来比起这些中下等官员外头人牙子处买的人,伶俐百倍,她跟着方柔过去,听方书文说的第一句话她就已经明白了。
这会儿绿芷便回方婉道:“六姑娘大约是知道二老爷要说什么,只六姑娘终究是女儿,便是心里头再怎么想,也不好过来跟姑娘说二老爷的不是,奴婢瞧着,六姑娘也是觉得尴尬,才把奴婢也叫过去听一听。”
她是丫鬟,跟在方柔身后伺候,方书文哪里知道她是哪里的,说话也自然不避她。
方婉道:“说什么呢?”
“二老爷叫六姑娘来打听,姑娘到底这是怎么了。”绿芷道:“二老爷前头第一句话就问姑娘这景王妃是不是做不成了?六姑娘自然不好说的,二老爷看起来恼怒的很,骂六姑娘既然与姑娘好,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又叫六姑娘回来细细打听一回,花点儿银子也不要紧。还说…”
先前的话就不太好听了,这绿芷说到还说两个字,居然还吞吞吐吐的,显然更不好听,方婉笑道:“什么话我没听过啊,你只管说,又不是你说的。”
绿芷这才道:“二老爷还吩咐六姑娘打听,姑娘这景王正妃若是不成了,还能不能做个侧妃。”
方婉冷笑了一声:“二伯父这是有什么好事吧?”
方婉便吩咐道:“你去把苏太太给我请来,我有话问她。”
苏太太倒还是一径的恭敬,跟平日里没有两样,好像完全不知道方婉如今应该赐婚但却黄了的事,进门儿就笑道:“姑娘有事,打发不拘哪个妹妹来说一声就是了,哪里用姑娘亲自吩咐呢?”
方婉笑着请她坐了,自己也在炕桌另外一边坐了,叫人上茶,然后才问:“这府里的事,我是都托给了苏家姐姐的,今日有件事我不知道,所以问一问,我二伯父是有什么好事儿吗?”
方婉问的直接,苏太太哪里有不懂的,便笑道:“原来姑娘要问这个,要说好事,那也说得上的,原是二老爷这新进了京,认识了些人,听说二太太没了,屋里头没个主事的人,不成样子,自然有些人热心的很了。前日我也听说了一两句,城南绿柳胡同有一户李家,家里老爷原来外放在山西,偏任内连续两年出了大案子,考评上只得了个下等,差事没了,如今回京来,也往各处托人送人情,想要再选了官放出去。”
苏太太停了一停,方婉其实已经明白了大半,不过没有出声,等她接着说:“这位李老爷膝下有个姑娘,是姨娘养的,今年十六,生的模样儿颇为周正,李老爷也不知怎么认得了二老爷,前日说的七七八八了,说要把那姑娘许给二老爷填房。”
有苏太太这样的人才在手下,真是省心,方婉想,只是如今她还算不上在自己手下。
不过苏太太这会儿见方婉特意过问这件事,就知道自己有点办砸了,既然打听到了这事儿,居然没有立刻来回,要等方姑娘问起来才说,自然不是伺候主子的道理。
果然,方婉便笑道:“既如此,我知道了。我回头去与王爷讨一讨恩典去。”
这便是方婉不满意了。
苏太太连忙站起来,赔笑道:“其实这事儿前日也只是在说,且还是在酒桌上,我们虽然听说了,也没正经当真,预备着两边挑送庚帖的日子了,再来回姑娘,也是想着,若只是酒后胡话,我们就当个正经事来回姑娘,那也太不懂事了些。”
“那这会儿呢?”方婉还是不动声色的问。
苏太太踌躇了一下才道:“听说那李家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观望着呢。”
苏太太的话不用说的十分明白,方婉也清楚,这李家把这姑娘待价而沽,这是要等着方婉做了景王妃了,才肯答应方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