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王妃就是有心理准备,知道谢纨纨是个无赖性子,此时也是给谢纨纨气的要命,叫婆子:“世子妃失心疯了,快把世子妃给我关到后头空房子去,败败火,清醒清醒。”
谢纨纨并不惧怕,只笑道:“母亲且想好,回头怎么收场。”
徐王妃气的心口不住起伏,几十年的风度都忘了,只叫:“快去快去!”
然后谢纨纨就被几个婆子围了上来,谢纨纨道:“往哪走,你们带路就是,别乱拉扯,当心回头挨打。”
到底是世子妃,这些婆子们知道,能不动手自然最好,反是客客气气的把她请到后头空屋子里,还有个居然端来一把椅子,请谢纨纨坐:“世子妃且委屈一会儿,回头王妃气消了自然也就罢了。”
虽说不敢违逆王妃,可对于世子妃,自然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别说今后这王府终究是世子的,就是这会儿,真得罪的狠了,说不准也就做了炮灰了。
这会儿瞧着谢纨纨被带走了,徐王妃脸色难看的很,钱夫人犹自气的不住抚胸:“我这一辈子,就没见过这样没规矩的媳妇,真是气的我心口疼!不是我说姑太太,哪里能由着儿媳妇这样呢?就是咱们家不是肯轻易动手的人家,那实在不懂事的,该罚还得罚才是。”
其实徐王妃发作了这口气,心里头还是惴惴的,今日此事,谢纨纨虽举动无礼,可理亏的始终是自己这边,谢纨纨认准了要闹的话,还真有些说头,而且郑太妃向来就喜欢谢纨纨…
而且谢纨纨临去前也是放过话的,她那性子,无风还能起三尺浪呢,回头还不知要怎么闹。
徐王妃心里七上八下,对钱夫人的话都没什么心思答,只随口应着,底下几个姑娘个个都吓的不敢说话,倒是叶少蓉表情精彩的很。
先前钱夫人撒气,其实谢纨纨已经走了,徐王妃是想要息事宁人的,让钱夫人抱怨几句也就罢了。反是叶少蓉不忿钱夫人,又巴不得谢纨纨倒霉,立刻就叫谢纨纨回来,照她想来,谢纨纨与钱夫人对峙,谁输谁赢都是一场好戏。
没想到,到头来,反是坑了她亲娘。
如今徐王妃不知道怎么收场,叶少蓉同样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交锋了几次,叶少蓉就是再讨厌谢纨纨,也是真不敢轻易招惹了。
随后,钱夫人打发几个姑娘随叶少蓉叶少茗去园子里说话了,她则几乎近半个时辰都是在说徐王妃没手段,脸太软,拿儿媳妇都没办法。
还谈起自己在家里的事迹,颇为炫耀媳妇柔顺孝敬,自然也教了不少法子,出了不少主意。
这半个时辰什么动静都没有,叶少蓝没转回来,郑太妃也没来,徐王妃心里越发提起来,总觉得有更厉害的在后头等着似的。
钱夫人直说到近酉时了,才算是满意了,很出了一口气,打发丫头道:“把姑娘们叫回来,咱们也该告辞了。”
徐王妃忙道:“嫂嫂用了饭再走吧,都这个时辰了。”
钱夫人道:“还是回去的好…”话还没说完,徐王妃院子里一个小丫头跑进来,在门口道:“王妃,世子爷领着人,打进来了。”
什、什么?打进来了?徐王妃一时觉得自己听错了,她富贵尊荣一生,面对的都是精致局面,对上谢纨纨,已经是她见过的最无赖最粗鲁的局面了,这会儿还打、打进来了?
徐王妃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钱夫人,见钱夫人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才确信自己没听错。
徐王妃忙打发自己跟前的管事妈妈:“快去瞧一瞧,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她心中慌乱的很,想一想,觉得这样都不行,又忙道:“回来。”她站起来,扶了个丫头:“不行,还是我去看看吧。”
钱夫人也坐不住了:“我也去。”
这会儿徐王妃哪里还想得到别的什么,胡乱的点点头,就跟着小丫头往前头去了。
刚刚从屋里走出来,台阶都才下了一半,外头呼喊声就越发大了,然后只见一群灰衣灰剑侍卫模样的人冲进来,碰见谁挡着路都只有一个动作,剑鞘抡起只管抽下去,有几个躲闪不及的丫头婆子挨了一下,顿时就滚在了地上。
一时尖叫哭喊,还有男人腾腾的脚步声,暴喝声,响成一片,院子里的小株花木,藤蔓之类被踩的一片狼藉,徐王妃瞠目结舌。
正不知道叫谁的时候,齐鸿飞跑了进来,杀气腾腾的喊:“快快快,搜搜搜,挨着屋子搜,关着的门砸开!”
总算来了个认得的,徐王妃连忙叫:“齐鸿飞,你这是在干什么?”她也急了,再不是以往那样叫世子爷之类,都连名带姓的叫起来。
齐鸿飞咧嘴一笑:“哟,舅母。”
然后扭头又叫:“两人一组,都散开来搜!一队去后头!谁拦打谁,不准打死了啊!”
那些人轰然应诺,又杀气腾腾的挨间踹门去了,明明是来找人的,可只见屋里有东西飞出来,甚至还有一把椅子直飞出来,差点儿就打到了徐王妃。
齐鸿飞随手挡开,又吼道:“手脚轻点儿啊,差点打到老子了!”
里头的人又粗声粗气的答应了一声。
徐王妃差点儿晕过去。
钱夫人自然也是认得齐鸿飞的,这会儿端出长辈架子来:“齐鸿飞,快住手!你这是反了天了,抄起你舅舅家了!”
齐鸿飞麻利的一躬身,也不知道他从哪条线上称呼的,叫了一声表姨:“您老人家不在家里玩儿叶子牌,也在这里玩儿呢?我什么都没干啊。”
还双手一摊,表示我连刀都没拿呢。
可他嘴里这么说着,手一挥,挥向上房:“这里也去几个人搜!动作轻点儿,别他妈跟砸房子似的!咱们舅舅家的古董都是御赐的,砸坏了砍了你脑袋也赔不起!”
身后几个看起来像是贴身侍卫的人略一躬身,齐齐掠了进去,里头立刻乒乒乓乓的,夹杂着丫鬟们的哭叫。
满京城都知道齐鸿飞是个混不吝的,可是混到这种地步,钱夫人和徐王妃除了气的发抖,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在这个时候,叶少钧的大驾才慢慢的从门口踱进来,瞧这院子里一片狼藉,还嫌弃的微微皱眉,站在门口就不肯往里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百章啦!

第101章 3.31

他的目光刀锋似的掠过那两个一脸颜色不是颜色的妇人,连致意也没有,只问齐鸿飞:“找到了吗?”
齐鸿飞笑道:“刚进来呢,就快了。”
话刚说完,就听到后头有人喊:“齐将军,找到了。”
齐鸿飞封世子后,如今做了御林军的左统领,倒是不用换称呼,依然是齐将军。
齐鸿飞就喊:“找到了别进去啊,再把我嫂子给吓着!”
然后他又对叶少钧笑道:“不过我这嫂子大约也吓不着。”他是见识过的,这位表嫂气势惊人,从不退缩,他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家里女眷也多,破事也不少,明里暗里争斗从不停歇,可就没见过一个能有这位表嫂的气势的。
简直是英姿飒爽,而且还那么美貌。
表哥真是有福气。
叶少钧又瞧瞧这一片狼藉,眉头皱的更深,不过还是勉为其难的进去了,徐王妃气的发抖:“世子爷这是在干什么!有话只管好好说!竟然纠集了外人打上自家门来了!这、这也太不像话了!叫人家知道,咱们家竟就成了笑话了!”
她当然也想明白了叶少钧这是来做什么的,可是这也太不寻常了吧!谁家婆媳不和,做儿子的能带着御林军打上门来的?
叶少钧只看了她一眼,连冷笑都欠奉,就让人引着到后头接媳妇去了,齐鸿飞怪无聊的在院子里溜达,听到钱夫人恼的差点儿冒烟:“这简直是大逆不道!你还不快去把郡王请来!”
齐鸿飞笑道:“舅舅在宫里呢,我先前还看到他老人家。”
他倒是不像叶少钧那般冷峻,谁说话都愿意搭话,横竖这活计简单的要命,闲着也是闲着。
钱夫人柳眉倒竖,她向来也没见过惫懒如齐鸿飞这样的家伙:“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简直胆大妄为,你舅舅家你也敢带兵进来,真是、真是…明日我定要去见你母亲!”
其实翻来覆去还是那两句话,对齐鸿飞来说,一点儿有趣的都没有,他笑道:“我娘也不在家,嘿嘿。”
他这样的态度,能活活气死人,不过也是实话,上次齐鸿飞怒而上折辞世子位,朝廷下旨申饬,在朝廷或许算不得第一等要紧事,可在齐家当然是轩然大波,老太太气病了一两个月,只说自己要气死了。
有皇后懿旨,安平郡王府名正言顺介入此事,很快,齐大姑太太搬出了齐府,到自己的别院另住,且不久就启程,前往江南了,听说是要去江南散散心,再去浙闽走走,若是有兴趣,或许还会去云南她兄弟处住一阵子呢。
好歹钱夫人也是京城有数儿的贵妇人,对齐家的事心中有数,才没说出来要去找他祖母的。
面对齐鸿飞的态度,骂他没用,打又不敢,这两人也实在无话可说,这会儿人找到了,各处搜查的人自然也都出来了,齐鸿飞轰道:“都出去都出去,外头列队,这里都是女眷,别吓着人家!”
又对徐王妃笑道:“没事儿了,您老只管回去安坐,不用送我了。”
真是能把死人都气活了。
然后他就溜达着出去了,徐王妃与钱夫人站了一站,都没有别的办法,依然还是进去了。
徐王妃咬牙吩咐自己跟前的人:“叫人去二门上瞧着,郡王回来了就请进来!”
钱夫人道:“我这辈子,连上在公主府,也没见过这样嚣张狂妄的儿子媳妇,这胆子也太大了,把这郡王府当了什么?”
又对徐王妃道:“你也要有点儿成算才是,他如今还只是世子,就这般不把你放在眼里,今后若是承了爵,你们娘几个,在这王府还有个站的地儿没有?”
“这话就是当着王爷也不怕说的!”钱夫人恨的咬牙切齿:“不过一个太妃的干女孩儿罢了,这动静连公主只怕都比不上她!”
说着话转进屋里,里头屋里还有三五个丫头媳妇子,个个灰头土脸,一脸惊恐,几间精致上房,简直是满目疮痍,地下滚着摆件,有张桌子也被掀翻了,瓶中插着的鲜花索性连瓶打碎,一地狼藉。
大约还有值钱物件被人顺手牵羊的。
徐王妃气的都发怔了,几个丫鬟畏畏缩缩的上来收拾,却被钱夫人呵斥道:“都下去,别收拾了!”
待人都下去了,钱夫人才对徐王妃说:“总要叫郡王爷瞧瞧,他的外甥都干了什么好事。”
徐王妃坐到炕边,不由的悲从中来,掩面哭起来:“我在这屋里二十年,到今日竟成了这样了…”
钱夫人坐在一边劝着这小姑子,简直义愤填膺,仿佛浑忘了,今日这事是怎么起的头。
谢纨纨第一次被关小黑屋,还颇觉得新鲜,并不大难熬,坐了半个时辰了,渐渐听着外头的动静,其实也不是不惊讶的。
这显然是叶少钧的手笔了。她虽然存了搅家的心,可也没料到会搅成这样。
叶少钧他…
谢纨纨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当然,还有甜蜜,满满的甜蜜,简直不可计数的甜蜜。
甜蜜的让谢纨纨又一次觉得她还是不那么了解叶少钧。
重生以来,谢纨纨换了身份,自然也就是换了与人接触的途径,可是这么久接触以来,绝大部分人依然与她曾经认识的一样,十分熟悉,就有变化也很细微,只有叶少钧不同。
她的臆测大部分都失效,他的举动总出乎她的预料,谢纨纨一直以为自己十分了解叶少钧,可重生之后,她才发觉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大约是因为他面对江阳公主的时候,总是和别的人不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叶少钧的出乎意料的举动让谢纨纨心花怒放,她笑嘻嘻的走到门口去,立刻就挽住他的手臂:“来的真快,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来。”
“当然是我来。”叶少钧说。
谢纨纨明白,叶少钧的意思是谢纨纨是他的媳妇,当然该他出头,谢纨纨笑道:“我是想着你夹在郡王和我之间,不大好办,你不来也罢。我原想着,关一关不要紧,祖母会主持公道,我也能出去喊喊冤,慢慢搅合呗,没想到,蓝蓝竟然找你去了。”
她是个心胸宽的,从那陋室出来,依然明媚,叶少钧又一次觉得上天待他真是不薄。
他说:“我吩咐妹妹的。”
谢纨纨想了一想,才想明白:“你吩咐蓝蓝,我在家里有事了就找你的?哎其实划不来,我一个人,对付她们绰绰有余了!加上你,反而又要顾忌郡王。”
“我不愿意让你一个人。”叶少钧语气依然平稳。
好吧,谢纨纨承认,这一会儿,什么划得来划不来她立刻就忘了,叶少钧甜的叫她心悸。
人一辈子,总得做些傻事,才不枉这一辈子吧?谢纨纨寻思。叶少钧简直颠覆了她太多过往的认定。
为什么她以前一直以为,真正的爱情必然轰轰烈烈,□□,甚至要惊天动地?
可如今,她面对一个冷峻的,话少的换个人就听不懂的家伙,平平淡淡的就嫁过来了,又没有抢亲又没有坠马的,居然叫她觉得比她所憧憬过的最美好最动人的爱情还好!
那些山无陵、天地合,到底能有多好呢?
谢纨纨转头看叶少钧的侧脸,越爱越爱,拿一百个来我也不换啊!谢纨纨在心里想。
两人踏过一院子的狼藉,回了自己的屋子,叶少钧跟没事人一样换了衣服,取了发冠,就坐下来喝茶,看着不知道什么机密玩意儿,谢纨纨坐在炕上,叫朱砂把自己的嫁妆册子取来,在那儿研究怎么收拾。
好像看起来也跟没事人一样。
不过很多人终究是有事的,这会儿离饭时也很近了,谢纨纨两页还没看完,就有丫鬟进来报:“王爷传世子爷去上房。”
谢纨纨把册子一搁,就要站起来,叶少钧伸手拦一拦:“你不用去。”
“你一个人去?行不行啊?”谢纨纨啰啰嗦嗦的说:“王爷脾气不那么好,又是亲儿子,会不会挨打啊?”
叶少钧眼中露出温暖的笑意来,居然伸手捏了捏谢纨纨的脸颊,轻声说:“闭嘴。”
谢纨纨嘟嘟嘴:“好吧。”
等叶少钧刚踏出门,就听到里头谢纨纨大声的吩咐丫鬟:“把我嫁妆里那瓶棒疮药找出来预备使。”
上房里的气氛就跟他们这蜜里调油的小两口完全两码事了,大约是郡王回来看过了,地上是扫干净了,桌椅上的碎片也都打扫过了,只是陈设还没补齐全,看起来有些不大顺眼。
徐王妃掩着脸只是默默的流泪,眼睛有些红肿,安平郡王脸黑的锅底一般,见叶少钧走进来,张口就道:“孽障!一点小事,你就敢调兵进府,今后是不是还打算弑父弑君?”
叶少钧平静的说:“回父王,这不是小事,王妃一言不合就把世子妃关起来,我自然担心王妃会害了世子妃的性命,王妃主持王府多年,不仅是世子妃,就是我,也调动不了府里的人,不得不从外头借兵进府。”
“胡说!”安平郡王越发怒不可遏:“谁家没有长辈教导晚辈的?哪有你这样的话。”
“那是因为别人家也没有做母亲的,在成亲前就要谋害未来儿媳妇的性命的。”叶少钧依然平静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加更完就拉肚子了,嘤嘤嘤
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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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3.31

徐王妃一震,哭都给吓回去了,连忙道:“世子爷你这说的什么话?那…那不是误会吗?”
那件事明明已经了结了呀!她已经连世子位都交了出来,叶少钧也答应了不追究,这会儿…竟然又提起来!
他…他!
徐王妃慌乱起来。
叶少钧道:“当日我说的很清楚,到底是一家子,我可以不追究,但不能再有这样的事。王妃今日所为,动手在先,我自然怀疑王妃对世子妃不利,既有前车之鉴,我调兵进府救世子妃,也是迫不得已的。”
安平郡王有点儿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话,徐王妃哭着说:“王爷,我没有谋害世子妃之心,先前只是她当着嫂子,出言不逊,叫人看着,不是咱们家的规矩,我也只是想着打发她去静一静罢了。”
其实,从安平郡王到叶少钧,都不会相信这一次徐王妃会把谢纨纨怎么样,这府里这么多人瞧着,徐王妃能怎么样?
真要把谢纨纨怎么了,自然不会当着人这样大动干戈。
叶少钧这是跟着谢纨纨,要把这个家给搅合了,当然,他与谢纨纨不同,谢纨纨是看不惯这家子偏心眼,不喜欢她的叶少钧,不过叶少钧他自有他的理由。
安平郡王总算发话了:“既然是以前的事,那就不必提了。今日此事,王妃也有些莽撞。舅太太既说了这样的话,王妃就该正色驳回才是,再是长辈,也没有说晚辈这样的,世子妃应对虽不够客气,但倒是没大错。”
安平郡王看向叶少钧:“只这终究是家里的事,世子从外调兵,把家里打成这样,也太不应该了,念着你这是新婚,着紧世子妃,也是有的,今后断不可如此!”
“那今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我该如何?”安平郡王的话,并没有出乎叶少钧
的所料,倒是反问了一句。
“不管是你,还是世子妃,都可以来找我解决。”安平郡王道:“我会给世子妃安排护卫,这样你满意吗?”
叶少钧略微沉吟:“这样也好。不过世子妃的护卫,由我安排,父王只需要授予他们在府里的权限就可以了。”
叶少钧放心了,安平郡王对他虽然不太像一个爱护儿女的父亲,可是叶少钧意外的很了解他,或许是因着隔着越远的距离,看待起来就越冷静客观,叶少钧相信他父亲的果断冷静,他相信他父亲最看重的是什么,他也相信,只要父亲答应了,也就没问题了。
“好。”安平郡王回答的很快:“我希望你们能够收敛锋芒,现在局势看着虽然很稳定,可有不少事依然难以掌控,不要让人有机可乘。”
“是。”叶少钧应了:“若是没有人有意为难,世子妃与我都愿意安静的过日子。”
叶少钧迟疑了一下,说:“我是父亲的儿子,虽然不想承认,可我有些地方确实与父亲一脉相承,父亲有爱护爱惜王妃的心,儿子于世子妃也是一样的。”
话少的叶少钧还难得的补充了一句:“并不逊于父王。”
安平郡王没有理睬这句话,叶少钧说完了,也就行礼告退了。他得到了预想要得到的那些,很满意。
只有徐王妃完全怔住了,她与安平郡王相识二十年,早年的少年爱恋,后来的郎情妾意,生儿育女,她自以为自己很明白这个男人,她知道他的好恶,明白他的感情,所以她在这个王府过的很惬意,很舒心。
徐王妃是自诩自己有手段的。
王府的侧妃、侍妾,多年来也偶有承恩有孕的,只除了当年的余侧妃有孕的时候,徐王妃刚进府不久,才生下长子,根基未稳,又有老王爷、郑太妃在府,没敢有大的动作,让她生下了庶女,其他人无一例外,或是流产,或是难产,总是没有留下子嗣。
从来没有过差错,一向顺利。
可这一次,她听到安平郡王与叶少钧的对话,终于隐约的觉得,自己好像弄错了,错的很离谱。
安平郡王没有留意徐王妃现在的神情,他只是想了一会儿,才对徐王妃说:“如今世子位已定,再无转圜,你就是与世子妃有仇怨,也不要再去招惹她。”
“你也不用担心。”安平郡王道:“你到底是王妃,名分在那里,他们并不想把你怎么样。就是今后我不在了,世子承爵王府,你也是老封君,这点儿心胸,世子还是有的。”
“我们的儿子们都有出路,这些我会安排,你只管放心。”他总算回头看着徐王妃没有半点血色的俏脸:“我与世子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世子妃,但这府里还是少生事端的好,明白吗?”
徐王妃心仿佛被一只手重重的抓住了一般,这个明白吗,竟把她吓的一抖:“是,我知道了。”
安平郡王又想了想,似乎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他的脸色和语调都恢复到了徐王妃熟悉的那一种样子:“我去书房了,这院子你打发人收拾一下。”
徐王妃心有余悸,依然连忙应承。
安平郡王倒是笑了笑:“今日外头送了两盒宝石来,我回头打发人给你送来,你瞧着怎么分些给孩子们吧。”
这样一瞬间,那个熟悉的丈夫和慈父又回来了,可是徐王妃喉咙依然哽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
眼见得安平郡王走出了院门,徐王妃跌坐在炕上,后背有点凉飕飕的,全是冷汗。
安平郡王进了书房,居然有一个年轻人在书桌前站着低头看公文的,看着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身材颀长,眉目俊朗,一眼看去,居然与徐王妃的眉目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是有男子英气罢了。
这人听见安平郡王进来,就丢下手里的东西,转头看过来,打量了一下安平郡王的神情,就问:“世子说了什么要紧话?”
安平郡王并没有复述,倒是反问了一句:“你不知道?”
那人思索了一下:“我确实不知道,我在家里无足轻重,王爷是知道的,若是有人知道,应该是大哥。”
这人是徐家如今这一代最小的儿子,也是庶子,排行第七的徐明煦。
安平郡王道:“是当初你姐姐进言与我,封子乔世子位的事,当初我就知道王妃大约是有把柄落入子乔手中,不过没查罢了,今日子乔借此发难。不过那也是以前的事了,无关紧要,不过是子乔的借口罢了。”
“世子向来稳重,今日的举动,自不是无的放矢,王爷心中定然是明白的,如今看来,王爷与世子是已经谈妥了?”徐明煦问。
两个人都知道这个谈妥是什么意思,安平郡王道:“这王府终究是要交给他的,现在让他竖立威信也不算太早了,尤其是他的弟弟妹妹们要习惯畏惧他,总得花些时间。”
“王妃大约觉得是她的不慎才丢了这个世子位吧。”徐明煦短促的笑了一声,语气中不无嘲讽。
安平郡王点点头:“说来也好笑,这么多年来,我大约是没有真的把他当儿子来待,向来放任自流,可到了如今,不知不觉儿子们都长大了,反而是他最肖似我,王府传承交给他,也就能再保三十年了。”
叶少钧与他的谈判,并不像父子俩的对话,更像是利益交换的同伴,这一点,两父子都心知肚明,甚至徐明煦也可以想见。
徐明煦道:“世子心有丘壑,格局自现,大约也并不在乎王爷是怎么想的了,更妄论王妃。”
这话如此冷酷无情,可安平郡王毫无愠色,反是赞同道:“我也没有指望过这个,不过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觉得,子乔颇有些好处,还是像我的。”
“王爷这个时候才想要重拾父子之情,未免太晚了些。”徐明煦道:“世子只怕无意了。”
“我也没这个打算。”安平郡王道:“无论如何,我终究是他的父亲,只需有他的恭敬就足够了。而且,他对这王府终究是看重的,也就够了。”
安平郡王对叶少钧的评价,叶少钧当然没听到,不过就如安平郡王所说的,叶少钧虽没有他悉心教导,放任自流,却反而最肖似他,叶少钧在回屋的路上也在想,自己真是像极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