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纨纨想,在姑娘里,齐大姑娘这种还真是挺少见的。
说了会儿话,已经是申时二刻了,徐王妃打发了丫鬟送了新做的点心和果子来,众人吃了一轮,就纷纷告辞了,齐大姑娘还很舍不得谢纨纨的说:“赶明儿我给你下帖子,咱们喝茶赏花,玩一天。”
谢纨纨表示很期待。
待人都走了,也没人干扰谢纨纨了,她总算记起自己要演戏的事了,及时的耸拉起脑袋来了。郑太妃把叶少蓝姐妹都打发走了,才问她:“怎么了?”
谢纨纨想,先前就该找点儿辣椒水放在荷包里的,这会儿明明该哭了,偏偏哭不出来。
她只低着头,好一会儿摇摇头。
郑太妃有点急:“这是怎么了?你这孩子平日里不是这样的,怎么这会儿这样吞吞吐吐起来,到底有什么事,说给我,若是你受了委屈,我自替你做主。”
自那日叶少蓉事件后,她们其实只见过一次,谢纨纨来找叶少蓝说话,过来给老太太请安,陪着坐着喝杯茶罢了,只是那一日叶少蓉事件,老太太对谢纨纨印象太过深刻,果敢、不屈、聪明,而且很难得的光明正大,不会为着所谓的名声,为着怕人笑话而妥协,十分难得。
这些特质,是老人家自己就有的,这些让她十分欣赏谢纨纨,十几岁的姑娘能有这样的不屈,其实十分不易,而那些连她无能为力的,做不到的特质,就更叫她老人家欣赏了。
如今谢纨纨这样为难的吞吞吐吐,叫老人家都着急起来,到底什么为难事呢,能叫这个聪明的小姑娘为难成这样?
谢纨纨又装了一下才说:“其实,这话不该我说,可到底给我瞧见了…”她虽是定了亲的未婚妻,到底是没有过门,这会儿就管未来夫家的事,也叫人有说头。
可规矩是一回事,人□□理是一回事,叶少钧是未婚夫,他的姨娘和儿子,对她影响当然很大,懂事的人都会体谅。
谢纨纨一辈子没委屈过,这会儿偏要装这种委屈和难过,实在很难,她全程没有抬起头来,只断断续续吞吞吐吐的把苏氏和大哥儿的存在说了出来。
也是因着这样装的艰难,这吞吞吐吐才总算显得真实了一点。
郑太妃听了简直不可置信:“有这样的事?你可听明白了?”
谢纨纨狠命揉揉眼睛,让眼睛显得红红的,这才抬头道:“这样的事儿,若是有一丝儿不确信,我也不敢与老祖宗说呀。这事儿说来其实话长的很,您先别恼,听我慢慢说。”
这事儿闹出来,叶少钧挨顿骂肯定免不了,说不定还得挨郑太妃的拐杖,谢纨纨想想就舍不得,死活要拖一个垫背。
郑太妃原是眉毛都竖了起来的,听谢纨纨这样说了,才安稳了一点,道:“你说。”
谢纨纨慢慢的说:“其实这得从前儿世子爷封世子的恩典说起,那一日我与袁家姑娘在园子里逛逛,奇怪的很,连走了两处不一样的地方,都碰到她抱着哥儿在那里,我不是个心细的,倒也没理论,不过到底连见了两回,总是记了个脸熟。”
郑太妃等着她往下说,谢纨纨继续艺术加工:“今儿我来,先去给王妃请安,王妃很客气,让我坐着喝了杯茶,我这会儿才看到,上茶的那个丫头,看着眼熟的很,我其实不大往这边府里来,王妃也不大喜欢我。”
她说王妃不喜欢我的时候,简直自然的要命。
谢纨纨就是有这样的气质,在她看来,天下无不可告人之事,王妃不喜欢她多正常啊,有什么可笑的,要是王妃喜欢她才古怪呢。
郑太妃听的一笑,谢纨纨自己不觉得,可这个年龄的姑娘要这样不扭捏,实在不容易。
谢纨纨道:“平日里我不大入她老人家的眼的,自然见的少,没承想有个这样眼熟的丫鬟,我在哪里见过呢?不由的就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我才想起来,那个抱着哥儿的妇人,身边有个穿浅红的丫头,可不就是她吗?我就起了点儿疑心。”
“你疑心什么?”郑太妃不解,她天然的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谢纨纨也明白,解释道:“我原本以为那是哪家的亲眷,那日请那么多人,都是亲戚,抱着哥儿到处走走也是有的,可是这会儿知道,她身边的丫鬟其实是王妃跟前的丫鬟,自然就不是外头进来的人了,怎么不疑心呢?王府里哪里还有小孩子?”
现在侯府最小的是徐王妃所出的幼子,也有□□岁了,显然不是他。
郑太妃恍然大悟:“你说的对。”
谢纨纨又道:“我出来之后往这边来,在一条小路上又碰到了那个妇人,抱着哥儿在看花,我既有了疑心,就忍不住去和她打了个招呼,没承想她一见我就慌张起来,抱着哥儿只是往后退,再然后,那个丫头就过来了,呵斥她一句,谁叫你往这里来的?就打发她走了,那会儿,其实我已经明白了。”
郑太妃也明白了,可肯定没联想到徐王妃身上,谢纨纨便道:“这丫头的时候拿捏的这样好,显是故意要我知道的,特把人打发到那条路上等我呢,前两回只怕也不是偶然碰见的,只是我粗心了,一个字儿也没问,倒叫王妃着急了。”
郑太妃要她这样解说才知道徐王妃在这里头的花样,不由的恼怒道:“这个搅家精!”
谢纨纨又道:“我心里头虽然明白了,可却不想叫世子爷没了脸面,只装没懂,那丫鬟急的很,上来赔礼,话里话外都是那苏氏不懂事,早吩咐了不许出来的,偏要出来,还叫我碰到了之类的话,把话说到这样的份上,谁不疑心呢,显然是等着我问她这是什么人,不过我始终没问。”
郑太妃忍不住的笑了一声,又觉得不对,人家小姑娘还委屈着呢,忙又正了正脸:“你就该问问才是!”
谢纨纨一仰头:“要问我也问世子爷去,为什么问她?就算是她再没安好心,我终究是应该要世子爷给我个交代的才是。”
她说:“不管什么事,我若是只听她的说辞,就去寻世子爷说话,我成什么人了?”
这就是郑太妃喜欢她的地方,这样的清楚明白,这样的风骨格局,比起那些只会在背地里算计的搅家精强多了。
郑太妃想,幸好有个这样的孙媳妇,今后多听听她的肯定没错。
谢纨纨却想,这位太妃还真是一根筋的厉害,当然不是人人都能闻弦歌而知雅意,可事情不挑破那层窗户纸,就不知道的人也确实不多。
不过,如今有我呢!谢纨纨轻轻笑了笑。
一老一小在不知不觉中就定下了今后的相处模式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又要加班…这倒霉的四月快点过完吧!
谢谢大家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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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3.30
郑太妃安慰谢纨纨:“好孩子,要真有这事儿,我一定给你个交代,你等着,我这就打发人叫世子爷来问问。”
叶少钧要挨骂了,谢纨纨想,这事儿其实并不是他的错,只不过此时此情,竟也只得他来受这过了。不过也不是十分要紧,谁叫他是叶少钧呢。
真要是老太太要拿拐杖打他,打了一下自己就去拖着老太太去吧,谢纨纨在心底里琢磨。这样想着,谢纨纨道:“嗯,我自然是不敢去找王妃说这个的,也只有老祖宗替我做主了。”
反正话里话外都是徐王妃的挑拨。
而且终究谢纨纨还是怕叶少钧受苦的,又道:“原是我不知道王妃想方设法叫我知道这个,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我想着,我又不是这府里的人,与我能有多大相干?只怕还是为着世子爷,老祖宗就是生气,也得稳住了,可别叫人借着您,反搅出事来。”
老太太道:“恩?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纨纨还是眼睛红红的,低声说:“我只不明白,世子爷到底是怎么得罪王妃了,王妃为什么定要与世子爷过不去呢?老祖宗您是经了事的,自然比我明白。照我看,这事儿既然有了,世子爷那里自然是要问一问的,不过就事论事,别说的别的事上去就是了,老祖宗您想可是?”
郑太妃到底还是听懂了谢纨纨的顾虑,怕的是徐王妃借此事发作,搞出什么花样来,她本就十分厌恶徐王妃,总觉得她会闹的这个家不得安宁,只是因自己缺乏手段,没办法而已,此时得了谢纨纨提醒,便明白过来。
谢纨纨是在忧虑叶少钧虽然封了世子,徐王妃到底对世子位还没死心,或许会想尽办法做些什么吗?她觉得谢纨纨有些杞人忧天,便道:“既然已经封了世子,总不能还撤了换人吧?这爵位可不只是咱们家的,终究是朝廷的,并不是儿戏,通天下都没有这样例子。”
谢纨纨道:“就是因为现在看来,世子位不能动,王妃才更不喜欢呢。”
这个世子位怎么来的,谢纨纨很清楚,爵位传承,当然不是一个妇人能做主的,不然只怕早就封了叶少云了,可是毫无疑问的是,叶家的爵位传承,叶少钧最大的障碍就是徐王妃,徐王妃不仅有自己的嫡子,而且对安平郡王影响力极大,多年来,安平郡王已经十分偏爱叶少云了,只因为叶少钧到底占了长字,才叫安平郡王有顾忌,一时不敢为叶少云请封。
当然,也因为徐王妃在这里,他也就不能为叶少钧请封。
直拖到如今。
徐王妃谋害谢纨纨的把柄落在叶少钧手里,才不得不向安平郡王建言请封叶少钧,是以如今想来,甚至都不用别的理由了,徐王妃只怕单因为愤恨,都不想要叶少钧好过。
对谢纨纨也自然是一样的。
利用苏氏与大哥儿此事,让这一对未婚夫妻反目,离心离德,她显然很愿意看到。任何事情,尤其是大事,都不会一蹴而就,先瓦解这对夫妻的同盟,再谋后手,总算是一个机会。
而且就如谢纨纨所想,就算徐王妃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见他们闹起来,心里也定然是趁愿的。
可是谢纨纨妄自在这里替叶少钧担忧,为他谋划,哄着老太太,没想到的是,叶少钧更绝,郑太妃打发了丫鬟去请叶少钧,片刻后回来回道:“世子爷院子里的姐姐说,前儿十八那日,世子爷就打发他们收拾了东西,随侍端王爷往山东去了,这都去了三日了,世子爷说了,只怕要下个月才能回来呢。”
幸亏谢纨纨掌得住,没叫出声来,真见鬼,她刚才还跟叶少钧说了半日话呢,他就敢明目张胆的哄老太太他不在家,也亏得他有差使,敢说不在就不在!
郑太妃想了想,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置才好,对谢纨纨说:“好孩子你别急,这事儿咱们家横竖要给你个交代,世子既然不在,那等我问清楚了再说,若真是他的人,交给你处置就是,总不会委屈了你,你只管放心。”
她现在还没嫁,说起处置来,有些不大对头,谢纨纨刚要推辞,又想起叶少钧既不打算出面,担心自己不接下来,留给徐王妃,反而办坏了,且这件事本来也有自己的责任。
谢纨纨便低了头,小声说:“这是老祖宗疼我了。”
郑太妃又安慰了她些话,她才告辞回去。
可惜谢纨纨终究还是不精通计算的,而且也不了解郑太妃,老太太厌恶徐王妃不假,经自己分析一通,果然不愿意叫徐王妃来问了。可是到底安平郡王是她的亲儿子,就算与儿媳妇不和,也不会厌恶自己的儿子,更不会臆想自己的儿子,老太太微一考虑,就打发人去叫安平郡王来。
母子天性,天下绝大部分人都是有的。
安平郡王这会儿正在徐王妃起居的上房里坐着,下月是叶少蓉十三岁的生辰,徐王妃想着趁着这个日子,把女儿接回身边来,便与安平郡王说徐家外祖母想外孙女了,想接过去住些日子,也算是先在那边替她过生日。
她想的当然是这样打岔一次,叶少蓉再回来,就直接不去郑太妃那边了,她柔声笑道:“我就怕母亲不答应。”
她原本就这样搞了一回,也说是徐家来人接,郑太妃果然没答应,说叶少蓉还没教养好,不许叶少蓉出门,免得坏了名声,叫人笑话。
安平郡王道:“我去与母亲说吧,外祖要给孩子过生日,不答应怎么好,母亲想必也是明白的。”
“还有世子爷…”刚说到这里,郑太妃那边的丫鬟进来道:“王爷,太妃立等着请王爷过去说话。”
“什么事?”安平郡王问。
那丫头有点犹豫的看了徐王妃一眼,见徐王妃轻轻点点头,才道:“奴婢不知道,只是先前永成侯府的谢大姑娘过来给太妃请安,说了什么话奴婢不敢听,只是后来太妃打发人去请世子爷,偏世子爷不在,太妃就打发请郡王了。”
她补充了一句:“蕊儿妹妹进去换茶的时候恍惚听到谢大姑娘提到了一句哥儿。”
安平郡王就皱起眉来。
徐王妃忙道:“你去吧,王爷就到的。”
把人都打发走了,徐王妃才拿起外袍伺候安平郡王穿上,一边轻声说:“我先前就想说这件事,前儿苏氏跟前的丫头就来回我,上回谢家姑娘到咱们家做客的时候,无意中跟苏氏走了个对脸儿,其实别的时候也罢了,那会儿偏苏氏又抱着大哥儿。”
她跟安平郡王挨的很近,吐气如兰的道:“咱们家里自不该有那样小的孩子,也不知道谢家姑娘有没有起疑心,不过那一日谢姑娘什么也没说,我就不能咋咋呼呼的,自然也就没理会,既没有闹出来,自然也不会当一回事来回你。”
徐王妃柔和的一笑,又低头给安平郡王整理腰带,安平郡王不由的握住她的手,她说:“只今日她来了,先到我这里坐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找人打听过,出去问了一个丫鬟的话,那丫鬟不敢说,只赶着来回我,如今看起来,或许是知道了,回了母亲,母亲叫你去,大约是问这个事吧?”
安平郡王皱眉道:“到底是小家子养出来的,没有规矩,就是知道了,也该来回你不是?哪里有直接回母亲的!”
徐王妃柔声道:“我怎么知道人家小姑娘怎么想的呢,我还原以为她就是知道了什么,也是来与我说的,我怎么着也能替她分说分说,说清楚这里头的厉害。别的也罢了,到底瞒着母亲要紧,不然,世子爷还没成亲先有了庶长子,叫母亲知道了,母亲原是最重规矩的,岂不生气?对世子爷又有什么好处呢?世子爷不好了,到底今后是夫妻,她又有什么好儿?倒叫世子爷与她离了心。”
她惋惜的说:“谁知道小姑娘这样不懂事,竟就径直去回了母亲。或许是觉得我到底是继母,不好处置这件事罢?母亲到底是亲祖母不是?”
一番话说的婉转动听,透着十分的替这对小夫妻作想,可人家偏不领情的惋惜,安平郡王便道:“简直是胡闹!就是知道了,要怎么处置?他们家还能要什么处置,不过是庶长子罢了,能碍着什么。还委屈了她不成?”
安平郡王说着就要走:“就是母亲生气,也不过教训子乔就罢了,还能怎么样,有什么好闹的!我去见母亲去。”
子乔是叶少钧的字。
徐王妃连忙道:“王爷且站一站,听我一句话。”
安平郡王这才站住了,徐王妃道:“到底是小姑娘,这些看的紧,哪有不委屈的,王爷且细想想。而且虽说是那样人家出来的姑娘,究竟今后是一家子了,别的也罢了,若是谢姑娘怨上了世子爷,就是今后对世子爷也自然不好,夫妻总是要和睦才好,王爷说是不是?”
当初那个浅蓝衫儿的少女,眼波与如今一般无二,盈盈若语,安平郡王想到自己的前后两任王妃,不由的点点头:“你说的是,总要夫妻和睦才好。”
徐王妃嫣然一笑:“苏氏不过是个侍妾,算得了什么,依我看,王爷只说由谢家来处置苏氏,也就是了,就是留子去母,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样子,谢家姑娘若是还委屈,那就是她不懂事,怨不得咱们家,也怨不得世子爷了。就是母亲,本就是最重规矩的,听王爷这样说了,不是也喜欢不是?”
安平郡王想了一想,虽然觉得有点丢面子,堂堂王府竟然对这样一个破败的侯府低头,可也觉得徐王妃这说法有道理,加上又有母亲搅合在里面,到底还是徐王妃这个说法面面俱到,便应了:“也罢,倒是亏得你替子乔作想,偏是母亲…”
母亲为什么一去云南十年,安平郡王是心知肚明的。
他终究没有说下去,就去了瑞安堂。
徐王妃送他出了门,对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转头吩咐自己的丫鬟:“你去那边一趟,跟那边说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加班,明天休息,争取明天加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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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3.30
郑太妃听了儿子的说辞,先是骂了一通叶少钧这混账,媳妇还没娶,先就有了庶长子,接着对安平郡王的提出的这个法子表示了满意。
郑太妃说:“咱们也是有规矩的人家,这庶长子本来就不应该有的,如今既有了,没有别的法子,自然就跟人赔罪去,苏氏能哄着世子把她养在外头,还生了孩子才叫王府知道,可见是个狐狸精,留在府里,最能搅的阖家不安宁的,还是打发了才好。”
安平郡王赔笑道:“正是母亲说的这个道理,若是苏氏还没生育,叫咱们知道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定然是不能留下这样的孩子了,把孩子打下来,人卖了也就是了,可如今是那混账小子背着咱们养在外头的,生了孩子才来回我,那也是世子的血脉,也就只得留下来了,且王妃心慈,想着孩子还小,还是亲娘养着才周全,才把苏氏留下来的,且也跟我说过,今后世子娶了妻,就由世子妃亲自处置苏氏就是了,也算是给她交代。”
郑太妃点头道:“很是,她能这样想很好。”
若是庄太妃在这里,听到这样的话,立刻就能明白这是徐王妃给未来的世子妃挖坑呢,世子爷的外室抬进来,世子妃进门先面对庶长子不说,对这个女人,处置呢,难免世子爷不喜欢,若是两人都性子刚强,说不得还要闹一回,搞的才新婚呢,夫妻情分就淡起来。若是世子妃忍了,不处置苏氏,天天在跟前看着,又抢在她前头有了庶长子,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
这种事,长辈不处置,叫你自己处置,看着是给你体面,其实是件两难的事。
郑太妃就是一生经历的事少了,太过平顺,想不到这些地方来,而面对她遇到的这辈子最大的不满,她却采取了逃避的态度,去了云南十年不回。
阅历并不是随着年龄自然增加的,还是与经历有关,年纪大的人,经历的事更容易比年轻人多,自然阅历更丰富,可郑太妃刚好是个例外。
安平郡王又道:“如今既然谢家姑娘知道了,倒也不能像原本计划的那样了,还叫谢家处置,才是尊重,就是留子去母,也是应该的。”
想来也不可能把孩子杀了,最多也就是留子去母了,郑太妃想一想,也觉得这样很交代的过去了,便应了:“你这样说就很好,这事儿虽说是那混小子闹出来的,可既然有这事儿了,总是咱们家失礼,还要去谢家赔礼才是。”
郑太妃喜欢谢纨纨,很愿意她做自己的孙媳妇,所以赶着给她挣体面。
“是。”安平郡王道:“那儿子就吩咐王妃去谢家赔礼,说一说这件事,瞧谢家怎么处置,母亲看这样可好?”
郑太妃刚要应,又突然想起来谢纨纨说这事儿是徐王妃在后头挑拨的,如今看徐王妃这样痛快,连她那样的人都有点疑心起来了,便改口道:“也罢,我与你媳妇一起去吧,说起来都快要成一家人了,我连亲家都还没见过呢。”
这样赔礼的事,安平郡王其实不大愿意让母亲去丢脸面,着实劝了几句话,可郑太妃防徐王妃防的什么似的,非去不可,也就只有依她了。
第二日一早,徐王妃就伺候着郑太妃一起往谢家去了。因谢家对外不说分家,王府的帖子还是送到永成侯府的。
永成侯府一早就开了中门,秦夫人回了侯府,在二门上迎候,谢慧芳扶着张太夫人,领着谢纨纨也亲自到垂花门迎接王府两代王妃。
汪夫人倒是并没有露面。
众人一路说笑着往里走,谢纨纨走在后头,刚到走廊拐角的地方,身后有人轻轻拉拉她的衣襟,她就不动声色的停了一下脚步,留在了拐角那边。
拉她的是朱砂,她是一直留在府里的。
朱砂见谢纨纨身边只有石绿,便放下心说道:“昨儿我看见郡王妃身边那个丫鬟了。”
咦,这个真出乎谢纨纨预料,她还以为烧香事件之后,徐王妃快把谢、汪两家给恨死了呢,在徐王妃看来,是这两家人非要想方设法弄死谢纨纨,才中了叶少钧的圈套,结果把她给坑了。
她都表示过若是风险大,其实可以不必勉强的。
谢纨纨小声问:“那丫鬟来做什么?”
朱砂道:“好像是来请太夫人的,我在前头假山跟前瞧见她,见她不是我们家的人,穿的也比咱们家好多了,就留了个心眼,装着去厨房看点心,留意了她的去向,见她是去见太夫人的,也没久留,半盏茶时候没到就出来了。”
“太夫人跟着她出去的,也没惊动人,上了她带来的马车。今儿又看见她,我认出来了,才悄悄来回姑娘。”朱砂自己都匪夷所思,太夫人是这家里的老祖宗,谁敢把她怎么样,居然这样出门,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忙忙的来回谢纨纨。
徐王妃请张太夫人密谋什么呢吧?谢纨纨想,她对朱砂说:“很好,辛苦你了,你倒是细致。”
她不能久站在这里说话,一边想着,一边又赶着往前去。
张太夫人现在恨的她厉害,谢纨纨心中明白,可她也确实想不出来张太夫人还能为徐王妃做什么。
屋里此时刚刚分宾主坐下,看来很是谦让了一回,谢纨纨看了一圈儿,坐到了秦夫人身边,秦夫人的上手就是谢慧芳,昨儿从王府回来,这位大姑母很是亲热的拉着她说了半日话,简直跟刚回来那一下判若两人,谢纨纨倒也不计较,此时坐下来,就对着谢慧芳笑一笑。
谢慧芳冷淡的瞟了她一眼,目不斜视就转过头去了。
谢纨纨一怔,心中顿时越发警惕起来,谢慧芳前倨后恭,如今又冷淡起来,联系先前朱砂报的信儿,看来张太夫人昨日火速的与徐王妃达成了某种于自己不利的协议了。
谢纨纨琢磨着,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徐王妃与张太夫人说话,她开门见山的把叶少钧有了庶长子的话说了。
不过在人前,尤其是在郑太妃跟前,徐王妃还是处处表现的十分维护叶少钧:“这确实是世子不对,只当日的情形,您也知道的,先头姑娘小定都下了,偏没了,世子爷心里难受,一时不妨罢了。只后来孩子都有了,世子爷心软,才允她生下来的。原本就说留子去母的,只是世子爷还没成亲,房里没人,孩子没人照料,才留下了那贱婢,只说世子妃进门后再处置。”
这屋里,除了谢纨纨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就只有谢慧芳神态自若了,连张太夫人都表现出了惊讶,大声说:“王妃您这话什么意思?这哥儿多大了?”
“快一岁了。”这个岁数确实有点尴尬。
果然张太夫人道:“那岂不是在定亲前就生了?为什么来与我们家商议结亲的时候竟然一个字没提?这是怎么回事?”
徐王妃掩饰道:“原是因世子爷把人养在外头,我们并不知道,后来因跟他的小子不小心漏了一句半句出来,才知道的,当时王爷也恼的了不得,也是行了家法的,只是因已经订了亲了,怕叫人看了笑话,才没说,只想着今后留子去母就是了。”
张太夫人冷哼一声:“怕看什么笑话?你们家也知道是笑话,那那会儿是笑话,这会儿说出来就不是笑话了么?怎么着,你们家打量现在庚帖换了,小定也下了,眼看就要下聘了,我们家姑娘就只能忍气吞声,当那个便宜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