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嘀嘀咕咕把那边的意思跟赵如意说了。
“她们还要多弄一份儿?”赵如意有点哭笑不得:“给谁啊?”
“没问出来。”莲心说:“万姨娘只说是贵人,我看她们那等着急,想来是很贵重,连她自己要吃还只给许个前程呢,这一次,倒舍得花银子了。”
“多少银子?”赵如意也笑起来。
“她们叫我外头买通人去,当然是要花银子的。”莲心笑道:“我又拿不出银子不是?不过我想着,她们家的银子等闲可花不到我跟前来,所以我就安了心,少了我可看不上,我只管不接银子,说了那许多话,什么那边种药的庄头是郡王妃如今的陪房头儿,几辈子的老人了,家里在锦城也有几十亩地,城里还有三进的宅子,哪里是银子买的动的!不然郡王妃能把这样要紧的事交给他办?”
莲心颇为得意的说:“然后又说便是送药来的,也是使老了的人,要不然,这么贵重要紧的东西能交给他送?那也是咱们家最有体面的管事了,万姨娘递了好几回银子我都只说不肯要,后来加到三千两了,我才勉强收下!”
“霍!”赵如意都吓一跳:“你手很黑啊!”还好意思说勉强!
“哎唷,郡王府的侧妃,还不值三千两银子么?”莲心道:“开始我想着有个一千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他们家那穷酸样儿,主子带的金镯子也跟虾须镯差不多细,能有什么银子!”
赵如意也跟着点头,楚家还是楚驸马在的时候给置了些田地,二房没有生息的本事,只有花钱的本事,如今一家子主子又多,二老爷还买丫头买古董捧戏子上酒楼一样不落,生这么多儿女,如今前头的大了,听说也一色一样的跟着他爹学,真是越发好了,才多大点儿年龄,就已经三四个通房丫鬟在屋里了。
眼见得孩子们大了,楚家二房又要预备儿子娶媳妇,女儿出阁嫁人,哪一样不要银子?还不是全靠老太太弄了银子来帮忖着,这万姨娘一出手就是三千两,真是出乎赵如意的意料,看来,这贵人是真贵啊!
莲心笑道:“我瞧万姨娘第一次递过来就是一千两,叫我拿去打点,我心里头就有数了,原来我竟小瞧了她们呢!我觉得吧,单老太太那里,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多半是那边郡王府的楚姨娘给了银子。”
“看起来楚姨娘挺有体面啊,手面这等大方,也不知那贵人到底是谁,值得这样花银子。”莲心嘴快的很,噼里啪啦一顿说,连赵如意都插不上嘴:“定然不会是诚郡王妃,楚姨娘失心疯了才会给她!”
赵如意哈哈的笑,接过莲心递来的银子,随手抽了一百两打赏她:“管她是谁呢,咱们只管看着罢了,这是赏你的!那边的银子可不好得。今晚吩咐厨房,拿这二十两咱们院子里加菜,送两坛好梨花酒来!”
说着又给莲心二十两,然后才吩咐说:“吊她们些日子,过个十来日,你再多给她们些。总得叫人家觉得这银子花的值得不是?”
莲心听了,笑嘻嘻的就去了。
赵如意琢磨了一通,她还只把这贵人局限在楚姨娘可能接触到的人物身上,完全没想到是皇后娘娘。
晚间忙碌的安郡王回家来,见赵如意在屋里摆了一桌,还奇怪呢:“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好事吗?”
“我能有什么好事儿!”赵如意笑嘻嘻的道:“今天二妹妹请客呢,你也赏个脸!”
安郡王听的不明所以,不过他是明白人,转头一想就问:“二妹妹那边又怎么了?”
二房那边的帐是算不清的,上头还夹杂着嫡亲祖母,所以安郡王说这话的时候都一脸无奈的样子,反倒赵如意还是笑嘻嘻的。
这也就是他媳妇能这样笑嘻嘻的了,换成哪个姑娘,只怕都得叫那边给烦死,连安郡王自己都觉得烦,何况别人,倒是他的媳妇跟他娘一式一样,简直不把那边儿当回事。
他娘是公主,生的大气,他媳妇儿比公主也不差啊。
赵如意给他斟一杯酒,又夹个糟鹌鹑的腿子给他:“快喝一杯好听我说。”
这梨花酒是天宝酒坊的秘酿,微甜甘香,赵如意一直喜欢喝,觉得比起上进内用的酒还好喝些,可惜她如今有孕在身,只能微微抿一口,不过这不妨碍她说话,赵如意的口角也很剪断,三两下就把莲心今日那事儿说给安郡王了。
“今儿发了笔小财,我拿了二十两银子买菜买酒请客,咱们可不容易吃到老太太赏的东西!”赵如意笑着说。
楚荃在老太太的支持下,打他们院子里的主意,安郡王是知道的,赵如意的处置他当然也知道,而且觉得这样不错,他本来就是武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是用兵的常识,安郡王觉得他媳妇儿虽然带兵,可居然颇有大将之风。
此时听了这话,顿时就跟赵如意一样的反应:“霍,手真黑啊!”
“她们自己送上门儿来的呀。”赵如意笑道:“不榨榨看,怎么知道到底是多贵重的呢?这会儿单看这银子数目就知道了,可不是一般贵重。”
“不错,只要知道是贵重的就罢了,倒不必一定知道是谁。”安郡王点头道。
安郡王又倒一杯酒来喝,感叹道:“你倒是耐烦。”
“这算什么。”赵如意不以为意的笑道:“到底是你祖母,连公主都要孝敬着,何况咱们,且虽然老太太是不大讲理,也只是想把好的往自己喜欢的人跟前拢,又不出手害人,这就算不得什么了。人谁还没点儿私心呢!”
安郡王都那么照顾着自己的家人,赵如意觉得,自己让着点儿老太太,一是天理,二是人情,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所以她才顺水推舟让莲心拿草药去应付着那边。
安郡王就笑着揽了她在怀里,赵如意如今有孕,体温略高,又开始胖起来,搂在怀里软绵绵的舒服,娶了她,真是又有面子又有里子,安郡王笑道:“这老太太赏的酒,果然比平日里好喝。”
赵如意拣了个鸡脚啃,一边说:“那可不,我跟你说!”
“那二十两银子没使完,我还打发人拿剩下的银子,去外头买了两只酱烧猪头,八个猪蹄,叫给那边府里送去呢!”赵如意哈哈的笑着说。
安郡王一口酒刚喝到嘴里,不由的就扑的喷到了地上。
这便是赵如意性格上的大气又可爱的地方了,被人算计都算计的这般有乐趣,安郡王觉得这真是独一份儿的!
莲心吊了万姨娘十来天,吊的万姨娘慌的不得了,还忍不住亲自来找了莲心一回,莲心倒是没让她加银子,只是诉苦这差使难办,搞的万姨娘天天求神拜佛的。
皇后娘娘过了些日子终于拿到了楚荃送到何太太府上的秘药,因是何太太传话,其实不知道这里头的艰辛,只是颇为满意:“没了赵屠户,难道就得吃带毛猪了吗?也不必一棵树上吊死的,是不是?”
然后又笑道:“这个楚姨娘,还是很会办事的。”
一边又吩咐紫香拿了两匹宫缎,一只赤金红宝石蝴蝶的华胜去赏诚郡王府的楚姨娘,当然,也并没有大张旗鼓的。
“先前还不情愿呢!”何太太不动声色的上了点儿眼药,没有任何人愿意看到主子觉得别人能干的。
“也还是有忠心的。”皇后倒是不那么挑剔,凭她现在的地位,哪里管人情愿不情愿,只管吩咐就可以了。
就是这一天来的太晚了些,被那老太婆压在头上太久了。
皇后在这个位子上,也是赏罚分明的:“如今没有由头,不好赏她,你去与她说,虽然太后病了,可那话还是算数的,叫她放心。”
何太太心中就有点妒忌起来,想了想道:“说起来,臣妾到这会儿也没想明白,太后娘娘当时为什么把她赏给诚郡王呢?”
皇后也皱眉,太后当时是指名的楚荃,这一点外头人不知道,不过一直注意着寿康宫动静,把寿康宫当了自己第一目标的皇后,那当然是很知道的,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她也仔细琢磨了很久,除了隐约觉得应该和赵如意有关之外,确实也没想透彻,太后到底是一个什么目的。
但是皇太后屹立后宫多年不倒,压在皇后头上近二十年,到了晚年,才因为种种原因被皇上抓到破绽扭转了形势,对于这样的人的谋划,皇后娘娘是不敢小觑的,也不相信她会是毫无缘故,只是随便赏个人而已。
如果太后是这样的人,后宫早就不会是这样的格局了。
而且皇太后还说出了那样的话,封侧妃,从没有品级的姨娘到四品诰命的侧妃,这明显就是一个诱惑,明晃晃的搁在那里,只是太后到底想要怎么用呢?
不过不管太后当初打算要怎么用,至少现在对于皇后来说,已经发挥了作用了,皇后颇为满意的想,一想到太后布下的棋子成就了她,皇后就说不出的志得意满,浑身舒畅。
不过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没看透,只是特别端着范儿的微笑道:“你只静观其变吧。”
进了腊月,赵如意借着给十妹妹赵淑秀添妆的事儿,又回了一趟赵家,赵家大宅东北边上那一处院子,已经搭上了架子在施工了,就像她预想的那样,房子的格局其实都差不多,当年的潜邸,也不过就是郡王府,并没有特别的格局,工程量自然不大。
那日进宫回奏之后,皇上特地打发了一位大人来全权负责这件事,不管是潜邸进出,东西暂用,这位沈大人似乎都有特许,可以不必再去回奏。到底这事儿不是赵如意的首尾,她只是沾个边儿,所以,赵如意这些日子只来看了一回。
沈大人官职不甚高,执礼甚恭,远远的见赵如意进来,早就命工匠们停住了,赵如意道:“我只是因回家来了,随便看一看,沈大人不必管我。”
沈大人恭敬的低着头,没有多话。
现在正在重新粉刷房屋的当儿,门窗已经装好了,要照着当年的颜色刷一回,然后再布置里头屋里的样子就完了,沈大人说,大约还有七八日就能布置完成了。
赵如意其实真的只是来看看的,但是她随便的看了看房子,却对这位沈大人很有兴趣:“沈大人是不是去过锦城啊?”
这位沈大人一点儿也不意外,依然恭敬的道:“下官曾在锦城当差,期间还曾奉护国长公主之命,前往别院送些东西给华先生,那个时候也见过郡王妃。只是没想到郡王妃还记得,不敢冒昧请安。”
沈大人真是滴水不漏,赵如意的确是认出他来了,本来还奇怪,这位沈大人既然被委派来做这件事,想必定然是皇帝的心腹,皇帝的心腹,以前曾出现在自己住的别院,真是挺奇怪的,可这样一说,就说得通了。
这样一点破绽都没有,赵如意便点了点头:“我说看着沈大人有点面善呢。”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郡王妃好记性。”沈大人道。
赵如意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就走了,沈大人恭恭敬敬的送到了前头院子门口才停住了,眼见小公主走远了,沈大人才保持一脸恭敬的大逆不道的说:“都一年了竟然还不敢认,亏的还是做皇帝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第94章 重生?
第九十四章
腊月中, 赵家大宅的冷香园里一片暗香浮动, 赵家买的这宅子也是一处有底蕴的老宅子了, 不仅四季花开, 规划的极好,而且颇有几处算得上有名的景致, 冷香园里一片老桩子的腊梅就是其中之一。
以前的主人在腊月里, 也是常下帖子给亲朋至交, 或是饮酒赏梅,或是雪梅同赏, 或是画梅作诗,都极尽风雅。
赵家盘下之后,旧年里事情太多, 没怎么理会,倒是今年有了兴致,选了个好日子, 在冷香园摆个一二十桌, 这样的邀会, 整个京城天天都有,一点儿都不显眼。
赵家在京城虽还不算新贵,但如今有关系的人家也不少了, 且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姑娘们到赵家来做客,露露脸,那是社交的一部分, 那位许太太接了赵家的帖子,也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在上个月,那位给她治过病的安郡王妃打发人来问问许太太最近怎么样,在吃什么药,来的那丫鬟,就打听了一回许家年龄差不多儿的那两位姑娘。
许家少奶奶从这事儿上过来,心中肯定明白的,也顺着打听,原来是安郡王执掌的宫禁卫、五城兵马司,连同驻扎在京城外头两个大营的人马,里头不乏家世不显,但前程不错的低级军官,所以今日许太太就带着儿媳妇并家里两个姑娘去了赵家。
打眼一看,赵家请来的她这样儿的人家不少,这样的场合,许太太和少奶奶都是看的懂的,其中也有几家原本认得的,顺势就说起话来。
这样的事情,赵如意自然要给娘家捧场,一早就回来了,她带着楚三姑娘和八姑娘,胖乎乎的八姑娘楚蕙穿着一件新做的大红麒麟瑞兽袄儿,领子和衣襟都镶着兔毛,越发显得她白白净净胖乎乎的跟个仙童似的,头上扎着两个包包头,都缠着鲜红的珊瑚珠子,还有金项圈和带着铃铛的金镯子,不时叮当作响。
楚三姑娘与她是一个姨娘的亲姐妹,从小儿带的多,有她带着,小姑娘乖乖的不哭不闹。
赵如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就是衣服穿的厚,又宽大,都显出了一点儿肚子,脸上也有了一点儿胖乎乎的影子,看起来肉嘟嘟的,似乎脾气特别好的样子。
大厅里人多,赵如意随便看了一眼,就往后头去了,丁香忙扶在一边,小声道:“许太太先前就到了,这会儿正在里头呢。人已经安排好了,这边是预备给太太奶奶们更衣的地方,衣服弄脏了就好过来了。”
赵如意点点头:“我们先去那边院子里等她,一则好遮掩,二则我也亲眼看一看她的样子,过一刻钟,你就把她引过来就是了。”
赵如意早吩咐了楚三姑娘两句话,让她教楚蕙,这位三姑娘是个省事儿的,并不多问,赵如意怎么说,她就怎么应,也不管到底是为着什么,横竖帮郡王妃办点儿事情,吃不了亏。
若不是这样的性子,赵如意自然不会想着就近找楚蕙了,这样模样的小姑娘,自也不难找的。
这一处原叫瑞锦轩,不过据说连牌匾都改成了当年大公主所住的地方的名字,赵如意本来身子不便,且也帮不上忙,完工后也没有来过,这会儿带着楚三姑娘过去,只见一架篱笆编的花架后头,一色的水磨砖墙,清瓦花门,门开了半扇,她们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丁香色比甲的圆脸丫鬟笑吟吟的迎了出来。
赵如意一怔,脚步停了下来,她的声音有一点不自然的问:“你是谁?”
小小的圆脸,亮晶晶的杏眼,微微一笑嘴角就有两个深深的小梨涡,说话清脆玲珑,差不多每次奶娘抱着她跨进院子门来,她都笑盈盈的迎上来笑道:“姑娘回来了。”
赵如意恍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抱着她的是谁?
这个时候,这个姑娘笑道:“沈大人吩咐奴婢今日在这里伺候。”
这句话,又驱散了赵如意那点儿恍惚,她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今日到这里是做什么的,可是从踏进这道门开始,赵如意就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一种长远的,带着尘封气息的熟悉感。
恍若隔世四个字,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每一步每一景,院子里的水磨青石地面,两边沿着墙栽的防蚊虫的香草散发出清淡而熟悉的味道来,梨花树和宝相花棚到了冬天都掉了叶子,前方三级青石阶梯,一点儿也不高,两边走廊,门窗琉璃,进门两边的多宝阁架子…
赵如意不是记得,她是认得。
若只是一棵树,一扇门,她不会认出来是什么,但是这个院子,每一步都是熟悉的,都是她曾置身其中的,那种熟悉感,不是记忆,只是认出来。
里面的布置,叫赵如意想,她想不出来是个什么样子,但她走进去,却能认出来,没有任何一样陌生的东西,每一样东西都在它应该在的地方,没有多没有少,就是那个样子。这是一个奇妙的感受,她认得这个地方。
曾经大公主所居之地,小小三间屋,一明两暗,都是合着地步打的家具,流云百福的窗幔子,墙边的小几上搁着一盆做工极其精致的白玉牡丹。
赵如意看着那盆白玉牡丹,她曾经淘气的去垫着脚扯那花瓣,不过人小力弱,哪里扯的下来,不过那白玉牡丹不很重,她曾经偷偷把她的草编蝈蝈塞进去藏起来。
赵如意认出了这院落,虽然并没有完整的记忆,只有那种宛如实质的熟悉感,完全不容忽略。这种熟悉感告诉她,这屋子,她不是旁观者,她曾经就在这里起居,那个时候,她还很小。
赵如意甚至还并没有跟现在脱节,这个时候她的感觉,就是重新回到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似的,她并没有自己好像变小了,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她只是故地重游,离开了那么多年,小时候的记忆很少,但是这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却依然是熟悉的。
可是这不应该啊!
赵如意看着周围的人,从小儿伺候在身边的丁香和青黛,到了楚家之后成为她妹妹的楚家两位姑娘,她的人生轨迹清清楚楚,为什么会多了一段出来?
赵如意再是聪明,也傻眼了。
旁边的楚三姑娘在教八姑娘:“等会儿来一个穿蓝的,衣服上有金灿灿花儿的妈妈,你就跑过去扑到她身上,叫她妈妈,记得吗?”
小姑娘乖乖的点头,奶声奶气:“记得,嗯,叫妈妈!”
这是称呼奶妈妈的叫法,赵如意在一边听着,笑了笑,她不记得这个屋子里的小姑娘,因为她自己就是小姑娘,自然不会用旁人的眼光来看这个屋里的小姑娘。
可是从这里打开的门往外看,她还是有着依稀的印象,往左转,穿过一些游廊,一些花架,两处月洞门,那里有个她常去的地方。
父王的书房。
赵如意一怔,父王两个字清清楚楚,非常自然的就浮现了出来。
赵如意怔了半晌,伸手掩住脸。
旁边的楚三姑娘看到了,忙问一声:“郡王妃是哪里不自在吗?或许是坐的闷了?”
楚八姑娘站在地上,也好奇的看着她。
赵如意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来,笑道:“没有事。”
青黛在门口张望着,这会儿转头对赵如意道:“那位许太太来了。”
这边窗边上看得到许太太被人引着进来,味道常常是最易引发人记忆的了,这院子里竟然连花草都栽的一样,那位沈大人实在能干的很,许太太果然露出了一点大约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奇异神情来。
赵如意心里有点乱,但是还是打起了精神,她坐的椅子,能很清楚的透过卷起的门帘子看到进门处人的脸,楚蕙果然很乖,眼见着许太太跨过门来,楚三姑娘轻轻一推,她就兴兴头头的扑出去,一下子扑到许太太的腿上,抱着她的腿,扬起苹果脸儿,高兴的叫了一声:“妈妈!”
许太太不由的退后了一步。
楚三姑娘连忙就跟着走出去,伸手去牵楚蕙,一边忙着对许太太道:“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认人,这位太太不要见怪。”
然后又对楚蕙道:“这可不是你妈妈,你妈妈在外头呢,姐姐这就带你去找她。”
楚蕙乖巧的点头:“嗯!”然后就乖乖的让楚三姑娘牵走了。
赵如意看得清楚,这位许太太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情来,刚才那一下,她的脸色刷的一下便变的白了一层,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身体的反应是掩饰不了的,尤其是她本身就有心悸之症,反应必然比常人更大些。
这会儿她明显还处在心跳加快中,脸色煞白,目光呆滞,额头后背等处必然已经有了冷汗。
赵如意心中就有数了,丁香本来就站在门口,此时连忙就扶了许太太,笑道:“姐儿还小,不大认得人,这么一下子冲出来,把太太吓到了吧。”
得了这个台阶,许太太抚着心口,连喘了好几口气才道:“是不妨突然有孩子跑出来,倒是吓我一跳,原是我本来心里就不大好,大夫嘱咐不要有突然的事儿,我们家如今连猫儿狗儿都不敢养了。”
她掩饰的说:“有时候突然谁大声一点儿,我也要吓一吓呢。”
丁香就扶着她往里走,一边笑道:“快坐下压压惊。”
赵如意的身份,当然是不用站起来的,倒是许太太走到里头来看见赵如意,忙行礼请安:“原来郡王妃也在这里。”
赵如意笑道:“外头人多,我进来歇歇,清净一点儿。我知道许太太的症候,不要紧,就是吓一跳罢了,丁香,给许太太倒滚滚的茶来,坐坐歇一歇就好了。”
许太太忙笑道:“多谢郡王妃,有郡王妃这话,我就不怕了。”
伺候许太太来的丫鬟菁儿见丁香去倒茶,连忙过去接过来,笑道:“怎么好劳动姐姐,我来就是了。”
不过虽然坐着,这位许太太还是忍不住的打量这屋子,过了一会儿才说:“这原是哪位姑娘的闺房吗?这等精致。”
鬼使神差中,赵如意笑道:“这原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哦。”许太太原本是个口齿伶俐,会得看人脸色,极会说话的人,否则,也出不了头做了大公主的乳娘,此时却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便再没说话了,倒是也没发觉赵如意也一样心乱。
许太太坐了一会儿,菁儿便请她过去换衣服,她原是被人不小心泼了茶在裙子上才过来的,只是过来吓了一跳,还差点儿把这件事忘记了,走到那边儿稍间里头,布置倒是陌生,许太太长出了一口气。
那丫鬟菁儿一边手脚勤快的伺候着许太太换裙子,一边问道:“我瞧太太刚才进来叫那家的小姑娘吓了一跳,这会儿可好些了吧?”
许太太还是有一点魂不守舍,她在这边屋里换衣服,看出去外头院子里,她在那里好几年,看起来真是一模一样的。许太太仿佛在自语一般的道:“这里看起来,就像当年晋王府的格局,连院子里头的花草都差不多,刚才那小姑娘跑出来,我恍惚还以为是大姑娘呢…这回头一想,都快要二十年了。”
那菁儿原是许太太一家子进京之后才买的,他们家本来就不算什么大富贵的人家,也没有什么家生子儿的说法,原本外头当官的时候伺候的人,有些不愿离了故土,走的时候都遣散了,进了京来,自然还要买几个人,许太太与同样是皇后娘娘跟前放出来的何太太向来交好,这也是何太太给她荐来的人牙子替她找的人。
听说原本也是在大户人家伺候的,知道规矩,懂得伺候,也是因主家要举家迁回老家去,这才出来的,菁儿本来长的清秀,口角剪断,手脚麻利勤快,且也确实知道规矩,会看主子眼色,体贴入微,比儿媳妇用起来还好十倍,实在是个尖儿,没过多久,许太太便把她提起来在身边伺候了。
这会儿,菁儿也往外头张望了一下,笑道:“原来晋王府是这个格局,瞧着与别的人家有什么不同,怎么偏就有那么大福气呢。”
许太太虽然是在潜邸伺候过,按理说算是荣耀,但偏她伺候过的那位主子又没了,所以一向是不大提晋王府的事的,此时也只是在心中想,晋王当年根本不是得宠皇子,府邸自然也算不得顶尖的,只是后头的福分…
即便是在自己心中,许太太也是不敢再想的,只是匆匆的,仿佛在对自己掩饰一般的说了一句:“是很像,连里头的那盆白玉牡丹都是一模一样的。”
那菁儿就听进去了,伺候了许太太换好裙子之后,她扶着许太太出去,还特地看了那盆白玉牡丹一眼。
那白玉牡丹有着明显的沁色,并不是一整块通体玉白的羊脂白玉,不过雕工精致,沁色雕做了花心,另加了翡翠做了叶子,看起来不仅巧夺天工,而且栩栩如生,不是寻常珍宝。
那位安郡王妃也正在欣赏着这盆白玉牡丹,还伸手去摸摸。
菁儿扶着许太太出去了,离了那个地方,许太太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依然与人谈笑风生起来,连她的儿媳妇和两个女孩儿都没有发现她曾经有什么异样,只有菁儿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