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阁老叹息一声,太后这几年刚愎自用,又有许多人有意无意的挑唆怂恿,真的再不是当年的决断了,就因为和一个小姑娘置气,毫无益处,反闹出这样现成的把柄来,当然,若是这姑娘胆子小些,性子弱些,从了旨意倒也算不得大事,可偏又刚烈,真是凑了巧了。
他也是极为精明之人,宦海多年,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一点感觉,他们被皇帝拖入到这场漩涡中来,多年辛苦营造的局面,大约是不得不损失一部分了。
朝中大员开始纷纷上折了,事发后十日,各地的奏折也陆陆续续的到了京城,镇守闽浙一带的盛大将军称,前有楚驸马殉国,后有楚氏教导之女贞烈,楚氏家风清流,堪为表彰。
楚驸马早年便是与盛大将军在同一军中,本有同帐之谊,且楚驸马已经殉国,家里遇到这样的事,不免叫人有唇亡齿寒之感,身为军人,谁敢担保自己没有那一日呢?
西北大将军陈元亮是皇上的元妃,后追封为敬贤皇后陈氏的兄弟,正儿八经的小舅子,也同样上了一封弹劾太后的奏折,措词更加严厉。
连镇南王都上表称应表彰侯氏女贞烈,只是没有提太后。
只有东北的袁大将军,上表绕过了侯氏女贞烈一事,却是言不可表彰,免开抗旨之风。
待各方面将军、州府道都上了奏折了,便有了一个月之久,朝廷天天议,却天天悬而未决。
抗旨还是贞烈,朝廷如何处置?
太后自那日后就病而闭门,除了自己家的人一个不见,皇帝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去后宫了,好像不知道太后病倒了一般,每日都宿在御书房,连续不断的召见朝中官员。
只是御书房铁桶一般,谁也不知道皇帝到底召见朝中官员都说了些什么话,不过朝中辩驳慢慢的开始倾向于表彰侯氏女贞烈了。
一个月下来,朝中势力分布已经有了端倪,而纵观文帝执政的生涯,皇帝与太后并权臣对朝政掌控的角力,便是以著名的朱雀门事件为分水岭,自那一个月的朝廷奏辩开始,可以较为明显的看出,文帝多年韬光养晦,已经开始逐渐接管局面,朝局开始向帝党倾斜了。
太后老了,张阁老也开始老了,接班人迟迟未见,南郑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不能回京。
而皇帝年方四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这一个月后,朝廷终于有了决定,表彰侯氏女节烈,赐表,匾额,缎匹等,并准其与沈家继续议亲。又以楚家家风清正,御笔亲书清正二字赏赐,准了安郡王上奏不纳侧的奏折。
又太后所为是因小人作祟,命将寿康宫首领太监于桂杖毙,其余一等太监宫女均罚入浣洗处,其余伺候的太监宫女散入其他各宫伺候,命皇后重新为太后选人伺候。张蒋氏利用太后顾念家族的慈心,挑唆太后夺人婚姻,命慎刑司前往张府掌嘴四十,永不许进宫,其夫失德,免了差事命回家读书。
至此,闹起了轩然大波的朱雀门事件尘埃落定,太后装病装成了真病,真的病倒了。
安郡王本来天天往宫里跑,也常来别院看赵如意,这一日领了个年轻男子到林家别院来见过赵九姑娘,这人叫张越,是安郡王奉公主之命为赵如意选的十个侍卫的小头目,便来拜见赵九姑娘。
安郡王说:“前儿忙起来,没来得及办这件事,如今你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没人看着实在不行。”
赵如意自己都纳闷儿,她到京城才两个多月,怎么就得罪那么多人了?而且得罪的人还不能都怪安郡王,当然,她觉得,主要还是怪安郡王的。
这张越容貌普通,体格精悍,一看就是以一敌十的主儿,不过面对姑娘,却是小心翼翼,轻拿轻放,走路都好像有点别扭。
在这上头,赵如意就没经验了,她轻轻拉一拉安郡王的袖子轻声问:“我是不是该给点儿见面礼啊?”
安郡王道:“公主府给开了俸禄的。”
可是她又不是公主府的人,至少现在还不是嘛,赵如意思索了一下,吩咐丁香:“去把那盒子六香和拿来。”
一听这名字,安郡王都有点诧异了,这明显就是药的名字,赵如意这看谁谁有病的毛病,还以为到了京城消停点儿了,没想到这还没好呢!
不过安郡王有个好处,就是不会干涉她,且不管怎么说,她看人有病送药这也是善缘,那个什么张铁口不是说了吗,人家赵九姑娘这一等一的命格,就是从她平日里结的善缘里化来的福气,她的夫君,那是沾她这福气的光。
赵如意对张越说:“我不太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不过那里湿气太重了些,且好像还常年阴冷,你这样的差使又比常人容易受伤些,寒湿之气从伤口进入,积在体内,或许这三五年还不显,日后年龄稍大,就容易得痹症,你要小心一点。这个药不是吃的,是闻的,若是有同住的人,你每日选了人都齐全的时候点一只,能驱散你体内寒湿之气,用完了再来拿。不过最好的法子是尽量换地方住。”
这位姑娘的风格真是与众不同,见面先赏药,可是偏偏说的跟亲眼看到了一样,张越听的有点发呆,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抬头去看安郡王,安郡王琢磨了一下,见张越看了过来,便点头道:“赵九姑娘这药可是秘方,外头都见不着,还不谢过九姑娘。”
张越忙就磕头,安郡王琢磨着说:“你这几年,是在军营里住的吧。”
“回郡王爷的话。”张越说:“标下原本隶属通州骠骑营。”
“好,我知道了。”安郡王道:“你下去吧,用心办差。”
张越又磕了个头,才接过丁香递来的盒子,里头还搁了张银票,丁香温柔的笑道:“和兄弟们打杯酒吃。”
这张越在军营多年,哪里见过丁香这样美貌的丫鬟,鼻端闻到一阵细细的香风,拿着盒子的手细白柔软,真是眼都不敢抬,呐呐的应了一声,忙接了东西就退了出去。
安郡王若有所思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就道:“出门叫上张越,他们小组是训练过的,就是真的遇到了人多抵挡不住,至少报信是绝对做得到的。”
赵如意当然知道有人使唤的好处,她也不推辞,笑道:“行,我知道了,我可是温柔的姑娘,又不爱动手,有人替我动手最好了!”
她总是能说的自己笑起来,安郡王就真的笑了一笑:“你说的对,你今天还要去看表妹吗?”
“好是好了,可还是要去看看。”赵如意笑道。
就是好了,也要做出没好的样子来,安郡王就点头道:“行,我要进宫去,顺路送你过去吧。”
“嗯嗯。”赵如意乖巧点头。
看她这样乖巧,安郡王觉得她实在可爱的要命,简直想要伸手却捏捏她的脸,可是又不好伸手,只能接过丁香递来的披风给她披上,赵如意就抬头对着他甜甜一笑。
这个笑容无往而不利,皇上看到了心中又酸又涩又甜,到了安郡王这里了就只剩了甜了。
侯宝如的伤倒是早就好了,她本来就伤的不重,只是为了显得伤重,还不得不在家里继续养伤,只可惜就是有赵如意的妙手,侯宝如的心口上还是留了个疤痕,她倒是不十分在意,跟赵如意笑道:“今后嫁过去了,要是他欺负我,我就撕开衣服给他看,这是为了嫁给你留的疤,你不足性索性再刺一回!”
赵如意哈哈大笑:“你那点子力气,哪里撕得动衣服?瞧瞧这缎子,上好的苏缎呢,等你慢慢解开来,哪里还有什么气?索性拿把剪刀还快些!”
侯宝如也哈哈的笑。
侯宝如自尽有伤,赵如意几乎天天来看她,两人虽然看起来一个明艳爽快,一个秀丽娇柔,偏骨子里都是差不多的人,性子十分相投,颇为投契。
便是在这说笑间,侯宝如的丫鬟春燕跑了进来,把今日朝廷刚下的旨意说了一回,她当然不会那些文绉绉的说法,不过意思还是说清楚了的,尤其是处置的些,侯宝如笑道:“没想到我这点事儿闹的这么大,真是不好意思。”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赵如意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一口,道:“我瞧啊,皇上是借这事儿立威抓权呢。”
太后有权臣支持,赵如意虽然不太清楚,但看太后的所作所为,也有了个感觉,太后势大,皇上必然制擘,这是最简单的此消彼长的道理。
赵如意说:“这件事在礼法上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唯一能做文章的就是抗旨两个字,不过站脚也不硬,若是成了,皇上就好立威,就是不成,那也差不到哪儿去,而且又涉太后又涉张阁老,这样的机会,皇上不定等了多久呢!”
侯宝如闺阁女子,读的都是女四书,贞洁节烈是明白的,这话就不太懂了,好奇道:“姐姐怎么知道的?”
“此时其实没有太多要辩驳的,你这节烈之名站得住脚,合着礼法,皇上若不是要闹大,哪里至于拖一个月呢?早就可以乾纲独断了。皇上这是以前容让惯了,这回故意拖着,他们就以为还有的辩呢!”赵如意说。
“然后越辩越大,越辩越大,越辩人越多!”赵如意笑嘻嘻的把手比了个好大的圈圈。
侯宝如似懂非懂,只是笑道:“姐姐真有见识,我就不懂了,我只是想知道,那位张太太不安好心要整治咱们,这会儿得了这个旨意,是个什么样儿,阿弥陀佛,真是现报呢!”
她大约也是在家里憋闷久了,不由的撺掇赵如意:“咱们去看看?”
侯宝如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幸灾乐祸有什么不对,她都差点儿被这蒋玫治死了呢!要不是她豁了出去,回头真做了郡王侧妃,这一辈子就没意思了。
这可是一辈子呢,她当然要幸灾乐祸。
“哪里看得到。”赵如意说:“人家慎刑司不至于把人拖到门口来打,自然是在后头,你我进得去吗?早被人家打出来了。”
“没意思。”侯宝如笑道:“真没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第59章 心虚
第五十九章
正说着, 外头两个丫鬟进来院子里,捧了几个包袱, 笑着对院子里头侯宝如的丫鬟荷花儿道:“东北本家那边送了东西来, 我们公子爷打发我们给大姑娘送些来。再问一问大姑娘伤可大好了,我们也给大姑娘磕个头。”
侯宝如定亲的那沈家, 是侯家的远房亲戚, 老家在东北的,她们在里头就听荷花儿笑道:“多谢沈公子惦记了, 姑娘现在里头坐着呢。”
听这样说,荷花儿就带了两个丫鬟来磕头,那两个丫鬟穿着红绿比甲,手腕上是鎏金镯子, 头上带的簪子也是金包银的, 看起来比侯家丫鬟穿戴还强些, 赵如意就知道这沈家富贵了,她们也极会说话的, 笑道:“这是我们公子爷的分例,公子爷说, 叫送来给姑娘挑, 喜欢哪件就留下哪件,若是不喜欢, 赶年下有了好的再送来。要是都喜欢,便请姑娘都留下最好。”
侯宝如笑道:“你们公子东西都送来了,还想着要拿走吗?小气, 打开我瞧瞧!”
那丫头就忙上前打开来,见是两张皮子,一张紫貂一张白狐,都丰厚光润,另外还有几条毛条子和零料,还有一包野山参,倒也均匀,根根都有大拇指粗细。
侯宝如笑道:“刚好两张皮子,见者有份,如意姐姐,我们一人做一件斗篷才好。”
也没等赵如意答话,就对那边丫头说:“多谢你们公子爷费心想着,我都收下了。”
又吩咐荷花儿:“带她们去喝杯茶吃果子,一人封个上等封儿。”
赵如意这才笑道:“人家巴巴儿的想着你,送来让你做了过冬穿的,你给我做什么,我不要。”
“不要不行!”侯宝如瞪她一眼:“明日我就打发人去给姐姐量尺寸去,我这里一齐做好了就是。”
这点东西倒也并不要紧,赵如意不太在意,她只是拉拉她:“你这主做的倒也光明正大,当着人家丫头的面就这样说,也不怕人恼。”
人家小公子的情谊,巴巴儿的送了东西来,她转手就送人,赵如意觉得有点不太好似的,要是安郡王给的,她就是要送人,也回头再送。
“一点儿东西有什么好恼的。”侯宝如诧异的说:“我就做了主了怎么样?我为了他,连命都肯不要呢!”
“少来,哪里就真能死了。”赵如意说。
“那我不管。”侯宝如笑道:“横竖这就是一辈子的把柄了,我这辈子都拿这个来辖制他!看他敢说个不字!看他敢娶小老婆!”
说是这样说,可是侯宝如眼角眉梢都好似堆了蜜一般,笑的甜甜的,可见口是心非了。
赵如意一阵嘲笑,她是没表现出来,可是心里也不免甜蜜蜜的,他们家安郡王,可是自己说不纳侧的。
自己果真没有看错人,赵如意在回家的车上一路都在想,安郡王比她想的还要好,还叫她意外。
不过…赵如意有一点点小心虚,其实她是真的很佩服侯宝如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的,这样一个小姑娘,面对上权势熏天的太后娘娘,中间隔了多少层级啊!就是安郡王给她保证,那也难说有没有意外,到底安郡王怎么能比太后呢?
赵如意觉得,若是嫁不了他,大约会很可惜,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侯宝如那样为了嫁给他愿意对抗太后,愿意破釜沉舟,在这件事之前,她甚至没有想过安郡王侧妃侍妾的问题,侯宝如的事件,她想到的只是嫡亲表妹今后就难处理了。
所以安郡王那个时候的表白不要侧妃侍妾,赵如意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才是感动。
这会儿这样一想,赵如意觉得,安郡王对她真好啊!可她好像就…她也只有对自己,才会有这样一点小心虚。
可是她是女孩子嘛!赵如意一边心虚一边又理直气壮的想。
走了一路,赵如意突然闻到一阵浓郁而诱人的香味来,连忙叫道:“停车停车,停一下!”
马车果然停下来了,丁香忙忙的过来问:“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赵如意道:“你瞧瞧是不是李记饼铺,我闻到重阳糕的味儿了,前儿我在外头吃过,怪好吃的,听说李记做的重阳糕是京城独一份儿,你去买几盒,咱们锦城没有这玩意,老太太她们说不准都没吃过呢。”
丁香笑道:“姑娘鼻子真灵。”
那边果然看到了斗大的李记字样,丁香就取了些钱打发两个小子去买了十盒。
这边过去没多远就是林氏别院了,一群人伺候赵如意下了车,就有个媳妇笑道:“郡王爷来了,说是有事儿寻姑娘,等了有一会子了。”
赵如意便取了一盒重阳糕,吩咐丁香:“那些你送老太太那边去,我先去看看郡王爷有什么事。”
安郡王是常客,这别院的屋子小,院子也小,但院子打理的好,安郡王看着颇有闲心,还在那台阶底下的大青花缸子旁站着看鱼呢。
赵如意进来,笑嘻嘻的说:“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什么事?”安郡王还真觉得巧了。
“没事儿我不能找你吗?”赵如意嗔道:“看你说的什么话。”
如今已经进了十月,赵如意换上了短袄儿,竖起的领子一直扣到下巴,看起来越显出一张雪白明艳的脸来,安郡王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但凡看见她,就老觉得手痒,总是忍不住要动手动脚,不过这会儿青光白日的,他好歹忍住了,看赵如意一脸甜丝丝的笑,献宝似的捧着一盒子糕点:“我前儿吃了一回这个,觉得可好吃了,今天看见,就买了一盒给你。”
安郡王那是甜到心里去了,赵如意从第一回见面就冷静自持,言语厉害,办事靠谱,从不大惊小怪,比平日里见过的姑娘都成熟大方,甚少露出这样娇俏的样子来,这献宝的模样儿,竟比平日里可爱了好几倍的样子。
两人也不进去,就在院子里的石桌子边上坐着,盒子打开来,浓香诱人,赵如意说:“我还没吃,就想找你一起吃呢。”
安郡王张嘴就是一整块,哎哟,这糕里放了得有半斤蜜糖吧。
“好吃吧?”
“好吃!”安郡王已经吃了两块下去了,赵如意才咬了一口,甜而不腻,香软细腻,倒是不负盛名。
“你慢点儿嘛。”赵如意语气软软的说,叫丁香:“快倒茶来,别噎着我们郡王爷。”
安郡王吃的第三块有点举在半空中落不下来了,他刚才乍然之间叫赵如意甜的跟吃了一罐子蜜糖似的,颇有点飘飘然,这会儿却回过味儿来了。
赵如意这甜蜜的,软软的样子,如此眼熟,他见过!
那个时候,是在江城附近的别院里,他因为母亲的吩咐,要他暗中照看赵如意,所以他不仅打发了侍卫注意着那边的动向,他自己闲了也往那边溜一圈儿。
别院里是那个叫赵如意的小姑娘,和几位教她的先生,其他的先生是隔一阵子来上几次课,只有那位女先生是住在别院里的,和小姑娘常在一起,小姑娘软软嫩嫩的,长了一双大眼睛,能说会道,嘴巴特别甜。
不过她嘴巴最甜的时候,最软嫩的时候,是在她惹的女先生恼的时候,这姑娘胆子大,手脚也利索,偶尔也会闯闯祸,就像寻常的小孩子一样,她又似乎最会察言观色,见自己惹恼了师父,倒不像一般小孩子那般显得可怜兮兮的。
赵如意这个时候最为殷勤,声音软软的,甜的不像话。
安郡王眼熟的要命,有好几次,他坐在大树叉上,提着一壶酒,撕着从别院厨房里顺的烧鸡,看那个小姑娘甜蜜蜜的哄着她师父。
就跟现在简直一式一样!
只不过换成了自己。
安郡王道:“你又闯祸了吗?”
“什么?”赵如意道:“等等,哪里来的‘又’?”
“没有吗?”安郡王歪头。
“当然没有!”赵如意特别理直气壮的说:“我这样温柔的人,能闯什么祸!”
安郡王疑惑的说:“那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子看起来特别心虚似的呢?要真闯了祸,你早点说,横竖我会替你撑腰的。”
我的娘,这人眼睛真是有毒!赵如意想,太难糊弄了!
她笑眯眯的说:“真没有!你放心嘛,我只是觉得你对我这样好!”
“我怎么好的?”安郡王问。
“就是那个侧妃的事儿嘛…”赵如意说。
安郡王‘啊’了一声:“都一个月了,你突然觉得我是对你好了?”
“我早觉得了。”赵如意笑眯眯的说:“就是不好意思说,偏今儿在宝妹妹那里提到这些事,我突然觉得你好的不得了。”
这话叫安郡王心情舒畅,他得意洋洋的再次表白:“我既要娶你,当然就不会再要别的女人,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两个人说了这半日话了,赵如意才问:“你不是有事找我?”
“啊对。”安郡王想起来了:“我特特的来找你的,竟就忘了。”
明明是有事,看到赵如意这样甜软的样子,竟然就忘了,这个时候,安郡王就很觉得以前那些昏君实在是有值得原谅之处了。
安郡王说:“今儿康修瑾特地来跟我说,他家姑娘不好了有阵子了,家里常走的两个大夫看了,也没有大好,十分忧虑,我瞧着他的意思,是想我来请你去看一看。”
赵如意如今是赐了婚的准郡王妃,又是皇后的义女,身份早不一样了,一般人也不敢当她医女般直接来请,以前在赵家,略有些权势的人家,只要把礼节做的强些,不是待寻常大夫的样子,就足够了。可这会儿,便是如今皇帝跟前的红人儿礼部侍郎康修瑾,也不敢托大,要特特的来找安郡王说。
赵如意就想起那位弱柳扶风的康二姑娘,虽然模样儿娇滴滴的,可到底年轻,身上没有什么不好,不过赵如意也就那一日见了她一回,也有两个月没见了:“有说怎么着了吗?”
“自然没有。”安郡王道,康家当初有意巴结安郡王妃的位子,护国长公主也有意,不过虽然最终没成,那是皇帝赐婚,康家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看如今这样一闹,就是皇帝不赐婚,那只怕太后也要给安郡王赐婚的,康家也照样巴结不上。
而且康修瑾如今越得皇上赏识,眼见得就要升官了,那就是正二品大员,封疆大吏了,前途大好,唯一的嫡女哪里还愁出路呢,康修瑾当然不会因为这个而不满安郡王,反而是越加亲近。
康修瑾亲自来说女儿的事,除了真心想托安郡王请赵如意,自然也透着一股子信任和关系亲近,表示毫无芥蒂。
赵如意道:“康大人没有在太医院请御医吗?我记得太医院的高大人,也是常给宫里的娘娘们请脉的,前儿五公主有点不自在,还是高大人给看的呢。”
“这个时候,康家哪里好去太医院请大夫。”安郡王说:“太后病好了,就要开始选秀了,正是要使力的时候,请大夫来叫人怎么议论?”
赵如意何等精灵,一点就透:“这位二姑娘,是预备着要做皇子妃吗?”
安郡王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揪了一下她的辫子:“我跟你说话,大概能比跟别人说话少说一半!”
简直不用解释嘛,赵如意立刻就懂了,真是心有灵犀!安郡王满意的想。
康修瑾大约赶年底就要升任东北总督,掌东北三省地方大权,他唯一的嫡女,做皇子妃自然不算幸进了,不过今年适龄的皇子是三名,而有资格做皇子妃的姑娘自然不止三个,要是在外头传着康二姑娘身子不好,那自然就不太妙了。
“看看病又不算什么,你说该去看我就去!”赵如意笑着说:“我都听你的。”
心上人说的这样甜蜜蜜的,顿时叫安郡王飘飘然起来,不过他还是解释说:“卖康修瑾一个人情,没什么不好,你不觉得不自在就好。”
我有什么不自在的?赵如意这一次还真有点莫名其妙,然后她才想起来,护国长公主喜欢康二姑娘,本想给安郡王做王妃的,这是怕她吃醋呢?赵如意便笑起来:“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人家姑娘也不见得就看得上你了。”
安郡王说:“你不理会就好,我管她看得上看不上我呢,与我有什么相干。”
有时候赵如意都不知道安郡王这是天生的会说甜言蜜语,还是真心这样想,总之他说出来的话又认真又正经,还真不像有意说的甜言蜜语,他说:“哪怕这世上都看不上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若是没有你,便是有天仙下凡来呢,那也没有趣儿。”
伶牙俐齿的赵如意也说不过他,而且他还不止说,他还这样做了,赵如意越发觉得感动,便想着,好吧,要是她是遇着侯宝如这样的境地,她说不定也肯拼命了。
不过现在只是去给人看病这样的小事,赵如意想,简直太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第60章 戏太多
第六十章
康家如今虽是新贵, 但康家早年还是在京城里有几十年的,后来逐渐落败了些, 才渐渐的回了锦城, 是以康侍郎在京城住的宅子,也是百年老宅, 地段也不错, 虽然不近皇城,但也是大街上, 占了有半条街。
安郡王一早亲自来接的赵如意,并陪着去康家,康家三夫人早得了信儿在大厅里等着,因康修瑾被皇上召了去说话, 这会儿长子并媳妇领了四五个管家媳妇并丫鬟, 在二门上迎, 康公子请了安郡王去书房喝茶,媳妇宋氏便请赵如意坐了亮轿往里头去。
宋氏是新媳妇, 也才十六岁的年龄,比赵如意大一岁罢了, 生着一张团团的笑脸, 她的丈夫是姨娘养的,她在康三夫人跟前伺候也格外小心些, 笑的多,不太说话,康三夫人却是个口齿灵便的, 虽然跟赵如意才见了两三回,话都没说的超过十句,这会儿说话却格外亲热。
康三夫人道:“这孩子平日里身子骨儿还好的,这一回原以为不过是犯了时节,略养一养就好了,没承想请了大夫来看了几回,眼见着好些了,过几日又不大好了,断断续续也有一个多月了,急的我了不得,只怕是什么疑症,不然也不敢劳动赵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