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奉承上四公主,今后出路自然好的多了,琼姑娘见四公主望着往皇后去处的路,酸溜溜的道:“真不明白皇后娘娘怎么偏就看上了她。”
琼姑娘心中不忿至极,一个破败侯府的姑娘,莫名其妙就成了皇后娘娘的义女,这身份这体面,就能跟她这正正经经的宗室女孩儿比肩了,今后出阁的时候,皇上再瞧着皇后的面子赏个封号,只怕就把她都比下去了。
她凭什么!
见原本不如自己的人,突然竟比自己强了,心中最为嫉恨,反而是四公主这样天生就比她强的人,难以比较,才不会有嫉恨之心,只会趋附,这也是人之常情。
四公主嗤笑一声:“不管看上了她什么,那都是她造化来了,公主她是当不上,可今后说不准还能赏个封号,比起你这样正经宗室还能强呢!”
她是正经公主,赵如意肯定是比不上的,可是四公主跋扈惯了,想说什么就说,就是琼姑娘常年奉承她,也不当一回事,丝毫不给人留脸面,琼姑娘自不敢说什么,旁边那穿杏白的姑娘是公主府嫡女,底气更足些,此时便道:“理她呢,小门小户的,无非仗着会奉承,又会医术罢了,就是娘娘喜欢她,还能硬仗腰子不成?回头公主闲了,只管招她来看看,也让她瞧瞧真正公主是个什么气派!”
四公主就爱听这样的话,顿时笑起来,琼姑娘连忙捧场:“那只怕会吓着她吧!”
几人说笑着就往太后所居的寿康宫去了,这会儿人不少,放眼一看,基本都是与蒋家有关的女眷,南郑候夫人燕氏,还有两个隔房的叔伯妯娌,另外就是蒋家几位嫁出去的姑奶奶。
蒋家盛产姑奶奶,有些嫁在了外头,两三代嫁到京城的也有七八位,只是有些当年看着不错,但过了些年,夫家渐渐败落了,但有些就是越来越好,如今看起来,最好的,当然是嫁到张阁老家做了宗妇的四姑太太蒋玫了。
她是个富态的妇人,在家的时候是嫡女,自然日子好过,出嫁的时候看着嫁的低,但也有好处,婆母不敢刁难,夫君斯文俊秀,事事以她为尊,她一进门就把原本的通房丫鬟都打发了,七八年也没第二个,还是到了这两年,她年纪大了些,有了两子两女,不大理会了,夫君才收用了个把丫鬟。
大约也有夫家渐渐显赫的缘故,张大太太蒋玫心中还是很有数的,公爹入阁拜相,丈夫也做到了从三品大员,已经是太后这一系的旗帜性人物了,再也不是当年仰仗太后娘娘扶持的人家了。
当然对她还是很尊重的,蒋玫日子过的舒心,看着就年轻,与女儿一式一样的容长脸儿溜光水滑,肌肤柔嫩白皙,看着倒像是两姐妹,这会儿坐在太后娘娘跟前,眼见得女儿跟四公主一起进来,便笑道:“我说进来才坐一会儿就不见人,姑母先还问呢,我就猜到你是去找公主玩去了,可见我的卦再没错的了,也没点儿规矩。”
太后慈祥的笑道:“她们姐妹一向要好,我们说些家事,她们听着也无趣,还不玩去么。”
“姑母向来纵着她。”张大姑娘笑着挨到太后身边去,太后便搂了她,蒋玫道:“这么大的姑娘了,早该学着那些家事了,还这么憨吃憨玩的,今后出了阁,难道婆母还能这么仔细教着么?”
太后娘娘笑道:“虽说事情是定下来了,不过下月慧儿才及笄,离出阁也还有两年呢,你慢慢教就是了,再说了,咱们家的女孩儿,凭是婆母是公主呢,难道还能薄待了她去?”
这样一说,姑娘们大都红了脸,只有四公主到底是公主气派,反笑问道:“锦慧姐姐是要做郡王妃了吗?”
“你果然是个精灵鬼。”太后很喜欢的笑着说:“便是安郡王了。我先前已经打发人去跟皇后说了,这事儿原本上月就要提的,偏皇后不大好,也怕她劳动费心了,想着横竖不急,这会儿我看她也好的差不多,想必不要紧了,才说的。皇后也说这是喜事儿,明日就宣了护国进来,与她细说了,就好下旨赐婚呢。”
这样一说,张大姑娘一脸娇羞越甚,把脸埋在太后娘娘怀里不肯抬起来。
太后原本是真的不急的,护国长公主在相看姑娘的事她知道,大约看中了康家那个她也知道,连赵如意或许是侧妃人选也清楚,只偏昨儿皇后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忽刺巴儿的认了赵如意做义女,太后才觉得这事情必须要办了。
她深宫浸淫数十年,当然深谙这里头的门道,给一个适龄姑娘提身份,多半与婚嫁有关,联系到赵如意的侧妃人选传言,太后有点怀疑这是护国长公主运作的,原来不是选的侧妃,而是改主意要她做郡王妃了吗?
所以皇后收义女这才第二日,太后就把蒋玫和南郑侯夫人燕氏都召进宫来,谈了这件事,又去与皇后说,皇后果然赞了好,并表示一力承办,她去说,太后才算放了一点心。
这里正说着,太监来通报皇帝驾到,宫里一干女眷连忙都站了起来,皇帝满脸笑容的进来,先给太后行礼,众人行礼他也随和的命免,便笑道:“有一件喜事要与母后说。”
太后也笑道:“皇上也有喜事?真是巧了,我也正有喜事要与皇上说呢!”
若是平日,皇上当然会请太后先说,可这会儿皇帝是知道这里头正在议什么的,这件事因是要下旨了,太后也并没有特别避人,所以皇帝只当喜不自胜的笑道:“先前长寿来求朕,说是心悦赵九姑娘,求朕成全,朕想着那姑娘品性好,连皇后都喜欢,做个郡王妃还是当得的,他既喜欢,便应了他,这可不是喜事不是?”
这一说,直如石破天惊,在场众人脸上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娇羞的张大姑娘更是腼腆都顾不得了,露出了一脸错愕来。
张大太太蒋玫最先反应过来了点,知道这会儿没有她说话的地方,就下意识的去看太后娘娘,太后的脸色变的很不好看,先前她还打发了人去跟皇后说了,又在这宫里当着这么多人说了这样的话,好像事情已经彻底定了下来一般,这会儿皇帝一说,就如同把刚才那些话一巴掌都扇了回来,悉数打在了她的脸上。
皇帝抢先说那话,说是已经应了,就是要堵她的嘴,让她说不出赐婚的话来,可是太后是做惯了太后的,尤其是这些年,不仅在朝廷势大,又有个孝字压着,皇帝在她老人家跟前都是恭敬孝顺的,极少会说不字。
多年来顺风顺水惯了,太后也就不太记得妥协这件事了,她沉着脸缓缓的道:“真是巧了,我这桩喜事竟和皇上是一样的,我也是看着张姑娘好,想要赐给长寿为郡王妃呢。赵氏女我知道,身份也太低了些,哪里配得上我的外孙,皇上旨意既然还没下,那不如就撤了回来罢,长寿那里,我亲自跟他说!”
皇帝脸上还是笑容,心中却叹息了一声,他赶着来说这件事,无非想着自己已经下旨,太后还只是议一议,既然落在后头,自己说出了口,还说了楚长寿心悦来求,这样既占了先也占了理,太后也该明白,就当没这件事也就罢了,大家体面。
可没想到太后强硬如此,连撤回圣旨的话也说得出来,可见平日里实在是恭敬太过了。
皇帝也不由的就挺直了腰,往日里作为帝王的种种思考和顾虑褪色了一点,而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态和对女儿的愧疚占了上风,就是要正面对太后,他也不能叫如意对他失望。
“这就是母后的一片慈心了。”皇帝微笑道:“母后这样疼长寿,连母后娘家的孩子竟然也舍得。不过诏书已经记档了,自不能撤回了,好在长寿是郡王爵,有两个侧妃的位分,张姑娘是张阁老的孙女儿,德容言功想必是教导的好的,自然知道恭敬侍上,敬服主母的。”
太后强调郡王妃,没想到向来恭孝的皇帝不肯应,却张口就要赐为侧妃,这简直就是打脸,太后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还有一点青白颜色,霍然站起来道:“皇帝怎么可说这样的话!张氏为阁老嫡亲孙女,怎么可为郡王侧妃!未免贻笑大方。”
“朕的话有哪一点儿不对呢?”皇帝诧异的道:“朕的诏书已经记档,自是不能撤了,母后若是定要把张氏女赐予长寿,那自然只有侧妃之位。若是母后觉得郡王位低,看在母后面上,晋位长寿为亲王也可。”
皇帝看一眼张大太太蒋玫,说:“亲王侧妃是正三品,倒比张蒋氏的诰命还高些,也就不委屈了吧。”
蒋玫虽然是阁老的儿媳妇,太后的侄女儿,自己的夫君却还只是个从三品,她的诰命当然没有那么高,可是这完全是两码事啊!
太后冷笑道:“那就封赵氏女为亲王侧妃,她不过是个侯爵的侄女,这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赵氏女为皇后义女。”皇帝还是笑着说:“且已随赐婚旨意封县主。儿子恕不能从命。”
说着,皇帝已经咬紧了后槽牙,吩咐道:“何权,立刻把旨意送护国长公主府!”
“站住!”太后厉声道。
何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他在宫里伺候多年,哪里见过皇帝和太后这样撕破脸的样子。
皇帝也沉了脸:“太后是要随旨赐张氏女为侧妃吗?如此朕即刻拟旨,便是蒋家众多姑娘,朕也可统统赐婚到各王府公府为妾!”
作者有话要说:回家了多更一点!
感谢
第54章 太后
第五十四章
这便是君临天下之威!
皇帝沉着脸, 身形挺直,半点不肯退让,看起来只要太后再不肯应,他就会真的蒋家女统统赐婚到各府为妾侍。
太后也僵住了,她为太后以来, 还没有见过皇帝硬挺成这样!
先帝在的时候,皇帝就是个温和性子, 只有那一年府中血案, 他跪在先帝跟前, 要求严惩凶手时, 挺直了腰背, 不肯退让。
而登基多年,皇帝勤政爱民, 仁厚恭孝, 总是有理的, 就是略有争执, 也从来没有这样子过,这是在发难!
太后此时抿着嘴, 一言不发,缓缓的坐了下来,冷静下来心中开始思索起来, 便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了。自己前脚才跟皇后说了那话,皇帝随即就来了,这挑的好时机, 目的显然就是想要让自己因为觉得没脸面而闹起来,让皇帝有理由发难。
蒋家女若赐为侍妾,自己这个太后要怎么见人?而蒋家人还怎么在朝廷办差事?这不由的让她联想起上一回皇帝赏蒋欣荣到太湖养病的事,心中巨震,终于确定,皇帝隐忍多年,终于不想忍了吗?这是要朝蒋家下手了!
这显然是有高人在后面策划的!太后还是知道皇帝这个人的,选择这样一件完全不涉朝局的小事,挑了这样好一个时机,对自己的心思揣摩的如此精熟,这样精妙的一个局,不是皇帝自己能谋划出来的事!可恨自己一时疏忽,竟然上了当了,大概也是因为这些年一直顺利,而且确实老了,再没有当年的缜密心思和警惕之心了。
这便是十八岁开始为皇子妃,并最终母仪天下直到为太后的人了,剑拔弓张之际,她还能克制住,一点一滴的冷静了下来,若是早年的自己,既然皇帝先说了,占了理,那定会当没有自己议的那事,欢欢喜喜的答应下来才好。
这样,才不会给皇帝发难的立足之地。
可见皇帝一直没有放松过,而自己却放松了!太后开始警惕起来。
只是还一时没有出声。
皇帝震怒,南郑侯夫人燕氏,张大太太蒋氏并其他一干女眷统统都跪下了,蒋玫心里知道这件事其实是太后没理,只是确实张家蒋家都做主惯了,皇帝隐忍退让的多,蒋玫先前没出声,心中无非也是抱着一点儿这种心态的,太后既然要做主,皇上多半会退让的。
却没想到皇帝今日好像被拂了逆鳞一般,竟然半点儿不退让,蒋玫急了,事情又是因她女儿而起,她连忙膝行几步抱住了太后娘娘的腿,求道:“太后快别恼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这些不过是小儿女的事,与您比起来没有半点儿要紧,多少大事还要您做主呢。且这婚姻之事,不管是赐婚哪家姑娘,都是您的外孙媳妇,自然都是喜事,您该欢喜才是啊!”
这话听着是劝,说的却刁,太后本来已经冷静了,绝对要搅了这个局面,不能再让皇帝有理由发难,便顺势说一句:“我好头疼!”
就倒下去了。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寿康宫里顿时大乱,蒋家的女眷都扑了上去,乱做一团,有哭的有叫的,只有张大姑娘反是呆呆的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是吓到的还是怎么着。
和太后娘娘惯于筹划不同,皇上其实压根没那么多心思,他就是要给女儿争!是以此时竟也没有半分得意之情,心中反倒是有一点忐忑的,虽然是帝王,可多年来到底妥协惯了,且还有一个孝字在前头,不是那么轻易的,这会儿见太后气的倒下了,他犹豫了一下,也没有上前查看,只是吩咐:“还不快招御医来!”
然后又道:“赵九姑娘在宫里,快去请她来先救治。”
蒋玫哭着听了这话,连忙悄悄的推了寿康宫掌宫太监于桂一把,于桂哪里还不明白,连忙就高声应了,吩咐自己手下得力的人去请。
赵如意还不知道寿康宫里因为自己的事闹出了这样大的风波,那宣她的人就只说是太后和皇上说话急了,大约是气着了,赵如意进门儿一看,里头哭声震天,那些女眷哭的好像要晕过去似的,皇帝一脸颜色不是颜色的坐在一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后已经驾崩了。
“太后娘娘怎么了?”赵如意问。
燕氏哭的心中发慌,看到赵如意,简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不由便道:“叫你来就是诊治太后娘娘的,问这些做什么,没点规矩。”
赵如意慢条斯理的说:“医家讲究望闻问切,知道前后缘故,诊治才准,你懂什么,就在皇上跟前骂人?我看皇上就懂,皇上就没说话。”
顿时把燕氏的脸噎的紫涨,那蒋玫知道自己这个弟媳妇不太中用,如今分明最该说太后是皇上气倒的,她居然不懂的说。
蒋玫就连忙说:“原是太后娘娘和皇上说了些话,大约说急了些,就说头疼。”
虽然这是太后要下的台阶,可蒋玫虽不敢明说,还是话里有话,指望赵如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诊出太后是急怒攻心所致。
“说这么急干什么啊。慢慢的说嘛。”赵如意还是慢条斯理的说,走上前去看太后的面色:“太后娘娘是上了年纪的人,说话行动都要和缓些,平日里也要少操些心,有事只管吩咐人做,自己别理会才好,老年人本来心血亏些,思虑多了,就更不足了,张太太是太后的侄女儿,向来亲近,平日里来看望太后娘娘,要多说好话,烦难事就不要说了。”
赵如意何等精乖的人,虽然没有人提示,但看这局面就知道不对,皇帝脸上有点恼怒的迹象,但不严重,大约是占了上风,这人张嘴就提是和皇上说话发的病,就更明显了。她当然不会那么傻,去接皇帝和太后说话这个话茬。
所以赵如意给拖回到她身上,说:“千万别烦着太后娘娘,您多说些欢喜的事儿,哄的太后娘娘欢喜了,身子就好,有烦难的事儿您就去回皇上,皇上多看重你们家啊,哪里还能不理呢,只要不烦着太后娘娘,就是好事了,您说是不是?”
她也不容人插话,数落了一通,就坐下来给太后看诊,先看了面色,又两只手都仔细的诊脉,赵如意问了两句话,太后都不理会她,赵如意就歪着头想了想,才问太后近前伺候的人道:“太后娘娘早起是不是用了碗山参炖的什么肉汤?”
太后宫里的丫鬟大惊,她也不是第一次眼见这位赵姑娘诊脉了,可是还是不由的觉得她真神,诊出病来也罢了,这连太后娘娘吃了什么都知道,连忙道:“是,是老山参炖乳鸽,前儿晚上用了一回,太后娘娘说好,是以昨儿又炖了,是今早用的。”
赵如意就点点头,却没再说话,反而又去诊脉。
这个时候,太医已经气喘吁吁的赶了进来,进门一头撞见皇帝在那里,连忙跪下请安,赵如意道:“王院判您来了,正好,这是您的专长。”
在皇后治病的时候,赵如意就认得齐全这些御医了,还探讨过医术,这些人都是积年的老大夫了,开头看不起她,觉得小姑娘能治什么病,待探讨了两日,不由的便对赵如意刮目相看了。
御医虽是官场的人,但官不大,也不可能升成大官,且又算是专业人士,虽然也是各有打算,各有依附,但比起普通官僚来还是钻营少些,学术多些,且赵如意是侯门千金,医术再好,对他们的地位也没有威胁,说不准有些时候自己拿不稳的病症,能请来赵如意,医得好最好,就是医不好,那自己也还能少些责任呢。
须知伴君如伴虎,御医因为治病不好,被杀头治罪的都有,便不是皇帝,那些位高权重之人,也没有一个人是小小御医得罪的起的。
这会儿王院判听了赵如意这样一说,就道:“赵姑娘已经诊过脉了吗?太后娘娘这是怎么发作的?”
蒋玫又要说话,赵如意却比她快:“我已经诊过了,倒是瞧出了一点儿,王大人也来看看,我们参详参详,会诊一下,自是更准些。”
王院判自是规矩,跪下请了安告了罪就去诊脉,蒋玫瞅着空儿又要说话:“王大人,娘娘这是…”
赵如意道:“张太太不懂就回头再说吧,别扰了王大人。”
皇帝立刻便道:“母后既然不自在,自要清净养着,闹的这样只怕越发烦心。于桂你打发人请了各位诰命女眷到偏殿等候。”
蒋玫和燕氏等人不敢不尊,太后越发气结,她喊头疼是为了下台阶,但也没有忘了她的天然优势,皇帝与她争执,传出去就有不孝的议论,她当然很懂得利用这一点,便冷冷的道:“我气的头疼,王爱卿仔细诊治。”
一个气字,吓的王院判战战兢兢,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能惹得起哪一个?
眼见得王院判跪地诊了脉了,拿眼睛去看赵如意,嗫嚅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后要下台阶,还要给皇帝留点儿首尾,自是以为太医看着太后这样,定然不敢说没毛病,自就顺着人说,动了肝火,怒气攻心什么的。
可是这会儿,有赵如意在,赵如意笑道:“王大人定然诊出来了吧?太后这些日子是有点恣食肥甘了,我摸到今儿一早好似就用了肉汤,问了一问,果然是山参鸽子汤。且前儿也用过。”
“是是是。”赵如意这节奏一带,王院判忙就顺着赵如意道:“山参固元培气,鸽子肉甘,原是上好的进补之物,只是太后娘娘上了年纪的人,凤体难免弱些,补的重了,反是承受不起的。”
横竖赵如意诊出来的这个也没错儿,有人先说了,板子就落不到自个儿身上了。
“还是王大人老道,这样一说我也就明白了。”赵如意笑道:“山参热气,鸽子又最为肥甘,补的过了,反助了痰湿,略兴奋些就觉得头晕目眩了。”
“皇上,先前这宫里在说什么呢?”赵如意开口问。
皇帝道:“原是朕来回母后,安郡王亲事订下来了,母后素来疼爱长寿,想必是欢喜的有些过了。”
“上了年纪的人最忌这些个,喜怒哀乐其实都是伤身的,”赵如意笑的好像这安郡王的亲事跟自己完全无关似的,道:“只是喜事自是免不了的,今儿只是凑了巧,暂时是不要紧的。只若是平日里饮食再仔细些,今儿就不会这样了,王大人,我看还是用几日药吧?只是终究药物伤身,还是饮食小心方好。”
皇帝也点头,王院判连忙就去偏殿写药方,皇帝冷着脸吩咐于桂:“你们怎么伺候的?竟于太后娘娘身子如此不经心?致凤体不安,传旨,寿康宫凡太监、宫女均降一等,一等太监、宫女每人十板子,长长记性!御膳房伺候太后娘娘饮食之人俱照此办理!”
赵如意还说:“先前来叫我的是谁啊,张嘴就说太后娘娘让皇上给气的头疼,明明没有的事,不知道就不要说嘛!”
这刁状告的!皇帝果然怒道:“是谁在外头说这样话,拖出去杖毙!”
今天闹到这个份上了,于桂哪里还敢说一个字,抖抖索索跪下谢恩,太后气的差点儿没真的晕过去。
皇帝还是眼见的太后用了药了,又吩咐赵如意再次诊脉,说是不要紧了之后,礼数做足了才走的。
从太后的寿康宫里出来,赵如意是和皇帝一起走的,她不敢与皇帝并肩,略微落后一步,走到了外头的水磨大青石路上的时候,皇帝却停下了脚步,转向她,赵如意便也停了下来,逆着光,她看不清皇帝的神情,却无端的觉得看起来皇帝好像就要伸手摸一摸她的头似的,可她等了一等,却并没有手伸过来,皇帝只是温和的对她说:“不要怕,谁欺负你朕会给你做主的。”
赵如意笑了,她明明不是以前他的小姑娘的形容,可这笑起来却分明一样,赵如意笑着说:“多谢皇上。”
她一点儿也不怀疑皇上说的这话。
第55章 侧妃
第五十五章
在寿康宫闹了这一出, 皇帝给安郡王赐婚的旨意还是第二日就送到了护国长公主府和林家别院,安郡王赐婚是件喜事, 护国长公主也是大喜,接了旨喜洋洋的, 一边打发人去楚家报喜, 一边收拾了些东西装了几盒, 吩咐人给赵如意送去, 一边又吩咐人整理花园,预备酒宴, 又往各处送帖子要请客。
安郡王大为不满起来,对他娘说:“果然娘就重门第, 先前还不愿呢, 这会儿眼见得如意成了皇后娘娘的义女了,就情愿起来!攀起高枝儿了!”
然后安郡王又被他娘兜头打了一巴掌,打的十分顺手:“你胡扯什么!你娘是正经公主, 还能当皇后的干女孩儿是高枝儿不成?”
“那现在怎么这样情愿的?”安郡王不依不饶的问。
可惜护国长公主嘴紧的什么似的,哪里肯漏一个字给他,只说:“我一向喜欢如意的,你不知道吗?”
“喜欢还不答应,还不是攀高枝儿吗?”安郡王说,差点又挨了她娘一巴掌。
安郡王这里问不出来,颇有点发狠,叫谈公子尽力去查,谈公子正忙的不可开交, 说:“多少军国大事还没查清楚呢,您老人家这点儿私事,不过是捎带着查的,别催!”
也是不理他的。
而这一头,因着皇后已经大安了,赵如意便出了宫,回了林家别院接旨,不免又热闹一番。
如今赐了婚,她反是不好继续住在公主府里,便搬回来林家别院住,护国长公主便打发人把她的东西平日应用的东西搬了些来,丁香笑道:“公主说了,有些东西暂时用不着的,就先搁在公主府罢了,今后总归还要搬过去的,免得费事儿。”
赐婚旨意没有成亲的时间,不过安郡王已经二十了,赵如意也已经及笄,这事儿应该就要操持起来了,大约也就是这一年半载的事儿,赵如意无可无不可的点头道:“这京城里的东西不算什么,倒是锦城那边,莲心和云实她们两个也该进京来了,原本说赶年下就回去的,如今只怕不好回去了,有些东西还得给我收拾来,还有我的庄子怎么办?”
赵如意不谙细务,丁香却是这方面的好手,她照管了赵如意这么多年,立刻就想到了法子:“那边庄子是华先生治下的,种的东西都是规划好的,卖了可惜了,横竖咱们家总还在那边的,且有人照料,并不费心,就搁着吧,收的药材,或是放在千金坊卖,或是姑娘要的,送过来,都方便的很。”
赵如意就道:“那也罢了,你去办吧。”
她们这头说着话,安郡王登堂入室,大步走进来,笑道:“前儿那事真是精彩!”
丁香见郡王爷来了,笑一笑,就忙退出去了。
安郡王见赵如意盘膝坐在炕上,因不出门,只穿着件品竹色半旧的家常衣服,头发只松松的编着乌黑的大辫子,带了一对儿珊瑚珠子的耳坠子,鲜亮的红色映在白玉般的耳垂和脸颊旁边,略微一动就乱晃,说不出的娇俏可爱,他就不由的动手动脚的摸了那珊瑚珠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