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东府里的大太太就忍不住了,前几天众人去本家说话,她觉得跟她们家关系不大,没有去。可她今天兴兴头头的去给南郑侯夫人接风请安,却因为是赵家的人,被打了出来,这才觉得原来关系这么大,她就叫人看了车,要去本家说话去。
在二门下了车,就有赵二夫人院子里的媳妇迎上来,大太太是常来往的人,自然多半底下人都是相熟的,见了那媳妇就道:“玲二嫂子,二嫂子这会儿忙过了么?”
她打算先去找当家的赵二夫人说一说,老太太是昏聩了,赵二夫人向来稳重的很,想必定然是不赞同的。
那媳妇一脸欢欢喜喜的样子,笑道:“不妨事,这会儿回事的人少了,二夫人在那边屋里,大太太只管进去。”
大太太走了几步,忍不住道:“我听说九姑娘今儿跟着个年轻男人出去了?”
“是呀。”那玲二嫂子笑着说:“这才出去一会儿呢。”
“这样怎么行啊!”大太太就道:“这叫人知道了可怎么说?”
玲二嫂子笑道:“怎么不行?我们九姑娘是神医,出去给人看病,是行善积德的事,再说了,那可是安郡王!”
是安郡王来请九姑娘,当然可以,而且也没有人能说什么,安郡王是慕九姑娘的神医之名来请的,这是九姑娘的脸面,而且也是赵家的脸面。
“啊?”大太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踉跄了一下,玲二嫂子赶忙扶住她:“大太太小心脚下,昨儿才下了雨,有些青苔。”
其实青石地面干干净净,刚刚才打扫过,什么都没有。
“安郡王?”大太太不可思议的问。安郡王亲自上门来请九姑娘?
就是九姑娘是神医,安郡王要请,只要打发人来请就可以了,怎么会亲自上门来?
难道…?
这九姑娘刚才才退了亲了呢…而且九姑娘长的也确实貌美。
虽然不是自己的姑娘,大太太心中也热切起来,九姑娘也是姓赵的,九姑娘得了安郡王的青眼,这赵家的脸上岂不是也有光彩,自己家的姑娘也就能跟着沾光了呢。
这真是…真是大好事啊!
大太太就忍不住打听:“九姑娘是怎么认得安郡王的?”
一边羡慕一边嫉妒,赵家有姑娘得了安郡王的青眼固然是件好事,可若这姑娘是自己的姑娘,那自然就更好了!
玲二嫂子面有得色,九姑娘有安郡王相请,那真是阖府都有荣与焉,连这些底下人都面有喜色,玲二嫂子就笑道:“这个怎么好打听呢?九姑娘没说,安郡王也没人敢去问呀。”
其实前几天九姑娘就说过了,她在姜家的别院看那孩子的麻疹的时候,南郑侯夫人来请她,偏安郡王路过,就进来管了一回闲事,大约就是这样,安郡王知道九姑娘是神医的吧。
九姑娘是神医,大家都知道的,这当然是真的,但那媳妇跟大太太想的一样,若是安郡王没有那个心,真要请九姑娘,自然打发一个人来也就是了,犯不着自己上门来请她不是?
是以虽然是治病,可安郡王说不得确实是有那份儿心的,大家想必猜的没有错的。
那媳妇想,咱们家九姑娘,那是多么美貌的啊,锦城里她哪家没去过,哪家姑娘没见过呢,那都是比不过九姑娘的。
大太太听了点头应承:“是的,是的,怎么好问安郡王。”
她还说:“老太太也真是的,这又不是坏事,早些说了,也免得我们悬心不是?”
这会儿大太太已经恍然大悟了,老太太坚持不肯让九姑娘去赔罪,必定是知道了安郡王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南郑侯是京城里的红人,安郡王却更红,而且爵位也比他高,要是让九姑娘去求南郑侯夫人,那岂不是得罪安郡王?
论起南郑侯和安郡王,那是都得罪不起的,不过如今既然已经得罪了南郑侯了,当然不能再得罪安郡王。
就说老太太不会昏聩的连亲儿子也不要的。
大太太笑着说:“二嫂子事多,我就不扰着她了,我先去给老太太请安罢,回头二嫂子闲了,我再去。”
这个时候,赵九姑娘正把一盒药丸递给安郡王。
安郡王说:“我不是来找你拿药的。我是找你看病的。”
那天见面她就说要给他吃药,这丫头什么毛病,这么爱发药!
“这看病不是要吃药吗,我说过你没病了。”嘴里这样说,可赵如意还是把盒子又递了一递:“你收着呗,你体质阳亢,容易上火,而且这眼看热起来了,你早上起来要是觉得嗓子干就吃一丸,又不费事。”
她认真的说:“我特意给你做的。”
安郡王顿时觉得有点烫手了,他说:“干什么!”这丫头花样很多,跟别的人不一样。
赵如意抿嘴笑,她说:“我只是想谢谢你。”
她说:“你看,我也不会别的,只有这个我倒是拿手,正好你也用得上。”
安郡王这才肯拿了盒子,赵如意才又问:“还有什么?”
“其实是我有个兄弟。”安郡王说:“我觉得他可能病了,可他说没有病,找了大夫来看,也说他没有病,我才想找你来看一看,如果他没有病,你也可以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赵如意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可我只会看病。”
“那就先看病吧。”安郡王坚持的说。这丫头没见过南郑侯夫人都能说的那么准,哪里只会看病!
原来安郡王在锦城有一处小房子,是他到锦城来住的地方,安静的很,两个人在门口往里走,赵如意问他:“王爷到锦城来做什么的?”
“逛逛!”安郡王身高腿长,跨一步老远,赵如意跟不上,就差一路小跑了。
他还有空逛?
自从知道千金坊打了安郡王的旗号经营之后,赵如意就尽量的收集安郡王的消息,知道他四年前十六岁时就进入了军营,随即到西南地区整顿兵马,屯粮练兵,赵如意身在闺阁,身边也只是些丫头,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
不过安郡王虽是公主所出,其父却是武将出身,且为了救驾而殉国,自是一代武人的英武形象,安郡王十六岁入军营,自然也是热血男儿,想来不仅仅是为了保家卫国,也是想要为他的父亲报仇吧?
那一年,匈奴进犯到山西大同府之后,御驾亲征失败,最终割地赔款,不仅是奇耻大辱,就是这些年,匈奴照样年年犯边,朝廷难以遏制,每年送与匈奴的金银粮食等都不是个小数目,就是这样,边关依然时时告急,边关百姓常被劫掠屠杀,这样的事,赵如意倒是知道的。
她虽然不认识安郡王,可是只管想一想,安郡王以王爷之尊,本可安逸一世,却于十六岁入军营,那定然是有一番抱负的。
他哪有空闲逛!
安郡王要她看的人也是个年轻男子,他与安郡王不同,他生的颇为俊秀,但身材有点瘦弱,看起来就是个读书人,赵如意没有接近,远远的看了半日,这人哪里像安郡王的兄弟。
赵如意问:“这人是你什么人?”
“你看病就看病,问这么多干什么。”安郡王负手说。他身着锦袍,负手站在那里,一张俊脸又紧紧板着,看起来确实很有王爷的气派。
不过赵如意好像接收不到这种气派,只是她的脾气是真的好,一点儿也不恼,她慢条斯理的解释说:“每个人身份不同,生活环境不同,就是相同的表现也可能是不同的病,你不说清楚,不好看的。”
“真的?”安郡王看着站在树下的赵如意,她的神情很认真,所以应该说的话也是很认真的吧?
不过这丫头不仅眼睛有毒,还会套话,轻易不能答她的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安郡王又觉得有一点笑意。
“真的!”赵如意认真的说:“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书生,预备今年的秋闱的话,他就没有病。”
这个如果真是含义太多了,但安郡王还是说:“你看谁都有病,怎么他就没病了?”
“你说不说?”赵如意恼了,忍不住威胁他:“不说我走了啊!”
“他是我军营里的文书。”安郡王终于还是说了。
“那就是幕僚、师爷、智谋…这一类?”赵如意反问,军营里的文职,而且还得安郡王这样看重,称为兄弟,大概就是所谓的一文一武,地位非常重要,不会是普通文书。
“对!”安郡王说:“那他什么病?”
“他还是没有病。”赵如意慢吞吞的说,捏了捏手指,看起来特别像神棍:“王爷,你现在是有麻烦的事吗?”
她伸了一下头去看他的脸:“很麻烦?”
“而且很要紧?”
果真这丫头看得出来,安郡王反而又笑了,他问赵如意:“你怎么又知道了?”
“我是个大夫啊。”赵如意说:“我看一看就知道了。”
又胡扯!大夫看的是病,这怎么麻烦都看出来了!
赵如意说:“好了,我看完了,他真的没病,就是思虑太重,心血空耗,晚上睡不好,白天偶尔会晕倒,脸色发白,出虚汗,浑身无力,这个不算病,下次再这样,你就给他喝杯糖水就好了,平时要注意多吃东西,尤其早饭要吃,另外你叫人到我家来,我给他一盒熏香,晚上点屋里,会睡的好一点。”
这丫头虽然是神棍,可真的是个很有本事的神棍。
赵如意又说:“那你到底有什么麻烦?”
“关你什么事!”安郡王笑着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只是停住了:“不要管大人的事。”
赵如意也笑了,她笃定的说:“南郑侯?”
安郡王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对!”
“怪不得,我就说你不是路过的嘛。”赵如意得意的笑着说:“要不是南郑侯夫人来抓我,你才不会路过呢。”
哈,这丫头终于也有猜错的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安郡王觉得心花怒放。
安郡王的麻烦是南郑侯,赵如意能猜到一点点,可是她的信息太少了,朝廷是什么样的,有些什么派系,什么党争,甚至有哪些人物她都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猜到麻烦是南郑侯,可没办法知道麻烦到底是什么。
南郑侯是太后的亲侄儿,安郡王显然是皇帝一派的,而且皇帝并不是太后的亲儿子,那么太后和皇帝是有不同的势力了,赵如意也就能猜到这里了。
赵如意发愁的说:“南郑侯我也见过。他没什么要紧的毛病。要是他能有点毛病就好了。”
她忽悠人的功夫不错,应该能把他弄走。
“不过他好色。”赵如意想了一想补充。
“是因为南郑侯夫人长的美?”安郡王问。
“当然不是。而且夫人长的美,那是他的福气,不是好色。”赵如意纠正说:“我这么说,是因为他有纵欲过度的体征,我看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个没什么用。算了,也不要紧。”安郡王说:“京城里谁都知道,倒是你,别被他看到了。”
赵如意睁大了眼。
她这会儿穿着男装,赵如意个头高,五官也是精致而非柔美的那一型,穿上男装颇有一点雌雄莫辩的美貌,叫人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安郡王这一看,就觉得她的肌肤又太白了些,仿佛梅花上的新雪,盖的薄了,透出一点儿粉红来,又好像呵一口气都会化掉似的。
这丫头生的不错,南郑侯夫人看起来跟她有一点像,可却还是不如她,尤其是那蠢样,没有这丫头看起来顺眼。
安郡王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他说:“我请你吃饭,然后我就送你回去。”
赵如意也不是第一次在外头馆子里吃饭,师父以前带着她出门,自然也常常下馆子,不过在锦城就是第一次了,锦城的美食十分著名,不仅是大馆子,就是一些明面不大的小馆子,也有拿手好菜。
赵如意发现安郡王在锦城很低调,没有去著名的红杏楼,太白居什么的,只去了一家门脸不大的小酒楼,还上了二楼。
“哟,凌爷来了!请坐请坐,凌爷要吃点什么?”跑堂的殷勤的上来招呼,看起来还好像是个熟客,这二楼很清净,上了茶后,就只有远远的角落里有一桌客人了,几个年轻精壮的男子,看起来也才来不久,还没上菜。
安郡王给她介绍说:“这家的河鲜做的不错。”
看起来,他对这锦城还挺熟的。
“你姓凌吗?”听到跑堂的喊凌爷,赵如意也不叫他王爷了,倒是好奇起来他的名字了。
赵如意还真不知道护国长公主嫁的那位驸马姓什么呢。
安郡王喝了一口茶:“你管这么多!”
也就是看他喝茶,赵如意才有一种他也是大家子养出来的公子的感觉,几年行伍,改变的不少,不过总还有一些痕迹。
但是气派却更强些,男人但凡染了铁血之气,就是要格外迷人一点。
这是师父说的,赵如意以前没有体会,这会儿看着安郡王,有点明白了。
没过片刻,馆子里就端上来的几个菜,很普通的豆瓣鱼之类,不过味道还真的很好。跟家里的做法不一样。
赵如意一点儿也不挑剔,师父以前带她出门吃饭,就爱挑这样的特色馆子吃饭。
吃完了下楼,听到楼梯响,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上楼来:“这是我家的地方,虽然地方不大,东西倒还是洁净,侯爷要寻清净的去处,就在这里胡乱歇歇脚也罢。”
南郑侯应都没应一声,只管往上走,瞥见两个人正从楼梯上下来,抬头一看,顿时不由的半边身子一阵酥麻。
哪里来的这样的美人!
虽是男装,却也无损这美人儿的美貌,反更添两分英气,越发显得目若寒星,唇若点朱,叫人一见难忘,南郑候自诩自己赏鉴过的美人儿不少了,可这会儿依然觉得腿软。
“让让!”有人伸手推了他一把,南郑候才算回过神来。
后面跟着的人大惊,这什么人啊竟然敢推南郑侯:“喂,你!”
他正要呵斥,却听到南郑侯有点惊讶的说:“安王爷?”
“是郡王。”安郡王纠正他。
后面那人立时就把手收回来了,讪讪的闭了嘴。
在这锦城,能叫南郑侯让让的人基本绝无仅有,但安郡王肯定有资格,不过安郡王只是偶尔来锦城,大部分时候都呆在江城那边的军营里。
南郑侯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就笑道:“原来郡王爷也在锦城,那倒是正好,我还以为要去了江城才能见到郡王爷呢。”
果然南郑侯是要去军营的,赵如意很感兴趣的在一边听,这是太后的意思吗?或者是太后一派的意思吧?
他也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又去看赵如意:“这一位也是你军营里的吗?”
安郡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管得着吗?”
这个时候的安郡王,看起来又不像刚才那个安郡王了,赵如意在一边看的好笑,这个时候,他就像一个纨绔子弟,好像随时可以和南郑侯在街上干一架。
显然这样的安郡王才是京城里那个南郑侯认得的安郡王,他说:“要是军营里的,我当然管的着,皇上打发我来监军,郡王爷是得了旨意的吧。”
“你还没上任,少管闲事!”安郡王不耐烦的说:“走开走开别挡道。”
南郑侯还是忍不住去看赵如意,笑着说:“护国长公主知道吗?我听说公主很喜欢康二姑娘。”
他虽然动了动,让开了楼梯,但看起来就是想把话题转到赵如意这里的样子,安郡王突然伸手抓住赵如意的手腕,拉着她下楼去了。
南郑侯转头,眼睛扫过他们的手。
“康二姑娘?”赵如意眼睛亮闪闪,好奇的问。
“你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有闲心问这个?”安郡王很有点无奈的看着没有丝毫警惕的赵如意说:“我也真是,好的不说,刚好说到他。”
“我也看出来了。”赵如意点点头。
南郑侯这眼光明显的随便哪个人都看得出来,何况赵如意,她说:“这位南郑侯通常会怎么做?”
“他的手段很多,而且通常都很下作。”安郡王这才想起来放开她的手:“你不能跟他单独在一个地方,不对,他的地方就不行,我听说过他用药迷了张家姑娘,张姑娘不愿意给他做妾,后来自尽了。可是太后护着他,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药?”赵如意反问,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才是用药的行家好不好!”
师父做药丸子,她一闻就知道了,每次师父都很高兴,说她真是有天分,可是师父也会跟着叹口气,说可惜了。
不过安郡王还是说:“你最好小心一点,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你真是好人。”赵如意语气很真挚的说。
那是因为我娘吩咐我照看你,安郡王毫无负担的想。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加更,合并更新,大家周末愉快!
看到大家讨论的那么热烈,我也忍不住想说,大部分朝廷,都不会是一个势力完全的掌握住所有的人,朝廷派系,各种势力,基本都是错综复杂,此消彼长的,当然,最大最正统的势力当然是皇权,可是皇权也不能完全的肆无忌惮,很多时候也是需要做出一点让步的,或者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至于本文的斗争到底如何,慢慢往下看就知道了!
感谢
第22章 袭爵
第二十二章
“什么!”南郑侯夫人霍的站起来, 瞪着蓉四奶奶。
“侯爷看上了赵九姑娘?那个九姑娘?!”南郑侯夫人美丽精致的脸又一次难以控制的扭曲了,扭曲的显得几分狰狞,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显然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边缘了。
他看上谁都不会让她这样恼怒,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赵九姑娘?那个赵九姑娘!
“就是那个九姑娘。”蓉四奶奶说:“我先前找侯爷跟前伺候的人打听过了,昨日江城县县令赶过来给侯爷请安, 因那边极为要紧, 侯爷接见了他, 后来还出去了, 就是在外头的时候,碰到了赵九姑娘。”
“其实倒不是她赶着去的, 赵九姑娘跟安郡王走在一起, 让侯爷碰见的。”她轻声说:“侯爷只见了一面,就赶着人去打听姑娘是谁了。”
连蓉四奶奶都觉得太巧合了, 所以去打听了一回。
南郑侯夫人手里还紧紧的捏着刚才喝茶的精致的茶盅, 看起来如果南郑侯在她面前, 她就能把这个茶盅子向南郑侯砸过去。
不过蓉四奶奶已经在他们家出入好几年了, 她是南郑侯夫人的表妹, 也是密友, 她很清楚,就是南郑侯真的在这里,南郑侯夫人也不能砸他一茶盅。
南郑侯夫人就是再恼,再愤怒,把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光, 她也不敢对南郑侯怎么样,甚至她还得照着南郑侯的吩咐,去把赵九姑娘给他请来。
蓉四奶奶虽然在她面前做小伏低,有时候也难免心有不忿,可这种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有一点同情可怜她了,同时又有一点微妙的幸灾乐祸的心情,不过脸上当然不会表现出来,能表现出来的都是恰到好处的表情。
南郑侯夫人才被赵家九姑娘不放在眼里的举动气的要命,满心里都想着等着京城的回信来了,或者邸报上的消息来了,要怎么叫赵家好看,叫赵九姑娘好看,没想到先等来的,却是南郑侯看上了赵九姑娘!
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凭南郑侯的脾气和行事的习惯,不仅意味着南郑侯夫人根本就等不到京城来的消息,现在就要向赵九姑娘低头,去请赵九姑娘过府,还很有另外一种可能。
要是赵九姑娘愿意,那南郑侯多半会保下赵家,博美人的欢心的,那对于南郑侯夫人,那就是又一巴掌打在脸上了。
锦城这么大,这么多美貌的小姑娘,还有这么多愿意把美貌的小姑娘送给南郑侯的人家,为什么侯爷偏偏看中了赵九姑娘?
这也真是太巧了。
蓉四奶奶心中这样想,嘴里却还是劝道:“姐姐也不用恼,我瞧着那赵九姑娘不是个随和性子,孤拐的厉害,不见得能遂了侯爷的意。回头惹恼了侯爷,越发有她的好看呢。”
不过就是不会遂了南郑侯的意,可南郑侯夫人现在就要不遂意了,她尽力的平静了一下,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侯爷的意思是什么?”
在这样的事情上,南郑侯向来不太亲自跟自己夫人说的,这种时候,蓉四奶奶这样的身份就很好用了,蓉四奶奶其实也轻车熟路的不止一次了,她说:“也没有什么,侯爷说身子略有不适,听闻赵九姑娘是神医,是以请赵九姑娘来看一看。”
蓉四奶奶停了一下,才有点为难的说:“侯爷的意思,务必要请了来,且不能无礼。”
‘哗啦’一声,条桌上精美的陈设瓷器被扫到了地下,南郑侯夫人燕氏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蓉四奶奶退了两步,没有说话,等着她自己平静下来。
既然侯爷是这个意思,那么侯夫人就是把房子也烧了,那也得有礼的请赵九姑娘来。
“那就去请!”等了许久,终究还是像蓉四奶奶预计的那样,南郑侯夫人牙缝里迸出来这样几个字。
“是。”蓉四奶奶连忙答,南郑侯夫人又说:“拿我的名帖去赵家请。”
她终究还是说了这句。
这南郑侯夫人不就是一个腹泻吗?听说请了大夫,定然是治好了才对。赵如意看着桌子上的名帖,随手就丢开了。
这是单独下给赵如意的帖子,请她去看病。
赵如意对赵二夫人打发来的丫鬟茉莉说:“你与二伯娘说,我这里有事,没空去,且我原本不是挂牌行医的大夫,比不得正经大夫,只怕耽搁了侯夫人,就这样回复了侯夫人罢。”
赵二夫人咋舌,若说得罪侯夫人,又不肯赔罪,她还明白一点脉络,现在的侯夫人和赵如意她都看不懂了,侯夫人怎么会突然送上名帖来请赵如意?
这赔罪是不用了吗?
且这明明是就坡下驴的事儿,为什么九姑娘还是回绝了呢?不过赵二夫人哪里知道这里头的来龙去脉呢。
不过她终究还是有这样一点好处,虽然觉得挺匪夷所思的,而且觉得赵如意不肯去见侯夫人,错过这个缓和矛盾的机会很可惜,但她并没有自持自己是伯娘,是当家夫人,就大包大揽的应承下来,她只是一边叹息,一边吩咐丫鬟:“照着九姑娘这话回了吧。”
赵如意的回绝,连蓉四奶奶都意外,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姑娘了,真的连京城里那些顶级的贵胄人家,都没有这等风骨的姑娘了,这下子,南郑侯夫人是真的难收场了。
虽然南郑侯夫人不好,对她其实没有什么好处,可她还是很有点忍不住那种幸灾乐祸的想法。
南郑侯夫人就更意外了:“她竟然敢…她怎么敢?”
她已经送了自己的名帖去请这位赵九姑娘了,在这种时候,对于南郑侯夫人来说,就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人回绝的一天,她以为,不管这姑娘是神医也好,搭上了安郡王也罢,她的身份也不过如此,地位也不过如此,她怎么会回绝她的邀请?
她作为一个侯夫人,正儿八经的拿着名帖的邀请?
她甚至在早前,还特别打发了人去赵家威胁过,赵家应该很清楚他们蒋家在刑部的能量,他们明明应该得了这消息就赶紧扑上来的,这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可是不管南郑侯夫人怎么想,赵九姑娘回绝了就是回绝了,这让她开始觉得着急了,南郑侯的脾气性子她自然很清楚,南郑侯夫人踌躇犹豫了良久,终于还是说:“预备轿子,我亲自去赵家!”
她不能不去,她不能不低头。
蓉四奶奶连忙应了一声,打发了跟前一个丫头出去吩咐了。她一边亲自带着丫鬟伺候南郑侯夫人梳妆换衣服,一边轻声道:“姐姐这回去,是为了侯爷的事,只怕还得和缓着点儿。”
她窥看了一下南郑侯夫人的面色,见她脸上虽然沉的水一般,但还算得上平稳,才又说:“依我看,那位赵九姑娘是个孤拐性子,年纪又小,哪里懂事呢?有点儿看病的本事,就当自己了不得了,原本是不必理会的,只偏侯爷…侯爷那脾气,姐姐没有不知道的,何必惹的侯爷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