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婆母说话,王慧兰也不好再多说了,心里的气都发在程安澜身上,只觉得那个人实在太没意思,莫名其妙跟她们家圆圆扯上关系,竟然就孤男寡女的把自己家圆圆拐出去,再不能跟那家人有牵扯了。王慧兰想,那程家少年再上门,坚决不让他见圆圆。
韩元蝶当然不知道自己母亲想的事儿,她眼见祖母也发话了,母亲没事了,就去换了衣服洗脸,又欢喜起来。
虽然被训了半天,到底心中是欢喜的,舒家被揭穿了,姑母可以另觅良婿了,到时候在京城挑个好姑爷,琴瑟和谐,就不用嫁到浙江去了!
韩又荷见韩元蝶很迅速的就阴转晴了,不由的好笑:“看你今后还乱跑,我今儿可是跟着你吃了挂落啊,你怎么就越来越胆子大了?瞧你把嫂子吓的。”
韩元蝶瞅她一眼,哼,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么?还怨我呢,她当然不承认自己完全可以不出去看热闹,事情也是一样的。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韩元蝶就真的乖了好多天,她娘看的紧,碧霞香茹也看得紧,而程安澜没来的话,单靠她自己,其实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韩元蝶没想到的是,她以为已经彻底摆脱掉的舒家,居然还有脸上门来了。
“什么?”韩元蝶正在许夫人房里跟妹妹韩元绣玩呢,见丫鬟来通报有客来了,许夫人便出去了,韩元蝶随口问了一句,居然得到一个大出意料的答案。
“姓舒的?”不会是那家吧?难道是同姓的?韩元蝶心中嘀咕,他们家怎么好意思来啊,本来也只是在相看,没有说过什么定了的话呀。
韩元蝶就把一个香球儿塞给妹妹玩,自己利索的爬下炕来,要跑出去看个究竟,碧霞连忙拦住:“大姑娘去哪里?”
“我瞧瞧去。”
“夫人招待客人呢,大姑娘可不能乱跑。”碧霞连忙说。
韩元蝶说:“我自己家我什么地方不能去啊?我就去看一眼,我不说话!要不你跟我去。”
碧霞与香茹对望一眼,终究不能死拉着姑娘,只得陪着一起去,一路上都在叮嘱:“大姑娘可千万别淘气啊。那是大人的事,自有夫人奶奶做主,大姑娘看看就得了。”
韩元蝶点头又点头,她觉得自己就是白看看呗,她不信祖母会把二姑母嫁给那种人家,伯爵府又怎么样,韩家不稀罕。
可是那舒家还真觉得韩家会稀罕,舒家的太太上门还带了当时托的中人,韩元蝶也不认得是哪一家的太太,只听着姓田,她们当然绝口不提那一日的事,绝口不提他们家三公子有丫鬟有孕了还坚持要生下来的事。
一口一个伯爵府、前程,尤其是那个说项的田太太,一张脸尖嘴猴腮,堆着笑看着就是个奸臣样,眼睛都被淹没了似的,就是在韩家说话,也看得出她对舒太太的奉承。
“我们家的规矩,媳妇进了门,立刻给一个铺子收息,都是自己屋里用,长辈从来不过问,公中的分例也是一点儿不少的,四季衣服首饰也都是有分例的。”舒太太说。
看起来,韩家的低调已经叫某些人觉得是没落了,说不定还认为韩家拮据的很,还要等银子用呢。
“三公子的前程那是不用说了。”那田太太立刻笑着说:“伯爵府的公子,今后也是亲兄长袭爵,还能不照看着不成?且三公子本来就是个肯读书,肯上进的,过个一两年,再谋一个部里的差事,今后不拘是在京里,还是外放,那都是有前程的。封妻荫子那也是有的。”
那舒太太又说:“听说贵府大公子如今也在部里当差?要我说,论大公子的人品才干,做个主事都委屈了呢,说起来户部左侍郎跟我们家伯爷也是老交情了,回头与他说一说,照管一二,其实也不费什么事。”
这家人怎么这样不要脸,伯爵府又怎么样,他们家可不会拿女儿去换儿子的前程,韩元蝶简直义愤填膺。
许夫人本来是淡然惯了的,并不想当面给谁没脸,这会儿听了也只是笑了笑:“舒太太费心了,前儿田太太来说了那事,我们家商量了一回,觉得还是不大合适。”
许夫人看了田太太一眼:“那日我已经吩咐人去回了田太太,竟没有与舒太太说么?”
喔喔,祖母是当机立断就回绝了的!韩元蝶笑,这家人想必是知道事情踢爆了,舒斌要找差不多人家的姑娘不行了,这会儿又来打二姑母的主意了。
还不就是看韩家门第不如他们家么。
那舒太太果然也是这样说:“原是说了的,只是我们家想着,姑娘家矜持些也是有的,咱们家要求娶,那不是要有些诚意,二姑娘才有脸面不是?”
这话说的,韩元蝶还是很快就明白了这里头的关节,舒家当然是知道韩家为什么回绝,可是显然是想到韩家门第低,觉得他们家或许只是拿拿乔,想借此事捞点儿好处,这才上门来许诺的。
总的来说,舒家还是觉得韩家这样的人家能把女儿嫁到他们家,肯定是求之不得的!
真不要脸!韩元蝶一想到以前就是因为他们家这破事耽搁了二姑母,才最后嫁到浙江去的,就特别讨厌这家人。
她现在身手灵活的很,冷不丁的一挣,就突破了碧霞拉着她的手,从屏风后头一溜烟的跑到前头去,站在当地,吐字十分清晰的说了三个字:“不要脸!”
她说的这样清楚,就是指代不明确,在场众人也都石化的石化,变色的变色,倒是许夫人,处变不惊,而且一副不把舒太太的脸面当回事的样子,语调都不变的说:“大姑娘怎么出来了,把大姑娘带到后面玩去吧。”
就好像韩元蝶不是跑出来说舒太太不要脸,而是来问了个好似的。
那舒太太脸上就挂不住了,颇有点怒气的道:“这是哪里来的撒野的孩子,韩太太怎么也不教导教导。”
许夫人淡淡的道:“她也没说是谁,舒太太不要着急。”
那舒太太也不是蠢货,只是自视颇高,总觉得自己儿子就算是那样,可韩家这样的门第能攀上自己家那也是走运,这才上门来谈判的,此时看许夫人这态度,连圆场都不肯打了,显然不仅是确实不打算把女儿嫁到他们家,甚至是不准备跟自己家今后还有来往的样子了,便知道自己失算了,白陪了一次笑脸。
她当然也知道再说无益,便趁势拂袖而起,一脸恼怒的道:“给脸不要脸!”便往外走。
许夫人还是起身相送,终究教养在那里。
只几人刚走到门口,只听外头一阵纷乱的热闹,韩家大管家秦泰平提着衣袍急匆匆的跑进来:“夫人,礼部来人传旨,老爷请夫人即刻带着二姑娘到外头接旨。”

第25章

这话来的这样突然,许夫人这样淡定的人都一脸的惊愕:“怎么回事?”
秦泰平道:“老爷和大爷也都不知道,只是请夫人不要耽搁了。”
那舒太太和田太太都不由的停下了脚步。对看了一眼。
像她们这样的品级的家庭,接旨的机会其实不多,得见天颜的日子就更少了,韩家这样的破落户,有什么事能出动到圣旨呢。
田太太心领神会,对许夫人笑道:“前头有圣旨来,我们不好亵渎,韩太太也不好安排,不如我们先暂避一下,待贵府接了旨我们再走吧。”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这样毫无缘由的天恩,谁知道是雷霆还是雨露呢?许夫人这会儿也有点失了分寸,哪里还有心情去探究这舒太太跟田太太的心理,也就胡乱点点头,吩咐阮妈妈:“你伺候两位夫人里头略坐坐。”
自己去按品装扮去了。
许夫人只有个四品的诰命,这会儿只得忙忙的穿戴了,王慧兰也听到了,连忙到上房来跟在一边伺候许夫人,一边叫人多打探着,因韩家并无太大能量,与礼部的人并无来往,倒是只听说礼部传旨的人十分客气,满脸笑容,并不盛气凌人,许夫人这才放下一点心来。
来的不是刑部总要好点儿,礼部总不能是什么要紧的坏事,而且看着客气,就更不会了,许夫人带着韩又荷到外头,那里已经摆好了香案预备接旨了。
韩元蝶一顿跑到二门上探头去看,心中兴奋的砰砰的跳。
大约只有她隐约知道这件事和谁有关,自己救了萧景瑜,他这是报恩来了吧?给自己家赏个爵位?
这太有可能了啊!他好赖是个皇子呢,咱们家救了当今圣上的儿子,这么大个功劳,赏个爵位那简直举手之劳吧?
礼部,不就是管这些的吗?韩元蝶不是特别清楚,可是觉得这应该能扯上关系吧?
嘿嘿,能给家里挣个爵位,这果然是没有白活一世啊。韩元蝶得意的想。
香案早摆上了,一时人到齐了,礼部传旨的官员南面而立,开始宣旨。
韩元蝶听了个开头,就觉得不对劲,听到后来,差点没一跟头摔到地上去,她爷爷是被赏了个爵位不假,可是,二姑母赐婚三皇子是怎么回事?
这…这不对啊!
一家子面面相觑,但这惊讶背后当然还是认为这是大喜事的,多少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可是韩元蝶呆立在那边上,呆了许久,眼泪一颗接一颗的从大眼睛里滚出来,划过胖鼓鼓的脸蛋,从下巴滴下来。
她是真的很伤心。
她觉得,是她害了二姑母,早知道救了那个混账皇子会这样,她就不该管他们的死活。
韩元蝶别的是不记得,但她至少知道,萧景瑜登基后所册的皇后,并不是他的元配。
萧景瑜在登基之前,十年没了两位皇子妃。
韩元蝶觉得委屈极了,她殚精竭虑的想要避免二姑母的早逝,却亲手把二姑母送到死的更早的那条路上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那个混账,为什么要来祸害二姑母,自己明明救了他呀!
礼部官员宣了旨后,自然就是恭贺韩家,而且多少带点儿探究,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家,在京城丝毫不显,多的是比他们家显贵的人家都不敢谋求的皇子正妃之位,怎么会突然毫无征兆的落到他们家来?
当然,目光聚集之处就是准皇子妃韩又荷了,那些人心中不由的又嘀咕起来:不就是个普通姑娘吗,也并不国色天香呢。
韩又荷自然也茫然了一下,她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她的人生的唯一意外的事件,就是那件事了,难道,那位于公子,就是三皇子?
除此之外,再无解释了。
可就算是那样,解释起来也很勉强啊。
韩又荷不由自主的就想去找真正的当事人韩元蝶了,这个时候,韩老爷和许夫人都自然是让着礼部来人到里头坐下喝茶,一家子都因为这件事忙乱起来,并没有人看到,韩元蝶呆呆的站在门边,哭的那么伤心。
韩又荷看见了,连忙过去蹲下来看,终究是她看着长到这个年龄的宝宝,韩又荷一看就知道她这是真伤心了,忙问:“圆圆你怎么了?”
韩元蝶泪眼朦脓的看着二姑母近在咫尺的如花容颜,她还这样年轻,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就要…
韩元蝶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韩又荷身上,短短的胳膊箍着她的脖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韩又荷被她冲的往后仰了一仰,才终于稳住了没坐到地上去,不过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圆圆这样的异样,跟往日里的撒娇哭闹之类完全不同,她心里担心极了,拍拍她的背,急着问:“圆圆,你哭什么?有什么事你跟姑母说,嗯?”
韩元蝶说不出话来,只是哭,她也没法跟韩又荷说。
她只能在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懊悔,要是不招惹到萧景瑜就好了!她在心里把萧景瑜骂的狗血淋头,还很不恭敬的连同开国太、祖爷一起骂下来,顺便又把程安澜也骂了一回。
当时要不是他跟萧景瑜在一起,自己也不至于为了他招惹上萧景瑜啊。
看圆圆只是哭不说话,韩又荷抬头看一看,韩元蝶跟前的丫鬟碧霞香茹远远的站着,这会儿有点畏惧的看向韩又荷。
皇子妃!
这是韩家的下人难以想象的地位和荣耀,原本的二姑娘这会儿在众人眼中已经不一样了。
韩又荷叫她过来问:“大姑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成这样。”
香茹忙赔笑回道:“回二姑娘话,大姑娘是好好的出来了,要来看热闹,先前也是笑着的,听完了那个旨意,突然就哭了。”
“没人惹她?”韩又荷觉得奇怪的很。
“没有,我就在旁边。”香茹连忙说。
韩又荷实在不明所以,唯一想到的会不会是圆圆听懂了自己要成亲,舍不得自己所以才哭的?
这一两年,嫂子病着,自己照看圆圆多,她确实很亲自己,小孩子不知道世事,只知道自己要嫁人,离开这个家,舍不得了也是有的吧。
这是现在想到的唯一有点可能的。
韩又荷把紧紧箍着自己脖子的韩元蝶艰难的拉开了一点,轻声问:“圆圆,你是舍不得我么?”
这样说大概也对吧,韩元蝶哭的一抽一抽的点点头。
“乖宝宝。”韩又荷有点吃力的把韩元蝶抱起来,圆圆不小了呢,自己都差不多要抱不动了,韩又荷这样想着,说:“圆圆是大姑娘了,懂事了是不是?我还在这里呢,今后也不走远了,天天回来看圆圆,好不好?”
骗人!韩元蝶在心里说,哭着点头,只紧紧箍着姑母不肯下来。
韩又荷只得拍着她的背哄,可是平日里稍微哄一哄就忘了哭的自家乖宝宝,今天怎么也哄不好,依然是哭的那么伤心,可是那一头,许夫人早打发了人来找韩又荷了,这样的大事在这里,哪里有主角不在的道理。
韩又荷无法,只得把韩元蝶放下,跟碧霞香茹说:“你们把大姑娘送进去好生哄着,去请三姑娘四姑娘也来,我回头再来。”
韩元蝶伤心的被带回后头去,路上看见舒太太田太太有点儿惊惶的样子,急匆匆的赶着往前头走,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了要走,还是索性厚着脸皮去恭喜修好,可是韩元蝶看到那个舒太太,不由的想到,早知道不揭穿了,宁愿姑母嫁给这舒家那个混账儿子,总好过早早的就没了!
都是我害了姑母,韩元蝶站在原地停了一下,又哇的大哭了起来。
倒把那两个妇人吓了一跳。
这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一家人,这乍然的一哭,还挺惊人的,两个妇人都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
这不是先前那个伶俐的会骂人的小姑娘吗?不过这会儿,舒太太田太太哪里还敢说什么,她们知道,韩家已经惹不起了。
皇子妃!那位二姑娘,到底是得了什么青眼,怎么就皇子妃了?要不是亲耳听到,真是打死也不能信啊。
可见自己有眼光啊,这么多家姑娘,自己就认准了这韩二姑娘,上门来求了两三回,今后往外头一说,哪怕只是一句:我就看着这姑娘是百里挑一的!那谁也得赞自己眼光好不是?
这舒太太一时间还飘飘然起来了。
倒是田太太是常往各家来往奉承见的多的,情绪转换比较快,这会儿倒是催着舒太太过去:“也是咱们赶上了人家的好日子,趁着这会儿,赶着去恭贺,这样的好事,人家就是求个好兆头,那也得应下不是?快些过去罢。”
换成别的时候,把她们轰出来人家也不怕呀!
一说起这个话,舒太太立刻悔的心肝儿都疼起来,先前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啊,人家都那么客气,自己要是也客气几分,现在见面也好说啊!都是这田家的撺掇的,只说韩家早没落了,没根基,说什么别说三公子把丫鬟藏着,算是给她们脸面,就是不藏着,明公正道的封了姨娘摆在屋里,韩家能攀上这门亲事也是巴不得的。
可如今看看!这田家的真不是东西,害自己得罪了这样一家子了,那可是皇子妃啊!
那田太太比她还悔呢,要是自己不是去奉承着舒太太,而是许夫人就好了!这会儿就没什么可愁的了。可如今都这样了,韩家这冷灶立时热的这样,只怕是不好靠上去了。
只不过得少往舒家去了才是真的。
田太太一路走一路盘算着,这舒家这是把韩家给得罪了,再往她们家靠,不定有什么倒霉事呢,倒不如先把今日抹过去,回头再…
她看一眼舒太太急匆匆的样子,又是懊悔又是惊惶,舒家这丫头的事自己可是一清二楚的,回头往外说一说,抖露出来,也算替这位新皇子妃正个名出口气,那今后她老人家不说要照看着,至少不至于怎么着吧?
一时间两人各怀鬼胎,却又都急急忙忙的赶着要去把先前说的那些话都抹过,赔着笑脸回头去见许夫人,那舒太太进门儿就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早先那点儿凌人盛气早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赔笑道:“恭喜韩太太,恭喜二姑娘。那一回我一见二姑娘,就说二姑娘比世人都强,再没人比得上的…”
她这话还没说完,那田太太早急不可耐的打断了,抢着说:“那也是韩太太教养的好,二姑娘才有这等出息。”
舒太太狠瞪了田太太一眼,这妇人,平日里上赶着的来请安说话,指望着傍上自己家的富贵,这会儿见韩家发达了,就忙忙的挤起自己来了。
可是要说奉承说话,舒太太当然比不得田太太,叫她往旁边一挤,就插不进去了,只听得田太太一套一套的往上奉承。
但是,只要不是面对圣旨,许夫人还是那副淡定的样子,对这两人前倨后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态度,只是表示家里现在忙乱,不好虚留了,就命管事媳妇送两人出去了。
那两个妇人无法,只得一步三回头,满心懊恼的走了。


第26章

这一日韩家上上下下欢喜的都有点失了分寸似的,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韩元蝶了,灰暗、阴郁、无精打采,偶尔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伤心的哭起来。
韩老爷得了爵位要谢恩,韩又荷这皇子妃更要进宫谢恩去,这会儿一家子还正在听礼部官员指点这事的礼仪呢。而且这家里骤然这样大喜事,又要换家里的装饰,又要赏下人,又要派人各亲朋处报喜,又要预备人家上门贺喜的喜宴,就算平日里王慧兰其实并不管事,但作为长媳,长嫂,她现在也很自觉的忙碌了起来。
王慧兰忙上忙下,其实实在是顾不上这个宝贝女儿的,可碧霞来回了两回了,她也放不下心,只得瞅个空子脱出来回来看。
一路上都还在吩咐人说话,忙是忙,可忙的高兴,但看到宝贝女儿的时候,王慧兰那满脸的喜色都退了,圆圆是真不对劲。
韩元绣在炕上爬来爬去的玩,韩元蝶坐在一边,只呆呆的看着,呆的有点傻乎乎的样子,垂头丧气,跟平日里活泼狡黠完全不一样,真是受了沉重打击的样子。
王慧兰坐到她身边去,韩元蝶也就撩起眼皮看了看,然后把自己挤进母亲怀里,就不动了。
看到母亲,韩元蝶觉得更难受了,这一世,母亲回来了,这是一件让人多欢喜的事啊,那个时候,自己还以为凭着神灵保佑,凭着先知先觉,她可以把每一个人都留下呢,可现在…
她又不声不响的抽噎起来。
王慧兰发觉自己简直对她束手无策,女儿诸多的模样她都熟悉,可也就这样不声不响默默的掉眼泪,这还是第一次,问谁也说没有发生任何事,她自己也只是摇头。
没有事怎么会委屈这样?肯定是有缘故的,但也不对,就是有事,这孩子跳起来闹还差不多,怎么会这样一个人躲起来一直哭一直哭,王慧兰心都揪紧了,只得再三问:“圆圆,到底是怎么了?你跟娘说,娘给你做主。”
韩元蝶只是摇头。她说不出来,没法说。
这一头,又有不少人找大奶奶来了,韩元蝶吸吸鼻子,推推王慧兰:“娘你忙去,我没事。”
这孩子淘起气来实在叫人恨的牙痒,可这不淘气懂事了,却更叫人心疼,王慧兰拉拉她的手:“去后面园子里玩去吧?叫人给你舀红金鱼上来玩。”
花园的湖里有韩元蝶老要去舀的红金鱼,可都不许她这样玩,王慧兰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韩元蝶知道她娘担心的很,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便趁机点点头,说:“好,我去玩,娘去忙吧。”
然后就拖着脚步往后头园子里去了。
其实她蹲在那水池边上,还是在发呆,哪些兴趣玩。
“你怎么总喜欢蹲在水边啊?”
程安澜永远从天而降,不请自来,这韩家园子他也翻的熟了,两三下利落的翻过来,跑过来蹲在韩元蝶旁边。
韩元蝶瞅了他一眼,嫌弃的往一边挪了挪。
这个混账,姑母这事儿,归根结底就是他惹出来的祸事,韩元蝶这还一肚子气呢,他居然还敢来。
还一脸欢喜。
是的,就算和别人的欢喜溢于言表不一样,可这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是看得出欢喜来。
而且这混账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也没看韩元蝶一脸抑郁,还喜孜孜的说:“听说皇上给三爷和你二姑母赐婚了?”
你欢喜什么,都是你害的!
韩元蝶大怒,抓起刚才在地上滚着玩的一颗小石子就给程安澜扔过去。原本在一边陪着韩元蝶的丫鬟碧霞见状,不敢耽搁,只留下香茹守着,她忙忙的跑回屋里去回王慧兰了。
程安澜完全无视,他只是随手就接住了那颗石子,看了一眼,又去看韩元蝶:“你不喜欢?”
韩元蝶不想理他,又挪开了一点,这个罪魁祸首。
“谁欺负你了?”程安澜又问。
可见韩元蝶的情绪外露的连程安澜都看得出来了,不过他这样的人,向来靠拳头说话,很自然的就想到欺负上去了。
还不就是你!韩元蝶想想就觉得委屈,为了这个混账,害了姑母,他还好意思问。
可是韩元蝶终究还是讲道理的,她想是这样想,但却说不出口,这赐婚,不管是三皇子的主意,还是当今圣上的主意,总不可能是程安澜的主意,他哪有这样大的能量。可他真正罪魁祸首的地方,又是韩元蝶不能说的。
说不出来,憋的难受。
韩元蝶站起来,看着他:“你今后别到我们家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然后她转身就走了。
韩元蝶那小小的步子刚走了两步,突然仿若腾云驾雾一般,整个人飞起来,她下意识的抓住身边的东西,却是程安澜结实的手臂。
“你干什么!”这是韩元蝶。
“放开姑娘!”这声音有点发抖,是香茹,这少年公子她当然也见过,知道是谁,可看到他这样的举动,香茹这样的姑娘还是怕的,声音都发抖。
韩元蝶倒是不发抖,她没有害怕的感觉,反是用力打了他一下,程安澜没感觉,韩元蝶倒觉得疼。
程安澜也并没有掳她出去,只是把她放在园子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说:“你不愿意你二姑母嫁给三爷吗?”
韩元蝶一时无语,这程安澜这野兽般的直觉真是精准啊,以前她怎么没觉得呢?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注意过?
不过好像是有一回吧?韩元蝶这会儿不由的回想起来,有这一回的对比,她便想起来,老太太拿自己无出说事,给她身边的一个丫鬟开了脸,要赏给程安澜,韩元蝶要贤惠,就是不愿意也没有推掉,她把丫鬟领回来,就放在侧屋耳房里,自己回自己屋里睡觉了。
后来程安澜把她推醒,韩元蝶记得那个时候,昏暗的屋子里程安澜的眼睛就这样闪闪发光,跟她说:“你不愿意就别答应,我打发她走了。”
“谁不愿意了。”韩元蝶翻一个身,然后感觉到程安澜压了下来,很重,也很热。
那个时候,韩元蝶没有探究过程安澜这不愿意的说法的由来,她觉得,大概是觉得女人就是再不喜欢自己丈夫,也没有愿意的吧?可这会儿,她觉得程安澜大概是真的知道她不愿意?
所以那一天他好像特别能折腾?
这禽兽!
韩元蝶陷入回忆中,有点呆呆的,脸颊透出一点红来,程安澜当然不知道这个丁点儿大的小人儿在想着大人的事,他只是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啊。”
韩元蝶回过神来,却回答不了,只是叹口气,其实以前的程安澜对她也挺好的,只是自己不喜欢他。
程安澜坐到她身边,两人在大石头上并排坐着,程安澜不善言辞,更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小姑娘,想了半天才又说一句:“你不喜欢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