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我们妈。”
“哦,别自作多情,谁原谅你了,话说你干嘛骗我,还有,我每次转身离开你都不挽留,这样很讨厌好不好?”
“欺骗你是实在没办法,”顾行止替我把刘海拨到耳后:“至于其他,性格趋势吧,我有自己喜欢你的方式,何必要跟别人一样。”
我推开他手,“借口,狡辩,不,诡辩!”
他拉住我手贴到脸边:“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知道自己是真心的就好。”
我不再说话了。
心里明明晃动着着温柔的喜悦,我瘪了瘪嘴,却想哭了。

当真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这个小孩子,她非常喜欢的一件东西,每天都去橱窗看一眼,别的东西都不再放在眼里和心里。
可是,总是有讨厌的人来提醒她莎士比亚的那句话:当我们还买不起幸福的时候,就不该离橱窗太近,盯得幸福出神。
而现下,她真是感动又委屈,曾经受过那么多苦痛,总算是,把他完完全全拥有到手了。

44【完了个结·下】

“我觉得,订婚宴已经是西式的了,为什么结婚不搞个中式呢?”老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逛街的桌面,状态严肃。
她的对面就是顾行止的妈妈——血腥素清,她今天身上特地穿了一身玫红的旗袍样式的连衣裙。据说这个旗袍就是上次跟我妈在商场竞争的那款的限量红色版……谭素清一手优雅地端着瓷杯抿茶,一手若有若无地抚摸一下胸前精致的银线盘扣:
“中式的实在太老土,你要陪着你女儿跳火盆?一个快六十,一个也三十了,也不怕闪着腰。”
“附近不是有所学校吗?你可以去操场做一段广播体操来证明一下我们的谭大姐依然十八,”老妈搁下手里包装精致的礼仪册:“顺便透过祖国的花朵来洗洗自己已经被西方洋快餐搞残的脑袋。”
谭素清抬眸回道:“其实中式我也不是不认可,红色还是很喜庆的,但是我绝对不能容忍我儿子胸前戴一朵红色大花。而且薛瑾难道不是穿婚纱比较大气优雅吗,都什么时代了,还玩掀起你的盖头来?嗤,你可以再替她裹个三寸金莲。”
“那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别告诉我旗袍是美国佬发明的,韩国人会不高兴的。而且你穿的这么红艳艳是打算代替小瑾跟你儿子订婚,原来十八岁的谭大姐好这口?看不出来呀。”老妈还是不甘示弱。

“哦,对了,忘了问你上次商场的那间寿衣,还是孝服来着的裙子你买回去了没呀?”
“当然不会买了,哪像某位还特地买回来漂白用大姨妈染红它?不不,你这么老了亲戚应该不会来再看你了吧?”
“彼此彼此!”
“矮油,咱们俩难得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真是可喜可贺。”
“谁要跟你一致,你现在别得意,薛瑾结婚以后就是我家的人了,你呢?孤独终老哟?”
“娘家随时欢迎她回来请我出山讨伐某些恶婆婆。”
“赵敏,你别太过分,谁是恶婆婆?”
“天哪,你不知道婆这个字是个破音吗,还婆婆!连续破了两次!口水全喷我脸上了,还没恶到我闺女,就先恶起她老娘了,还是恶心的恶。”
……

其实此刻,我们三正在一家礼仪公司里协商这次婚礼模式的策划——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对话?算了,我已经是百毒不侵了,被夹在这两人中间完全可以淡定地喝半天茶。
而在一边接待客人的小姐已经是面如死灰,她在两个女人互相吐槽到口干舌燥各自喝茶的间隙里赶忙插|进去:
“两位太太,您们商量好了吗,已经讨论了一下午了哦。”
“没有!”
“没有!”
二人同时不满回道。
小姐把求助的眼神“……”我朝小姐摊摊手,她捂着胸口退到了我们方圆十米开外的地方。
她们一定不是真的想搞婚礼的是吧是吧,她们就是来砸场子的是吧,她们是别家礼仪公司派来的无间道是吧一定是吧!
从小姐苦逼怨恨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我埋头在桌子下面偷偷发了条短信给顾行止,“咱俩的老妈又吵起来了。”
他回复的速度很快:“因为什么?”
“婚礼是中式,还是西式。”
“好吧,我下班去接你们,还在吵?”
“嗯,正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啊,吵了一下午了,直接受不了了。”
他转移话题倒是快,“三个女人里面我比较喜欢叫旺财的那个。”
“哦,我比较喜欢叫谭素清的那个……的儿纸。v”
不理会我调回去的情,顾行止又把话题的走向拨乱反正:“告诉她们我已经定下了,中西结合,让她们不要再吵。”
“诶?怎么个中西结合法?”
“等到那天你就会知道了。”

从礼仪公司出来,我压低声音问我身侧的老妈:“你不是说会让顾行止妈妈刮目相看的吗?我看跟那天在商场的情况也没什么改善。”
没等我老妈回答,谭素清黑着一张脸凑过来:“不,我已经刮目相看了,我真的完全想不到你妈妈在知道我是她亲家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跟我这么厚脸的对着干。”
……
不出所料,新一轮骂战又开始了……

××××

举行婚礼的大前天晚上,顾雪琪竟然把分散到全国各地的所有的大学同班同学,还有一直以来的好姐妹都联系了回来,我走进酒店包厢的时候,看到环绕一桌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微笑的面孔,竟然怔愣在门口,竟然有点迈不动腿的感觉。
顾雪琪喜笑颜开叫了一声:“呀,我们的准新娘来啦,大家掌声欢迎啊。”
一时间,包厢里祝福声和鼓掌的声音跌宕起伏,我鼻子一酸,感动的几欲落泪。
唐简也在一干好友里头,饭局结束,他在包厢外面拦住我,递给我一个包装精巧的小纸袋,目光所及之处,他根根指节如温和的白玉簪:“薛瑾,新婚快乐。”
“咦,什么礼物?”我好奇地用手背敲了敲纸袋。
他站在我面前,身形依然清瘦,就像当初我初见他一样,像是温柔却坚韧的芦苇。
“回去再拆开来看吧。”他话音很静很轻,就像落在地面的光。
我“嗯”了声,问:“要回美国吗?”
“不了,”唐简笑了笑:“不过可能不待在N市了,外公把Y市的一间子公司交给我了。”
我还想说什么,唐简已经转身离开了,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我姐姐醒了。”
“真的?”
“真的。”
“真好。”
“嗯。”
……
短促的对话后,唐简信步消失在古典走廊的尽头,温和安静,就像当初他出现在我眼前那般。没有一点让人惊诧凛冽的剧情,从头到尾都如天边流云一般淡雅缱绻,无论是卷是疏,都不动声色——
来的恰好,走的也恰好。
包括我回去之后拆开礼盒,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块雕磨柔和的暖玉,一切尽在不言中,可我却什么都明白了。

送走了所有人,我和顾雪琪是一起慢悠悠步行回来的,她一路上都在大声哼歌,夜色里的面容依然皎洁美好,如同落在窗口的月光,她侧过脸来看我:
“终于把你嫁出去啦,这种老妈嫁女儿的欣慰感是怎么回事?”她把目光黏腻在我脸上:“真是忍不住想矫情一把,好像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东西把我们两个分开来着,就连我们的男人都是一对好基友诶!不过我跟你的感情一定比他们俩要深刻得多了!”
我把她那张情深意切的脸掰回去:“我都快结婚了才跟我表白,不好意思,姐玩不来蕾丝边。”
“谁要跟你玩蕾丝边,手指吗?呃,好恶。”
“不止手指,还有黄瓜榴莲狼牙棒多种器具供你选择。”
“你真是越来越重口了?你跟顾行止都这么玩的?天呐,我要让林维渊跟他分手!万一林维渊上瘾了我岂不是惨了。”

“哈哈哈哈哈哈……顾琪琪。”
“嗯?薛瑾瑾你有什么事?”
“我爱你。”
“……为何今夜的山西路如此闪耀,那是我满地的鸡皮在照耀!”
“难得情绪来了跟你表白一下,别这么煞风景行不行?”
“……好吧,我也爱你。”
“你干嘛回我个告白还前后左右鬼鬼祟祟张望,一点诚意都没有!枉我大学四年拷给你那么多AV!”
“你懂什么啊,我怕附近有叫林维渊或者顾行止一类的恐怖生物出没,咱俩的JQ要是被发现了,回去肯定要家法伺候。”
“……其实吧,以前疯了似的向往结婚这东西,就跟刘若英演的结婚狂一样。可是到如今,我竟然好像有点恐婚?”
“都会有的,姐是过来人,能理解你蛋疼的心境,”过马路的时候,顾雪琪牵住了我的手,就像两个放学归家的小学女生,她盯着马路对面交通灯上行走的小绿人,边开导我:“我以前也一度以为,结婚就是禁锢住了自己,结了婚,原先属于爱情里的那些激动人心的东西可能就会就此消失。大海变成小溪流,咖啡沦为淡白开,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虽然自己身心活动的圈子小了,但是这个圈子至少都是挺甜蜜的,味道淡了点没关系,长久才是真理,偶尔的甜味调剂才更让人惊喜——前提是只要对方是真的爱你。
我这几年给你介绍了不少对象,说真的,顾
行止不是最满意的,可是你喜欢啊,所以他就是最好的了,你第一次跟顾行止闹僵送你回家的时候,你在车上真是可怜死了,就因为车窗外头的那个男人。我当时咬牙切齿,脑海里就反复想,妈的,不管怎么样都得让你们俩在一起,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要把他送到你床上,给你蹂躏,践踏他的小JJ!”

“挺大的。”
“啊?”
“我是说顾行止挺大的,不是小JJ,应该可以秒杀林维渊。”
“无图无真相。”
“你就想着是你男人的双倍就好了,不光尺寸,时长也是,技术也是。”
“噢,天哪,你居然还活着站在这里,太强力了。”
“我听到了什么?羡慕嫉妒恨?”
“不,是一个已婚风韵少妇俯瞰一个新婚二逼老女人的那种高处不胜寒的空虚寂寞冷。”

好像永远都这样……我斜过眼看了看这个跟我勾肩搭背了好几年的熟悉到化成灰送到农村做化肥我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她把她从天地里扒拉出来的姑娘,和她之间亘古不变的,总是以吐槽彼此的刻薄黄腔收尾,不过,也许这就是姐们的意义?

××××

结婚那天,如两位老妈所愿,我和顾行止中西结合了,听闻顾行止是西装,而我半夜睡眼朦胧地就被送到礼仪公司打扮,套上喜庆十足也喜感十足的大红袍,还盖了红盖头,被我老妈屁颠屁颠带过去又带回来,我在车上一直垂着头在一片红光里昏昏欲睡,我妈在一边控制着我的脑袋防止搞坏刚固定好的凤冠,迷糊中,脸前面的几条精致的金色流苏似乎连接出一片日出的光华。
回到家,老妈陪我坐在床边,一直在旁边抱怨:“马上新郎倌都要来接你了,你看看你,瞌睡虫上脑啊,这是个什么状态……”
她扒拉扒拉了一会,外头三姑六婆之类的突然间兴奋的喊叫起来,窗外登时一片热闹喧嚣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
“新郎倌来啦!快关门快关门!”
能听到我那些兴奋的娘家全都聚集到大门,房间里顿时空了,我长舒一口气,憋尿许久,终于可以趁这个间隙去厕所解决内急了,扶着头上金灿灿沉甸甸的凤冠脚底打滑地跑进卫生间,啊~~~~~~~~结婚居然这么累人啊我嘞个擦,外面还闹得要死,我阖上马桶盖,真的难得的清净啊,撑腮坐在上面,我打算再休息一会。
后来……我才不告诉你们我不小心睡着了>////<……
“新娘子不见啦——!”一声小孩子稚嫩的童音把我从黑甜里唤醒,“新娘子跑啦——”
“薛瑾呢?”我听见顾行止紧促的询问声了。
紧接着是顾雪琪大大咧咧毫不避讳:“不是吧,她前两天跟我说恐婚,她不会真的逃婚了吧。不过二楼跳窗确实没什么压力啊,薛姨,你都不装个防盗窗。”
我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忙站起身,无奈头上的那个破冠真是重得一下子让我又跌坐回去,我赶紧扶正衣冠,打开厕所门,对着涌向门外的,大概是准备出去找我的人流吼道:
“喂喂!别走啊,我在厕所呢——!!”

众人们都回过头来,身着正装的顾行止在里头显得格外鹤立鸡群,此刻天色已经透亮,房间里一片通明,在看到我的下一刻,顾行止原先因为紧张拢聚的眉心瞬间舒缓成一片如镜的湖泊,甚至给我一种“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错觉。

遥遥地凝视我片刻后,他的嘴角弯起揶揄的弧度,在众人的笑闹声里,他快步朝我走过来,在我所能目及之处,别人的身影放佛都虚化开来,唯独他一个人,清晰地,笔直地,没有一点动摇和迟疑的,在我的视界里,带出着身后明亮的日光,朝着我走过来。
——其实他就是太阳神,只是伪装着冰山的表皮。
放佛现实与梦境交替,身上衣服再繁复,头顶装饰再叫人不堪重负,我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因为眼前人所带来的愉快而自由舒展,眼眶也因此高热起来。

顾行止走到我跟前,第一个问题是:
“头上的东西重吗?”
“重的头都快被扯掉下来了。”
“嗯。”他边说边手指灵活的解开罩在我头顶的凤冠,投在我身体上的阴影依然是不变的降伏感和安全感,都是我所喜欢的,他将我头发披散开,莫名地说了一句:
“我也嫌重。”
还没完全消化出他这四个字里面的味道,他已经拉住我手臂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亲友的起哄声起比外面的鞭炮还响,我脸刷的一下热个透彻,“哈哈新娘子的脸比身上还要红呢。”他们不放过任何调侃我的机会。
“新郎接新娘子走咯——”那个小孩子的声音又叫起来。
顾行止抱着我下楼,我怪不好意思的,小声嘟囔道:我自己会走啊,放我下来。
他低头凑近我,他也是愉快的,瞳孔也不是以往沉寂,而是星光斑斓直至惊艳:“女大三抱金砖,你觉得我会舍得把金砖扔下吗。”他这样回答我。
“你真的愿意娶我啊?别抱回去了嫌金砖衰老了色泽不够亮堂。”
“当然,就算再过几十年连颜色都掉光,我还是这个回答。”

想再说几句什么,突然一声非常违和且耳熟的声音打断我。
“别挤我!”我看见说话的人是章毓,他正睁大眼睛,在孩子气的跟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抢着下楼。
“挤你怎么了?我还推你呢,我还撞你呢。”
大概注意到我惊诧的神色,顾行止告诉我章毓硬要来当伴郎。
而他不耐烦喝的女孩子算是我的伴娘,同时也是我的表侄女常笙,我若有所思地扬起眉毛,好像又有一段故事要开始了哦——

没等我多想,楼道的门被忽然人打开,靠在顾行止怀里,我转回头,猛然流泻进来的阳光逼迫得我微微眯起眼才得以往前方看去,经历了那么多沉淀黯淡的暮色和磕绊,终于可以迎来这一场极不容易得到的,灿烂到几乎晃花人眼的日出以及幸福了。

(——全文完——)


45【顾雪琪X林维渊番外(一)】

顾雪琪初见林维渊是在学校门口的一个奶茶店,她当时正好在和自己大学的第一任对象闹分手,一任男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分手吗?”
顾雪琪吸了一大口奶茶:“说吧。”
一任男:“你其实很漂亮,其实我很舍不得跟你分手,但是你太任性了。”
顾雪琪:“你喝过珍珠奶茶吗?”
一任男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当然,怎么了?”
顾雪琪晃了晃手里的杯子:“你果然还是不懂,就好像奶茶的美妙之处在于它珍珠的嚼劲,女人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她偶尔的任性——这点感性的东西都把握不了,你好意思说你是中文系情诗王子呢?狗屎王子吧。”
说完,顾雪琪似乎听到隔着椅背的一声男人的轻笑,不过很快被面前的一任男的暴躁反应给盖过去了。

“你——”当前,一任男拍案而起,怒指顾雪琪:“你还会计女王呢,我看是会计女疯子吧。”
顾雪琪咬着吸管,大眼天真无邪望回去:“我要开始作诗了,噢,从这个角度看你的鼻孔扇得格外性感,尔康自愧不如,”她又抹了把脸:“咆哮的唾沫如下雨,马教主甘拜下风。听听你娇嗔的嗓音,小沈阳上吊了ho~看看你残念的面庞,郭德纲感动得又哭又笑。还有你那袖珍的身高,潘长江表示毫无压力。”
“顾雪琪!”一任男咬牙切齿了好一阵,默默淌下一滴泪:“既然老子在你眼里这么丑你当时为什么要答应老子的追求!”
“你英语好啊,狗屎王子在手,英语考试无忧。”
“你找外语系的不是更好吗?????”
“外语系离我们太远了,而且外语系有男人吗?就算有男人也娘得要死,会给我一种搞百合的恶心感。”

“你混蛋!”一任男流下两行宽粉泪。
顾雪琪笑出一排小白牙:“我本来就是个混蛋,不用你再提醒一遍了。”
“贱人!”
“我擦!”
“你为什么拿空奶茶盒子砸我!”
“贱人这个词不是见谁都能拿来招呼的,尤其是你雪琪姐我。姐虽然开黄腔,但从不做贱事,贱这个词我可能暂时还配不上诶。”
“荡妇!”
“谁?我已经跟你分手了,从妇女身份重回少女身份了,这称呼年龄层次太高,你看,柜台的老板娘正用仇视的眼光看过来呢,她可能以为你在骂她。”
“淫娃!”
“喂,年龄层次又低下去了,我开始怀疑你的真实身份了,你丫到底是不是中文系的?骂个人都这么轻易就词穷。”
“Fuck!”
“你还有救了吗?苦逼到国外词汇都出来了,问君可还是中国人否?”
“我诅咒你以后英语永远不及格!”一任男泪奔出奶茶店。
顾雪琪捡起地上的奶茶杯,搁回桌子上,懒洋洋地抬起大眼睛:“老板结账——”

老板娘笑眯眯屁颠颠从柜台后头走出来,顾雪琪正在钱包里努力地翻钢镚儿,然而,她身后的一个男生已经快她一步站起身:“我来帮她付吧。”
“不要,”顾雪琪还在努力找零钱,头也没抬:“跟男人有物质上的牵扯最麻烦,特别难摆脱,所以我从来不用男人钱。”
“没关系,”男生自然地倚上椅背:“你过会请我吃午饭吧,奶茶姐。”
奶茶姐……你妹啊,这个称呼让顾雪琪深觉自己的天灵盖被从天而降的一道响雷瞬间劈裂,她不禁抬眼瞥了那男生一眼,妈的,小白脸,顿时生厌:“同学,我可能不是你想要的‘这样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了哦’的奶茶姐,要找奶茶姐可以出门左拐,学校教育超市外头,真正的奶茶姐刘若英就捧着绿茶站在海报里头深情款款的凝视你。”
“哦~”男生若有所思点点头,修长干净的食指点了点下巴,不知为何开始完全不搭嘎的自我介绍:“我叫林维渊。”

“林维渊是谁?”一进宿舍门,顾雪琪一把拽下戴着耳机在笔电上看日剧的室友薛瑾,“为什么不是AV,你要从女流氓像小清新转变了吗?”
薛瑾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偶尔口味清淡点调剂一下心灵。”
“林维渊是谁?”顾雪琪又问了一遍。
“校园大杀器。”
“什么杀器?”
“师奶少女大爷正太。”
“男女通吃的变态?”
“这个不清楚,性取向不明中,不过你这个万年不及格的英语菜鸟应该对他很羡慕嫉妒恨吧,据说第一次参加四级考试就七百分,都上东北日报了,上周学校的英语演讲比赛就是他第一哦,更可恶的是他是学土木工程这等工科专业的。反正很有实力。”薛瑾说完又将顾雪琪握在手里的耳机抽过去带上。
“这么强?我今天刚被那常年提供我英语试卷答案的狗屎王子甩了,然后就遇到他了,他叫我奶茶姐诶,还要给我付钱,他是不是看上我了?老天见不得我挂科又赐给我一个人形英语考试答案免费贩售机了?奶茶姐诶~他为什么叫我奶茶姐?”
顾雪琪摇晃薛瑾肩膀,一连说了几十个为什么。被她搞得暴躁了,薛瑾扯下耳机:“因为你胸大,你常年喝奶茶,一定挤得出奶茶。”
“滚……”
“哦。”
顾雪琪握拳,“我要去把那个林维渊搞到手。”
“搞吧。”
“就是太白了,我不喜欢小白脸。”
“有个非洲外教应该很符合你品味,叫什么来着,史密斯叫兽?”
“算了,还是林维渊吧。”
可惜,顾雪琪此人常常只说不做,说话要比行动给力得多。所以她一觉醒来,就把这事忘了。

第二次见到林维渊是在战略管理的大课上,林维渊就坐在第一排,顾雪琪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清隽的男孩子,她这才回忆起人形答案贩售机的计划,非常霸气地坐到了林维渊身边,用胳膊肘拱了拱他:“你不是大一的吗?为什么会来大三的课?”
“提前修完好毕业。”与此同时,上课铃也想了,林维渊把桌边的框架眼睛架回英挺的鼻梁,狭长的凤眸瞬间被隐没在明亮的镜片后,像隔了层薄雾的星子。
顾雪琪抽了抽嘴角,小声念叨:“戴个眼镜好装逼吗?”
“奶茶姐,”林维渊目不转睛盯着大屏幕,指间忙不迭转着黑笔:“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男人应该把自己隐藏在眼镜后。”
“林维渊小学弟,不要叫我奶茶姐好吗?跟芙蓉姐,凤姐似的,恶俗又恶心。”
“那叫什么?”
“嗯,我想想。”之后,林维渊就瞥见身边的这个女孩子托腮冥思苦想了一节课,几乎都没有动过,快下课了,他阖上笔记本,长眸轻扬,提醒道:“要下课了,你还没想好吗?”
顾雪琪拧着漂亮的细眉,憋了半晌,林维渊看得都纠结起来的时候,她才缓慢开口:“呃……奶茶……学姐吧。”
噗,林维渊一口血喷在笔记本封面上。

当然,林维渊自然是不会二逼兮兮地叫顾雪琪奶茶学姐的,他一般都直呼其名,或者“顾小二”“顾狗腿”“顾跟班”之类的名字。

“今天上课给我带份早饭。”
“喳!”

“去中院帮我拿份快递。”
“喳!”

“晚上陪我去操场跑步。”
“诶?”
“诶什么诶?多运动有助于记忆力。”
“小的喳——”
于是我们经常能看到夜晚月色下的操场上,一位俊雅秀气但是表情绝望的男孩子旁边跟着一个挥汗如雨秀发凌乱呼吸粗重的美丽少女,倘若我们走近,可以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A,account,a-c-o……”
“错了。”
“A,account,a-c-c-o-n……”
“又错了。”
“呜呜呜呜……”
“哭没用,重来。”
……

以上现象产生的原因是因为,英语期末考试将近,顾雪琪呼天抢地恨不得把林维渊当做如来佛祖供在菩萨面,连宿舍里春哥和柯南的海报都被换成林维渊的大张玉照,顾雪琪每天在下面反复念叨,“跪求渊哥笼罩”“信渊哥,不挂科。”“姐背的不是单词,是蛋疼。”“扒拉扒拉……”
而我们的顾雪琪,看墙上这位小白脸也愈发顺眼起来了。

这么过去一个月,暑假的时候,顾雪琪接到辅导员打来的电话。
“顾雪琪啊,为什么你这次英语期末考试是0分啊。我看其他门都很好啊。”
顾雪琪握着电话一瞬间石化在原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抄的全校第一英语帝发来的答案啊……这是为什么?!
顾雪琪好声好气打发掉辅导员的责问,迅速拨通了林维渊的电话号码,
“臭不要脸的,居然全给我错答案,亏我还那么相信你,你这个渣男!滚吧!老娘不要再看到你了……”
电话那头的林维渊打断她:“我是B卷,你呢?”
“……好像……是……A……”
“都跟你说了别贪小便宜,先自己做。没想到这次B卷和A卷上选项的顺序完全不一样。”
“就算我自己做,收到短信,我肯定也会改成你的答案的嘤嘤嘤嘤。”
“为什么?”
“因为相信你啊。”
林维渊沉默下来,电话那头,少女这句话不知为何就忽的撞进了自己心口,良久,他才继续问:
“你考了多少?”
“0分诶。”
“0分?!作文分也没有吗?翻译题呢?”
“没做。”
“为什么?”
“既然有你的答案,你英语那么好,正确率肯定死高,我要英语及格就好,其他题目写起来又烦又费脑子,就都浮云了吧。”
下一刻,林维渊“啪”的一下挂断电话,刚才到底是为毛会撞进心口啊啊啊啊啊?

但事实上,从他叫顾雪琪“奶茶姐”那时候起,他也应当清楚,一直喝奶茶是会上瘾的,珍珠嚼多了也是有毒的,一直蔓延进身体深处直至骨髓,心上。

暑假,顾雪琪提前来学校参加补考,回到宿舍,收拾完行李,已经是大汗淋漓。
她一甩刘海打开笔电登了QQ,小贱人(顾雪琪给林维渊的备注…… )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小贱人:到学校了?
我不是陆雪琪:嗯。
小贱人:收拾完东西了?
我不是陆雪琪:嗯。
小贱人:我们交往吧。
我不是陆雪琪:嗯。
我不是陆雪琪:啊?哦,不不不要……

顾雪琪在笔电前面手忙脚乱起来。
那边沉寂了半晌,才回了消息:
小贱人:我已经把“嗯”截图右键保存了。[图片]
我不是陆雪琪:操!
小贱人:-

靠,还发表情卖萌,这个无耻男!┴—┴(╰(‘□′╰)

46番外:小学生作文 ...
小学生作文:
《请介绍一下自己以及自己的父母》

每回做自我介绍,别人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顾薛……
别人就会恍然大悟说:哦~~看来是你爸爸姓顾,你妈妈姓薛啊?
我:嗯,是啊。
这万念俱灰的名字,真让人想重新投胎到别人家的心都有了。我森森地恨着我的爹妈,这两人,整天忙着打情骂俏做|爱,连给我起名字的功夫都没有,太无耻了,真是一对狗男女。

当我们家只有我和我妈的时候,我妈老偷偷跟我斩钉截铁说:“你爸不爱我。”
我:“哦。”
我妈苦脸:“真冷淡,原来女儿也不爱我~~~~~”
我:“……”

有时候吧,我妈凑近我,问:“老妈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我:“呃,你都说自己是老,妈了……”
我妈:“你和你爸狼狈为奸,都嫌我老……你这个坏萝莉!”
我:“……”

再者,我妈会指着电视上某则广告上的女明星:“这货跟老妈比哪个漂亮?”
我:“根本没有可比性。”
我妈幽幽扫了我一眼,扔了手里抱枕,径自回房间去了。
其实我是想说:一个现实中的美人儿,一个屏幕上的美人儿,怎么比呢。
可老妈从来不让我说完,她焦躁和春心萌动的程度真的不和她的年龄成正比,比我还像个少女,我压力真大。

当我们家只有我和我爸的时候,我爸多半时间不说话,看看报纸喝喝茶,闲了问我一句,“小猪,今天作业写了吗?”
我:“写了。”
他顺手来摸摸我头。
小猪……尼玛把我当猪养呐,这小名的来历我也有必要说一下,是外婆告诉我的,当时商量了许多典雅抑或可爱的小名,而后老爸下班归来,老妈凑过去问他,老爸皱了皱眉,正经道:“你是老猪,你女儿叫小猪不就好了。”
我妈咆哮着否定加抗议,但是还是敌不过我老爹的强势加威信。
从此就定下了这么悲惨的小名,他们永远这么不负责任,我以后肯定不会孝顺他们的,一定!

有时,我和我爸两人待在家的时候,我会好奇问他:“我妈……她一直这样?”
他抬眼看过来:“嗯?”
“一直这么……二……?”
“咳咳,”他很难得的笑了笑:“是,当你妈妈面千万不能这么说,要不然爸爸我也生气。”
他还假装严厉的瞪我一眼,真是小孩子作风,看来他果真是被我妈感染了……

再者,
我:“你当初怎么不嫌她年纪比你大的?”
老爸:“她年纪大吗?”
我想了想:“似乎也不大……”
老爸:“那不就好了。”

还有,
有次老妈在洗澡,我和老爸看到上次老妈问我的那则广告,我问老爸:“上次妈妈问我她跟这个女明星谁比较美。”
我爸喝了口茶,颇有兴趣的问:“你怎么回答的?”
我:“根本没有可比性。”
“噗,”老爸喷茶:“你妈肯定生气了。”
我:“诶?还真的~”
老爸:“下次别这样了,你长得像你妈妈,也是个小美女,”他话锋一转,居然扬眉笑了,很好看,他说:“还好脑袋像我一样。如果像你妈那么笨,又遇不上老爸这样优秀的男人,还不知道会被哪个混小子骗去了。”
我大惊!原来我爸竟然这么的~~自恋~~!这些话他从来不在我妈面前这么说!
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原来这种行为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世人称之为——闷骚。

文章的最后,用昨晚发生的一件事来收尾吧:我
半夜去厕所,路过老爸老妈门口,看见老爸又把老妈压在床上打情骂俏,呃,真不知检点,我停下来,淡淡的说了一句以前半夜经常听到他们房里老妈吼叫出的话:“别忘了带套。”
老爸老妈反应如下:
老妈太装,声音兴冲冲,还说:“小猪救我……”
老爸也装,明明很激情澎湃了,硬要冷飕飕:“小猪,快去睡觉。”

唉~我爸真是比我老妈智商高太多了!难怪睡觉都被我爸压着,看来要被压一辈子了,可怜的女人,不过看她还挺乐在其中的。
听说我妈还是她们公司的财务总监?!我妈这脑子,到底怎么当上的?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妈才是真的黑,有一次她带我和顾阿姨逛街,看她妙语连珠,完全没有在老爸面前那副样子,她后来告诉我一句简短的箴言——
一个女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会装傻。

哎呀,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我深深觉得吧,这个问题,可能会困扰我一生,又或者,等我长大了,也许就会明白了。

老师评语:该学生过于早熟,个别段落描写稍嫌露骨。好在文笔尚可,描写不错,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家庭和睦,父母双亲夫妻恩爱情意绵绵,不失为一篇感人肺腑的佳作啊!还望该学生继续努力!继续创作出健康一点儿的,绿色一点儿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