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川翻看桌上的东西,挑出碘伏瓶,拧开盖子。
他把白猫的前爪拎出来,这小家伙的愤怒值立即上升,试图弓起身子,龇出呼呼的恐吓。
畜生不比人,情绪不好控制,行为也直接粗暴。姜窕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尽职地按着。
傅廷川不得已注意到女人的双手,不是刻意要去看,只是她两只手都那么坦诚地架那,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想避开都难。
被挠伤的地方自己止了血,边缘轻微地红肿,像是白玉不当心蹭了点胭脂。
他好想,探出手去,用拇指在她手背轻揉,为她拭掉这突兀的深红……
然后,轻轻托握住,把它带来唇齿边,含在嘴里,吸吮吞咽掉她所能感知的一切痛楚……
她的这双手,死死压在浴巾上,指尖因为在使劲,泛着苍白。
如果有可能,它们或许能掐在他背上,圆润的指甲陷进肉里……女人的力量羸弱,不痛不痒,可她的指尖如在点火,燎原一般,灼得他周身发热……
傅廷川喉咙发紧,他松开小猫前肢,陡然背过身去。
???
这一举动不知所谓,姜窕困惑地看向他:“傅先生?”
男人只留给她一个后背,抬腿就走,去了里间。
“傅先生,”姜窕又尝试叫了声:“怎么了?”
“等会。”他总算有回应了。听其他声音,他好像在翻箱倒柜找些什么。
傅廷川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样东西。
他把它们丢给姜窕,说:“戴上。”
姜窕敛目细看,是一双皮手套,纯黑色,男士款。
“戴手套?”她问。
“嗯,别又被挠了。”他风轻云淡回。
知道他细心,考虑周全,只是这皮手套看着价值不菲,抓几下基本就作废了。姜窕委婉推辞:“不用,裹着浴巾呢,它不容易动的,不碍事。”
“戴上!”这次一点也不风轻云淡了,很明显的命令口吻。
姜窕被他严厉的腔调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她匆忙捡起手套,快速套好。
男人手的尺寸总归比女人大,这手套在她十指上,自然会有些松,姜窕又往腕部使劲拉了拉,以防它们在动作中挣脱。
她在他面前扇扇手:“好了。”言外之意,你别凶了……
傅廷川松一口气,好似有大难擦肩而去,有惊无险,方可心定气平。
他再次拉住小猫前肢,将它小心抱到桌缘,接着拉出桌肚的纸篓,等在下面。
他平静启唇,提示:“要消毒了,压好。”
“嗯。”小猫因为疼痛绷紧身体,姜窕加了些力气钳制它,但又不由分心去偷窥傅廷川。
男人正往伤口上小心地浇着碘伏,他眉心皱出漪澜,鼻梁挺拔,侧容专注而严肃。
明晦之界,他如孤松独立,俊伟得惊人。
姜窕在心里窃窃笑,老天爷,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呢,以前只能在荧幕上看见这个人,遥远得仿若天边,但这会,他就在她面前,咫尺之遥,伸手可及。
她凝视着傅廷川,好怕是梦,动都不敢动。
作者有话要说:“只需看你的手一眼,我就能YY出一整部A.片”,没错,这就是我们的男主哈哈哈哈
唔,最近文下很多人担心,男主看到了更美的手,岂不是就要出轨去喜欢别人了?
我翻了下评论,昨天有个妹子回答得很好,大概是这个意思:
你爱一个人,一定是喜欢她的全部,就好比……颜控也不一定会因为遇上颜值更高的就出轨一样。
就是这样的概念。
我还有大概四天就要上榜啦,希望大家能再助我一臂之力,多留点小花花
我争取回复每一条评论?,感恩^-^
还有,请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女主何时失足掉马,男主何时兽.性大发。
——土豪们么么哒——


第八章

姜窕几乎一夜没睡好,迷迷糊糊的,好像清醒着,又好像在梦里。
她起了个大早,不到七点就爬下床。
隔壁床的室友呼吸沉沉,还在深眠。
姜窕扯了下凌乱的睡衣角,打着哈欠走到柜子旁边,拉开酒店的迷你冰箱,取出两根冰冷的金属汤匙。
带上冰箱门的时候,她动作一顿,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那道伤口已经结成一条细小的痂,是暗红色的。
昨晚被猫挠的……
对,昨晚,说起昨晚,最后傅廷川并没有帮她处理伤口,他替猫刮完脓血、铺上纱布之后,就把医用品推了回来,下巴微抬,示意她:“你也消下毒。”
当然,她也没指望他的关怀备至就是了。
有句话流传至今,男女授受不亲,要懂得避嫌,尤其还是傅廷川这样的当红男星。
所以,把猫安顿好,姜窕就收拾收拾,提上医药箱道别了。
傅廷川送她到门口,说了句,谢谢。
再无下文。
姜窕坐回妆镜前,双眼微闭,一左一右将两根冰汤匙敷到眼皮上。
刺骨的冰凉袭来,小臂上顿时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每次睡眠不足,她就会有黑眼圈,眼睛也很容易浮肿。
这种方法,既可以拿来消肿,还能缓解眼疲劳。许多女明星都会用。
敷了一阵,汤匙回归体温,姜窕挪开它们,看妆镜里的自己。
是看起来精神些了。
此刻,室友孙青也从床上东倒西歪地直起上身,她揉着眼问:“姜窕,几点啦?”
“快七点了,”姜窕补充一句:“你好起来了,八点半就要去片场集中。”
她走去洗手间:“我去洗漱了。”
孙青掀开被子:“先让我开个大啊!”
姜窕:“不行,我不想在屎臭里护肤。”
孙青:“……”
姜窕每天早上的护肤步骤简单干脆:清洁,水,精华,乳液,防晒,秋冬会在防晒前加个面霜。
她虽然是化妆师,但平常工作忙,她不会每天都煞有介事地弄完一整套妆容才出门。
铺个粉,画个眉,擦个口红,就结束了。
昨天晚上熬了夜,气色不好,所以姜窕补上了遮瑕这一步,为得是掩藏黑眼圈。
眉笔和唇膏都是最重要的彩妆工具,可以不化眼妆,但这两样缺一不可。
眉毛决定你的精神,嘴唇则增添气色。
姜窕抹完嘴唇,小心地抿了抿。
她开了个新唇釉,YSL12,唇膏界众口称道的“直男杀手”。
大部分时间里,她更喜欢裸色,擦在嘴上淡淡的,若有似无。所以,这支跟风买来的十二号,一直被她压在箱底。
但得知每天都会见到傅廷川后,鬼使神差地,她把这个颜色略夸张的唇釉给翻了出来。
唇釉在所有唇妆产品中是最突出的,能给嘴唇带来近乎整形的效果,天生偏薄或唇形不理想的人,都可以依靠色彩浓郁、质感光润的唇釉实现完美唇形的目的。
姜窕对着镜子,专注地检查了会自己嘴唇,反复确认是否涂得恰如其分。
良久,她才拧上盖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姜窕转了个身,迎面就撞上室友的目光。
化妆师的通病,孙青立即认出她的色号:“不得了,你居然涂了12号!”
“不能涂?”姜窕侧目。
“没料到嘛,你不是不爱太显色的唇膏的吗?”
姜窕心虚地看指甲盖:“偶尔换个口味啊。”
孙青奸笑:“哎呦喂,就换个口味?谁都知道十二号是斩男色,女为悦己者容,您这是要去斩谁呢,难道是斩……”她挤眉弄眼地凑上来:“傅廷川?啊?”
像突然被扒光一样,姜窕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但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回:“他?你别搞笑了,他是明星。”
“明星怎么了,”孙青越过她,坐到梳妆台前,往手上挤乳液:“明星也是男人。”
“就算他是男人,也是属于全中国女性的,”姜窕两只手别到后脑勺,抓着马尾辫:“我可不敢肖想。”
其实姜窕曾设想过傅廷川有女朋友后她的反应:
第一种可能,傅廷川的女友是别人,不论美丑,她恐怕都不会高兴,而且很心痛,但作为理性粉,她可能还要忍痛祝福;
第二种可能,那个女友就是她,她好像也不会太高兴哎,因为想到其他粉丝都会难过,她就充满愧疚感。
当然,第二种可能的存在概率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
和孙青一道出门后,姜窕停在电梯的反光壁前,仔细观察自己的嘴唇。
红绯色,饱满又水润,整张脸也因此比以往生动。
她是专业化妆师,对妆容的把控应当胸有成竹,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特别没信心。
她憧憬着傅廷川会因为这样鲜艳的唇色多瞄她一眼,但又害怕他看她,让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喜欢一个人最原始的感觉就是自卑和胆怯,她比谁都清楚。
**
节气已至秋分,作为一个南方城市,无锡的早晚温差还是有些大的。
不到八点,人走在路上,能明显感觉到细微凉风从裤脚钻进来。
进化妆间之前,姜窕从帆布袋子取出保温杯,就着门外的烧水机接了瓶开水。
白雾袅袅,她拧着瓶盖往里走。
室内,她师父已经到场了,正在给傅廷川弄发髻。另外还有三个主演坐那,小太平童静年,扮李治的唐又延,以及魏国夫人白芮。
她一进门,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职业习惯,姜窕很快判断出三个人的妆面,太平和魏国夫人都打过底了,李治已经画好妆,在等着弄头发。
师父的效率真是高啊,姜窕在心里由衷感慨。
他还特别尽责,经常来得比她们后辈还早。
傅廷川没调头看她,他动作幅度不能大,否则会影响化妆师的工作。
而她的师父袁样,今天依旧穿得很骚气,水蓝色衬衣,紧身牛仔裤,刘海用发胶固定在头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异于常人的性取向。
“姜姐姐!”童静年像只愉快的小鸟一样飞过来:“今天人多,还是你给我画好不好?”
她总爱和她撒娇。女孩的声音又脆又甜,像是给耳朵送了颗苹果。
姜窕把包挂上,回头看她:“可以啊。”
“去去,小女孩一边去,”师父撵小鸭一样赶她:“第一场戏是李治和贺兰氏的,你等着,先给小白化。”
“切。”童静年白他一眼,麻溜地滚回沙发。
姜窕忍俊不禁。
师父是圈内很有名的化妆师,审美观超棒,分秒之间就能给客户定下最合适的妆容,一双巧手堪比整形。
他和许多明星都很要好,从不用费心思巴结他们,再大牌的不配合工作照样开骂。
不像她们这些手底下的小喽啰,干什么活都要畏畏缩缩。
包括童静年、傅廷川这种正当红的影星,他照样是这个态度,也没人敢喷回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千万别得罪化妆师,因为你的脸就在他们手上,除非你不要你的脸了……
听见袁样的话,白芮站起来,走到傅廷川旁边的那个空妆台坐下。
袁样朝她昂了昂下巴,吩咐姜窕:“小姜,你去给白小姐化。”
师父口中的白小姐,也就是白芮,她出道有五年了,挑眉凤眼,长相冶艳,生来自带一股媚态。因此饰演过很多魔教妖女、亡国祸水、或者心计妃嫔之类的角色,比方说去年热播的一部古装玄幻剧《封神榜》,她就是里面的狐妖妲己。
她曾想要来试镜“大太平”,但由于外貌不够大气典雅,被监制这边婉拒了。但他们又不愿放弃白芮这种人气稳固又样貌出众的女星,索性安排了一个高宗情人的角色给她。
姜窕替她重新箍了下刘海,温言软语道:“白小姐,你比较喜欢哪种妆容?”
白芮从镜子里瞄她一眼:“这不是你们化妆师的事么。”
她拿腔高傲,充满鄙夷。
“嗯,肯定是我们的事,但我们也需要参考下你的意见的,万一化出来不满意,对你拍戏进度也是一种耽误呀。”姜窕耐心和她解释着。
白芮一手抚摩着另一手的指甲盖:“我这种脸,怎么化都不会小清新,你就那么化,最终结果对得起我皇帝情妇的身份就行。”
童静年能听得见这边的交谈,她咂舌,轻声嘀咕了句:“啧,咖啡也能这么嚣张啊。”
在她身侧喝茶的“李治”差点喷出来,中年男人暗自摇头,这小东西,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前辈都敢调侃。
因为星巴克前不久刚上了一款新口味,叫馥芮白。后来一段时间,不管黑粉忠粉,都爱拿这个梗来揶揄白芮的名字,圈里很多人也有耳闻。
姜窕不再接话。
思忖片刻,决定尊崇白芮以前的浓艳风格,在这个基础上略作改进,这样保险一点。
贺兰氏和武则天属性迥异,李治做皇帝时,戏里的媚娘,外在温婉贴心,庄重坚韧,实则心狠手辣,工于算计;
至于魏国夫人,心思远不及武氏,她姿色绝美,心智却偏于单纯直率,恃宠而骄,嚣张跋扈。
那么,就走不同于武媚娘的另一个极端好了,让她艳丽张扬到骨子。
……
按照这个想法,姜窕开始为她描绘眼妆。
她单手夹起眼线笔,习惯性地转了个圈,刚好捏回指间。
师父曾抨击过这个动作,装逼。她不服气,这明明是有范。
姜窕倾低上身,暗红的笔触贴上睫毛根部,缓慢延伸,最后沿着眼尾轻轻上挑。
袁样那头已经搞得差不多了,男人有些无聊,就盯着徒弟这边看。
他非常专注,且不打扰,像数学老师在审查学生的做题步骤一般。
他的身畔,有几个打下手的新人,也在安静地观摩和学习。
四周的空气静若止息。
轻擦的刷头,翻动的纸张,搁置的茶杯,人与人的私语……
这些细小的响动,仿佛近在耳畔。
但,都无法影响到姜窕。
傅廷川正在看当天报纸,浏览完A版,他也抬起头,顺着袁样的视线望过去。
年轻的女人略微低头,几根发丝从耳后自然垂落,她无暇顾及,就任凭它们纷纷散散,撩在她半张秀气的面孔外边,仿佛隔着一滴化开的墨水。
他从未认真打量过姜窕,现在看来,她的脸还算配得上她的手。
对了,她的手。傅廷川特别留意了下,那条小抓伤大概已经结疤了。
男人迅速收回视线,继续低头看报,他不能凝视那两个东西超过三十秒。
姜窕从业几年,对这门手艺早已驾轻就熟。
没过去多久,白芮的妆容就完成了。
她刻意让开身子,让女人看清自己现在的模样。
镜子里的白芮轻轻勾唇,面色从审视逐渐转为观赏,看得出来,她都被自己惊艳了。
“怎么样?”姜窕问:“还不错吧?”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这份得意,来自客户的满意。
“不错,”她的师父站在不远处批判,“个屁。”
姜窕:“……哪里不好么?”
袁样恨铁不成钢地点评:“还不够艳啊,不够艳到妖颜惑主,给她换个唇色,不要用橘红,用正红。”
“好,”师父的要求,姜窕向来遵守,但她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异议:“正红色,在武皇后面前,会不会有些喧兵夺主?”
袁样颇觉好笑:“一个自傲到敢挑衅未来女皇帝的小三,你认为她不敢用正红?”
姜窕重新捏起唇刷,似乎接受了师父的指教,但嘴上仍旧在顽抗:“也许古代直男也和现在一样,不太看得懂口红这种东西。”
“那你涂个十二号干嘛?”师父立即大声反驳。
姜窕:“……”
全场视线聚焦到姜窕嘴巴上。
“你搞个突出的唇色,或者眼妆,敢说不是为了吸引男人、或者什么人的注意力?但在这之前,你必然要比其他女人更瞩目吧,”袁样环视整个房间,登时有种不同寻常的总攻气场:“所以说,你们这些女人哦,心机可深了,拼了命地学化妆买衣服,才不是给异性看的呢。打压同性,收获来自她们的羡艳嫉恨,才能让你们更有成就感。你以为贺兰氏的口红是画给皇帝看的?屁哦,她是给武则天看的!武婊砸!我他妈就用这么高调的颜色!我愿意,我心里爽!就是要气死你气死你!”
姜窕半晌无言,她的那点小九九,被师父摸得清清楚楚。
他顺其自然地助攻,又巧妙地替她圆了场。
她放低头,小丫鬟一般,唯唯诺诺回:“……我马上就改。”
说完,她下意识地,想去看一眼傅廷川。
她堂而皇之地被师父拎出来,架到他面前。整间化妆室内,师父是弯的,唐又延已婚,唯一有可趁之机的男人,只有傅廷川。
她想看看他的反应,就一眼,悄悄地,飞快地,偷窥一眼就好。
姜窕屏息,慢吞吞掀起眼帘……
她立刻收回目光。
像一脚踩空了一样,姜窕心脏一紧,又瞬间狂跳如擂,快要爆炸。
因为,傅廷川就那么微微笑着,也在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昨天的留言,我都回复啦,满足感满满!v
——最后,每天例行一谢谢——

 

第九章

姜窕无所事事了一整天。
她没跟去片场,留在化妆室这边,等演员结束回来后负责卸妆。
拍摄现场补换妆的工作相当累人,师父心疼他的几个门生,于是安排她和孙青轮职。
一人一天,姜窕留守工作室,孙青就去前线监督和干活。
听说只有白天戏份,姜窕以为,他们过个大半天应该就会回来。
结果,临近傍晚,夕照烧云,演员们才稀稀落落回到化妆室,身后都陪着助理。
不知为何,她们几个的面色都不大好。
气压沉沉,造型组的小丫头们,也不敢像往常一般有说有笑,默不作声地收拾道具。
太过静谧,姜窕也不好贸然开口。
她只能冲领队的孙青使眼色:怎么了。
孙青臂弯上搭着好几条披帛,路过她时,轻声轻气地解惑:“撕逼啦……”
说完就闪开了。
姜窕大概猜到了是谁和谁,这两人刚换回便装,在妆室里站着,隔着有八丈远。
白芮冷着脸在看手机,童静年则陷在沙发里,像只小白兔,两只眼红红的,应该是刚哭过。她的女助理捏着她手腕,头倾在她眼前,一直在小声抚慰。
第一天拍对手戏就闹矛盾,也是少见,姜窕呼出一口气,不免感慨。
上妆工作结束后就失踪的师父,此刻又不知道从哪蹦了出来。
他高举双臂,拍拍掌,嘱咐大家:
“搞快点搞快点!赶紧弄完回去吃饭。”
“姜窕,替我卸妆。”白芮率先占据了化妆桌。
她挨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懒散到毫无形象可言,但因为人美,这幅样子也只能让人联想到贵妃醉酒。
女人一双丹凤眼勾过来,颇具风情,漾得人心驰神往。
“姜姐姐是我的!”沙发上的小女孩突然吵闹起来:“姜姐姐给我卸!”
她绕过茶几,把姜窕拖到另一边的妆台前:“先给我卸。”
白芮挺起上身,视线越过姜窕,朝童静年挑眉:“演技差成那样,尽拖人后腿了,也好意思先卸?先闭门思过一会再说好伐。”
“哪里演技差?”童静年嚷嚷,双眸里顿时兜满了水珠子:“你真打个巴掌在人脸上就叫好?”
“比起我就叫差!不抽你一耳光你爆得出接下来的演技?要不说台词还软绵绵得像条鼻涕虫。”
“你才是鼻涕虫,导演不要也恬不知耻地黏过来,甩都甩不掉。”
“说什么呢你,”可能是戳到白芮没竞选到“大太平”角色的G点了,她用指背在桌面连续重敲两下:“幸亏没演太平公主,要不然知道我年轻时代是你这种蠢样子,我要气得吐血。”
“幸亏没演?是没得演前几天就吐过血了吧。”童静年撕开这个疮疤,决心当成重点往里面深剜。
“我没得演,没事儿,总比有些人傍金主傍成女主拍个小广告就蹬鼻子上脸不思进取了,指不定再拍两天,导演就要求换人了!”
……
“吵吵吵,吵鸡.巴吵啊!”袁样唰一下掀开帘幕,从更衣间走出来。
他一声怒喝,让对掐的两人瞬间沉寂。
见她俩不再作声,袁样回归平稳,但语气依旧凌厉:“我们造型组还要做今天的收尾工作,要不你俩就在这吵,场地留给你们,吵一夜都没事,先让我们下班,成不?”
四面无声,没人回嘴。
镇住了场子,袁样开始发配任务:“姜窕,你去给小白卸,孙青……孙青呢?!”
“在!”还在搬运戏服的女人举手。
“你给小童卸。”
“好。”
接到上级指示,姜窕缓慢拉开童静年握住自己的手。她在她手背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在她眼里,童静年就是个小女孩,温室里的小花,要小心呵护。
而童静年,突然就渗出了眼泪。
姜窕的这个动作,在她看来,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折断了,她只能跌进万丈深渊。
童静年如此崩溃不是没理由的。
拿到“小太平”角色之前,她真的只拍过一个广告。
她才进这个圈子,一夜成名,顺风顺水,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挫败和阻碍,心理承受力肯定不比其他人。
外加男主是傅廷川,他近期近红得发紫,除去他,配戏的还是各路有资历的老演员,无形中就带来对比和压力。
从拍个牵手戏都要找人替身,说明这姑娘过度追求完美,害怕□□。
她极其自信,又非常自卑;她享受赞美,又畏惧闲言。
宠辱皆惊,这种状态,真的很难在娱乐圈里,长久地存活下去。
姜窕忽然很想跟女孩聊两句。
她望向袁样:“师父,耽误两分钟,我和小童去外面说点儿话。”
袁样瞄了童静年一眼,她睫毛上挂满泪花,看上去楚楚可怜,只好点头同意。
女孩还在坑着头抽泣,她不吱声,任由姜窕把自己拉去了外边。
太阳大势将去,像一颗快被土壤埋没的橙子,地平线上只剩日落余晖。
“我帮你借了两分钟,哭吧。”傍晚的风里,女人的声音异常清晰。
童静年马上蹲回地面,嚎啕大哭。
她抱着腿,蜷在那,很像昨晚那只受伤的小猫。
只不过,她是懦弱喵,昨晚那个是坚强喵。
分秒流逝,女孩的啜泣逐渐止息。姜窕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
两分钟快到了,她拍拍童静年的背脊,轻声问她:“哭好了吗?”
“嗯……”童静年咽咽呜呜地应着。
姜窕手伸到裤兜里,拈出来一样东西,递到女孩脸边:“拿着。”
大概是觉得自己哭得妆都花成狗了,很丑,童静年头都不敢抬,也不看看是什么,就摸到女人手上,接过去。
蹲在那的女孩一愣。
她以为是纸巾,却触摸到金属质地才有的冰凉。
……居然,是一管……唇膏。
确认小童看清了那样东西,姜窕故作大方口吻:“送你了。”
“我有这个……我还以为你会给我纸巾呢。”童静年完全不哭了。她仰头看她,脸蛋上挂着泪,眼妆糊成一片。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
姜窕红唇微动:“口红是比纸巾更重要的东西。”
“嗯?”女孩竖起耳朵聆听。
“讨厌你的人,就等着你擦眼泪的那一刻看你笑话呢,所以更不能这样,”姜窕抿着唇微笑开来:“你要做的,就是补个妆,然后重回战场。”
她把童静年扶起来:“我先进去了,你也快点,大家都在等。”
说完就走出阳台,头也不回。
姜窕想起了四年前,她刚进师父的工作室,第一次跟组。那时还是个新人菜鸟,许多事务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也被一个元老同事当众骂得很难听。她差点崩溃,也是那会,袁样在她即将失声痛哭的前一刻,把她叫去了外面,送给她一支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