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了,人渐渐多起来。
有些宅男模样的观客停在自己负责的机器那,夏琋忙上前,熟练地讲解起游戏的按键和手法……
毕竟是年度盛会,临近十点,她们这个片区已经熙熙攘攘,每台机子前面都挤满了人。
夏琋说得口干舌燥,笑肌也快僵硬成石膏。
送走一个网瘾壮年,夏琋突然听见了一句奶声奶气的问话:“轮到我了吗?”
奶糖一样的嗓音,让夏琋不由垂眼。
站在电脑前的,居然是个小巧可爱的lo娘,她脸蛋鲜嫩,身上是浅粉色小裙子,头顶戴着毛绒绒的大兔耳朵,任谁看到都想揉一把。
夏琋保持笑容:“嗯,到你了。”
女孩扬眸,灿然一笑,所有的神态都能让人联想到“卡哇伊”这类的形容词。
“我以前玩过这个。”
夏琋打趣:“是吗,那你肯定比我还懂了。”
“也不一定啦……新版本也有改动的。”女孩害羞地挥手,是日系软妹特有的招牌动作。
女孩不假思索地让屏幕上的人物跑跳起来,她找到一群野怪,发了几套连招看效果。
过了会,她又轻车熟路地用轻功飞来飞去,找NPC,看技能说明……
夏琋在心里咂舌,根本不用她插手,女孩的操作不比她差一分半毫。
时间有限,lo娘松开鼠标,甜甜地说了好几声“谢谢”。
在一堆色眯眯的猥琐男里面,眼前的小姑娘简直是沁人心脾的清流。
夏琋回望,忍不住目送她离开,她像小兔子一样挤出人墙,而后跳过去,一把揽住一个人的臂弯。
“我好啦——!”她脆生生说道。
像奶糖被敲碎了,甜丝丝的,能溅进许多人的耳朵里。
下一秒,夏琋忽地一愣。
她的目光长久地黏在那处,极难再挪开。
视野里,其余一切都变得发灰了,缓慢了。
只有那个人是鲜艳生动的,他只给夏琋一个侧容,还是在笑,满眼宠溺,低头看身边的小兔子姑娘。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独特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会场的音乐突然切到了《恋爱循环》,空旷的头顶,回响的都是原唱甜到发腻的声线。
“晕眩眩,眩呀眩,
仰视着你,只是这样就让我觉得光彩夺目,
眩呀眩,晕眩眩,
惦念着你,只是这样就让我觉得要溶化掉了。
轻飘飘,飘啊飘,
你唤的名字,只是这样就能让我飘在空中,
飘啊飘,轻飘飘,
你在笑着,只是这样就能让我流出笑容。
神大人,谢谢您,
即使是命运的恶作剧也好,
和他邂逅,让我感到幸福。
……”
夏琋站在人群里,突然间全明白了,为什么她会在易臻的车里,听见那些歌。
她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第18章

一整天,夏琋都心不在焉,兴味索然,再有人过来也是草草说完。
她想,她这段时间的上蹿下跳,东奔西走,抓心挠肝,千方百计,在易臻眼里,也许都是一场笑话。
真的很好笑,连她自己都想找个地方好好笑一下。
直到展会散场,夏琋换好便服出来,她都没再见过易臻一面。
坐上回公司的大巴,身边的张豆豆倒头就呼,一天忙碌,大家都很疲惫,可夏琋就是睡不着。
她取出手机,把电话通讯簿、微信联系人都从上至下翻了一遍,却很难按下其中任意一个。
除了俞悦,她根本无处倾诉。
说起来也讽刺,保持了太久的光鲜亮丽,真以为自己就是那样了。
不能哭,不能暴躁,不能丧气,不能难受,什么抱怨都不敢往外讲,粉丝一点都不想听你的负能量,父母容易担忧,黑子落井下石,同行只会看笑话。
夏琋切回微信,最终还是点开了子非鱼的对话框。
Shahi宝宝:大鱼。
子非鱼:干嘛,你活动结束了?
好友的秒回,登时让她鼻子微微酸涩。
Shahi宝宝:对啊。
子非鱼:夏琋,你今天不太对。
Shahi宝宝:我怎么不对了?
子非鱼:你以前是这样叫我的,大鱼!大鱼~大鱼鱼,绝对不会只有大鱼两个字。
夏琋笑出声:我心情不太好……
子非鱼:说吧。
Shahi宝宝:我今天在会展中心,又看到贱男了。
子非鱼:……你们可真有缘分,go on。
夏琋不断地打字,连发了好几条:
「我看到他身边有个小姑娘,特别年轻。
不是我们的装嫩,是真的有胶原蛋白把脸填满的纯天然的年轻,玻尿酸血清根本嘭不出那种效果。
她就搂着贱男,特别亲密,贱男对她也是一脸爱意的样子。
还不是装出来的爱意,看起来好温柔,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温柔的表情。
但那个小姑娘也不是真的很小,就算哥哥妹妹,年纪都那么大了,会那么亲?
易臻那种性格,怎么会来这种场合,除非真的要陪很在乎的人。
你懂我意思吗?」
子非鱼:我懂,你觉得那女孩是他女朋友?可你之前不是还逐条逐例自信心满满的和我分析过,易臻绝对没女友吗?
Shahi宝宝:我今天又重新分析了一下,三十多岁的大学教授,为人师表,肯定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好萝莉那口,年龄差那么大,不好对外面讲,父母也不知道,就自己暗搓搓养着,吃嫩肉。我以前在他车里听过萌妹歌,所以今天更加确定了,不是他听的,就是那女孩听的。
子非鱼:听你一说,我居然也这么觉得!幻灭啊,易仙人。
Shahi宝宝:对吧。
子非鱼:老夏,你听我说,得不到的不一定就是最好,你说你以前钓凯子从没吃过瘪,怎么这个易臻偏偏不上钩,肯定有问题。现在找到根源所在,不是很好吗。你可以继续向前看了,前方还有一大片森林啊。作为旁观者,看到现在,易臻唯一的优点就是让你追不到,其他都算什么啊,帅哥你又不是没见过,易臻没钱就算了,还拽上天。
俞悦说得对,但是她这会,很像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被连根拔去一样。胸口有穿堂风,不觉是痛,只觉是空。
夏琋往聊天栏里敲字:我真的好郁闷
她盯着跳动的光标,过了会,她清空了这几个字。
夏琋看向窗外,日光刺目,一时半会都让人睁不开眼。
就是啊,有什么好郁闷的。
夏琋重新输入:我不玩易……
输入法自动跳出“贱男”两个字,排在首位。人或事,一旦成了习惯和寄托,就会变得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这很可怕。
她删掉“易”字,换上“他”:
「我不玩他了」
发送。
一身轻松。
**
夏琋在家蜗了两天,无精打采,从床上蠕动到厨房,再从厨房蠕动到书桌。
说是放下了,但总归要有个缓冲时间。
一个晚上,夏琋在客厅昏天暗地地打X-BOX,她突然接到一通电话,是林岳打来的,火急火燎的,通知她看微信,说完就挂了。
夏琋暂停游戏,捞起手机,微信里,SCC林岳分享过来一个名片,只说,加他。
是一个网名叫林思博的人。
男性。
头像是一棵树。
夏琋回过去一张黑人问号脸。
SCC林岳:我堂弟,这呆逼今天偷看我手机,看到你照片了,想追你,求着我帮他牵线搭桥。
Shahi宝宝:……
Shahi宝宝:小林子,我可不是谁都能追的。
SCC林岳:我知道,但这可是我堂弟啊。
Shahi宝宝:你又不是什么好鸟。
SCC林岳:……我堂弟比我好,绝对盘正条顺,大海龟金龟婿,而且特巧的是,他下周就去你那,就我家华冕的那宁市分公司当副总,这缘分大吧。
Shahi宝宝:你算了吧,别是那种富二代找野模睡觉找我头上来了。
SCC林岳:你怎么这样看我呢?谁不知道你老夏的楼有多难上,去闺房喝杯茶都不行。
Shahi宝宝:那他怎么不主动加我?没诚意。
SCC林岳:他说,反正他就杵那了,让你自己做选择,他不强来,尊重女性。
夏琋噗嗤一笑,这个林堂弟蛮有意思的。
Shahi宝宝:他多大,帅吗?
SCC林岳:水灵灵小鲜肉,比你小一岁。还问帅不帅?你这不瞎来嘛,看我就行了,家族基因强大。
Shahi宝宝:得了吧,有照片吗?
林岳:这样吧,他朋友圈几张,你加上去,随便看随便瞧,行吗?
Shahi宝宝:行。
夏琋瞬间抖擞精神,主动加上林堂弟。
果真小鲜肉,开场白就是emoji的呆滞瞪眼表情。
夏琋没搭理他,秒回就是傻,男人都是一路货,你越在意他越不珍惜,还不如先去朋友圈验验包装和质量。
夏琋飞一样翻过去,有一些家庭聚会照,也有一些在国外学院的毕业典礼照,偏偏没女友。
看来林思博的确是个单身小年轻,人高腿长白净脸棕头毛,发型和穿衣都非常韩范儿。
还可以,列入可考察对象。
屏幕上方又闪过一条微信消息提醒,足够证明对方的按捺不住。
夏琋回到聊天框,林思博又发了一条消息:夏小姐,你好,我叫林思博。
Shahi宝宝:叫我夏琋就好。
林思博:我看我哥都叫你老夏,可你一点都不老。
Shahi宝宝:他那是敬重我呢。
林思博:lol.
天呐,夏琋朝天吹气,国外回来的人都这样吗?哈哈两个字这么难打吗?嫌不够装逼就恍恍惚惚何厚铧好啦。
6666都比lol强。
夏琋回得忽快忽慢的,对方明显又着急了。
像是生怕她跑掉,林思博立即发起邀约:我下周一去宁市,如果可以,到时能麻烦你带我去熟悉一下吗,再推荐一些小吃和景点。
夏琋放下手机,举回手柄,继续专心致志打古墓丽影。
一刻钟过去,她才不慌不忙回道:可以呀。
再为自己找个合适的借口,并且要显得她人气很旺:抱歉,刚刚接了个电话,没能及时回答你。
一棵树同志几乎是秒回:没关系,谢谢你了。
Shahi宝宝回了个emoji的[可爱]。
林思博喜欢这个系列的表情,那就投其所好。
夏琋仰靠回抱枕,有点不解,奇怪啊,同样的套路,对门的人怎么就是一点不中招呢?
她不急,他比她更不急;她急了,他还是不急。
一举一动,不慌不忙,不偏不倚,任外界如何缭乱我自正气如固,仿佛在打熟练的太极。
而她,就是只跳起来踢他脚面还沾沾自喜的蚂蚁。
不过也没事了,虽然多少有些不甘心,但她的撩汉路绝不会就此中断。
夏琋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她,夏琋,放弃挑战,要去通关下一个新副本啦!
转个身,从此和老贱男再无关系。
**
培训事由,易臻去了趟美帝,再回宁市,已是一周之后。
休息了一天,他回医院上门诊。
一只英短蓝猫要做髋关节置换手术,麻醉过后,护士小彤将它抱到手术台。
两个助手给猫咪做固定,小彤望向昏睡的英短,忽而想起一件事,对身侧的易臻说:“昨天灰崽过来复查了,恢复得很好,体重也增加了。”
易臻稍许一顿,隔着口罩,沉沉应道:“嗯。”
“不过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带来的,不是夏小姐,她说她是夏小姐朋友,”小彤拧眉,自顾自说:“好久没见到夏小姐了。”
易臻并未回话。
旁边一个青年实习医打趣:“袁亦彤,你是不是要搞百合啊,也没见你对哪个男的这么上心过。”
小护士啐他:“那是夏小姐长得漂亮,过目难忘。而且她人很有趣,她不是喜欢我们易院嘛,之前灰崽住院的时候,每天过来都跟我念一句,说她不在的时候,让我帮她看紧易院,一有想靠近他的蜂蜂蝶蝶就赶快吆走。”
实习医:“这么横行霸道啊?”
“对啊,可有意思了。”
“后来呢?”
“我也不知道。”
“真那么漂亮?有照片吗,我来得晚,没见过诶。”
“我怎么会有?”
“偷拍啊。”
……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八卦起来,围着手术台的一众人都在偷笑。
唯独易臻敛了敛眼,冷声道:
“行了,差不多可以了。”
手术室里登时鸦雀无声,小彤吐舌头耸肩,也不再多话。
当晚,易臻回到家,照例开电视,喂鱼,浇花,喝茶。
朋友时常嘲笑,他明明才三十出头,却好似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临睡前,易臻正要关机,突地记起,今天的“睡前一笑”还没看。
所谓“睡前一笑”,就是夏琋每天发布的朋友圈内容。
除了仿佛在逗他笑,没有其他任何功效。
易臻打开朋友圈,按顺序往下拉。
看了几分钟,他发现有点不一样。
易臻很快找到了是哪里不一样,搞笑大王,似乎从他的朋友圈里面消失了。
易臻退回好友列表,点开“shahi宝宝”的名字,确认猜想。
两秒后,易臻失笑。
起个网名还要戴朵小花的那位,还真对他屏蔽了。

第19章

和林堂弟的约会时间定在周二上午。
周一晚上,夏琋提前把林思博的朋友圈研究了一遍,她没有留一条评论,也没有点一个赞,只大致记下他分享过的一些书籍和音乐,以及他的兴趣爱好,方便在哪次吃饭聊天时随口一提给对方惊喜。
自打加上夏琋后,林思博这几天的朋友圈都发得比以往都要频繁,从三天一条变成一天三条,这是男人对女人感兴趣的表现,就像雄孔雀不断开屏,是为了得到雌孔雀的垂青。
看完最后一条,夏琋肯定,待会儿小堂弟要发机场定位了。
果然,再刷新下,林思博如她所料发布了一条新票圈,地点就是宁市机场。
啧。
夏琋咂舌,小孩的心思太好猜。
林思博的配字是:「新城市,新起点。」
夏琋轻哼,这逼装大发了,孩子啊,要知道,很多人穷极一生所能抵达的终点,都远不及你口中的起点。
起点……
终点……
她和易臻的终点,难道就到此为止?
夏琋翻了个身,退回消息页,往下刮,He的名字已经被其他人挤到后面。真是讽刺,一个月前,她几乎想把他设为置顶。
距离她把易臻屏蔽已经过去一周时间,对方依然不露声色。
也许真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夏琋仍旧做不到真正放下,把易臻拉黑,彻底删除,老死不相往来。
她头像没换,朋友圈背景不变。
只是不让易臻再看到自己的日常,可说不定他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活呢。
俞悦前两天曾义正言辞质问过她:“为什么光屏蔽他啊,我觉得你要把关于他的一切都剔除,有一个新开始。”
夏琋咬着冰棍:“你懂个屁,你稀里哗啦把什么都换了,人家还以为你特在乎他,气得要死才会这样,他更加有恃无恐。你什么都不换一切照旧,单单把他阻隔到你的生活之外,他反而会奇怪,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她只是“看起来”放过易臻,但那根谁都看不见的隐形丝线,还是得好好吊稳了。
骑驴找马谁不会?
夏琋把He备注成“易老驴”,心满意足戴上眼罩,好好睡觉,明天又是新一天。
**
翌日,夏琋松松挽了个髻,穿了件黑色吊带长裙就去赴约了。
这一身看似简单,却在首饰上做足了手脚,纤细的颈项上是VCA黑色四叶草项链,腕上戴着的,则是宝格丽DIVAS’ DREAM系列手链。
小底迪不像易叫兽,喜欢恨不能把裙子撑到天上去的阿依莲小萝莉。但他家底厚,千万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夏琋没开自己车,打的去了和林思博提前讲好的地点。
御场古街。
这是宁市的一个著名景点。历朝历代遗留下来的老街小巷,被开发成现代商业步行街,青石板路两旁都是小吃和特色店铺。整条古街纵横交错,范围也大,逛一个下午都未必能看全。
外面很晒,夏琋戴上墨镜,在古街的楼门边找到了林思博。
看来小堂弟的照片没P,就是朋友圈里面的那个韩系帅小伙,他对夏琋挥了挥手,绽开一个比头顶烈日还晃眼的笑容。
皮肤白,牙更白,赏心悦目。
夏琋摘掉墨镜,莞尔一笑:“你等很久了吧?”
“没有,刚到。”
“那就好。”
夏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林思博两眼,他的穿搭很棒,海魂衫,一条长裤愣是把裤脚折成九分的式样,脚上蹬着小白鞋,整个人干净清新,青春洋溢。不像易老驴,总是一板一眼,鲜见跳脱的风格。
如此想完,夏琋不解地皱了下眉。
真奇怪,为什么她老是会不由自主拿易臻来作比较?
细思极恐,夏琋不再深想,视线飘向林思博高挺的鼻梁:“走吧,带你去逛逛。”
“好。”林小马驹听话地跟上。
一整个下午,夏琋都陪着林思博在御场古街闲晃,吃吃说说,嘴巴就没停过。
林思博人很活跃,脑袋也灵光,讲话时不时会碰出几个笑点,令人忍俊不禁。
夏琋么,也是人精,很会接话,他们俩在一起,一点都不会冷场尴尬。虽是初次见面,但几个小时下来,竟出乎意料的投缘。
停在一个串串香摊子前面,夏琋捡了根香菇团子,她转头问林思博:“你吃这个吗?”
林思博摇头,摸肚子:“我现在很饱。”
“那我吃啦,我就爱吃这个。”
“好。”林思博马上拿出钱夹,给了张粉红票给摊主:“你等她挑完再找。”
夏琋侧眸:“我就吃这一串。”
林思博扬眉:“就这一串?”
“对啊,只喜欢这个口味。”
“嗯。”
摊主在翻零钱,夏琋咬了一颗,很享受地咀嚼起来。
林思博垂眼看她,他现在不光胃里饱足,看着她吃,心口也被一种莫名的柔和填满。
夏琋回头,把串子抬高,喂到他嘴边:“你也尝一颗?这家的香菇丸真的超级好吃,都是自己家里做的,不是超市冰柜的那种大普货。”
见她这样大大咧咧,林思博反倒有些羞赧拘束,但还是埋头拽下一颗。
他好一会不吱声,嘴巴也不动,腮帮子鼓得像仓鼠一样。
夏琋奇怪:“怎么了?很烫吗?”
林思博含糊不清答:“舍不得吃掉。”
夏琋失笑,眼睛弯成月牙,瞳仁的光辉在闪烁,像一团灵动的火焰。
她止住笑,小瞪他一眼:“嘴贫。”讲完话便回过身,自顾自朝前走。
这一声软嗔,甜蜜蜜,有弹性,像橡皮糖跳在耳膜上,听得林思博神清气爽,抖抖肩又屁颠颠跟上。
夏琋的嘴角就没撇下去过,不知道为什么,和林思博在一起,四肢百骸都变得自在轻快,很像重回学生时代的初恋年华。
这种情绪一直维持到夏琋在地下停车场看到林思博的座驾。
玛莎拉蒂GC。
喝喝,三叉戟瞬间戳爆脑洞。
幻觉结束了,有几个还在上学的穷小子初恋能开得上这种车,手把手重新回到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都市世界吧。
坐上副驾驶座,夏琋矜持地把包放到腿面,笑容也收敛了不少。
好险,差点就忘乎所以。
她们这个层次的女孩都这样,顺理成章地拜金,但对财富仍有挥之不去的敬畏。
跑车上路,夏琋闭眼,在心里感叹,这震耳欲聋的马达声啊,听起来真他妈爽。
**
林思博一直把她送到楼下,他是个绅士,上下车都先来副驾帮夏琋开门。
夏琋下车,整理好裙子。她站在车边,得体地笑着,没吭声。
林思博说:“我今天很开心,”他的语气很真挚:“希望还能一起出去玩。”
夏琋模棱两可地应下:“有空就可以呀。”
相伴而行时,那么无拘无束,可现下道别,却凭空生出难言之感。
林思博在原地站了一会,手快不知道往哪摆。再不舍也终究要离开,他抿了抿唇:“那我先走了,再见。”
夏琋小幅度挥手:“拜拜。”
林思博重新坐回副驾驶座,降下夏琋这边的车窗,又传递出来一个明亮的笑容和直白的信号:“我说的再见,是还会再见面。”
“我知道。”夏琋自然懂他的意思。
车里的大男生笑得更开心了:“回去还能联系你吗?”
“当然可以的。”
……
望着跑车轰鸣远去,夏琋才悠然转身,她捏拳,yes!胜利!就是这个感觉!猎物掉进蜜罐,只等着她拧上盖子。
真的久违了。
夏琋感动的快要流泪,她哼着小曲,趾高气昂上楼。
才跑到二层,手机就响了,她从手提袋里掏出来一看。
是林底迪,是有多喜欢她啊,才分开不到两分钟就受不了?
等铃音快到尾声时,她才按下通话:“喂。”
“夏琋,是我,林思博,我有句话还忘了说,”他叫出她的名字,声音在听筒也愈显清亮,好像沾上了初春的雨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说真的。”
我知道啊,像我这么可爱又好看的人,跟我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
夏琋在心底大言不惭,嘴上却捧着对方。她晃着包往上走,笑眯眯回:“是和你一起很开心。”
“我都不能好好开车了。”
“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也许太兴奋了。”
“好啦,快回去吧。开车要好好看路,知道吗?”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夏琋还是说着暧昧的关切话,回应着林思博的热忱。
“我会的,我不打扰你了。”
“嗯。”
“那我先挂电话?”
“好。”
“要不你先吧,我现在不太想挂电话。”
这熊孩子……夏琋合不拢嘴:“回去还可以发短信,聊微信,你……”
夏琋拐了个弯,正要沿着楼梯继续上行,陡一抬眼,跳跃的字眼瞬间被堵回喉咙里。
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快半个月没见上一面的人。
易臻。
他往楼下走,见到夏琋,也是一顿。
夏琋的嘴角微微一僵,随即上扬得愈发灿烂,她对电话那头言笑自若:“一样可以找到我的啊,你现在专心开车,回家,好不好?”
“好。”一剂定心针打过去,那头的林思博,乖巧地结束对话。
夏琋把手机放回包里,她的视线从易臻身上轻忽忽一扫而过,而后拾阶上楼,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她裙摆翩跹,身姿袅娜。
就这么擦肩而过,连一个招呼都没打。
仿佛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们才初次见面,而他就是个路人甲。
易臻接着往下走,出了楼道,新鲜的空气涌过来,他胸口的那些无名郁结才稍微淡去了些。
易臻望向远方,外面暮色沉沉,天边只余微弱的夕光。
他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了一封新邮件提醒。
点开来后,易臻当即站定。
这是一封意料之外的跨洋邮件。
来自他那个大半年没主动联系过彼此、名存实亡的异国恋女友,陆清漪。
“Alan,
好久没联系你了,不知你在国内过得好不好,听说宁市今年的天气忽冷忽热,你要保重身体,注意休息。
我现在在美国很好,并且遇到了一个真正爱的人,他是白人,有着太阳一样的笑脸,我非常喜欢他。
所以,我正式向你提出分手,并不是需要你同意,只是认为有必要告诉你。
祝万事顺利。
Eva.”
她的语气依旧平和、关切,与起初恋爱时无异。
易臻平静地浏览完信件内容,很奇怪,近十年的感情,他没有难过,没有愤怒,只有解脱,如释重负、彻头彻尾的解脱。
易臻在回信栏里打下“ok.”,当即又删了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