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理,我还是新人……”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不行吗?
“上周来的,一个林大的学生,他现在还在草场上清理狗屎,风吹日晒,要不然你去加入他的队伍?”
夏琋:“那我还是留在这吧。”
吴莹聪:“你今天就做这些。”
什么叫「就做这些」?
夏琋捏了捏拳。
吴莹聪走之前,夏琋喊住她:“吴管理,是不是有人特别让你‘关照’我?”
她把“关照”俩字咬得很重,反讽意味甚浓。
吴莹聪停步:“我大概清楚你说的是谁,但他还没那么无聊。每一个来这里的人,我只希望他能做好每一件分内事。”
**
赴刑之前,夏琋先部署战略制定计划。
按照她以往在泳池的闭气时长,一分多钟,应该可以铲完一整盆猫屎猫尿。
此外就是辣眼睛,有墨镜的遮挡应该能缓解一些。
搞定一盆就出去透会气的话,这里所有的猫厕,40—50分钟就可以完成。
抓紧时间,剩下的一个多小时,她就可以快乐地摸鱼了。
计算完毕,新上任的铲屎官·夏作深呼吸,戴回口罩,端着纸篓一鼓作气冲进门内,揭开第一只封闭猫厕的门,马上动作迅捷地往篓子里狂刨,连猫砂都不抖抖,结束了就往外奔,倚到墙边大口喘气,仿佛刚从火海脱离,大难不死。
在一旁小木屋冷眼看监控的吴管理:
……
妈的智障。
行动有素,夏琋果真在预估时间内完成任务,她掸掸衣服,到外面水池冲手。
用洗手液连搓三遍,夏琋才心满意足,拐到旁边的猫咪休息区散步,没走几步,忽然听见了一连串奶声奶气的咪咪叫。
猫区比狗区安静得多,气味也要淡得多。夏琋摘掉口罩,揣回兜里,循声去找。
她的身边是大面积的落地玻璃,很多猫咪在里侧打滚,磨爪,团成球状深眠,或者纠缠在一起玩闹。它们干净优雅,无忧无虑,全然忘了自己曾经的那些颠沛流离,饥寒交迫。
只是那股子猫粪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在鼻端,夏琋不禁打了个寒颤,蹦远了几分。
拐个弯,她看到了吴管理。而那个叫声,显然源于她手里的小奶猫。
她正在聚精会神喂着奶,猫很小,手里的奶瓶也是袖珍的。
夏琋放轻步子,走过去,才发现吴莹聪身边还有个白色监护仓。
刚刚这东西在视觉死角,她还没注意到,现在仔细一瞧,里面居然还有五只小奶猫,老鼠大小,都是纯白色,可能才出生两三天,毛发下面隐隐透出粉红的皮肤,有点恶心萌。
“在喂奶呐?”夏琋开门见山问道。
吴莹聪抬头,看见是她,小声答:“嗯。”
夏琋蹲下身,凑近凝视她掌心的小喵崽。
太好玩了,紧闭着眼,小粉嘴一刻不停地嘬着奶嘴,粉爪子时不时抖抖,粉鼻头不一会又抽抽,憨态可掬,愣是把夏琋给逗笑了。
她问吴莹聪:“怎么是你喂?它们妈妈不下奶么?”
吴莹聪叹息:“没有母猫,今天大清早,连箱子带小猫被人放在保安室外面,老陈推开门吓了一跳。后来查监控,那人还戴帽子口罩,摆明不想让人认出来。”
“弃婴哦?”
“对。”
“现在人啊,不敢扔孩子就开始扔猫。”
吴莹聪猛按太阳穴:“五月份了,奶猫潮,想想都头疼。”
夏琋还目不转睛盯着小奶猫,用气声发问:“我能摸它一下吗?”
“你摸啊。”
“喔。”她探出一根食指,在奶猫头上小心翼翼抚了一下。
粉嫩的小耳朵转了转,湿濡的小嘴继而一顿,傻乎乎静止几秒,又更快地吸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可爱!
也许母性真是世上女子的本能。饶是夏琋这种对小动物不感冒的人,心也要化了。
吴莹聪含笑:“他们还没名字,你给起个。”
“我啊?”夏琋惊讶,接而拒绝:“不行,我不会。”
吴莹聪:“我这两年起的名字太多了,江郎才尽,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夏琋眨眨眼:“好吧,我想想。”
“六只都要。”
“那有点难度。”
夏琋挪到监护仓旁边,端详着几只奶猫,冥思苦想。
不一会,她有了主意,一锤手道:“有了。”
吴莹聪把手里那只托放回监护仓,离了奶水的小家伙又开始嗷嗷嚎叫,顺带把剩下五只已经酣睡的吵醒。
一时间,六只雪白小绒球嚷成一片,挤作一团,完全分不清。
夏琋:“分不出谁是谁啊。”
吴莹聪:“你直接说名字,顺时针来,回头我教你分辨。”
“那好吧,”夏琋挨个指过去:“小奶油,小奶酪,小奶片,小奶糕,小奶糖,小奶……”
奶不出来了,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词组。
“你这是奶字辈啊。”吴莹聪失笑。
“对啊,还有个小奶……什么呢。”
“你别看我,我更想不到。”
夏琋灵光乍现:“小奶罩!”
“……”
油然而生的恶趣味让夏琋乐不可支:“哈哈哈,就这个就这个,好玩,有个性。”
吴莹聪也跟着笑,但还是很快稳住神色,推了她肩膀一把:“别闹了啊。”
“那我真想不到了。”
“小奶娃吧,就叫小奶娃。”
“不是食品了。”夏琋有点强迫症。
“奶罩就是食品?你吃奶罩啊。”
“……也是。”
“就小奶娃。”
“好。”
没一会,吃饱喝足的几个小孩又安稳了下去,叠罗汉一般轻轻呼吸,憨睡如泥。
特别有意思,就像当初在微博上无意刷到结果一看就停不下来的iPanda熊猫直播。此刻还是现场版的,怎么瞧都不会腻。
夏琋转头问吴莹聪:“以后它们会一直留在这吗?”
吴莹聪摇头:“满两个月就要找领养了。”
“领养的人很多么,我昨天来,门卫就问我是不是领养的。”
“不多,我们的领养要求很高,”吴莹聪揉眼睛:“其实也不能说很高,现在的普遍标准就是这样,有爱心的多是学生,根本不符合条件。也有怀孕了就送回来的,小姑娘一直哭,你也不好说什么。”
夏琋掏出手机:“你们有官方微博吗,我看许多地方的流浪动物组织都有微博啊。领养信息就在那上面发布,也有小几百的转发量。”
“当然有,专人负责,也会发领养消息。”
夏琋点进搜索栏:“就叫Guardian流浪动物之家?”
“嗯,有蓝V的。”
“这个?”夏琋竖手机给她看。
“没错。”
夏琋低头,Guardian官博只有两万多的关注,从上至下浏览一遍,除去发布领养,多是志愿者活动。
转发数量都寥寥无几。
夏琋又习惯性跑去相册,一张张翻过去,随后她退回主页,恨铁不成钢地呼出一口气,望向吴莹聪:“负责你们官博的是个直男吧?”
“你怎么知道?”
夏琋的职业病一刻间爆发到顶峰,她戳出一张照片亮给吴莹聪看:“你们家也太不会营销了,你看看,这鬼一样的拍片风格,本来挺好看的猫照得跟丧门星一样,谁高兴转发领养啊。”
第15章
下午五点多,一辆黑色的SUV照旧驶进动物之家。
它沿着主道径直往里开,最终停在办公楼外面。
这是一栋装修简单的双层小洋房,专门用来给内部工作人员及志愿者休息或处理后勤工作。
易臻一下班就过来了。
办公室里,吴莹聪坐在电脑前,身后围着小半圈义工,争先恐后往显示屏上瞅。
易臻走到其中一个青年身侧,后者注意到了他,匆忙让开位置,顺带拍拍还在专注看屏幕的吴莹聪的肩膀:“老大老大!易老师来了。”
吴莹聪回神,调头找到人:“你过来啦,正好,给你看点东西,”她伸手示意身边几个人:“你们给易老师腾个地方。”
易臻同让路的晚辈们颔首,停在电脑桌前。
桌上摆有一只黑色的sony微单,数据线正连接着主机。
“你先看看这些照片。”吴莹聪滴滴答答敲着鼠标。
易臻倾身细看,屏幕上,一张张跳过去的,都是一只三花母猫的肖像照。照片里,她姿态不同,动作各异,有金色|猫瞳的特写,也有在绿草地上扑腾的全景。
不同于平常发在官博上那些,用手机草草拍下的粗制滥造的相片,这套图的三花猫显得灵动俏皮,抓拍角度也找得很好,堪比写真。
“拍得怎么样?”吴莹聪问。
“还不错。”易臻评价。
照片回到第一张,吴莹聪不再翻下去,说:“都是夏小姐拍的,她今天忙活了三个小时才走。”
“是么。”易臻脸上不见一丝一毫波澜,只拿起面前的相机,调出里面的照片,就着小屏,又看了一遍。
吴莹聪侧身:“她和我说,我们官博根本没有好好弄。尤其照片,拍得很难看。”
易臻问:“现在微博是谁负责?”
“杨鑫,他今天没过来,”吴莹聪搭住椅子扶手,挺直上身,郑重其事地开口:“易老师,我认为,让夏小姐做喂食铲屎的工作太屈才了。如果可以,她每天过来给那些求领养的猫狗拍片就好。她有这方面的才能。”
易臻把微单放回原处,不置一词。
事情的发展……似乎有点偏离他原先算好的轨迹。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见易臻一言不发,吴莹聪以为他不便开口,环视一圈旁边的义工:“你们都下班吧。”
年轻人们笑着道别,瞬间作鸟兽状散。
不一会,书桌前就剩易臻和吴莹聪两个人。
吴莹聪这才大胆询问:“易老师,你跟夏小姐是朋友吗?”
易臻当即否认:“不算是。”
吴莹聪迟疑道:“……你是不是和她有什么过节?她好像不是自愿来做义工的。我想,那个逼迫她的人,应该就是你?”
易臻很是君子坦荡荡地承认:“是我。”
“……”吴莹聪挠挠发梢:“易老师,其实吧,你一个男子汉,和小女人计较,也挺无聊的。”
易臻闻言失笑:“是吗?”
吴莹聪:“对啊!”
“那个小丫头,太闲了。人是情绪动物,如果没有工作来占据时间,就会想七想八。她是典例,而我刚好成为她这段时间的情绪重心,不胜其扰,”易臻答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刚好缺人手,免费多个劳动力,何乐而不为。”
吴莹聪:“……也许人家只是看上你了,在追你。”
易臻:“我有判断力,喜欢、还是毫无意义的征服欲,我还分得清。”
吴莹聪努嘴,表示认同:“好吧。”
吴莹聪跳回原话题:“那请夏小姐帮忙拍照的安排你怎么看?”
“你做决定。”
“这事我还真没办法自己做决定。”
易臻:“怎么?”
“其实,今天夏小姐走之前,我和她提起过,她说……”
“嗯?”
“让你亲自去和她说。”
吴莹聪复述完都不敢去看自己的顶头上司,她满脑子是夏琋临走前,那神气得意的回眸一笑。
她的脸浸在光线交界处,半明半昧,狡猾而无邪。
易臻默然少顷,沉声回:“你不用操心这事了,她明天过来,你还照原来的方式分配任何给她,适当加重也没问题。不用几天,她自己会来找你,要求更换工作内容。”
这两人又是何苦呢。
吴莹聪在心里长叹口气,点头应下。
**
当晚,夏琋回到家,打游戏也不忘看手机。坐等易大鱼上钩,再被她按在砧板上千刀万剐。
等到十一点,对门的氦气兄还是没反应。
嗳?
不应该啊。
夏琋不解皱眉,按开亘古不变的对话框,难不成她安的这个饵的诱惑力还不够大?
还是说,易臻在等她妥协投降,主动请缨揽下摄影师工作?
那他也想得太美了吧。
她一定会坚持到易臻亲自来求她的那一天,等着瞧。
接下来几天,夏琋依旧全副武装,照常工作。
除了铲屎官的活儿,吴莹聪还多交给她一个任务,就是给“奶字辈家族”喂奶。
她的学习能力不错,跟着喂了两次就有模有样,俨然一个长期奶娘。
工作过程中,她曾拐弯抹角问过吴莹聪拍照那事的后续。
吴莹聪的反应普遍如下——
“我和易老师说过,具体要看他怎么决定和处理。”
夏琋撑腮,对着监护仓里的六簇沉睡的白团子发呆。
快一周了,这人可真能忍啊……
那就比比啰,看谁更能忍。
有点无聊,夏琋掏出手机,咔嚓咔嚓连拍下几十张自拍。
她这几天没少在动物之家拍照,不是蹲着抱这只猫合影,就是站着牵那条狗合影,晚上回去后,认真P一P,再po上微博,刷粉丝好感度。
夏琋V:义工第X天[太阳][微风]
清新的表情再配上温暖的人宠合影,深深戳中广大猫奴犬主的心。
果不其然,最近微博下面热评的画风都变得不一样了。
——天了噜,傻嗨好有爱心![心]
——背景有点像宁市的guardian流浪动物之家,是不是那?傻嗨我要去和你偶遇。
——傻hi最近都在做志愿者吗?好棒[可怜]
——放开那只猫,让我来!!
——我们夏哥就是和别的网红不一样,人家整天跑日韩泰旅游[doge]而夏哥都在做公益[doge]作为一个老残粉骄傲脸[doge]
……
清一色的全是在夸她诶,夏琋惬意地刷着微博,烈火见真金,逆境出英雄,说得不正是她么。
除去微博,夏琋还会精挑几张光影、画面都好到爆的合照传到朋友圈,顺便配点鸡汤文字撩拨加挑衅易臻。
比如,“火,只能把铁炼成钢,却无法把铁烧为灰烬。”
又比如,“没有坎坷的人生乃平淡之人生。”
还有,“歌德说,流水在碰到抵触的地方,才把它的活力解放。”
今晚,夏琋一如既往把发照片当日常。
选照片没有花掉她太多时间,只因这张相片她早已在微博试过水,评论里大片的“女神”“美哭”“求无水印当壁纸当头像”的赞美足以证明它的杀伤力。
照片里的夏琋,单手将一只小奶猫托到面前,隔空做嘟嘟嘴亲吻姿势,与此同时,她还弯着笑眼,睫羽微垂,神情里盈满爱意。
敲下一句“[心]他们睁开眼睛看世界啦”,发送。
她就不信易臻不会多看两眼?说不定还会暗搓搓保存下来。
操作着“沫小卿”在战场厮杀了一个多小时,夏琋退出游戏,开微信,全是阿猫阿狗杂七杂八的评论,偏偏没He。
她低估他了,这个人是真·沉得住气。
她点开他的朋友圈,仍然只有那张“饼脸柴犬”不情不愿的图。
死人吗?
无趣。
夏琋把手机搁到一旁,架回双剑血洗战场。
**
接下来大半个月,完全康复的灰崽已经被俞悦接走,她心中再无牵挂,每天待在guardian的时间也更长了。
虽然没办法打心眼里喜欢上猫猫狗狗,但被狗舔多了,被猫挠多了总能习以为常。
“小奶家族”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作为实力奶娘,看着这些洁白的小云朵一天天长大,开始自己走动,滚来滚去,夏琋就觉得成就感满满。
而且,她发现,这个意外的安排,相反还给她带来了更多的盈利和名气。
每一次举着自拍杆直播自己的工作过程,夏琋都能挣到上千元的刷花和礼物。
她每周还会写一篇头条文章,流水账一样记录下当义工的见闻琐事,一晚上下来,就有几百块的打赏就流入私囊。
有两次,她还真碰到了慕名来找自己的粉丝,她们都笑眯眯承认,是为了见傻嗨本体才过来帮忙的。
虽然很讨厌易臻,但这样无疑给guardian带来了一小波免费的宣传推广。
不过她死都不会帮忙转发官博的领养消息的,照片太水了,直接拉低她本人的微博档次,而且,她对这个地方的感情还不至于厚重至此。
可无论如何,在其他义工面前,夏琋都能挺直腰杆昂首阔步了。
这就是网红效应,夏琋乐在其中,并引以为豪。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么长时间,她居然没在这里见过一次易臻。
一、次、都、没、有!
虽然吴莹聪说他经常来,但他的完美闪避,让夏琋找不到可趁之机。
Guardian官博的照片依然丑陋和尴尬,夏琋每天用自己的图片变相嘲讽加碾压。
她和易臻之间,注定有一场持久战。
没有人先低头,也没有人先开口。
这么耗着耗着,夏琋渐渐没了兴致,对Guardian是这样,对易臻亦然。
她都好久没录化妆视频了,下一次上新也迫在眉睫。
主次轻重,她应当分清。
找了个晚上,夏琋主动去问易臻这码子事。
Shahi宝宝:易老板,我想问问,我还要在那待多久?我们的账才能算一笔勾销?
对方很快给了她答复。
He:明天就不用去了。
夏琋诧异地猛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又或者是没有看清,她试探性发问:Shahi宝宝:第二个问题呢,也清算了?
He:嗯。
不是吧?就这么结束啦?
幸福来得太突然,夏琋有点懵逼,挨在椅子上,她一时半会竟不知该怎么回易臻。
彼时,易臻正在外地出差,有一场交流研讨会需要他参加。
他把手机放回小几,重新拿起手边的书,翻看。
不一会,酒店的电视荧幕转黑,他在晦暗里轻勾唇角,很好,她终于腻了。
**
夏琋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越想越不对头。
不应该啊……
贱男就这么放过她了?
还是说,他在跟她玩欲擒故纵?
夏琋又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He的微信,继而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再度空空如也,那张柴犬照片也不知所踪,不晓得是对她屏蔽,还是把她清好友了,又或者,只是删掉了那张图片。
——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像是完全被他从生活里剔除了一样,风过了无痕。
他怎么能这样!
她就那么无足轻重吗?
夏琋想确认下易臻到底有没有把她删除,思索许久,最终还是选了个很普遍的方法,群发。
“我在清人,你也试试吧。复制我发的消息,找到微信里的设置,通用,群发助手,全选,粘贴复制的信息发送就行,谁发送失败,谁不再是你好友,一目了然,你再扔掉那些尸体就OK啦[可爱]”
夏琋一个字一个字输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内容早已编辑好,可她始终按不下发送键。这样的她,简直Low穿地心。
算了。
删或不删,又与她何干?
正要灭掉手机屏幕,上面突然弹出一条本地新闻推送。
「宁市某流浪动物安置机构遭人为纵火,多只流浪猫被烧死」
天呐!
夏琋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像被丢进了冰箱一样。
第16章
尽管在心里不断祈祷着“不是guardian不是guardian是别的是别的”,但点开新闻的那一刹那,夏琋还是怵目惊心。
仿佛被人重重踹了一脚,正中脑门。
……就是那。
根本不敢再点开大图细看,夏琋连滚带爬下床,捞上开衫,没化妆就奔出楼道。
夜色深深,她一路狂飙到Guardian,本是该好好看路的时段,她却把油门踩得比以往都猛。
动物之家地处郊区,附近居民并不多,但小范围的失火还是引来了一些村民的围观。
天空还残余着一些灰色浓烟,夏琋把车刹在猫区附近,往里走两步,就瞧见了一辆红色的消防车。
事发地点的火已经被扑灭,穿着荧光服的消防员和几个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把物品和笼子吃劲地往外搬运,转移到安全地带。
这个地方,白天还风和日暄,此刻已是乌烟瘴气、面目全非。
夏琋想拉住一个人问话,等真正拦下时却发现自己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心脏仿佛梗在了喉咙口,将她堵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哑巴。
紧接着,她看见了救命稻草,吴莹聪,她小小的,就像个小女孩,也在搬东西的队伍里。
她的脸上身上有许多黑灰,可能是自己无意抹上去的。若是平常看到,夏琋定会捧腹大笑,可今天不一样,她只觉得好难过,想哭。
夏琋小跑过去,揪住她袖子,没吭声。
吴莹聪看见她,还稍微愣了下,毕竟第一次见到这样不修边幅的夏琋,她问:“你怎么过来了?”
她的声音里也落满了倦怠的灰,黯而无力。
夏琋的鼻子一瞬间酸了个透:“我看到新闻了,我马上就过来了,你没事吧。”
“没事,”吴莹聪摇头,又重复了一遍:“火已经灭掉了,没事了。”
她眼眶泛红,不知是熏的,还是在强忍泪水。
怎么会失火呢?不是有警报系统吗?哪些猫出事了?到底是谁放的火?那个肇事者呢?现在在哪?
……
夏琋心里有一万个疑问,但她清楚当前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只是松开了吴莹聪的臂膀,问:“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没什么了,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吴莹聪托稳臂弯里的纸箱子,往空处走。
夏琋拉好开衫,主动跑去房子里,想找机会搭把手。
一进门,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敢再动,猫咪休息间的左面边角,焦黑了很大一片。
小猫们平常用来玩闹的羽毛和小球,此刻散乱在各处,浸着漆黑的脏水。
夏琋都能想象出火舌吞噬时的画面,它们的惊慌恐惧,四处逃窜,痛苦翻滚,竭力求生。
本该是块安乐土的地方,现在一点都生气都没有了。
夏琋使劲揉着热乎乎的左眼,正打算跟着消防员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打下手的地方。
突地,她想到一件事,又回身狂奔出去。
夜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像泼墨一样,她再次找到在一边喝水休息的吴莹聪。
“我那些小奶猫呢。”她问。
吴莹聪诧然抬眼望她,继而拧起了矿泉水瓶,欲言又止。
夏琋毛骨悚然,猜到大概:“是不是都已经死了?”
吴莹聪搓额头,深知自己瞒不过她:“你自己去后面看看吧,不幸丧生的十只猫都在那,”她顿了顿:“……有他们。”
**
易臻从海市赶回宁市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五点。
他彻夜未眠,风尘仆仆,甚至还没来得及向活动相关人员请假。
天蒙蒙灰,园区里已经有鸟雀的啁啾。
超乎寻常的平静,他给吴莹聪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
吴莹聪在猫区呆坐了一宿,一丁点睡意都没有。一见易臻,她拼尽老命憋回去的情绪,一下子就开了闸口。
到底是个小姑娘,平常再铁面无私,遭遇变故时仍然会不堪重负。
“易老师,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泪水也不停流。
“不是你的错,”易臻递过去一包纸巾,眉心紧蹙往里走,他在案发地点环视了一圈,问:“那个人呢?”
“还在派出所,喻小实秦远他们几个都跟去了。”
“监控烧毁了吗?”
“没有,影像都保留下来了。”
“怎么作案的?”
“我还没来得及看,秦远给我发微信说是先点着奶猫的窝,正上方刚好有个空调,炸了一下,火势才大起来的,小猫和几只老猫没跑得掉,老陈听到警报再跑过去的时候,已经烧得挺厉害的了。今天正好轮到他夜巡,都在这两个多月了,真想不出是这种人,是我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