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琋拿起床头的手机,按亮了,微信上有三个半小时前,11:36,林思博道的晚安,他还给她发了张他公寓落地窗后的夜景,他说,他在那找到了夏琋的小区。
而她都没回复。
唉。
夏琋在心里惋惜,都怪易臻,她在小弟弟那里要被扣掉不少印象分。
夏琋翻了个身,静悄悄把手机移到易臻脸边,就着屏幕微光,仔细审视他。
他笔直的鼻梁,形状好看的嘴唇,还有那长度惊人的眼睫毛,它们都在她触手可及地方,尽收眼底。
夏琋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讨厌易臻了,可能因为他活好得令她讶异,以至于惊喜。
人都是被欲念统治驱使的动物,她也不能免俗,作为女人,前一秒能高潮了下一刻死都足矣。
这场战役,尽管是她赢了,易臻也丢掉了那个很吸引她的、“就是追不到”的优点,可他又有个新的长项填补进去,那就是和他上床很痛快。
他一直维持的正人君子、衣冠楚楚,全在她身上破了功。他们都从肉体上重新认识并接受了真实的彼此,这种认识和接受,让她充满打破表象和自我肯定之后的快感。
她以为他是高山雪,但她现在知道了,他们都在泥潭里,本就是一类人。
夏琋慢慢消化着今晚的一切,也逐渐接受,可她还是会不可思议,那个曾经对她鄙弃如草芥的贱男,居然主动把自己送到了她枕边,还让她睡得很开心?
夏琋默不作声地笑,把食指横到易臻鼻端,感受着他真实而生动的呼吸。
好玩儿。
他真是真的,不是梦。
睡梦中的男人察觉到异样,鼻头轻抽,夏琋飞快收手,藏进被子里。
过了会,他气息又平稳了,夏琋再一次把手指探过去。
这一次,易臻的反应忽然大了起来,他略微蹙眉,揽住夏琋,把她按向了自己胸口。
陡然的贴近,让夏琋不自觉瞪大了眼,紧接着,她听到男人在半睡半醒间,自然到有如对情人或妻子才应有的一句呓语:“别动,好好睡觉……”
他又安静了下去,夏琋觉得,这话肯定不是对她说的。
**
易臻做了个梦。
梦里他变成猎户,早出晚归,生活还算充裕,就是很孤独。
有天,他在森林里捡到了一只野猫,他把猫带回家里,打算饲养下去,作为陪伴和消遣。
猫很无聊,他就去后院杀鸡,用羽毛扎了根逗猫棒,每天陪那只猫玩,但从来不让她真正抓稳和咬住。
一开始猫很喜欢这玩具,上蹦下跳,可后来,她腻了,愈发兴趣廖廖,每天扒着窗户想要出逃。
他只能把猫关进兽笼。
可惜猫还是跑了。
他去附近城市采购回家,打开门,他发现家里空空如也,猫扯裂了铁丝网,成功越狱。
他出门找她,跑遍了草丛和沼地,最后停在森林的边界,他也没有再见到猫的影子。
天上突然下起了雪。
易臻也在此刻猛然惊醒。
大梦初醒,他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直到蹭到床头毛绒绒的公仔,几个小时之前的那些意乱情迷、声色旖旎,才湖水般涌现。
黑暗里,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侧,空荡荡的。
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他手边了。

第22章

易臻刚要起身,就听见外面嗒的一下,照明开关的声响。
接着房门被打开。
他立即闭眼,回归黑暗。
万籁无声,有人赤着足,蹑手蹑脚地在地板上行走,像极了一只夜半潜伏的小老鼠。
她回到床上,电影慢放镜头一般,轻飘飘把被子扯到了自己身上。
最后,她悄无声息躺倒,连呼吸都屏着。
猫回来了。
也许是她偷摸琐碎的小动作愉悦了他,易臻佯装熟睡翻身,顺势把她圈进了自己怀里。
今晚她本就是属于他的,是他的膝下之臣,他的欲望之火。
能感觉到女人的惊吓和僵硬,可他还是忍不住把脸靠得更近,深深地,埋在她颈侧。
因为她的身上换了股好闻的味道,新鲜而清新,与她平日的脂粉气大相径庭。
手底的衣料也变得棉柔,她从火焰变成了一朵晴空的云。
相较于易臻的气定神闲,夏琋好一会才放松了上身。
确定男人依旧在睡,她轻轻呼气,转了个方向,背对易臻,一点点把枕边的手机扒回了手里。
04:12
都快天亮了,她才垂死惊坐要卸妆。
夏琋心疼地摸摸自己的腮帮子,尽管被易老驴吃掉了不少唇膏和粉底,可她依然担心明天会烂脸。
她现在要设闹钟了。
响铃方式不能太高调,振动就好,五点半起床,只睡四十分钟,然后像刚刚卸妆一样,悄悄溜去卫生间化妆,最后再躺回来。
一气呵成!
总之,在易臻醒来之前,她必须回到那个赏心悦目的自己,性爱是一场角逐,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从开始到结束,她都要在对方面前保持足够的体面。
夏琋接连设了好几个。
5:00
5:01
5:02
……
以防自己醒不来,她一直设到5:15才善罢甘休。
她把手机重新放到脸边,万事俱备,巨大的疲惫感汹涌而来,夏琋的眼皮子变得格外重,没一会,她昏睡过去。
**
其实一开始易臻是睡着的……
但……未阖眼多久,就被耳边连续不断的强震给轰醒了。
他睁开眼,跳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夏琋相当浮夸的睡颜。
易臻一瞬间醒了,继而险些笑出声。
女人明显卸过妆了,气色差了一些,整张脸所呈现的都是素净的状态。
只是她下巴昂得很高,小嘴半张,眼睛也没完全闭紧,两只鼻孔正对着他,肆无忌惮地出气。
怎么睡成这种样子?易臻在心底扶额,难以相信,昨晚那个让他不能自已的存在,和眼前这位近似痴呆患者……竟然是同一个。
手机仍在狂震。
而她一动未动,保持原貌,呼吸反倒愈加沉重。
还睡得更香了。
易臻小心翼翼伸出手臂,隔空越过她侧脸,而后把手机抄回自己手中,替她关了闹钟。
没几秒,又震了。
易臻继续关。
安静片刻,接着震。
易臻:“……”
他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人类需要如此高频率的叫醒方式,并且起不到一点作用。
不止一点用都没有,还能够与催眠曲媲美。
易臻顺手把相邻的闹钟全部关闭,十五个,好极了。
由于枕边人睡相的冲击力太过强大,此时此刻,易臻的大脑变得异常清醒。
他平躺着,不认为自己还能再入梦乡。
他决定起床,出去晨跑,顺便静心思考一下,一夜过后,他和夏琋的关系,该做怎样的处理。
易臻下床,捡起地板的衣裤穿上。
衣料窸窣,扣皮带的声音也不算轻,床上的女人开始揉眼睛,抓头毛,易臻手一顿,以为她要醒过来了……然而并没有,她砸吧砸吧嘴之后,两瓣嘴唇张得更大了,甚至还发出了不轻不重的鼾声……
易臻无言,继续整理衣服。
陡然间,一种难以言述的恶趣味在他心底油然而生,并且有如引火燎原般无限扩大。
他站在一旁,静静凝视熟睡的女人半晌,而后拿出了裤兜里的手机。
走之前,他把夏琋两条随心所欲的手臂都放了回去,替她掖好被子,才轻步离开。
**
下午,夏琋才有了点将醒的反应,她搓着左眼,整个人和被褥绞在一起,快扭成麻花。
她浑身酸疼,像是跑了一整夜的八百米。
眼皮还是掀不开,夏琋摸黑找自己的手机,欸……不是在枕头边上的么……
什么枕头边上?!
她睡觉为什么要把手机放枕边?她平时不是都放床头柜上面的吗?
夏琋想起了昨晚的一切,遽然惊醒,弹坐起来。
靠!
几点了?
夏琋开始披头散发地狂找手机,最后,她发现手机就横在易臻那边的床头。
易臻……
对啊,贱男人呢?
算了,先不管他了!
夏琋光速爬过去拿回来擦擦屏幕,按亮,几个数字顷刻间跃入眼底。
……
……
14:52????
已经是下午了吧……
下!午!了!
夏琋绝望地抹了把脸,灵魂被抽空一般靠回床头。
她的起早补妆计划彻底失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女人泪满襟。
夏琋痛心疾首,看来……她的素颜已经被贱男视奸过一遍了,不,也许还不止一遍,虽然他第一天搬过来的时候就见过,但那次和这一回明显不一样好不好!
你经历过下午三点的绝望吗?
夏琋经历过,她开始踹被子掼枕头,睡眠就是毒品!床就是罪恶的发酵地!全都不是好东西!
最后,她发泄累了,悠悠然倒回床上。
_(:з」∠)_
↑↑
她维持这个姿势整整十分钟,好难过……生无可恋的一比……
**
大多女人都是感性动物,一旦被某种情绪影响,就会像雪球那样越滚越大,最后把自己活埋闷死在里面。
恰如当下的夏琋。
她虽然已经化好了妆,穿上新买的裙子,又变回那个漂亮的她。
但她整个人还是很不爽。
超级不爽。
微信上,又多了林弟弟给她的早安和午安,他还拍到了一朵形状像是兔子的云。
这小孩很喜欢与她分享他的所见所闻,一点一滴,每天都有,风雨无阻。
夏琋忘了曾在哪看过的一句话,“有天我在街上看到一棵形状奇怪的榕树第一反应竟是拍下来给他看,那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她清楚的知道,林思博喜欢她,也在用心取悦她。虽然不太能理解他的这份热忱源自何处,但她还是不敢再回他消息了。
她享受着其间的暧昧,享受着他对她毫无保留、掏心掏肺,可她昨晚却无法抗拒地和另一个男人干柴烈火,做得死去活来天翻地覆。
这样很不好,会损阴德的。
而这位,在二十个小时之前、险些置她于死地的枪手,到现在还未主动联系过她,他没留一张字条,也没发一条短信,他只甩下了他的亿万子孙,还他妈都不提醒她记得吃药。
什么人啊。
就算是肮脏的约炮交易,起码关心一下吧,自己偷偷溜掉是什么意思?
难道被她素颜吓跑了?没那么大差距吧喂?
……
夏琋来回拨弄着手机,愈发烦躁。
夏琋决定吃根冰棒消消火气,她跑到厨房,打开冷柜。
空的。
屯在家里的老冰棍都吃光了,还没来得及补货。
蹲在冰箱前,夏琋良久没有起身,鼻子好像被冻僵了,僵到发酸,她突然有点想哭。
她那按部就班的生活节奏、情感安排,一时间全部被打乱了,失控的感觉让她心生惶恐。
接下来要怎么办?
夏琋站起身,用膝盖顶关了冰箱门。
好吧,只能回到起点重整旗鼓了。
第一步,就从去小区外面的冷饮超市批发老冰棍开始。
**
夏琋换了身休闲服,戴上鸭舌帽,把钥匙和手机一并揣进兜里,下了楼。
外面天已经大黑,一出单元门,她就被灯光晃了下眼。
紧接着,刺眼的车灯骤灭,另一种暖色的光芒取而代之。有个人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眼前,就在这圈温柔的光晕里面。
夏琋定睛一看,居然是林思博。
他就坐在车里,开着内灯,只是为了让她看清他。
他望向夏琋,绚烂的一笑,像不小心遗漏在夜里的日光。
夏琋完全没料到林思博会出现在这,心率加快,但她还是飞速忽略掉那些张皇,得体地微笑起来。
林思博下车,走到她面前问:“是不是没想到我会来?”
他年轻的脸蛋上有不加掩饰的得逞,大概以为这是惊喜。
夏琋嗔他:“对啊,你怎么过来了?”
林思博呼了口气,有点小委屈:“你一整天没回我消息,我担心你情况,提前下班过来了。但我哥说你不喜欢男人主动登门拜访,所以也不敢上楼,就等了会。”
天呐……
神呐……
爹娘啊……
夏琋惭愧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不愿欺骗林思博,可他们之间,真的需要一个能让彼此都接受的借口。
“不太舒服,在床上躺了一天。”夏琋开始撒谎。
“怎么了?发烧?没去医院看看么?”
“没事,就头疼,可能昨天喝了酒的原因吧,”夏琋耸了耸肩膀,莞尔:“别担心。”
林思博弯下眼角:“嗯,看你现在精神不错,”他想起此行目的,问:“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夏琋如实回道,她现在就想吃老冰棍。
“我也还没吃,那一起?”
夏琋第一次发现拒绝原来比登天还难,尤其面对着一张小天使一样明亮而无邪的面孔。
罪恶心在隐隐作祟,夏琋说:“你请我好多次了,要不今天我请你吧。”
这样,是不是勉强算个补偿?
“行。”林思博一口应下,转头去车里。
夏琋暗松口气,下意识举目,朝着五楼窗户望了眼,而后毅然决然坐进了副驾驶座。
502露台上,易臻将一盆修完的花木放进回架子。
他敛目欣赏了一会它崭新的枝杈,接着掸掸手,回身走进客厅里。

第23章

考虑到夏琋身体不适,林思博带她去了附近一家粥店。
他心思细腻得让夏琋诧异,笑言:“还想请你吃大餐诶。”
林思博立马摇头:“不不,我今天就想喝粥。”
夏琋抿唇,不再多言。
一顿饭吃得有说有笑,几乎让夏琋产生了一个错觉,那就是,她与林堂弟之间那种舒适的相处感又回来了。
而某位易姓炮友对她毫无影响。
吃完饭,林思博吩咐服务生打包了一份莲子芡实粥让夏琋带回去,说是健脾养胃,当宵夜或者明天早餐都行。
夏琋感激地接下,愉悦地带回了家。
回来路上,夏琋完全放弃老冰棍,因为冷饮店早已打烊。
算了,再忍一天,更何况,她已经被林弟弟的体贴抚平心绪。现在的她,可谓是春风和煦,浑身散发着圣母玛利亚的皎皎光辉。
夏琋晃悠着饭盒回到家,把粥摆回冰箱,才有机会摸上手机。
她和有点意思的男人出去吃饭时,极少会拿出手机,哪怕是个不折不扣的网瘾少女(……),一样管住手张开嘴。
张开嘴是指,专心聆听对方讲话,并适时接梗,或给出建议,这是聊天时对他人应有的尊重和礼数。
社交好感度就是这么刷起来的,男女亦然。
没有冰棍,夏琋只好开了袋酸奶,她把两条腿跷到茶几上,开微信,看聊天列表。
夏琋一愣,因为易老驴的ID赫然现身第一位。
易臻找她干嘛?
夏琋警惕地点开。
就两个字,「过来」。
四分多钟前的消息。
过来?
?????
让她过去?去哪?
这是什么暗号?
夏琋不解,顺手回了个问号。
没一会,对面回复:「来我家」
去、他、家?
夏琋差点没拉黑加报警,这个禽兽,是不是没睡够?又要找她进行龌龊的约炮交易了吗?他是不是觉得她是公车很好上?
去你家?
我去你妈。
夏琋果断无视,顺便跑下沙发,把自家大门多锁了一道。
可怕,本以为只是一次大家躺下来好好来一发,爽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难忘经历,没想到引狼入室,那头狼还分外猥琐,死咬着她不放。
不再看微信,夏琋笑眯眯地刷了会微博,刚要切出去,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来电显示。
是一个陌生本地号码。
嗳?
夏琋歪头疑虑少晌,还是接了起来。
“喂?”
“过来,给你两分钟。”不容反驳的语气,熟悉的男中音。
夏琋:……
……为什么会是贱男?
夏琋正襟危坐,不解地质问那头:“你怎么会有我电话?”
对方好整以暇:“医院有登记。”
哦,对哦。
夏琋想起了灰崽的病历,确实,每个宠物主人都要留下联系方式。
老天太不公平了吧!
为什么当初她和易臻要电话绞尽脑汁都无果,而这个人开下电脑吧唧几下鼠标就可以轻而易举弄到她的手机号?
夏琋用鼻子哼气,挠挠发梢,仰靠回抱枕,不假思索地讥嘲:“哦……特意打电话找我什么事呢,我今天可没有那方面欲望,不用特地致电来询问需不需要板鸭上门特殊服务。”
那头低笑一声,像绒毛猛得刮过人耳膜,激得夏琋鸡皮疙瘩集体站立:“你想多了,天上不会每天掉馅饼。找你有点事,到我这来。”
……什么意思?
是不是在说他搞我是我捡到大便宜了?
夏琋呼气捏拳:“易臻,我告诉你,我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见到稍微好看点的男人就岔开腿,别以为你用这种低劣的说法可以把我骗过去。”
“昨晚你的表现直接反向证明了这句话。”
“……”
“我不想跟你废话,过来。”
“……那为什么要去你家?”
“对你而言很要紧的事。”他冷声说完,就挂了电话。
夏琋黑人问号脸。
大晚上的找她的确可疑,但易老驴听上去言辞正经、口吻严肃,委实不太像要对她发起交配请求的样子。
可他又不具体说清楚是什么事。
夏琋沉思了一会,终究抵挡不住好奇心,决定过去一探究竟。
好在一开始就穿得很保守,夏琋不用再换衣服,除了手机和钥匙,她又往兜里多揣了一个防狼自卫电棒。
而后才敲开了502的门。
易臻给她开的门,他应该已经洗过澡了,穿着成套居家服,即便宽松,也隐约勾勒出好看的胸肌轮廓。
夏琋心跳猛得漏拍,一想到昨夜还和这具肉体交缠不休过,她就有点口干舌燥。
情欲是很危险的东西,它不受控制,就像毒瘾。一直空窗着其实没什么,反正已经习惯饥荒的环境,可一旦不小心尝了口荤腥,这滋味就十倍百倍的难忘。
夏琋弯腰换鞋,趁着易臻已经走回客厅,她赶紧拍胸口,抚平心绪。
趿好拖鞋,夏琋往里走,这里还是那个葱郁动人的绿野仙踪、热带雨林。
啊,她的爪子又难受了。
蠢蠢欲动,心痒难耐,就想掏手机拍照。
易臻已经走到茶几边,俯身在倒水。
夏琋跟过去,哼了声:“不用这么客气,有事说事,快点儿,行吗。”
男人把杯子放回去,回身让开地方,好让夏琋看清桌上的东西:“把药吃了。”
???
夏琋定睛一看。
一只白色马克杯,一个浅蓝小塑料盒,里头放着一颗粉色药片。
易臻把小盒子拿起来,径自递给夏琋。
夏琋没接过去,只是挑眼:“什么药?”
“左炔诺孕酮片,这个牌子伤害很小,高考生也会用。”
“就是……避孕药啰?”
“嗯。”
“你什么意思?”夏琋有点恼火,而这种恼火的源头连她自己都不甚明晰。
只能说,女人这种生物很怪异,他拔吊就跑不管她,她不开心;现在他主动为她提供后续保护措施了,她一样不开心。
易臻垂眼看她,眼光清冷:“我没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我故意不吃药,想要给你生小孩?”夏琋依然吊着眼梢,赤裸裸瞪他:“你想得美,我是那种女人吗?睡睡而已,需要靠怀孕来拴某些精虫上脑的渣男?”
“所以,你吃了吗?”
“我吃了!”夏琋当即和他杠上。
“我不认为一个连避孕套都没有的女士家里,会有相关药物的存在。”
“我不会出去买吗?”
“坐着玛莎去买么。”
“靠,你监视我。”夏琋被他这句话给打懵了一下,脸蛋瞬间红个透。
“还没那个闲情逸致。”
“好——就算我没吃,但我也不敢吃你给的,”夏琋换角度攻击易臻:“像你这种表里不一的男人,谁知道你给的是避孕药,还是催情药啊。”
易臻吸了口气,把药盒放回去,转头去了房间,再出来时,他手上已经多了一只药品包装盒。
他把说明书,锡箔纸板全部取出来,丢到茶几上,示意夏琋自己看。
夏琋一时哑口无言。
她飞快找到新的驳斥点,继续不依不挠:“行吧,就算这是避孕药,你那么有诚意为什么不亲自送上门给我?还要我不辞辛苦走过来配合你?”
“我怕关上门你就玩忘了。”
“……”
“吃不吃?”易臻问,他的语气已经能让人嗅出一滴滴不耐烦了。
夏琋:“……”
“不吃我喂你吃。”
“……”
喂她吃?他要怎么喂她吃?
细思极恐,夏琋当场决定不跟贱男人计较,捡起药片,呷温开水,一口闷。
易臻抱臂,看着她一副像是把鹤顶红灌下去凛然赴死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发笑。
“行了吧。”夏琋把杯子搁回茶几,咚得一下,那些不快可想而知。
“行了。”
“我可以回去了吧。”夏琋原地转身,只想快点离开此地。
“等会。”
夏琋僵住,背脊陡冷,易臻为什么不让她走?要留她做什么?
她有点紧张。
易臻越过夏琋,又去了趟卧室。
他拿了个封闭的黄皮纸袋子出来,交给夏琋:“带回去。”
他手里的纸袋子和上次装猫屎那只很像,夏琋还有心理阴影,并不是很想接过去。
易臻仿佛有读心术:“不是动物排泄物。”
夏琋这才一脸嫌弃地拈走:“什么鬼东西?”
掂量起来似乎并不重。
“回家再打开。”
“哦。”
“回去吧,记得把门带上。”易臻撂下这句话,转而去了沙发,不再看她一眼,自己开电视。
夏琋和手里的纸袋面面相觑,真是服了。
就这样?
软磨硬泡地喊她过来,料理好后事从此两不相欠?
甚至都不送她到门口一下?
行,易老驴,你行。
夏琋咬牙切齿回玄关换鞋,哐当一下摔门而去。
**
夏琋攥着纸袋回家,把它恶狠狠掼到了地板上。
纸袋质量和封闭性能都不错,居然都没破。
到底是什么?
夏琋蹲下身,把它捡起来,一点点撕开封口,而后用两只手掰敞开来。
……
……
冈本?
她没看错吧?
夏琋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受到了冲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事实就是如此,两只银白色的盒子紧挨在一起,光芒几乎要闪瞎了她双眼。
夏琋怒不可遏,拽出手机,对着那两个破玩意儿拍了张照片,发给易老驴。
然后噼里啪啦打字,子弹一样连续不断射击出去,她真想杀了易臻,千刀万剐,新加坡鞭刑,像妇联一里面的浩克狂揍洛基那样。
Shahi宝宝:你给我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Shahi宝宝:讽刺我么?还是方便你以后再来干下流事?
Shahi宝宝:你怎么会是这种人?你信不信我把照片发你们学校论坛去,让你的学生都看看,他们的教授到底是什么样的斯文败类。
好像早已预见她的怒火中烧,对方回得泰然自若:这种事,你不是早就干过么。
夏琋语塞,但她还是强行犟回去。
文字在气势上面,容易不到位,夏琋索性发语音,直接撕逼:“我干过什么了?直接污蔑你的床帏秘事了吗?别的方面就不能是医术?你现在这样就是对女性的不尊重,随便几句话都能让你身败名裂!呵呵,好一个易老师,什么狗屁!”
易臻良久没有回她,气得夏琋在家前后左右踱来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