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记事 作者:葡萄
青莲纪事,张青莲:国色天香的古代男外壳+干练犀利善良的现代女强人灵魂组合。进退有度,善恶分明,珍视且忠于情感。虽在古代,不忘掉前卫现代人道主义精神,连贪财的样子都那么可爱,难怪会成为万有引力的中心。
姚锦梓:天才超级小帅哥。出身世家,师从名门,从老宫女到小女孩无不为之倾倒,典型的全年龄段女性杀手。外表强大,内在脆弱,使青莲既迷惑于其力量,又会产生呵护保护的念头,最终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文案:
翘楚在一次飞机逝世后转生到古代大贪官兼大变态的张青莲身体上。
一睁眼便发现了睡在身边的绝世美男姚锦梓,正当他(她)垂涎锦梓英俊的外表时,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同样俊美的男人不说,更是那个被自己锁住武功并发誓要杀了自己的锦梓的第一号天敌…
第一章 绝世美男
回到古代的人很多,回到古代的方式有很多种,所去的时间地点人物也大不相同。有连身体去的,有灵魂单独去的;有一个人去的,有两个人去的;有去拯救世界的,有去征服世界的,当然,也有去征服美男美女的。
无论如何,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你的空降地点和你扮演的角色。如果你一过去就是皇帝,那么即使你在现实社会里是个卖盗版光碟的,要完成征服世界或美女的任务难度都不大,至少第二项不难。如果你不幸降落在一个菜农家,那么你就算在这儿是核武器专家,在那里也很难存活。
相比而言,回到古代女人一般更不讨好,因为面临整个社会强势的性别歧视,一般只能跟了第一眼见到的那个男人,写一篇穿越时光的言情文。
所以,当我醒过来看了两眼之后,我心满意足,十分愉快,长长吁了口气,重新美滋滋地闭上眼睛,享受憧憬日后美好生活的快乐。
那自然是因为:第一眼,我看见了自己所处的环境,镶金嵌玉的红木雕梁床顶,质地良好的白绫底湘绣被,空气中薰的白兰香,宽大柔软异常的床,这正说明我新身份优越的社会经济地位。
Lucky! 第一忧虑解除,我不必为生存担忧了!(物质主义者就是物质主义者)
于是,我徐徐侧过颈子,看了我来到古代的第二眼,这一看不要紧,我险些停住了呼吸,心脏也有罢工趋势,一口气顺不过来,忍不住要感动得仰天痛哭流涕:老天啊,你对我真是太厚爱了!我何德何能啊!
原来,我的枕边有另一个人酣睡,一张脸近在咫尺,那是怎样一张脸啊,在白绫下显得微黑的橄榄色皮肤,正是我最喜欢的拉丁帅哥那种健康肤色,俊秀绝美到让女人想一头撞死的五官,深邃完美无瑕的轮廓,把木村拓哉柏原崇泷泽秀明加起来也没有他十分之一的美丽!就是在漫画和梦里也没有这样的帅哥!如果说有缺点,就是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随呼吸微颤,显得稚气了点。咦,不对,这面目轮廓也有几分俊秀少年的青涩稚气,这这这,这分明是不超过十七八的美少年!
老牛吃嫩草?太不道德了吧,虽然姐弟恋确实很流行。我边在心里流口水边天人交战。
是了,古人结婚早,我的良人在现代是未成年,这里可正常得很。我岂非也可以从十四五的豆蔻年华重新活起?
老天啊, 我又一次有痛哭流涕的欲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难道我是你留在人间的私生女吗?
我心念一动,想起床看看我新的肉身是何等小美女(为什么直接让人想起了借用人类身体寄生的妖怪)?不料我亲亲美少年老公警醒得很,我刚有动静,他就睁开了眼。
在毫无预警时,我的眼神与他相撞,在那一刹那,时间凝滞了,我什么都听不到,只听见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手不由自主紧握,沁出汗来。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宿命地邂逅,就是我在现代时二十六年的生命里也不曾尝试过的——一见钟情?
呜呜呜,感动。
不过,为什么小帅哥的眼神如此平静,甚至在平静下还有一丝警觉冷滞,实在不大像做人家老公道早安吻的感觉。
他先我一步,在窸窸窣窣、叮叮当当的声音伴奏下,徐徐坐起半个身子,被子缓缓滑下,他斜眼看我,妩媚得很。
啊,会长针眼!我却舍不得不看那精瘦结实的肌肉,年轻美丽的雄性肉体。性感的肩还有一点略显单薄,可是几年内就会很有男子气概。我的梦幻美少年啊!
咦,不对,这叮叮当当的声音。我睁大眼,这银色细链子是什么?还有他脖子上的项圈,莫非我们夫妻平时的闺房之乐竟是什么?这个,我如果是施的一方还好,反之我可怕痛,那就算小帅哥再美个十倍,我也只好忍痛割爱。
“相…”这是什么?
刚发出一个字,我的帅哥良人也同时开口。
“大人,您醒了?”
清脆动听和磁性低回结合的美妙声音啊!咦?大人?
莫非我竟是武则天之流人物,这小男孩是我男宠?
“大人,”银链子锁着的俊美男宠倾身向我,声音带了欲望的沙哑,一手揭开了我的被子,让我的裸体暴露在空气里。
不,不要吧?一大早就是H戏?我的老骨头会吃不消啊,还是先培养一下感情。
可是,美丽的少年不容分说,已经倾身朝我压过来,低头亲吻我平坦的胸部。
平坦的?
我的引以为傲的75D的胸呢?
我的余光扫到自己胸膛,没错,虽然洁白如玉,但平坦得比一马平川还过分,别说胸了,连胸肌都没有。
这…傻子都知道,只要是女人,再怎么平,再怎么发育不良,也不可能这个样子。
该死的贼老天,我就说他不会这么对我有好意,我居然成了个男人,还是个gay,而且一出场就是BL床戏,是为了吸引点击率吗?
我在现代时并不是欲望强烈的女人,因为还没有遇到喜欢得要固定下来的男友。我从来不搞一夜情,也不留男人过夜,更不会去别人家过夜,性行为也比较保守,据说可能还是心理上不喜欢对方的缘故。
如今这种头脑昏昏沉沉,小腹又热又沉是什么?忍不住要喘息是什么?为什么我竟然弓起身子想去抓人家美少年的头发?
难道果然在生理上雄性生物有更强更直接的性刺激吗?那么,日后我倒是可以了解为什么大半都是男人流着口水要把女人往床上骗,传说中到手前与到手后态度迥然不同的都是男人了。
不过,冷静自制一向是我的特长,所以我去抓美少年头发的双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改成抵住他的肩膀,在因为坚韧柔滑的触感心猿意马迟疑了一秒钟后,狠狠心,把美少年从我身上用力推开。
他抬起脸望向我,我喘着气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是看着他的脸,我却吃了一惊:他面色眼神都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欲波动,根本不像是刚刚在做什么淫靡之事。
我被他清冷冷的眼神一看,竟忍不住想往后退。
他几乎有点怨毒地看了我一眼,突然离开我的身子,在我迷惑不解的目光下,他在我身边跪着趴下,然后就不动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梦幻美少年摆出这样屈辱的姿态,他,他的意思是让我上他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多出来的那个东西,虽说不算大,看起来对美少年的邀请还是有一定兴趣的。
可是,我对于自己新增加的硬件功能还不大适应,让我拿着这个捅到别人身体里,也实在太难为我了。
美少年一动不动地趴着等我,我看着他姣好的身体,形状完美的腰臀,不由心里为他难过起来,他摆出这样禽兽一样的姿势,心中会不会羞辱万分?
似乎是因为这样些微的不忍,我突然很想安慰他,刚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他就抖了一下,很像下意识要避开,却又勉强忍住。
他的状态算是动情吗?
可是…让我把原本不属于我的奇怪的生殖器官插到一个男人的排泄器官里这样变态的事打死我也做不出来!
又不是单孔生物,为什么要共用生殖孔和排泄孔?
于是我跳到一边,声音有点尖得刺耳:“不,你快起来,我,嗯,今天我不想要。”
他却倏地抬起头来,瞪着我的美艳妖瞳流露出极度绝望和愤恨。吓了一跳,刚想后退,他朝我扑过来,压在床上,胡乱又亲又摸,声音急促,勉强压抑着愤恨绝望,用平平的声音叫着:“大人,你不想要我了吗?你不是说最喜欢锦梓,永远也不会腻吗?”
一时间,我被他的神情态度吓懵了,竟然只知道本能挣扎,混乱中,我不小心扯了床内侧一根绳子,外面顿时跑进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容貌古怪、目光猥琐的男人来。这两人口中叫着大人,神色恭敬,其中又矮又瘦,肚子却很大的那个手里还抓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见到我跟美少年赤裸裸在床上纠缠,居然面不改色,看来是司空见惯。
我正疑惑,床上的美少年已是嘶声痛叫了一声“小枫”,声音之悲恸哀切让我心头肉跳,脊背发寒。
那小孩长得很漂亮,细皮嫩肉,有几分像床上的美少年。他不住蹬踢挣扎,口中大叫着“哥哥,哥哥”。
美少年倏地转过头,眼中恶狠狠的神气叫我想起笼中猛兽,他咬牙切齿地说:“张青莲,你果真不肯放过我弟弟?”
我又懵了:“放过,你弟弟?”
我不过是不理解而无意义地重复,听到他耳中就成了否定意义的反问,他幽深的黑色眼眸里射出困兽一般的杀气,大叫一声:“我和你拼了!”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呆呆地看着放大的银色锁链,才醒悟过来,躲闪着大叫:“救命!”
我那两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手下本来全无意要救援,见我居然叫救命,不由呆了一下,那个胖子才扑过来,三两下制住拼命的美少年,一边嘿嘿笑道:“姚家小子,别做无畏挣扎了,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锦貂’姚锦梓吗?我家大人看得上你们兄弟是你们的福气,要不然你们只好和你们家姚老头一起去见阎王了!”
美少年听了这话,回首用一种睚眦欲裂、毒之极的目光瞪住我,头发散乱,其状也有几分骇人。那个小孩也哭喊着大叫:“哥哥,杀了他给爹爹报仇。”
我被这诡异的场面弄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瞥见那个美少年不但手脚脖子被锁住,还有两根细细的链子从项圈上下来,穿过了他的琵琶骨。
这该多痛呀!心都抖了一下,别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美少年突然一字一句地说:“张青莲,我求你,我求你放过我弟弟,他还是个孩子,只要你放过他,不管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
声音微颤,沉痛,但是很坚定,很认真。
我进的这个身体原先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看来是个坏透了的家伙。
我苦笑了一下,低声说:“我能对一个孩子做什么,你放心吧。”
一时屋里的四个人都愣住了,但是我从他们投给我的目光中都看到了两个字:不信。那个叫姚锦梓的美少年看着我,有点紧张地说:“张青莲,你到底玩什么把戏?”
我哭笑不得:“你叫我放过他,我答应你了,你还想怎样?”
美少年继续用他的勾魂凤眼对我发射警惕怀疑的目光,我简直有想哭的冲动,老天爷,我招你了吗?人家回到古代都是金银满箱,美女满屋,功成名就,你一下把我放到这么复杂的状况,至少让我先倒倒时差吧!
一怒之下,我对胖子和瘦子冷冷下令:“把他们俩都带出去!”
那兄弟俩眼中射出不敢置信的喜悦光芒,看到两个美少年因为远离我而如此高兴,这种打击…唉,不提也罢。
瘦子说:“大人,要关进水牢吗?”
什么?看了一眼美少年细致的皮肤,这种皮肤被水一泡还成样儿吗?再说我也不能虐待儿童啊。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送到他们平时住的地方,好酒好饭伺候着!”
美少年听了这话,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抵是富贵不能淫,革命志士不会轻易被你收买的意思,我也懒得理他。
胖子和瘦子恭声应是,抓起我的美少年和乱叫的死小孩就往外退出去。刚打了帘子,我心中一动,说:“慢着。”
两人停了步,听我吩咐。少年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又是厌倦又是不屑,大概想说我早猜到你不会这么好心。
我上下扫视着他,徐徐开口说:“给他把锁镣去了。”
此言一出,我那两个手下大惊失色,胖子说:“大人,万万不可啊!”
我冷冷扫他一眼,说:“为什么?”
胖子说:“那罪官姚乾进虽是个十足文人,他家这大儿子武艺实在非同小可,咱们赔了这么些兄弟,好不容易才用这‘千蛛缚神索’穿了他的琵琶骨封住他武功。若是让他恢复了,咱们固然不是敌手,大人虽也武功…嗯,高强…却要谨防他暗算。”
美少年还没说什么,那个小男孩却大声叫骂起来:“呸,我爹是姚青天,被你这奸臣污陷!我哥哥十一岁御前会武钦赐‘锦貂’之号,武艺无双,岂是你们这些宵小可比!若是恢复了,一个指头摁也把你摁死了!用得着暗算?”
胖子和瘦子大声呵斥他,小男孩哭闹叫嚷不已,我设法又套了几句话,才大致知道了情况:原来他们是前吏部尚书姚乾进的儿子,姚乾进官声看来甚好,却被其好友前兵部尚书包存鑫通敌谋叛一案牵连,本人被处斩,家产籍没,府上男女都被先帝发给我为奴。
我一时心情烦杂百味交织,听这胖子道来,我岂止不是好人而已。
人家是姚青天,我作为对头,自然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这家破人亡,也一定是被我阴的,这还不算,还把人家好好的贵公子弄来做娈童,忌讳人家武功,又穿了人家的琵琶骨,好便于玩弄,如今连人家还是小孩的弟弟都打算玩弄,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简直不是头顶生疮,脚下流脓可以形容。
我自己先背上发寒了。
我抬眼看那个倔犟少年,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原先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公子,武功高强,容貌俊美,何等少年得意,一夕之间,父亡家毁,自己和弟弟成了仇人的家奴,还被废了武功,被仇人凌辱,为了保住弟弟,委屈自己曲意承欢,这是何等委屈啊。
我不由自主走到他面前,低头直视他的眼睛。他毫不退缩,漠然望着我,我嫣然一笑,柔声说:“我去了你的锁镣,你会不会杀我?”
他冷冷望着我,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要不要骗我,终于点点头:“会。”
…
真是没面子,不过也是,我真傻,居然忘了自己现在根本不是什么性感魅力美女,而是人家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大仇人,我还指望人家说什么?
无趣地让人把他们带走,心里想,帅哥,虽然对不住你,不过我也不能就伸脖子让你斩呀,毕竟都不是我干的,我可是无辜的。
这时,丫鬟送来沐浴用品,帮我梳洗一番,我终于见到一面铜镜,可以看看现在的模样了,可惜没有穿衣镜,看不得全貌。
镜子里映出人影时,我自己也呆了一呆,镜中是一张十分柔媚的面孔,比起方才的美少年还要美丽,毕竟那个美少年只是少年的青涩脆弱,并不缺男儿气,这镜中人却十分女气,要不是已经看到过“证明”,我指定以为是个美貌女子。大约二十七八岁了,眼下和嘴角都略微有点松弛,让我想起道连的画像,毫无疑问,那是纵欲过度的痕迹。
以方才那些人站在一起看,我的身高大约也就一米七,骨骼纤细,所谓弱不胜衣大概就是指这种男人吧?想不到刚才那胖子说我还会武艺,我自己是没看出来。
真不知这种天生就是做小受的料,为什么偏偏要做攻?
胡思乱想时,另一个丫鬟进来说:“车马已经备好,请大人不要误了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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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7:25 PM《穿越文合集》第一章 绝世美男
青莲纪事1作者:葡萄
第二章 庙堂之上
出了屋门,才知道“我”的府第有多么大,多么华丽,我是不愿再费神形容,再说,这些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也没什么意思。
天还没亮,两个容色俏丽的小丫鬟在我前头挑着宫灯,我换上的是一袭紫蟒官袍,品位应该不低,但是,这个历史上曾有叫张青莲的大奸臣吗?隐约记得武则天好像有个男宠叫类似的名字,但并不怎么一手遮天的样子,当时有姓姚的清官吗?这到底是哪朝哪代?
我却没法跟人打听,“我”不过是寻常睡了一觉,又不是受伤后醒来,不能用别人通常惯用的失忆借口,有人听说过睡一觉醒来就失忆的吗?再说,这姓张的大奸臣肯定是仇敌满天下,我失忆的事一旦传出去,在朝野不知多少人瞅着空子把我拆吃入腹呢!
想来这姓张的也定是恶贯满盈,不然不至于睡睡觉连肉身都被老天重新再分配给我了!
出了高第重檐,精雕重彩的府门,停着一辆十分华丽、着蓝狐皮挡风帘的描金乌木小马车,车前是四匹一模一样的神骏黑马,仔细一看,皆是四蹄雪白。不由吃了一惊,这张青莲竟如此夸富,拿四匹乌云盖雪来拉车,就是贵为一国之主,也未必有这样的排场!
这时一个青衣美貌丫鬟走上前,伏在积了雪的地上,等待我踩着她的背上车。
我一怔,随即大怒,这张青莲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踩下人的背上马上轿固然极端践踏别人的尊严,不过历史上倒不罕见,罕见的是硬要踩着一个娇弱女子,真正是恶劣至极的变态!
我知道我在现代常被人说成女权主义的思想又不甘寂寞了。
“你起来吧。”我对车前趴着的女人淡淡说道。
不料那丫鬟竟面色大变,起来扑到我面前连连磕头,身子在风里抖得像片落叶,哭都不敢大声哭,只啜泣着连连哀求:“奴婢错了,求大人饶了奴婢。”
可怜她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心底喟叹一声,一种无力感油然而起。
突然,一个穿着松香色掐牙夹袄,藏青撒细花丝棉裙,梳着光滑的双棋髻,插了一支珍珠凤钗的女人排众而出,到我面前深深一俯,说:“回大人,今儿起晚了,是红凤自作主张将轿子换做了马车,请大人责罚红凤,不关清儿的事。”
我看看面前的女子,不禁有些猜疑她的身份,看她容貌端丽,已经二十六七岁,却又不像嫁过人,身上的衣着质地甚佳,绝非普通奴才,但若说她是家眷,又太朴素了些。她说话虽恭敬,却并不诚惶诚恐,反倒有点不卑不亢…
算了,左右大概是个府里管事的女管家。
我和颜悦色地说:“我并没责怪她什么,从此以后,我不要人在车前做墩子。”
哪知那地上叫清儿的丫鬟听了这话倒抽一口凉气,竟哭出声来,只哀哀叫着“老爷饶命”。周围的人头低得更低,肩膀更加瑟缩。
我觉得气氛不大对,那叫做红凤的女人微微叹了口气,说:“清儿这丫头虽不伶俐,却也老实恭敬,不知哪里犯了大人…罢了,大人请快上车,要误了早朝了。”
我想这可是轻则罚俸,重则杀头的罪,不敢怠慢,便一步跳上了车去,车子驶远,还犹能听到清儿丫头的幽幽啜泣。
我的府第离皇宫并不远,出了两条街便到了,士大夫们上早朝的车马轿也多了起来,皇宫的五扇巨大铜钉镏金门已是在望了。
得以瞻仰胜景,我心里也颇有几分激动。
突然,我发现士大夫们已经分流,在东西两个最侧的小门前下马下轿,可我的马车却直往最中间的大门驶去。惊出一身冷汗,我再不懂历史也猜得出这是天子进出专用的,这该死的车夫是想我被诛九族吗?
“停车!”我不顾风度地厉声大叫,捶打车厢。
马车急急停下。
“狗奴才!”我真急了,冲着掀帘听从吩咐的车夫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吗?你走那儿做什么?”
车夫一脸愕然,倒是旁边十来岁的跟车小厮说:“爷不是打从四年前封了左骑都将军,与先帝共乘一车,先帝准中门行走,禁内骑马,带刀觐见,入殿不拜之后一直都走这儿吗?”
这…我头上滴下一滴冷汗,这家伙还真是受宠,大概是先帝的男宠吧?才敢这么恃宠生骄,鱼肉百姓。可如今这“帝”都已经是先帝了,他还这么着,不看看史书上不知多少重臣宠臣犯了这种大忌,到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张青莲到底是得意忘形嫌命长呢,还是早有反心?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今天开始都有我来替他一一订正。
我举目一看,东边小门处大都是绿呢轿,西边则大都是高头大马,便知道东边一定是文官,西边是武官,我既是左骑都将军,自然也走西边。便对轿夫正色说:“从今日起,你都把车赶到西边那门那儿停下。”
车夫连声应是,倒是小厮又奇道:“大人是先帝临终交托的顾命大臣,龙图阁大学士,加太子太保,就是走偏门,也该走文官进出的东便门,为什么要走西边?”
我身子一僵,转身留意看了小厮一眼,只觉着孩子也眉清目秀,一脸聪明样儿,不觉说:“说的是,走东边。你叫什么名儿?”
小厮诧异地看着我,突然嘴一瘪,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大人连小绿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还是大人您亲自取的呢!”
“噢,”我说,“小绿,你今年几岁了?”
小绿兴奋起来,说:“大人,小绿今年十三了,也可以侍奉大人了呢,锄烟哥他们都说小绿生得好!”
我头皮发麻,这是什么话?我说:“小绿,为什么你想服侍我?”
小男孩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因为大人生得好看,小绿喜欢大人!”
不行,这什么世道,我要从小纠正这些被张青莲腐蚀过的幼小心灵,我露出和颜悦色的微笑:“小绿,天底下有男人还有女人,男人应该喜欢好看的女人,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所以小绿不可以服侍我。”
“那为什么那些哥哥们可以?”
“那些?”该死的张青莲还不止养了一个娈童?他到底害了多少良家子?“哦,那是因为他们不读书,不知道是非。”
“小绿也不识字。”
“哦,”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微笑,“小绿很聪明呀,不识字还知道那么多。”
小绿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娘说小绿从小没别的,就是记性好。”
“那小绿想不想读书啊?”温柔的诱哄笑容,小男孩立刻高兴地点头。
我还想说什么,车子已经停下了,小绿先一步跳下去,再把我搀了下去,车夫想做人肉垫脚石来着,被我狠狠一瞪,又记得刚才府门前的事儿,终于还是没敢。
文武百官见到我的马车不进中门已是大为惊讶,议论纷纷,此时我一下车,倒一下静了,纷纷恭敬地打招呼,让出一条道来,跟我府里的奴才态度倒也差不多。我客客气气地和大家打招呼,微笑,点头,说着“大人好,大人请”之类的客气话,只因我实在不认得谁是谁。想必一定有人暗自奇怪,却也不好问我什么。
正和气应酬之际,突然人群中有小小骚动,一个衣袍服蓝的官儿挤了出来,好像跟我格外亲近些。走到我身前,二话不说,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用格外发自肺腑、诚恳响亮的声音说:“义父大人,孩儿给您老请安了!”
我心中大哗,这官儿少说也四十来岁了,居然管我这个年龄可以做他儿子的人叫义父,身为朝廷命官竟无耻到这种地步,难道朝政已经腐败到这一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