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筋是冰律沙情况稍好之后帮她剖开肉抽出来的,还让雷娅颇赞赏了一番他的剑术。
瓜分方式也早说好了,龙晶是冰律沙的,龙皮是雷娅的,龙爪龙筋龙牙龙血一人一半。
本来龙爪雷娅是不要的,后来想想也算是能够证明自己的战利品,送给父亲一定会很高兴。
有了会飞的阿秀,小火,还有了可供攀岩的绳索,三人三兽自然很容易上去了。
悬崖上大约有个几十个勒弗手下的士兵在等着。
冰律沙看了,也惊讶了一下,不过他不爱表现出来,只是看了一眼勒弗,问:“火球,出什么事了吗?”
勒弗苦笑了一声:“没错,事情还真不算小。”
原来,半个多月前,冰原西部的亡灵一部突然和乌雅加纳丧失了联系,并且有叛变的迹象,勒弗是临危受命的,带着一支联军过来,如果亡灵一族真的叛变了,就直接剿灭。
在黑暗联盟内部,亡灵也是很受排挤的,大家都还是对它们抱有相当的警惕。
当初亡灵要加入黑暗联盟时,曾经产生过激烈的争议,比如说勒弗家和冰律沙家的先祖,都是激烈的反对者,但是最后它们还是加入进来,还签订了很严苛的条件,比如说,不蒙召唤,它们就不离开冰原西部一步,还有不能随意扩大亡灵的数量,除非战争需要。
所以,亡灵的异状虽然引起了黑暗联盟内部的一些激荡,但是大家并没有太过紧张,因为它们的力量不能算是很强的。
勒弗刚回国,立刻就被派过来担此重任,所谓联军,也是从现成的他手下的军队加上地系,暗夜精灵的一些部队临时凑出来的,值得一提的是黑暗神殿派出了相当数量的萨满法师,正是专门克制亡灵的。到了冰原边缘的时候,加入了一支派过来担当向导的冰系军队。
这支大军的总数,大约是五万人。
雷娅跟着勒弗下山之后,就看到了相当可观的驻军。
看到统帅回来,都发出了欢呼声。
而最强烈的,就是冰系的战士们,因为看到了自己家的少主人也居然跟着下来了。
他们穿白色,人数不算多,大约有三千人,但都彪悍精壮,看起来战斗力极佳。
雷娅看了一眼,笑吟吟对身边的冰律沙说:“你们部族还真是擅长出产帅哥呢。”
冰律沙扫了她一眼,看着朝自己欢呼的手下们,一向冷淡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们的统领上前向少主人屈膝行礼,抬起头来笑着问:“少爷,您怎么也在这里?恰好在山上修行吗?”
冰律沙点点头。
那人看了一眼雷娅,又看看勒弗,觉得情况有些诡异,但是他家少爷似乎并无意给他介绍这位少女,只好摸摸鼻子,不再作声。
勒弗那边也是欢声笑语的,勒弗摆脱了过度热情的手下们,凑过来一看,正好就看到冰律沙的手下屈膝行李,就开口说:“冰冻沙拉,你们家的规矩还真大!”
冰律沙横了他一眼,“都和你家一样没大没小吗?”
勒弗哈哈一笑,大声说:“出发吧,去看看那帮骨头架子在搞什么鬼!”
义务调解员
一只未成年的公雪罴懒洋洋在冰上趴着。
虽然还没成年,它也是这一片的霸主了,当它要晒太阳的时候,谁也不敢打扰它。
可是今天,它被一阵异响吵醒了,它异常恼火地醒过来,正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响声似乎有些范围大得异常。
它平素不大动的脑子停顿几秒后,顺应天性里的一点谨慎,它躲了起来。
当时,它当然不知道,这个举动挽回了它的生命,使它免于成为某人空间戒指里的肉类储备。
在它躲藏的冰丘几十米处,浩浩荡荡的人类队伍如流水般通过,虽然这些两足直立的动物看上去体型很小,杀伤力有限,但是恐怖的数量使它一直躲藏着,大气也不敢出。
雷娅和勒弗并马走在队伍的前沿,很显眼。
冰律沙离他们不远,被自己部族的战士们围在中间。
这支部队辎重有限,又要追求速度,所以一辆载人的马车也没有,不管是身娇体弱的萨满还是各部的法师,都要骑马或骑兽。如今身上带伤的冰律沙和身为女性的雷娅也不例外。
冰律沙心疼冰焰伤势未曾痊愈,所以另外骑了一匹不大颠簸的骑兽,让冰焰自己走。
勒弗的红色皮袍是火焰鼠的,保暖性极其好,他看到雷娅裹着银白色的雪狐皮裘犹自冻得瑟瑟缩缩,不住需要调动火元素保暖,连忙要和她换。
雷娅推托了一下,还是跟他换了,顿觉暖和了不少。
大皮裘对于男女区分不大,都十分厚重,一个男人穿雪狐皮裘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勒弗的亲兵们看到统领毫不犹豫穿着女人的皮裘,依旧趾高气昂状,都不由窃笑。
待看到裹着红色皮裘的雷娅,容姿绝艳,黑发如墨玉,只有一点红唇和红衣相互呼应,都呆住了。
勒弗脱掉了火焰鼠皮裘,果然冷了不少,搓搓手,笑骂说:“真倒霉,这里真够冷的,雷娅,你还冷吗?”
雷娅还未及回答,冰律沙不咸不淡来了一句:“你得罪人了吧?这种差事派你来。”
勒弗“嘿嘿”一笑:“反正有你陪着,我也不觉得亏得慌。”
雷娅打从听说了亡灵一族的异动,就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和那附在肯亚身上的魔神有关。想来想去,她还是偷偷和勒弗说了此事。
在葡萄园和魔神遭遇的事情她没有详说,当然也没说她差点丧命,但是勒弗听了还是极为懊丧:“早知道会有这么危险的东西,我应该留下来帮你,叶他们都已经身受重伤了。”
雷娅摇摇头:“你那么忙,没事的,我不是好好的吗?”
“雷娅,我…”勒弗第一次觉得组织语言颇有难度,想想挠挠头说:“这次…打起来我会保护好你的,没事,不要担心…”
他大概也是第一次对女人这么说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雷娅看着他,突然微笑了一下,高兴起来,说:“勒弗,我剥了龙皮,打算给你做全套软甲呢!可惜匠师不在,要不立刻做出来,这一战也能增加不少胜算。”
“放心吧,”勒弗一如既往作豪气干云状,“骨头架子奈何不得我。不用龙皮甲也没事。哈哈,你要匠师跑这冰天雪地来做东西,还不要他命嘛。回头咱们回乌雅加纳再找他,我还给你弄了点好材料,打算给你做件法师袍呢。”
雷娅却没他乐观,皱起眉头。
勒弗知道她在想那个附身的恶魔的事,也揉了揉下巴,“唔”了一声,说:“那个来历不明的东西确实有几分危险,咱们先看看,实在不行也可以跑。”
雷娅点点头。
她和勒弗,冰律沙都算得当世的少年高手了,三人联手,就算打不过那个恶魔,也不会连逃跑都跑不掉吧。
勒弗怕影响军心,这件事并没有和任何人说。
走了一阵子,冰律沙驱骑兽过来,冷冰冰说:“饿了,雷娅,吃饭吧。”
他要吃饭,不跟作为统率的勒弗说,却对雷娅说,一副旁若无人状,还有撒娇嫌疑,雷娅顿觉有些哭笑不得。
看看勒弗,勒弗果然已经开始嘲讽:“你这一受伤可娇气了不少啊,雷娅又不是你妈!”
“你说什么!”冰律沙剑眉倒竖,剑“呛”的一声已经出鞘。
“拔个剑就怕你不成!”勒弗不甘示弱冷笑,束好衣袖,“好久没练练,我正手痒呢。”
两人拉开架势要打架,兵士军官们立即很有默契地后退,清出一大片空地。
雷娅又好气又好笑,只好上去劝架。谁知道这平时单独对着她还好的两人居然很不听话了。
一个冷冰冰说:“你躲开,要不伤了你我不负责。”
一个说:“到我身后去,别受伤了。”
雷娅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温柔淑女,一怒之下放了堵高达三米的火墙横在两人中间,冷笑说:“你们打啊!还记不记得正事了!”
两人震惊之余,倒忘了丢脸,都呆滞状看着她。
勒弗手下的亲兵们,却从此再也不敢对着他和这位美女挤眉弄眼…
吃饭,行军,勒弗和冰律沙鲜少有不针锋相对的时候。
因为冰律沙受了伤,雷娅不免对他体贴迁就些,伙头军送来做好的食物,这位仁兄尝了一口扔到身后,“难吃。”然后看着她:“我要吃烤肉。”
勒弗火冒三丈。
雷娅连忙按住他,“我跟叶学了几手,正想做给你尝尝看呢。”做出温柔微笑状。
勒弗听到她的意思是要做给自己吃,这才转怒为喜。
于是五万大军参观雷娅小姐用火墙烤肉。
事后均点头赞服:“不愧是火系魔导师。”
至于手艺如何,最后只有这两位大人吃到了。
雷娅自己累得不想吃了,喝了些羊奶,直到那俩为了最后一块肉差点打起来了,她才悍然介入,没收掉最后那块惹祸的肉,横眉怒对:“我还没吃呢!”
晚上要睡觉,雷娅为了免得再去当这俩死对头的调节者,自己早早搭了个帐篷带着小火睡觉去,不一会儿,阿秀也钻进来凑热闹。
这一夜,倒还安稳。
夜间长话
第二天夜里,阿秀无视白天主人的抱怨,继续钻雷娅的帐篷。
可是睡到半夜的时候,睡在雷娅怀里的阿秀却突然醒了,钻出被窝。
雷娅被它细微的动作惊醒,看着它像鸡一样轻轻两足走到门口,钻出去,才扇起翅膀飞起来。
雷娅坐起来,揉着眼睛,一脱离温暖的被窝,刺骨的冷就袭来了,她连忙裹紧勒弗的火鼠袍,尽管自己已经穿了两天,衣服上依然隐隐有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这味道两天来已经自动和温度挂钩了,现在一裹上,就觉得心安体暖,忍不住微笑起来。
阿秀半天没回来,看来不是去大小便的。
难道勒弗出事了?
想到自己其实一直在内心深处恐惧和担忧的恶魔,雷娅心里紧了紧,不敢松懈大意,她起身穿好衣服和鞋,走出帐篷。
小火打了个呵欠,不情不愿地跟出来。
晚间虽天不黑,却要更加寒冷,从相对温暖的帐篷里出来,不要说雷娅,连小火都打了个寒噤。
雷娅寻找着阿秀的踪迹,很快就找到了。
阿秀的火红色艳丽羽毛有微微的光芒,在哪里都很显眼。
雷娅找过去,果然,黄昏般苍茫的天色中,勒弗一个人站在那里。
阿秀是来陪主人的。
契约兽与主人间往往心灵交通,它是感觉到勒弗一个人没有睡觉吗?
勒弗又为了什么站在这里?
寂寞吗?
雷娅远远看着。
勒弗毕竟是魔武双修,耳目比雷娅灵便得多,很快就发现了她,转过头来。
雷娅朝他笑笑,走了过去,站到他身旁,轻声问:“你在干什么呢?这么晚不睡…”
勒弗也冲着她微笑,声音比平日温柔:“我在看北边。”
“北边?”
“是的,我在想北边是什么。”
“极北之北吗?”
“嗯…”勒弗声音有些缅怀,“小时候,我和冰律沙,还有洁丝藤娜拜在同一个武功师父门下,一起生活,一起学武,那时候,我和臭沙拉关系还没这么坏,曾经越好长大了要一起踏遍全世界。”
“哦…后来怎么就变坏了?”
“后来,好像为了抢个什么东西,很微不足道的…要不就是为了谁先嘲笑谁?”勒弗挠挠头,“不记得了。”
雷娅甚汗。
“关系坏了,当然不会再一起去游历…何况我们大一些也各回自己的部族了。后来我长大一些,也去了很多地方,才发现蒙哈伏大陆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大…有时候我会想,希望森林的南面是什么呢?极北冰原的北面又是什么?东海之东呢?这世界上难道只有蒙哈伏一块大陆吗?”
雷娅点点头。
她理解勒弗的感觉。
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吗?
天空之外还有天空吗?
总是想要知道更多的,更神秘的,想要去一窥永恒的影子。
她记得自己有一篇日记就是专门写这种感觉的。
“雷娅,”勒弗抓住她的手,“等这件事结束,我就不接受乌雅加纳的任务了,咱们一起去探索吧?——我会给你三倍的薪水加特别津贴…”说到最后,他撑不住笑出来了。
火红的头发因为这有些孩子气的微笑而更加绚烂,雀斑也更加可爱。
雷娅也忍不住笑了,眼睛变得弯弯的:“好啊,不过咱们要定一次新的契约。”
“没问题。”
“叫上蜜埃勒和叶。”
“嗯…”勒弗摸着下巴沉吟,“好吧,——不过不带臭沙拉。”
“哈哈。”
两人聊了很久,勒弗从小时候的恶作剧聊到十三岁时曾经暗恋过的姑娘,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我每年的生日许愿都会记下来,从七岁开始…七岁的时候,我的生日愿望是得到一整套乌雅加纳库特罗产的帆船模型;八岁的时候,是希望得到一把镶上火晶的小刀;九岁的时候,我希望夏天可以和父亲一起去加亚那平原狩猎;十岁的时候,我的愿望是可以把武功学到最好,让师父和母亲夸奖我;十一岁的时候,我希望成为有史以来最厉害的火系魔法师;十二岁的时候,我的愿望是让冰冻沙拉跟我讨饶投降;十三岁的时候,我希望我喜欢的那女孩会接受我的情书——不过她嫌我不够英俊,喜欢上了臭沙拉;十四岁的时候…十四岁的时候…”
看到一直笑嘻嘻的勒弗突然有说不下去的表情,雷娅有些惊诧,隐约知道他必然那时候遇到了比失恋伤心的事,于是柔声问:“怎么了,勒弗?”
勒弗神色沉郁下来,低声说:“十四岁那年,我的愿望是重伤的父亲不要死…但他还是死了…”
“哦…”雷娅低下声,心里为他难过,却知道这时候说什么话都并没有太好效果,轻轻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
勒弗的睫毛静悄悄凝注不动,雷娅从侧面看,发现还蛮长蛮动人的。
“…那个时候,”他的声音充满追忆,却很平静:“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有一些事情,是无法避免…无论你是谁,有多么强,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做到的,再怎么祈祷,再怎么热切的期望,许愿,也没有用,神不会听到,现实也不会为你的强烈的愿望就改变…”
雷娅听得突然鼻子一酸,心里也涩痛起来。
她想起了她失去的记忆,她的日记…
还有安洛卡。
她深藏的记忆里,一定藏着可怕的伤口吧?
所以即使知道了往事,她也不愿意恢复记忆。
也许正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就不想恢复记忆,所以才一直都无法恢复吧?
那个时候,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
被背叛的时候,身体流血的时候,生命开始渐渐衰竭的时候,自己心里是不是在热切盼着这一切不过是个误会,是不是盼着牵系着自己少年时所有爱慕与温情的安洛卡,并不舍得这样来伤害自己?
可是不管她怎样盼望,一切都无法改变。
她眨着眼睛,把眼睛里的水汽拼命往回驱赶,浑身都僵硬了。
别转身,别发现,勒弗,我现在不能和你说话,也不能动,要不然哭腔会暴露,眼泪会成型,面部肌肉会失控的。
我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出这样难看的样子。
勒弗自己恢复得还比较快,发现雷娅久久不语,有些惊异地转身,看到她躲藏的悲伤表情,心一下软了,按住她肩膀,柔声说:“别难过,雷娅,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不会让亲近的人出意外了——我现在,已经比较强大了。”他亲眼看到静静的眼泪从她美丽的面庞慢慢滑落,突然觉得心跳得很难受,他迟疑着,嘴唇慢慢靠近。
可就在这时雷娅恰好仓皇转过脸去隐藏眼泪,他被这动作惊了一下,急促煞住,尴尬无比,咳嗽了一声。
声调一变,勒弗用过于乐观和大大咧咧的口吻说:“真的啊,雷娅,你别难过了,这么大的人哭鼻子很难看的。”一边还大力拍打着她的肩膀来加强语气。
“谁哭了!”雷娅匆忙抹掉眼泪,转过来狠狠瞪他,“你哪只眼睛看我哭了!”
“我看错了!”勒弗立即作从善如流状。
雷娅破涕为笑,“后来呢?十五岁的愿望呢?”
勒弗尴尬笑笑:“十五岁以后…过生日我就不再许愿了。”看了她一眼,加了句:“长大了嘛,我已经是男人了。”
断绝的言灵之路
雷娅和勒弗,冰律沙一行人在冰原跋涉的时候,在黑暗森林之南,与希望之森交界的幽秘丛林里,一对男女也在跋涉,艰难程度也不在他们之下。
蜜埃勒有些烦躁,匕首挥动下,把几个大叶子的藤蔓植物砍得稀烂。
突然手腕一沉,发现叶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挑衅地扬眉:“干吗?我砍叶子又没砍你!”
叶微微一笑,把她拉近一点,贴近自己身体。
蜜埃勒居然脸红了。
她很久以来,对着各色各等的男人,嬉笑怒骂已惯,很久都没有过不好意思的感觉,这几个月来,情绪却波动很大。
交了一个好朋友。
认识了眼前的男人。
莫名其妙的遇袭,失去了保存多年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处子之身,还差点死了。
可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她现在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乱。忍不住大声说:“你怎么能这样做?”
叶微笑了:“我怎么做了?”
“你的言灵修练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都现在了…也许过两年你就能正式称为言灵师了…”蜜埃勒越说却气愤。
叶再次微笑了:“我其实武功还不错,也许能成为很好的剑士,蜜埃勒,不用太担心…虽然有时候可能需要你保护我了。”
蜜埃勒发现两人贴得太近,尴尬起来,扭过脸去,低声说:“少废话了,我们快赶路,雷娅那丫头自己去了冰原,我怎么都不放心。”
叶淡淡的男性味道太过影响她的嗅觉,她企图挣脱开来。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和他这么接近了?
还记得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黑暗森林里悠闲自得散步,仿佛他家花园的样子。
这家伙说谎的时候,还真是像吃饭一样从容自若。
蜜埃勒摸摸自己垂到胸前的长发。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二十四岁了。
明明十五六岁时候的情景,还好像在昨天一样。
和雷娅不一样,我没有那么高的天赋,没有显贵的家庭背景,没有一个强大的师门,也没有绝学可以传承。
从小就没有见过爹妈,有一顿没一顿的流浪生活,也居然好好长大了。也算是运气好的,遇到了那个盗贼师父,虽然也只是个三流的盗贼,至少教会了我还算像样的保命的本事。——虽然,他那么快就死了。
于是辛苦的练习,因为年幼的自己也明白这是唯一的翻身机会。
否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个流浪的小乞女。
绝大多数都长不大的,就算能长大,姿色稍微像样些的,大概也只能是做个最低级的妓女吧。
而她,一天天变强了。
十五六的时候,就开始在佣兵里混。
可这更加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为了保住小命,有多么不容易啊。
她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性感迷人,那些恶心的男人盯在她身上的目光,就更加的恶心,龌龊和急迫,好像发情的公狗。
蜜埃勒执拗地要保住自己的贞操,就像能保住自己最后的梦想一样。
有时候要玩些阴谋,有时候要拼命,有时候险象环生。
她一天比一天更泼辣,作出豪放的样子来保护自己。
毕竟,越羞涩只能让男人越禽兽而已。
说起来,运气也算不错的。认识了一些不错的人,本事也一天比一天更大。
不那么容易死了,了结那些色狼似乎也越来越不难了。
那时候有时也会想象自己有一天会爱上什么样的男人。
隐约觉得应该是个粗豪,肆意,与众不同的汉子,有着能够征服自己的气度。
总之不是像面前的叶这样,年少英俊,干净,安静。微笑少言,能做精美的饭菜,一双手永远干干净净,随时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乍一看简单而无害,却又像晨雾般难以看清。
本来还以为他会爱上和他年龄差不太多的雷娅的。
可到头来,贞操还是稀里糊涂就丧失了。
和命一起,丢在一个恶魔的手里,只是被当作一种类似食物的东西。
真是不值!
听雷娅的描述,自己还好是在丧失知觉的时候被凌虐的,死里逃生,醒过来反正浑身都是剧痛。
就当受了场重伤吧,反正什么也不记得了。
叶紧紧抓住她手臂,使她难以挣脱,蜜埃勒虽然不是战士而是盗贼,力气也是不小的,却一时难以挣脱。
她很愤怒。
“你也不用相信我家那些长辈,他们的悲恸真实程度有限,言灵修练之难,就算我们族里成功率也小得可怜,他们早做好心理准备了。”
蜜埃勒瞪他一眼,“放开,我才没兴趣管你的事。”
叶不理她,继续说:“小时候我很聪明,或者说小聪明,练功也不肯下苦功,总是找着捷径,虽然这样进步很快,后来我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是很难登上巅峰的,可惜明白已经有点晚。”
“族里让我选一辈子说真话还是假话的时候,我毫不犹豫选了假话,这又是小聪明了…我觉得只能说真话太吃亏…”他静静描述着,苦笑起来。
蜜埃勒停止了挣扎,看着他。
叶也低下头,静静注视着她:“后来我才知道,这简直是种惩罚。”
“那时候,你笑的声音很大…一个盗贼笑那么大声真是很愚蠢的,尤其在密林里。”他回忆说,“我不知不觉注视你越来越多。有一天夜里你自己去洗澡的时候,我不小心偷看了…”
“你!”蜜埃勒大怒,给了他一拳。
叶抓住她的拳头,继续柔声回味:“…那天月光是乳白色的,我发现你原来没有表现得那么爱笑…原来洗掉风尘味,你居然也有那么落寞的时候…你虽然没有哭,但是仰着脸月光的光点照在你脸上时,我以为你流泪了。”
“可那时候我只能说假话,叫我对你说,我不喜欢你,还真是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说,直到…直到出了那件事…”
蜜埃勒震动了一下,低下头,低声说:“别说了。”
叶不为所动:“我居然没有能保护你,也没能救你。”
他声音平静,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我本来从小还觉得自己挺强的,也一直自诩聪明过人…可是,到头来,我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不但保护不了,连安慰都无法做到。”
“你那件事之后,虽然表面和以前一样,但我明显发现你沉默了,有时候自己一个人会傻傻发呆,我想安慰你,可没法说出来。就连说爱你,也不能做到。”
蜜埃勒难过起来,看着他:“你不后悔吗?你为了做言灵师,已经努力了那么久。”
叶笑了,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密林里的潮湿空气:“你知道,打从昨天晚上废功以来,我有多么愉快吗?…能说真话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不当言灵师,我也能成为强者,蜜埃勒,相信我。”他轻轻抓起蜜埃勒一只手。
太阳细碎的金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在对面少年的脸上,蜜埃勒被耀得眯起眼睛,终于叹口气。
叶上前拥抱住她。
蜜埃勒闭上眼睛。
嘴唇轻轻相触,微微生涩,继而流畅,他尽情吻着,她放纵自己在他怀中柔软,略微潮湿的触感,离开她的嘴唇,转移到她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最后来到耳朵…